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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白 梨花紅

2023-02-16 22:54:20張雨璐
陽光 2023年1期
關(guān)鍵詞:小叔梨樹院子

張雨璐

當(dāng)樹冠上的梨花落盡,縱橫的枝條上開始結(jié)出拇指肚大的果子時,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傳到了林簫簫和這坡上所有人的耳朵中。

梨樹坡上的房子要拆了。礦上要實行棚戶區(qū)改造,林家的房子也在改造之列。林簫簫的家坐北朝南,算上堂屋一共三間房,外邊是一個大大的院子,林簫簫一家三代在這兒住了三十多年,房子是他們的安全港灣,見證了一大家子人幾十年的悲歡離合,也目睹了林簫簫和弟弟的出生成長。拆房的消息很快得到了證實,林簫簫目睹了房產(chǎn)科的工作人員來到這里,宣布啟動拆遷工作程序。負(fù)責(zé)涂抹拆遷標(biāo)記的工人順著小路走上土房、石頭房錯落交疊的梨樹坡時,林簫簫正在靠近自家大門院墻處自制的黑板前給弟弟上課,小狗黑子的吠叫聲將她的目光吸引到了山坡下邊。林簫簫從小的愿望就是當(dāng)老師,上小學(xué)的第二年就學(xué)著老師的樣子在院子里給弟弟講課,講的都是自己學(xué)過的內(nèi)容。隨著黑子的吠叫,林簫簫把目光投向院門外邊,眼看著那些人拎著顏料桶走上坡來,先在鄰家的院子外站定,用刷子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兒,然后在當(dāng)間寫了一個跟圓圈一樣大的“拆”字。接著,幾個人就走到了林家的院外,同樣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兒,寫了一個跟圓圈一樣大的“拆”字,只是圓圈兒并不那么圓,“拆”字也極不規(guī)整。

“那拆字寫得一點兒也不好?!绷趾嵑嵪?。根本比不上老師寫的粉筆字,父親寫的毛筆字也比它好。

林簫簫想著這些時,正在屋里睡覺的父親聽到喧鬧聲,忙不迭地跑出來??吹絼倓倢戇^大字的工人,父親急忙從上衣口袋掏出煙來,散給眾人,又用打火機挨個兒幫著點著。熄滅手中的火苗,父親向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問道:“真拆呀?定啦?”工頭吐出一串淡藍(lán)色的煙圈兒,說:“定啦,真拆!”父親就有點兒小激動,雙手竟有些微微地抖動,想將打火機放入褲兜兒,幾次都沒放進(jìn)去。林簫簫不似父親那般激動,自從聽人說要拆了這院子住樓房的消息,她就陷入了兩難之中。這院子有太多她不舍的東西,黑子、梨樹、黑板,還有很多,比起樓房的誘惑,院子里的記憶同樣讓她依戀。比較來比較去,她也比較不出哪一端更好。

父親和工頭說話的當(dāng)兒,林簫簫把雙手背在身后,一邊默念著“公雞頭草雞頭不在這頭在那頭”,一邊用一根拇指輪流點著兩只手,最后一個字落在了右手。遇到難以選擇的事情,林簫簫習(xí)慣用這種游戲般的方式確定,算是聽天由命的意思,這方法這些年幫她解決了許多難題。字落定后,林簫簫才想起忘了定哪邊是住樓房、哪邊是住平房,這回算是白數(shù)了。林簫簫為自己的失誤笑了。她沒再數(shù)第二遍,由著大人們?nèi)グ?,她不想再把心思放在這上頭。于是她將一旁看熱鬧的弟弟又拉到黑板前,讓他繼續(xù)上課。眼看著“五一”七天假期就要結(jié)束,她想教給弟弟的五首詩只教了三首,要抓緊時間才行。今天教給弟弟的詩是《登鸛雀樓》,林簫簫已經(jīng)把詩的內(nèi)容抄在了父親用墨汁在水泥墻刷出的黑板上,用一根新教鞭指著一句一句念給弟弟聽,弟弟跟著一句一句朗誦。教鞭是剛從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梨樹上折下的枝條,新鮮的枝條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應(yīng)和著樹上拇指肚兒大的梨子的味道,讓整個院子都彌漫著陣陣青澀卻怡神的香味。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

跟著林簫簫的領(lǐng)讀,弟弟清脆的跟讀聲飄出院外。院外聚集的越來越多的女人們,正唧唧喳喳地議論著什么,聲音越來越大。林簫簫示意弟弟噤聲,豎起耳朵仔細(xì)聽,終于聽清楚了,大家提到的都是剛剛寫下的那一個個“拆”字。

林簫簫還聽出了母親的聲音。吃過飯她就去老鄉(xiāng)家打牌了,現(xiàn)在她和住在隔壁的小嬸都站在人群中,她倆的聲音同樣透著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

自從工人們把紅色的“拆”字寫在梨樹坡上所有院子的墻上后,林簫簫的家里就跟左鄰右舍一樣,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支配著,好幾十天,大家都在興高采烈地議論著與此相關(guān)的一切。林簫簫家里說的最多的也是這個話題,父親和奶奶說,父親和母親說,姑姑們來了,全家和她們一起說。奶奶一共生了五個孩子,兩男三女,林簫簫的父親是老大,小叔最小,中間是三個姑姑。父親從小就對妹妹弟弟照顧有加,深得大家的尊敬,尤其是嫁出去的幾個妹妹,對這個大哥的感情更是好得無法形容,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看看,既是看望奶奶,也是來看她們的大哥。姑姑們每次回來,父親總是很開心,現(xiàn)在,姑姑們回來的開心加上即將住上樓房的喜事,讓父親的開心更加深了一層。

林簫簫看得出父親是真的開心,平時不茍言笑的他那段日子笑容一直掛在臉上。父親說:“這真是件讓人開心的喜事呀,你聽聽,連樹上的雀兒們也歡喜地叫個不停呢。”

聽了父親的話,林簫簫真就去院子中間的梨樹下去聽雀兒們的叫聲。梨樹的樹冠上不時有家雀喜鵲鴿子飛來飛去,它們的叫聲有的低沉,有的高亢,可任憑林簫簫怎么聽,也聽不出它們的叫聲開心還是不開心。

或許父親能聽得出吧。站在粗壯的梨樹下,林簫簫想。父親總能知道她不知道的好多東西。

林簫簫家的院子中間有三棵粗壯的梨樹,每年三月泛綠,五月開花。從記事起,五月就是林簫簫最開心的時候,每到那時,三姑麗萍總會抱著林簫簫在繁茂潔白的梨花下留影,白的花瓣托著粉紅的小細(xì)花蕊,潔靜素雅,這也是林簫簫后來鐘愛白色的原因。翻看相冊里的全家福,梨樹的上鏡率也是極高,林簫簫每次和其他伙伴們炫耀時,最常提到也總是梨樹:“我家有三棵大梨樹,有那么那么粗,結(jié)的梨子可甜了,冬天奶奶還會給我們做涼陰陰的梨子罐頭呢!”

林簫簫家的梨樹之好在這坡上是有名的,有時林簫簫會想,或許梨樹坡的名字,也是出自這三棵樹呢。梨樹豐茂的長勢也惹得秋天時隔三差五會被“梁上君子”光顧,尤其在梨子快要收獲的時候。有一年,林簫簫忽然擔(dān)心起自家樹上的梨子會被偷光,三姑聽了她的擔(dān)憂,笑了,說:“從前這樹又矮又小,還有可能,現(xiàn)在這么高的樹干,踩梯子上去都困難,誰能摘得完呀?!比玫脑捵屃趾嵑崗氐追潘闪耍嚎刹皇锹?,那么高的樹,那么多的果,誰能摘得完呢?

可現(xiàn)在,這些都要沒有了。一想到要和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三個小伙伴分別,林簫簫就禁不住地傷感,她是真的舍不得離開這個院子。

林簫簫的這種傷感一直延續(xù)到了開學(xué)。開學(xué)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放了學(xué),林簫簫到同學(xué)家去玩兒。同學(xué)住在礦辦公大樓廣場西邊的單元樓上,一進(jìn)門,林簫簫就被她家的整潔干凈所折服,素雅的床單、通頂?shù)囊鹿?,以及加了蕾絲花邊的窗簾,都跟自己家里完全不同。之前林簫簫也曾去過住樓房的同學(xué)家中,可都比不上這次給她的震撼大。當(dāng)中的原因,一方面是這個同學(xué)的家確實與眾不同,另一方面則是自家也真的有住樓房的機會了。從那天起,住平房還是住樓房的糾結(jié)在林簫簫心里就算結(jié)束了:干凈素雅的床單、通頂?shù)囊鹿?、加了蕾絲花邊的窗簾,全都駐進(jìn)了她的心底。她想擁有那一切,當(dāng)然還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屋子。滿樹的梨花固然美好,但它的美好已然被對這些事物的渴望超過。自此,林簫簫和父母及這坡上的男男女女一樣,對拆遷的進(jìn)度格外關(guān)注起來。

然而直到夏天過去,這一帶的拆遷依然停留在墻上那個大大的“拆”字上,始終沒有進(jìn)一步的行動,反而是對面東山上的住戶先開始動手,一片片舊的房子被推倒,那里的人們都搬進(jìn)了幾十里外統(tǒng)一蓋起的樓房中。拆遷進(jìn)度的停滯讓父親很是著急,時常去礦房產(chǎn)科打聽,聽到的回答總是希望滿滿的“快了快了,很快就要動了”,但緊跟著的還是失望。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臘月,臨近年關(guān),終于有好消息傳來:過年后就要動這里了,不僅是坡上的土房石頭房,連下邊井口附近的綜合樓籃球場等建筑都要拆掉,說是要在那里建一個工業(yè)遺址公園。父親帶回的消息讓全家振奮,但是林簫簫的心里很快就又涌起另一種傷感。坡上的井口邊有紅磚蓋起的綜合服務(wù)樓,服務(wù)樓的前邊是一個大大的籃球場,夏天時籃球場上燈光明亮,林簫簫領(lǐng)著弟弟常在那里玩耍,盡情奔跑,小小的身影被場邊的聚光燈照得又細(xì)又長,努力伸腳去踩,永遠(yuǎn)沒有踩到的時候。那份獨有的記憶給了她太多的快樂。

十多歲的女孩兒,正是容易傷感的年齡,一點兒不起眼的事都會觸動到內(nèi)心,紅樓和籃球場的記憶又翻起她心里好多美好的東西,一想到這些東西也將不復(fù)存在,林簫簫的心里又開始沉甸甸的難受起來。

在林簫簫莫名的傷感中,春節(jié)到了,轉(zhuǎn)眼又是梨樹萌綠的三月。

春節(jié)一過去,拆遷的動作便頻頻推出。先是分房方案確定了下來,原則上一個院子能分得一套兩居室,人多點兒的也可能達(dá)到三居。林簫簫奶奶家原來的院子很大,后來姑姑們先后出嫁,家里人少了,便一分為二,東邊的房子給了林簫簫的父親,西邊的分給了小叔。西邊的院子沒有梨樹,也少了兩間南房,盡管父親每到梨子熟了時隔三差五地往小叔家送,南房也分給了他們一間,可為這奶奶沒少落小嬸的埋怨,妯娌間的關(guān)系也大受影響。小嬸的埋怨主要集中在奶奶的偏心上,說她只顧大兒子好過,不管小兒子死活。起初林簫簫對這些不在意,等懂事些了心想:一間房跟死活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小嬸的埋怨真是沒一點兒道理。林簫簫偶爾也會暗自埋怨奶奶:多好的一處院子呀,寬寬大大的,干嘛非要隔上一堵墻,看起來那么高,那么黑。終有一天,我要拿粉筆給它涂白嘍,再一下子推倒。

當(dāng)然這都是林簫簫小時候的臆想,現(xiàn)在的她認(rèn)為這道墻真是砌對了,要不,光是小嬸那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埋怨,就足夠她耳朵難受的了。更何況,聽母親說這次幸虧當(dāng)中有這堵墻,才能分得兩套房子,要是只能分一套,有小嬸在一旁鬧騰,怕是全家都不得安寧了。

房產(chǎn)科的人終于來丈量房子的面積了。丈量房子的人進(jìn)院時,林簫簫正給弟弟講課,剛學(xué)到“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故事,黑子低吠了兩聲,幾個人就闖了進(jìn)來。林簫簫放下書跑過去看,見一個干部模樣的人對著她家的正房和那三棵梨樹指指畫畫,剩下的人四處量著,量了房子,也量了東邊墻下的菜園子。他們站在院子中間吧咂著嘴,說:“這么好的梨樹,可惜了?!绷趾嵑嵭睦铩翱┼狻币幌聝海M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事情真來了,還是有些許的不適。林簫簫覺得房產(chǎn)科工作人員道出了她的心聲。

丈量房子的人從林簫簫家的院子出來后,又去了小叔家,隔著高大的院墻,林簫簫聽到小嬸和工作人員的對話,主要是小嬸追問,工作人員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yīng)。小嬸問到了自家的院子,也問到了林簫簫家這邊的情況,無非是多少平米的房子,每平米多少錢等等。小嬸一直問到工作人員都煩了,沒人再搭理她。

幾天后,還是林簫簫給弟弟上課的時間,小叔走進(jìn)了院子。在林簫簫的印象中,小叔很少到這邊來,除非是有事,有事也是辦完事就走,從不多停留。林簫簫跟小叔打招呼,小叔“嗯”了一聲,徑直走進(jìn)了屋子。一會兒的工夫,里邊傳來了父親急吼吼的斥責(zé),好像在罵小叔沒良心,問他怎么能生出這樣的念頭。父親的責(zé)罵一聲接著一聲,小叔一直沒敢還嘴,過了一會兒,低著頭出來,返回到隔壁的家中。

小叔回去沒一會兒,父親還在屋里生悶氣,小嬸又吵吵嚷嚷地闖了進(jìn)來,小叔在后邊忙不迭地追拉。一進(jìn)院子,小嬸就扯開嗓子喊起來,話是一句比一句難聽,嚷嚷著讓父親出來。父親一直沒搭腔,奶奶忍不住了出來勸說,被小嬸幾句話懟了回去。小叔幾次想把小嬸拉回去,被小嬸使勁一推,就推到了墻角。

小嬸吵鬧的時候,林簫簫把弟弟摟在懷里,小心地站在墻邊不敢動彈。聽了一會兒,林簫簫大概聽清了,是小嬸讓小叔來跟奶奶要錢,要買房的錢,好像是他們分了房,沒有購房的錢。父親當(dāng)然拒絕了,小嬸就找上門來,以奶奶平時補貼老大為由,過來尋求“正義”,一邊罵奶奶偏心,偏心老大不管老小,一邊罵小叔沒本事,沒本事還敢娶媳婦。聽清了事情的原委,林簫簫氣得手都抖起來。小嬸真不像話,這樣的事都能做得出來,怪不得父親剛剛那樣生氣,一直在責(zé)罵小叔。

小嬸在院子里鬧騰了足有十幾分鐘,引得坡上的好多鄰居圍著看熱鬧,有人想勸幾句,一律被小嬸駁了回去。后來,小叔實在看不下去了,一直懼怕小嬸的他猛然爆發(fā),伸手扯住小嬸的頭發(fā),使著勁兒往院外拖。小嬸也被小叔的爆發(fā)嚇了一跳,有十幾秒的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被扯出院子,才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嚎叫,連聲喊道:“二兔子殺人啦!二兔子殺人啦!”圍觀的人們“轟”的一聲笑起來,林簫簫沒忍住,也“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林簫簫剛笑完,就見父親氣沖沖地從屋里出來,朝著小叔小嬸離開的方向,一腳將院子當(dāng)中的狗食盆子踢飛了出去。

盆子正好踢在林簫簫教弟弟上課的黑板上,黑板一下被糊成黏糊糊的一片。

下午小嬸的一通鬧騰傷透了父親和奶奶的心,晚飯時,奶奶還躺在東屋的炕上,什么話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兒抹眼淚。母親做好了飯,奶奶不吃,父親也沒吃,林簫簫和弟弟端了碗,小心地在堂屋扒拉了幾口,趕緊回到了西邊的屋子。半夜時分,仍沒睡著的林簫簫在被窩里聽到父親和母親在悄悄商量什么,母親一直說著“老家老家”什么的,父親像是在阻攔。在父親和母親的爭論聲中,林簫簫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晨醒來,林簫簫發(fā)現(xiàn)母親不見了,父親熱好昨晚做好的飯,端上來給大家吃。林簫簫問父親:“我媽呢?我媽去哪兒了?”父親不回答,收拾好碗筷,便匆匆去上班了。林簫簫就去問奶奶,奶奶說:“你媽回河北老家借錢去了,過幾天才能回來。”奶奶說這幾天你們要聽話,別惹你爸生氣,他心里有事,還得下井上班,別煩他。

奶奶的話讓林簫簫很是憂心,她覺得自己一下兒長大了,應(yīng)該為家里承擔(dān)一些事情了。放學(xué)后,林簫簫便把弟弟叫過來,繼續(xù)上課,然后一起做游戲,為的是減輕母親不在帶給他的焦躁。晚上的飯是奶奶做的,林簫簫給弟弟喂了半碗稀飯??粗艿芎鲩W忽閃的大眼睛和粉嫩的小臉蛋兒,林簫簫內(nèi)心熱乎乎的,心想這大概就是書里說的“骨肉情深”吧,真想就這么一直跟最親的人在一起。正想著,門“嘎吱”一聲,是父親回來了。眼前的父親是林簫簫從未見過的,他喝了酒,紅著眼,嘴里嘟囔著:“我咋也得讓我媽住樓房,我不住也得讓我媽?。《米觽€沒良心的,因為套樓房母子兄弟情也不顧了!”林簫簫害怕極了,看著父親的樣子,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抱著奶奶和弟弟去睡。

林簫簫和弟弟天天扳著手指頭數(shù)母親回來的日子。一天,兩天,三天……第七天的傍晚,林簫簫和弟弟正準(zhǔn)備吃飯,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母親回來了。林簫簫像射箭一樣射向母親。背篼把母親的腰壓得彎彎的,林簫簫帶著哭腔喊了聲“媽”,趕緊幫母親卸下來。天知道這幾天林簫簫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她似乎知道家里因為房子要發(fā)生事情,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一時間恐慌和壓抑占滿心頭,在看見母親的一瞬間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落下來,再也止不住了。

母親說:“別哭,別哭,媽是回老家跟姥姥借錢去了,有了錢咱們就可以住樓房了?!?林簫簫知道母親在說謊,奶奶早跟她講了,母親回老家是去給奶奶借錢的。小嬸平時大手大腳,又愛打麻將,買房拿不出那么多錢,就盯上了奶奶。奶奶在水塔坡下還有一處小院子,雖然為了方便照顧一直和林簫簫一家住,但那邊的院子也要拆遷,也分了一套樓房,而且是照顧孤寡老人,只要花兩萬塊錢,就能購得一套四十多平米的小套間,小嬸想讓奶奶把那小套間的指標(biāo)賣了,用賣指標(biāo)的錢給他們補上房款。小嬸的理由很充足:反正奶奶年紀(jì)大了,買房還得想辦法籌錢,不如就干脆不買,輪著住在兩個兒子家就成。這像什么話,真是不像話?。‰y怪父親跟她急,難怪一向懦弱的小叔都沒法忍受。

晚上,父親把母親從老家籌得的兩萬塊錢拿給奶奶看,說:“剛好夠您的房錢了,我們的自己攢夠了,兩套房子都耽誤不了?!蹦棠虥]接那錢,轉(zhuǎn)身在大紅木箱里一陣摸索,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了,里邊是兩疊百元的鈔票。奶奶說:“你的錢借來了,就去買媽的房子哇,將來房子歸你。我這兒有你爹留下的一點兒積蓄,也差不多是兩萬,本來準(zhǔn)備養(yǎng)老的,我想先給你兄弟,總不能讓他沒有房子住,你看這樣行不?”父親看看母親,母親看看父親,兩個人一齊點頭。

奶奶讓父親把小叔和小嬸叫過來。當(dāng)著父親母親小叔小嬸的面,奶奶再次把那個小布包打開,看著漸漸露出的整整齊齊的兩疊錢,小嬸的臉上放出喜悅的光芒。

小叔抱著頭蹲在墻角,喉嚨哽咽著喊了聲“媽”,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

在眾人的關(guān)注下,房子搬遷逐步加快。終于開始發(fā)榜公示,三榜過后,抓鬮儀式在礦俱樂部的前廳進(jìn)行,各方代表、公證人員全部到場,看上去格外隆重正規(guī)。父親代表全家先抓,抓了一個四樓,不高不低,還算不錯。小叔小嬸同時上臺,抓了一個五樓,不是太理想,好歹上邊還有兩層,也算基本滿意。輪到奶奶上臺,奶奶讓林簫簫去抓,林簫簫伸手抓到了一樓,雖然樓層較差,但奶奶現(xiàn)在住著最合適,也說不上不好。一家人歡天喜地的回去,也把笑聲從現(xiàn)場帶回了院子。

搬家的日子越來越近,林簫簫抓住最后的機會給弟弟上課。父親踢飛狗食盆子不久,便為林簫簫重漆了黑板,新刷的黑板黑油油、亮閃閃,完全像是新的。林簫簫開始教弟弟學(xué)音標(biāo)了,林簫簫在那面墻上畫了三道音格,正讀著,小叔小嬸端著一盆油炸糕和一盆子燉骨頭過來了。小叔高興地說:“馬上要搬新樓房了,咱們一大家子也該再聚一下兒了,在這老院子再吃頓飯?!绷趾嵑嵹s忙幫著拿筷子、搬凳子,奶奶和父親母親都從屋里出來,笑著和小叔小嬸說話。林簫簫知道,自己心愛的黑板和承載著它的墻真的要拆了。林簫簫趴在媽的耳邊悄悄地說:“媽,用下兒你手機,我想拍個照片?!闭绲年柟庀?,一家人圍坐在梨樹下的方桌旁,林簫簫喊來鄰居幫忙,“咔嚓”一聲,將這一刻定格在了充滿生機的老院子里。

吃飯的工夫,父親的電話響了,是三姑打來的。三姑說她們姐妹三個明天也要過來,最后一次看看她們出生長大的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正和黑子玩鬧的林簫簫和弟弟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三個姑姑結(jié)伴從梨樹坡的坡底走上來,便回身向屋里喊道:“媽,姑姑們來啦!姑姑們來啦!”姑姑們來看望老屋,同時也是來送錢的,知道哥哥弟弟的房子分下來后,姐妹三人湊了一筆錢,準(zhǔn)備給兄弟兩個裝修用。姑姑們把這想法說給奶奶后,奶奶背過身去抹眼淚,反復(fù)說著:“一家人,一家人。”

林簫簫把奶奶說的話刻進(jìn)了心里。記憶的閘門忽然開啟,曾經(jīng)的一幕幕從林簫簫的心底涌出,輪番在眼前閃現(xiàn)。夏日炎炎,大姑用新買的翻領(lǐng)夾克衫包著從山下買來的冰激凌,看著蹣跚走來的林簫簫,高興地取出來,遞了過去;林簫簫報名上學(xué),剛剛訂婚的二姑拿出一個黑貓警長的文具盒,鄭重地送給她;開滿白色花朵的梨樹下,三姑將林簫簫摟在懷里,倆人依偎著合影;小叔下班回家,把一包還熱乎的糖炒栗子塞到她的手中……

一家人,相親相敬的一家人。林簫簫第一次體會到了“一家人”這三個字的分量,她和他們,是如此的親近,如此的相愛。

一家人永遠(yuǎn)都是一家人!

七夕過后,期盼已久的搬家的日子總算等到了。雇來的汽車停在了梨樹坡下的空地上,工人們一趟趟地奔忙著,把母親前一天打好的包袱放到車上。林簫簫跟著母親忙乎,忙來忙去也不知該忙些什么,盡做些無用功。林家算是這坡上搬得最晚的了,左鄰右舍都已經(jīng)搬走,四周都是斷壁殘垣。小叔和小嬸也在上周搬走了,前天還給父親打來電話,開心地說著新家的種種好處,喜悅之情抑制不住地從電話那邊傳過來。快中午時,屋里的東西終于倒騰完了,一家人抱著拖著最后的幾個小包走下山坡,上了汽車。司機打開駕駛室的門,奶奶和抱著黑子的弟弟坐了進(jìn)去,林簫簫和母親父親還有幾個搬家的老鄉(xiāng)都爬上了裝滿行李家具的車廂。

車子慢慢啟動,坐在一包行李上的林簫簫轉(zhuǎn)過頭去,回望院子的方向,高高的院墻上方,三棵梨樹綠色的葉子漫漫鋪展,交錯的枝干努力向前伸展著,樹冠上的梨子隨風(fēng)搖曳出一股淡淡的果香。

梨子很快就要熟透了,過幾天就該收獲了,到時候,林簫簫想叫著三姑一起來,再帶上弟弟,還有父親,二叔愿意來更好,最好全家一起來。

每年收獲的季節(jié),都是全家一起來,熱熱鬧鬧的,歡聲笑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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