曾龍

我自小愛食脆嫩的冬筍，更愛山間尋筍、挖筍的樂趣。每年一到冬日，我就愛去姑姑家挖筍。

姑姑家背靠一座綿延的大山，四季楠竹搖曳。背上鋤頭，跟著姑姑踏入泥濘小徑，便可見一大片竹林。冬筍味脆美，但難尋。它不像春筍，一嗅到春的氣息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土地里探出頭來，冬筍更像小家碧玉般待字閨中，等候有緣的情郎覓見。

冬筍藏得隱秘，沒有技巧難以尋跡，有的人沒過多久便可裝滿一蛇皮袋，而有的人尋了一天，袋中依舊空空如也。挖冬筍，超常的眼力和耐心必不可少。冬筍常常深掩于滿地的枯葉之下，只冒出極少的筍尖，還與各種雜物交混，不聚精會(huì)神難以尋見。此外，就算不易尋見了筍尖，也不可魯莽地朝著筍尖揮鋤而下，而是要將它看作剛脫胎于土地的嬰兒，先輕輕地?fù)荛_覆在它身上的枯葉，然后以筍尖為圓心，在心中粗略地畫上一個(gè)圓，再將圓心周圍的泥土挖出便可尋得完整的筍。倘若直接從筍尖處挖去，挖出來的，僅會(huì)是筍尖一小部分，而更多的筍肉則會(huì)殘留于泥。

除了用鋤頭撥開枯葉尋找筍尖，還有一種方法也可判斷眼前有無冬筍。如果土地上有如母親孕育嬰兒時(shí)隆起的“肚子”，而且地表紋理開裂，那便可能藏有冬筍。剛挖出來的筍，裹挾著泥土的芬芳，清新誘鼻。剝完筍衣，便可見那嫩黃如玉的筍肉。不過，冬筍外表雖壯碩，但剝出來的肉卻寥寥無幾，因而更顯珍貴。此外，冬筍與春筍的差異可謂大矣。不僅在于尋見的難易程度，口感更有天壤之別。春筍肉木，冬筍肉則細(xì)嫩爽口，不像春筍吃多后易產(chǎn)油膩之感。

冬筍的做法頗多，不過，我獨(dú)愛冬筍燉臘肉。切上一塊熏有果木香的臘肉，再將冬筍切成極細(xì)的薄片，佐以辣椒、香蔥、青蒜，以文火熬煮讓筍吸收臘肉的葷香，使味兒變得更為豐腴。臘肉也因帶有筍的清香，絲毫不覺油膩。

這時(shí)，夾上一塊如紙般嫩薄的冬筍放入口中，頓會(huì)覺得山林的味道正在舌尖上輕盈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