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敏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2003年2月,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鞏義市文物保護管理所在鞏義萬寶苑昱盈閣公寓發(fā)掘漢代墓葬25座,其中M15為新莽時墓,保存完好,室內(nèi)器物未經(jīng)擾亂。出土有字陶倉、陶罐、陶甕二十件左右。其中西耳室出土17件有字陶倉,內(nèi)容為糧食名稱,計有“黃粱米”“白梁米”“黃米粟”“白米 粟”“黍 米”“黍 粟”“荅”“”“稻 米”“大 黍”“麻”等十余種,另有“餅面”“瑣糒”“鞠”等食材、食物名稱。部分陶倉內(nèi)盛貯有已風化的糧食顆粒。表明西耳室應(yīng)為“糧庫”。文字均為隸書,字跡工整,色彩鮮艷,堪稱“漢代的原始字帖”。[1]發(fā)掘者對大部分文字作了正確釋讀,僅有幾件文字缺釋。本文試對缺釋文字進行補釋。
按:此字上為“艸”,下為“合”,應(yīng)為“荅”字。草字頭寫作兩個“十”字是篆文“艸”字隸變的結(jié)果?!扒E”字的這種寫法還見于其他出土漢代文字資料。如北大簡《蒼頡篇》簡一五“麻荅”之“荅”作“”,[2]熹平石經(jīng)作“”[3]圖版六五。
《說文·艸部》:“荅,小尗也。從艸,合聲。”又:“尗,豆也。像尗豆生之形也?!薄稄V雅·釋草》:“小豆,荅也?!庇纱丝芍扒E”為“小豆”。出土漢代陶文資料中“小豆”多見。如洛陽燒溝漢墓出土的陶倉上有兩件書寫“小豆萬石”;洛陽春都花園小區(qū)西漢墓出土的一件陶倉上粉書“小豆萬石”;西安卷煙材料廠東漢墓出土的一件陶罐上朱書“小豆”。而寫“荅”的目前僅見此一例。
《說文·尗部》:“尗,豆也。象尗豆生之形也?!倍斡癫米ⅲ骸皩?、豆古今語。此以漢時語釋古語也?!妒酚洝范棺鳌摹??!薄稄V雅·釋草》:“大豆,尗也?!蓖跄顚O疏證:“尗,本大豆之大名也?!钟肿鬏??!《箘e名為荅,而大豆仍名為菽,故菽之稱專在大豆矣?!薄蹲髠鳌こ晒四辍罚骸爸茏佑行侄鵁o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倍蓬A(yù)注:“菽,大豆也?!薄扒奔础扒?,意為“大豆千石”。
出土漢代陶文資料中,書寫“大豆”者多見。如洛陽燒溝西漢墓、洛陽春都花園小區(qū)西漢墓、洛陽郵電局327號西漢墓、洛陽西郊西漢墓、長安漢墓、洛陽五女冢267號新莽墓、西安卷煙材料廠東漢墓都出土了書寫“大豆”的陶倉或陶罐,而寫“”的目前僅見此一例。
按:此字當釋為“面”?!懊妗弊竹R王堆漢墓出土簡帛文字中數(shù)見。如《戰(zhàn)國縱橫家書》“東面”之“面”作“”,[5《]合陰陽》“一曰氣上面熱”之“面”作“”,[6]字形皆與此字形同。
按:此字左邊為“豆”,省減了代表豆柄的“丷”,右邊為“支”,當釋為“豉”?!墩f文·尗部》:“,配鹽幽尗也。從尗,支聲。豉,俗從豆?!倍斡癫米ⅲ骸啊夺屆吩唬骸纫?。五味調(diào)和須之而成,乃可甘嗜。故齊人謂豉聲如嗜也?!矗洱R民要術(shù)》說作豉必室中溫暖,所謂‘幽尗’也。云《食經(jīng)》作豉法,用鹽五升,所謂‘配鹽’也?!庇纱丝芍棒睘橛枚怪谱鞯恼{(diào)味品。“”正是《說文》中“”的俗體?!棒边€見于洛陽出土的漢代陶文、其他地區(qū)出土的漢代簡牘文字。如洛陽老城西北郊81號漢墓出土陶壺蓋上墨書的[9]、洛陽郵電局372號西漢墓出土陶壺上朱書的[10]、洛陽五女冢267號新莽墓出土的“豉”陶罐之[11]、洛陽金村漢墓出土的“魯豉”方合之[12]、居延新簡“詡豉汁”之(EPW.78)[13]、張家山漢簡上的(遣18)[14]等等。從出土材料看,“豉”為漢代人生活中常見的調(diào)味品。尤其是今天的洛陽地區(qū),“豉”在漢代人的生活中非常重要,以致死后在陰間的生活中仍然不可缺少。
按:此字為“糒”字。陜西卷煙材料廠漢墓出土的“粳米糒”陶罐之“糒”作[15],字形正與同?!墩f文》作“”?!墩f文·米部》:“,干也,從米,聲。”段玉裁注:“糒,干飯也。‘飯’字各本奪。今依李賢《明帝紀》注、《隗嚻傳》注、李善《文選》注、玄應(yīng)書補?!夺屆吩唬骸娠垺埗└芍??!吨芏Y·廩人》注曰:‘行道曰糧,謂糒也。止居曰食,謂米也。’”“瑣”通“?”。“瑣”“?”都從“”得聲,讀音相同,可通假?!墩f文》:“?,小麥?之覈。”段玉裁注:“此謂?之而仍有覈,覈同果中核之核,今所謂粗麪也?!薄艾嵓L”即“?糒”,意為用粗面做成飯而曬干的食物,方便保存,亦適合出行時攜帶。
按:前四字釋為“安邑大黍”。
如此,前四字釋為“安邑大黍”。在“大黍”前冠以“安邑”地名,或因此品種為安邑縣培育而得名。
河南鞏義出土的這批陶文不僅是研究當時農(nóng)業(yè)、食物的資料,而且在研究語言文字方面也有一定的價值。如“小豆”稱“荅”,“大豆”稱“”,“麪粉”之“麪”用“面”,“”作“糒”,“豉”所從的“豆”省筆等,體現(xiàn)了這一地區(qū)語言文字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