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爽

內容提要 拜占庭和波斯長期戰(zhàn)爭的原因，是雙方都要在絲路貿易中居于主導地位，將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等重要的絲路貿易城市置于自身控制之下。受限于各自軍事實力、社會結構、各自統(tǒng)治范圍內的民族、宗教的巨大差異，拜占庭波斯都沒有徹底消滅對方，實現(xiàn)長期占領美索不達米亞的戰(zhàn)略意圖。在戰(zhàn)爭中，處于防御地位的拜占庭先后將美索不達米亞北部、亞美尼亞、高加索的貿易城鎮(zhèn)要塞化，將依靠絲路貿易為生的平民和富商卷入戰(zhàn)爭中，戰(zhàn)爭方式變成了消耗巨大的圍城攻堅戰(zhàn)。周邊的游牧民族，也被拜占庭波斯視為可以聯(lián)合的勢力，薩拉森人(阿拉伯人)部落由此迅速壯大，在拜占庭和波斯兩敗俱傷的形勢下，滅掉波斯，占領地中海東岸、敘利亞等貿易城市，成為歐亞絲路貿易體系的新勢力。

公元330年，羅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將黑海博斯普魯斯海峽西側、古希臘商業(yè)殖民城市拜占庭確定為新都，改稱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是黑海到東地中海的海上交通樞紐，也是羅馬帝國通向小亞細亞的必經之路。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和先前古希臘商業(yè)殖民城市的基礎，使得君士坦丁堡很快成為拜占庭帝國的政治、經濟、貿易中心。從海路來的貨物直接從幼發(fā)拉底河的渡口,經陸路運到敘利亞、安納托利亞，再渡過達達尼爾海峽，到達君士坦丁堡；由陸路運來的絲綢等貨物則從赫拉特(Heart)、木鹿穿過亞美尼亞(Armenia)到達君士坦丁堡。歐亞絲路貿易西段貿易中心，由羅馬轉移至君士坦丁堡。①這使得向君士坦丁堡輸送物資的黑海、高加索(Causcasus)和小亞細亞半島、美索不達米亞北部等地區(qū)，在歐亞絲綢貿易體系中的地位愈發(fā)重要。上述地區(qū)關系到絲路大國薩珊波斯的核心利益。領土糾紛、雙方皇位更迭與繼承、宗教爭端、各自附屬國及游牧部落的爭斗等很多理由，都可成為雙方發(fā)動戰(zhàn)爭的借口，波斯戰(zhàn)爭變得很復雜。本文從雙方對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和亞美尼亞等絲路要地爭奪的歷史淵源和主要階段考察波斯戰(zhàn)爭。②

羅馬與波斯對美索不達米亞的爭奪

美索不達米亞即底格里斯河與幼發(fā)拉底河兩河之間的中下游平原，人口密集、城市林立，灌溉面積廣闊，適合建立城市和種植谷物，綠洲經濟發(fā)達。其地理位置東抵扎格羅斯山，西到敘利亞沙漠，南迄波斯灣，北及托羅斯山，是高加索黑海絲路與波斯灣紅海絲路交匯處，也是中亞絲路樞紐巴克特里亞經波斯到小亞細亞的必經之地。美索不達米亞是羅馬帝國和波斯交界地區(qū)，美索不達米亞的平原地形，使兩國之間在當?shù)貨]有任何緩沖地和屏障，直接為鄰。對羅馬而言，美索不達米亞是其小亞細亞和敘利亞東地中海重要經濟區(qū)的屏障，也是獲得絲路利益的重要財源。公元前1世紀敘利亞和本都(Pontus，黑海東南岸希臘化的波斯人所建的古王國)被納入羅馬帝國后，羅馬就不再承認幼發(fā)拉底河是兩國勢力范圍的分界。占領美索不達米亞成為羅馬帝國軍事經濟擴張、鞏固東部邊疆安全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③羅馬帝國不斷以安條克為基地，越過幼發(fā)拉底河向底格里斯河推進，2世紀末美索不達米亞北部被羅馬征服，成為羅馬帝國的行省。

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是絲路大國帕提亞波斯的經濟核心區(qū)，其首都泰西封(Ctesiphon，今伊拉克巴格達東南)位于底格里斯河左岸，當?shù)蟻喞涌谑墙z路商品在波斯的轉運點。因此，美索不達米亞北部控制權關系到帕提亞波斯的生死。從公元前53年卡萊(Carrhae今土耳其東南部哈蘭)之戰(zhàn)開始至3世紀初，羅馬與帕提亞為爭奪美索不達米亞，戰(zhàn)爭遍及亞美尼亞、敘利亞等地。羅馬先后在116年、164年、198年攻占泰西封，帕提亞也幾次攻入羅馬在敘利亞和小亞細亞的領土。④帕提亞具有較強的游牧國家色彩，國家組織松散，國王實際控制的土地和軍隊很少，作戰(zhàn)需要征召各部落的兵力。⑤帕提亞騎兵在羅馬帝國訓練有素的重裝步兵和防御體系面前損失慘重。這使其王室內斗不斷，最終帕提亞被波西斯(今伊朗東南部法爾斯省)的地方貴族阿爾達西爾一世(ArdashirI，224-241)所建的薩珊王朝所取代。阿爾達西爾一世將帕提亞松散的聯(lián)盟體制轉變?yōu)橹醒爰瘷嘀?，在保持騎兵基礎上，借助絲路的技術傳播，吸收了羅馬和中國的攻城技術，大力加強攻城工具和技術的使用，比如投石車、攻城錘、易燃投射物、攻城塔，⑥使薩珊波斯軍隊攻占和破城能力大增。阿爾達西爾一世有繼承阿契美尼德時期波斯帝國全部領土的野心，“不僅包括美索不達米亞，還有敘利亞，要奪回波斯人曾經擁有的所有土地，直到愛琴?！薄＂咭虼?，相較于帕提亞，薩珊波斯成為羅馬帝國在東方的巨大威脅。

薩珊國王沙普爾一世(ShapurI,約241-272在位)先后攻下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北部的哈特拉(Hatra伊拉克北部摩蘇爾西南)、尼西比斯城(Nisibis，今土耳其東部城市努賽賓)，進而攻占了安條克和卡萊。⑧哈特拉是連接泰西封與尼西比斯貿易路線上的商隊城市。尼西比斯在帕提亞時代就是美索不達米亞北部最堅固的城市要塞，是美索不達米亞北部的經濟中心，歐亞絲路貿易西亞段陸路的重要樞紐。由印度、中國運來的象牙、鋼鐵、香料、絲綢等物資，很多都是通過尼西比斯運往西方。⑨尼西比斯也是通向杜拉-歐羅普斯(Dura-Euopos，羅馬敘利亞行省幼發(fā)拉底河畔的貿易城市)和哈特拉的重要貿易交叉口，進攻敘利亞安條克等城市的必經之路。安條克(今土耳其南部安塔基亞)是地中海東岸商業(yè)重鎮(zhèn)和交通樞紐，是敘利亞行省的首府，是羅馬帝國的東方軍團總部軍事基地和東方行省的政治中心。這幾座城市的丟失，使羅馬帝國在美索不達米亞北部的防御系統(tǒng)幾乎崩潰。然而，如果薩珊波斯對安條克、尼西比斯等實行長期占領，只會浪費自身大量兵力，隨時面臨羅馬帝國和帕爾米拉的持續(xù)圍攻。⑩因此，相對于開疆擴土，薩珊波斯更為注重周期性的對美索不達米亞北部重點貿易城市物資、人口的劫掠。因此，薩珊波斯并沒有在尼西比斯駐守太多兵力，這是242年羅馬皇帝戈迪安三世能很快由小亞細亞向美索不達米亞進攻，相繼收復尼西比斯、安條克和其他城鎮(zhèn)，直指泰西封的原因。但是羅馬軍隊在泰西封以北的馬西切之戰(zhàn)，被沙普爾軍隊打敗。皇帝戈爾狄安三世被嘩變的士兵謀殺。253年，薩珊軍隊再次攻陷安條克，大肆搶掠，“城內無論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建筑，全都被他們摧毀了，他們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就滿載著難以計數(shù)的戰(zhàn)利品返回了故土”。260年，沙普爾在卡萊和埃德薩將奪取安條克的羅馬軍隊擊潰，羅馬皇帝瓦勒良及其7萬軍隊被俘虜，安條克再次被攻陷。

沙普爾一世病逝后，薩珊波斯內部圍繞皇權、貴族叛亂、摩尼教等問題紛爭不斷，無力再與羅馬在美索不達米亞進行拉鋸戰(zhàn)，這使羅馬帝國控制了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和亞美尼亞。296年，羅馬軍隊在亞美尼亞的伍薩哈(今土耳其北部城市阿爾茲魯姆附近)將波斯王納爾西斯擊敗，納爾西斯的妻子及很多家族成員被俘虜，泰西封也被攻占。299年，雙方簽訂條約，底格里斯河被重新確立為羅馬和薩珊波斯的邊界，波斯割讓底格里斯河以東英提萊尼(intilene)等五省，美索不達米亞北部仍歸羅馬，薩珊波斯失去了對亞美尼亞和伊比利亞(Iberia,今格魯吉亞)的控制，尼西比斯由羅馬占領，被確定為兩國唯一的交易集散地，羅馬收取通行費，實施邊境管制。

由上可見，經過近兩個多世紀的較量，羅馬帝國與帕提亞及其繼承者薩珊波斯在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形成了均勢，羅馬帝國和波斯都沒有消滅對方的能力。美索不達米亞北部的貿易商業(yè)城市是雙方戰(zhàn)爭的焦點，奪取洗劫貿易城市，直接控制絲路財富，成為波斯發(fā)動戰(zhàn)爭的直接目的。重重設防的城市要塞，使任何一方都難以取得持久性的征服成果。雙方同意僅設立尼西比斯為貿易口岸，就是羅馬和波斯雙方在美索不達米亞利用城市堡壘，進行軍事對峙的產物。299年條約內容對薩珊波斯來說，其首都泰西封等核心經濟區(qū)處于羅馬帝國的軍事威脅之下，在絲綢貿易上反而受羅馬鉗制。薩珊波斯國王要維護自身權威和統(tǒng)治，就必須要奪回失地；要掌握絲路貿易的主動權，就需與羅馬繼續(xù)爭奪美索不達米亞。這是羅馬帝國分裂為東西兩部分后，拜占庭與薩珊波斯就美索不達米亞，以及亞美尼亞控制權進行長期戰(zhàn)爭的原因。

4至5世紀拜占庭、波斯對亞美尼亞的爭奪與合作

從4世紀開始，薩珊波斯趁拜占庭忙于與西羅馬內戰(zhàn)，應付蠻族入侵無暇東顧的困境，開始對拜占庭帝國采取攻勢。358年，沙普爾二世(ShapurII，309-379在位)曾試圖恢復對亞美尼亞和美索不達米亞北部的控制權，在給拜占庭皇帝君士坦提烏斯的信中，他說要求得到所有祖上擁有的土地，直到色雷斯斯特里蒙河和馬其頓，不過只要拜占庭歸還亞美尼亞和美索不達米亞，他就滿意了。在遭到拜占庭皇帝君士坦提烏斯拒絕后，359年，沙普爾二世進攻美索不達米亞，經過艱苦的圍城戰(zhàn)，最終占領了拜占庭在底格里斯河上游重鎮(zhèn)阿米達(Amida，今土耳其東部的迪亞巴克爾，控制著底格里斯河的源頭與進入小亞細亞的道路)。362年，拜占庭帝國兵分兩路反擊波斯，一路進軍亞美尼亞，一路由皇帝朱利安(Julian)率領從安條克出發(fā)，渡過幼發(fā)拉底河，一路勢如破竹，先后攻占巴比倫、塞琉西亞，在泰西封以北大敗波斯軍隊,但沒攻下泰西封，隨后朱利安決定渡過底格里斯河，向波斯腹地進攻，由于波斯采取騎兵襲擾游擊戰(zhàn)術，并不與拜占庭軍隊決戰(zhàn)。這使拜占庭的補給線越拉越長，加之朱利安皇帝在363年6月26日在底格里斯河畔的戰(zhàn)役中陣亡，拜占庭轉勝為敗，倉促中朱利安的宮廷侍衛(wèi)軍長喬維安(Jovian)被士兵擁立為皇帝，與波斯簽訂和約。波斯奪回299年條約割讓的底格里斯河東岸的阿爾扎內尼(Arzanene)、科爾杜埃尼(Corduene)等5個省及15個堡壘，拜占庭放棄美索不達米亞東北部靠近波斯邊境的辛加拉(Singara)、莫羅魯姆堡(Castra Maurorum)、尼西比斯位置極為重要的3個要塞城市。拜占庭永遠放棄對亞美尼亞國王阿爾薩克和王國的控制，給波斯大量黃金作為戰(zhàn)爭賠款。沙普爾二世占領尼西比斯后，也開始大修防御墻和防御工事，美索不達米亞北部遍布警戒哨所。這使波斯、拜占庭對美索必達米亞北部城市爭奪變得十分困難。

亞美尼亞北與高加索山脈相連，西與幼發(fā)拉底河、卡帕多西亞、康瑪格尼(Commagene)交界，南與今庫爾德斯坦為鄰，東臨波斯盟友阿爾巴尼亞(今阿塞拜疆)。亞美尼亞連接著美索不達米亞和南高加索黑海東南的港口，是絲路商人經高加索山脈，進入到拜占庭小亞細亞地區(qū)的必經之路，也是拜占庭經營美索不達米亞所需要控制的戰(zhàn)略側翼。拜占庭如果占領亞美尼亞，就會直指伊朗高原腹地。波斯如占領亞美尼亞，就可控制高加索絲路，直接威脅拜占庭的小亞細亞和美索不達米亞。因而，拜占庭不可能長期遵守363年協(xié)議的約束，拜占庭與波斯圍繞亞美尼亞經常爆發(fā)沖突。由此，從4世紀后期開始，亞美尼亞高加索成為雙方角力的焦點。拜占庭皇帝塞奧多西一世繼位后整頓軍隊，對波斯采取攻勢，迫使387年波斯沙普爾三世妥協(xié)簽訂條約，將亞美尼亞分為兩半，1/5(亞美尼亞西部)為羅馬的附屬國，由亞美尼亞總督統(tǒng)治，其他大部分仍在波斯控制之下；尼西比斯(Nisibis)和辛加拉(Singara)仍歸波斯，阿米達和馬蒂羅波利斯(Martyropolis)、埃德薩等歸拜占庭。5世紀前期，拜占庭在巴爾干面臨著匈人入侵，波斯在其東部邊疆同樣面臨著新崛起的嚈噠人的進攻。這使拜占庭、波斯都無法投入全部力量爭奪亞美尼亞，雙方主要通過談判解決亞美尼亞控制權的爭端。波斯為應付嚈噠人的戰(zhàn)爭和經濟勒索，轉而要拜占庭給以無償援助，在遭到拒絕后，6世紀初波斯、拜占庭在亞美尼亞戰(zhàn)火重燃，但雙方都沒有多大進展。4世紀后期，匈人征服阿蘭人到達高加索以北，為牟取絲路利益，不斷通過伊比利亞(今格魯吉亞東部)“卡斯皮亞門”(隘口)襲擾拜占庭、波斯領土，給兩國造成巨大壓力。據(jù)普洛克比《戰(zhàn)史》記載，“卡斯皮亞門”位置在托羅斯山脈格魯吉亞段，其山勢異常險峻，四周是不可逾越的萬丈峭壁，中間有一條50斯塔德長的山澗小道，路的盡頭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門，匈人通過卡斯皮亞隘口，就可由高加索以北進入拜占庭和波斯疆域。394年，拜占庭皇帝狄奧多西將防守匈人的軍隊撤走，對付篡權者馬克西姆斯。395-398年，匈人穿過“卡斯皮亞”隘口，突襲至拜占庭東部省份和波斯西部，一路先后搶掠索芬(Sophene)、亞美尼亞、美索不達米亞、敘利亞、卡帕多西亞，虜獲了大量俘虜，然后沿幼發(fā)拉底河、底格里斯河攻入波斯控制區(qū)，推進到泰西封城下。匈人雖沒有攻下泰西封，但他們將幼發(fā)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沿岸的許多村莊夷為平地，殺死(許多)俘虜。匈人雖最終被拜占庭將領歐特羅庇烏斯(Eutropius)打敗，但仍有能力對拜占庭整個東部省份造成巨大破壞。

由此可見，“卡斯皮亞門”對拜占庭和波斯都至關重要。亞歷山大帝國時代就在此設置要塞加以管轄，最后控制該地的是匈人部落首領安巴祖塞斯(Ambazouces),他是拜占庭皇帝阿納斯塔修斯的朋友，他在病逝前要將該要塞以極低的價錢讓給拜占庭。阿納斯塔修斯認為當?shù)赝恋刎汃?，無法供養(yǎng)駐軍，周圍也沒有拜占庭屬國，一旦發(fā)生戰(zhàn)事難以援救，因此，阿納斯塔修斯放棄了控制“卡斯皮亞門”。薩珊波斯國王科巴德(Kavadh)趁機出兵打敗安巴祖塞斯諸子，占領了卡斯皮亞要塞。此舉使薩珊波斯將匈人抵擋在高加索以北，其所控制的亞美尼亞和伊朗高原腹地有了防御屏障，獲得了對拜占庭的控制地緣戰(zhàn)略優(yōu)勢，也使波斯有勒索拜占庭黃金年貢的借口和武力依據(jù)。由此，拜占庭每年都要給波斯繳納巨款，作為波斯在卡斯皮亞要塞駐軍的費用。拜占庭為扭轉戰(zhàn)略上的被動局面，在美索不達米亞波斯控制的尼西比斯西北約20英里的達拉城(Dara)，修建了以阿納斯塔修斯命名的城堡，在亞美尼亞靠近波斯邊境的佩爾薩門尼亞(今土耳其埃爾祖魯姆省)修建了以塞奧多西皇帝命名的城堡，這兩座要塞對波斯控制的亞美尼亞構成了巨大威脅。受嚈噠人入侵的影響，波斯并沒有出兵，主要是通過外交途徑加以反對。這使拜占庭和波斯在亞美尼亞又陷入了城市要塞的防御對峙中，在亞美尼亞仍有爆發(fā)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因素。

拜占庭查士丁尼時代的波斯戰(zhàn)爭與絲路貿易

羅馬、拜占庭與帕提亞、薩珊波斯對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的爭奪，使雙方在兩地都陷入了城市要塞攻防對峙的泥潭，都沒有壓倒對方，進行長期占領的能力。然而，對于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和亞美尼亞的爭奪，關系到雙方核心利益。這使持續(xù)的波斯戰(zhàn)爭幾乎成為影響雙方國內政治、各自皇帝鞏固執(zhí)政地位、樹立自身威信不可或缺的因素。誰控制美索不達米亞和亞美尼亞的絲路，誰就能在戰(zhàn)略和經濟上徹底壓倒對方，由此，在6世紀拜占庭查士丁尼(527-565)執(zhí)政時，拜占庭和波斯連續(xù)爆發(fā)大規(guī)模戰(zhàn)爭。

527年，查士丁尼繼位后，繼續(xù)推進美索不達米亞北部要塞化，以削弱波斯所占重鎮(zhèn)尼西比斯的戰(zhàn)略優(yōu)勢，從而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雙方先后在達拉、亞美尼亞薩塔拉城(Satala，通向安納托利亞東西道路的交匯點)展開城市攻防戰(zhàn)，波斯軍隊均被拜占庭擊敗，拜占庭還乘勝占領了波斯在亞美尼亞的法蘭吉姆(Pharangium)和博倫姆(Bolum)兩地金礦。薩塔拉城之戰(zhàn)不僅使波斯丟掉了對伊比利亞的控制權，也使波斯在經濟上損失巨大，使波斯無法與拜占庭議和。531年，波斯王科巴德與一直搶掠拜占庭在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城市和絲路商隊的薩拉森國王阿拉芒達拉斯聯(lián)合，采納阿拉芒達拉斯不再進攻底格里斯河兩國邊界堅固的設防城市，轉而揮師渡過防御較為松懈的幼發(fā)拉底河，突襲安條克，然后迅速撤退的戰(zhàn)略。科巴德和薩拉森聯(lián)軍按照既定計劃北渡幼發(fā)拉底河，從薩莫薩塔(Samosata)攻入拜占庭，幼發(fā)拉底河沿岸城市一度陷入癱瘓，但是在大將貝利撒留及時援救下，波斯沒有取得任何進展，雖在卡利奈孔城(Callinicus)擊敗拜占庭軍隊，但并沒有實現(xiàn)搶掠安條克的戰(zhàn)略目標。

531年秋，科巴德病逝，科斯勞(ChosroesI,531-579在位)繼位，此時波斯國內局勢不穩(wěn)，加之東部嚈噠人的巨大威脅，波斯急需喘息時間。查士丁尼為實現(xiàn)恢復昔日羅馬帝國疆土，構建環(huán)地中海絲路經濟圈，保護拜占庭帝國絲綢貿易重鎮(zhèn)、占拜占庭國家收入(黃金和谷物)1/3的埃及行省的戰(zhàn)略考慮，查士丁尼決定先將軍事進攻的重點，放在相對較為容易對付的西地中海汪達爾等蠻族之上。這使查士丁尼需要一個穩(wěn)固的東線。由此，雙方因各自國內的政治因素停戰(zhàn)，至532年雙方簽訂“無限期和平”和約。條約規(guī)定拜占庭軍隊放棄達拉，退回康斯坦提納，拜占庭將法蘭吉姆和博倫姆歸還波斯，波斯歸還黑海絲路港口拉奇卡(從伊朗到高加索以及延伸到東歐的貿易路線的重要連接點)，伊比利亞人自行決定歸屬波斯或拜占庭；拜占庭支付波斯11000磅黃金，作為波斯卡斯皮亞門的駐軍費用。由此可見，拜占庭波斯在美索不達美亞和亞美尼亞的實際控制區(qū)并沒有多少改變。拜占庭可以運用黃金貢賦，就能暫時滿足波斯，以換取近東和平。

533年，查士丁尼利用與波斯簽訂條約，黃金貢賦在近東換取的和平時間，將戰(zhàn)略進攻重點放在西地中海，征服利比亞，大有形成拜占庭控制環(huán)地中海的趨勢。這無疑會對波斯形成巨大威脅。因此，波斯認為532年的和約使拜占庭變得強大，自身卻受到了限制。535年，拜占庭在意大利對東哥特的戰(zhàn)爭節(jié)節(jié)勝利，迫使東哥特國王于539年派使節(jié)，穿越拜占庭統(tǒng)治區(qū)游說科斯勞，說查士丁尼在摧毀北非的汪達爾王國征服摩爾人后，將進攻哥特人，然后驅使哥特人進攻波斯，由此，建議波斯與哥特合作兩面夾擊拜占庭。在亞美尼亞方面，拜占庭派駐在當?shù)氐目偠綑M征暴斂，引發(fā)了亞美尼亞的叛亂，亞美尼亞請求波斯出兵對抗拜占庭的討伐軍。在巴爾干方向，539年匈人越過多瑙河向拜占庭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侵掠，從愛奧尼亞灣到拜占庭城郊，匈人橫行無忌，洗劫了巴爾干西部沿亞得里亞海的伊利里亞，又侵襲了拜占庭的克里米亞半島及黑海灣沿岸的要塞。因此，環(huán)地中海和黑海亞美尼亞的政治局勢，有利于波斯在美索不達米亞向拜占庭發(fā)動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獲得更多的黃金、攻占洗劫拜占庭在東地中海的富庶城市。

540年，波斯國王科斯勞與薩拉森國王阿拉芒達拉斯謀劃，以臣服于拜占庭的薩拉森部落進攻阿拉芒達拉斯的勢力范圍為借口，指責查士丁尼破壞條約，沿幼發(fā)拉底河西岸攻入拜占庭，先是攻占幼發(fā)拉底河畔的要塞蘇拉城，大肆搶掠、屠殺后，將該城焚毀。隨后科斯勞向有拜占庭重兵駐防的赫拉波利斯城(Hierapolis)勒索了2000磅黃金的贖城費，開始集中全力圍攻安條克。查士丁尼此時無法將主力部隊從西地中海調往敘利亞，只好派他的外甥伊爾曼努斯(Jermanus)率臨時拼湊的300人援救安條克。伊爾曼努斯到達安條克并沒有發(fā)揮多大作用，他和守城的將軍將希望寄托在向波斯繳納贖城費上。波斯國王要求馬上得到1000磅黃金的賠償，由于波斯勒索過高，談判破裂。伊爾曼努斯此舉勢必會影響城內軍民士氣。波斯攻陷安條克后，科斯勞將城中財物搶掠一空，將大量黃金白銀作為戰(zhàn)利品運走，俘虜了數(shù)千名沒有逃亡的市民，其中有大批絲織工人，最后將安條克大部分焚毀。在占領安條克之后，波斯國王向查士丁尼的使者提出要得到5000磅黃金賠款，以后每年支付500磅黃金的歲貢。由于數(shù)量太大，拜占庭不能立即付清。為向拜占庭施壓，科斯勞繼續(xù)率軍從塞琉西亞城(Seleucia)勒索了1000磅白銀，從阿帕米亞(Apamea)勒索了1000磅白銀，并將該城儲備的所有財富，數(shù)量驚人的黃金和白銀一掃而空，這使東地中海沿岸諸多貿易城市的財富損失相當巨大?？扑箘谠诨貛煵ㄋ雇局杏謴目茽柶嫠钩?Chalcis)、埃德薩城各索取了200磅黃金?？扑箘谠?40年攻勢中，除達拉要塞沒有攻陷外，拜占庭在敘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諸貿易城市，或被攻陷焚毀，或被勒索巨額贖金。拜占庭在東部的統(tǒng)治幾乎無法維持。這迫使查士丁尼在541年將大將貝利撒留調往美索不達米亞，一度攻占波斯在防御核心尼西比斯城附近的西紹拉農要塞(Sisauranon),遏制了波斯攻勢，迫使科斯勞將在科爾奇斯作戰(zhàn)的主力調回波斯。542年，瘟疫襲擊了拜占庭帝國，沉重打擊了君士坦丁堡和其他大城市，拜占庭軍隊戰(zhàn)力大降?？扑箘诤筒ㄋ管婈犚踩旧狭宋烈?。雙方都有盡快議和的想法。在經過543年的杜比歐(Doubios)之戰(zhàn)、544年的埃德薩之戰(zhàn)后，雙方545年簽訂和約，波斯將所占領的城市歸還拜占庭，拜占庭決定以2000磅黃金換取與波斯人5年的休戰(zhàn)。

科斯勞雖得到了拜占庭數(shù)額不菲的賠款，但他認為在敘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的戰(zhàn)爭支出，仍比他希望從征服中獲得的收入要少，也沒有控制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要塞城市。因此，科斯勞從549年開始將進攻重點，放在爭奪科爾奇斯之上。由于科爾奇斯關系到君士坦丁堡的安危和高加索絲路的暢通，因此，拜占庭傾盡全力防守。至552年，波斯在佩特拉、阿爾齊歐波利斯(Archaeopolis)要塞爭奪戰(zhàn)中均告失敗。552—553年，拜占庭與波斯簽訂協(xié)議，拜占庭一次性向波斯繳納2000磅黃金，波斯從科爾奇斯撤軍。協(xié)議達成后，拜占庭國內普遍對波斯仍占有科爾奇斯地區(qū)的莫切里西斯等地表示不滿，認為不應該向波斯支付巨額的黃金貢賦。波斯則用拜占庭的貢賦，拉攏黑海的薩比爾匈人，慫恿他們繼續(xù)進攻科爾奇斯。雙方為此沖突不斷。562年，雙方簽訂協(xié)議，波斯必須要從科爾奇斯撤軍，拜占庭每年給波斯支付3萬索里德金幣(約合416.67磅黃金)，協(xié)議有效期50年。波斯人不允許匈人、阿蘭人或其他蠻族經過卡斯皮亞隘口侵犯拜占庭領土，拜占庭也不能入侵波斯。雙方要約束各自的薩拉森盟軍，不得攻擊另一方。商人必須通過傳統(tǒng)規(guī)定的收費站進口貨物。雙方大使和特使進行公務旅行時，有權使用兩國的公共郵驛系統(tǒng)，對他們的財物，包括購買的各類絲綢不課稅。該條約反映了雙方都有控制絲路貿易的意愿，其他諸條主要是要為絲路貿易提供一個穩(wěn)定的交易環(huán)境。然而，該協(xié)議并沒有對亞美尼亞歸屬作出明確表述，因此，這不過是短期休戰(zhàn)而已。

拜占庭靠黃金貢賦穩(wěn)住東部后，554年重新控制了意大利、北非、西班牙的部分地區(qū)，將地中海變成了拜占庭的內湖。上述地區(qū)屢遭戰(zhàn)爭的摧殘，經濟凋敝，無法給拜占庭提供多少稅收，而且查士丁尼過低地估計了在新占區(qū)的支出，除北非能夠支付拜占庭駐軍的費用以外，在其他地區(qū)拜占庭軍隊領不到任何報酬。6世紀中后期，拜占庭的國家財政已是十分拮據(jù)，在不斷爆發(fā)的瘟疫打擊之下，人口銳減，導致拜占庭軍隊由4—5世紀的65萬人下降到15萬人，20年之后，拜占庭與倫巴底人的戰(zhàn)爭中，丟失了耗費巨資收復來的大片意大利農村。因此，拜占庭帝國在向波斯支付了大量的黃金貢賦和犧牲掉東部貿易重鎮(zhèn)的防御后，并沒有從西部獲得任何經濟回報，反而使拜占庭國家財政幾乎破產。為此，查士丁尼大肆征稅，農民不堪重負，紛紛逃離村莊，農業(yè)經濟遭受重創(chuàng)。為恢復經濟減輕財政負擔，查士丁尼消減軍隊數(shù)量，并時常停發(fā)軍餉，這使拜占庭軍隊戰(zhàn)斗力急劇下降，無力與波斯軍隊較量。573年，波斯攻占重鎮(zhèn)達拉，在611年至619年先后占領敘利亞、巴勒斯坦、埃及，直指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在敘利亞的財源和統(tǒng)治幾乎崩潰。然而，拜占庭仍占有安納托利亞內陸和亞美尼亞西部，仍可在當?shù)丶Y軍隊東進高加索、南攻美索不達米亞。622—627年，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就利用海軍在高加索西部登陸，經亞美尼亞直接進攻波斯首都泰西封城，連敗波斯軍隊，迫使波斯同意從敘利亞、耶路撒冷、安納托利亞、埃及等撤軍。希拉克略和波斯的戰(zhàn)爭，使雙方損失慘重，很多城市化為廢墟，雙方都無力再進行大規(guī)模防御體系的構建。這使阿拉伯人趁機崛起，依靠快速推進的作戰(zhàn)模式，滅掉波斯，占領美索不達米亞、敘利亞、埃及、小亞細亞等拜占庭在近東的所有領土，開啟了阿拉伯人控制絲路的新時代。

波斯戰(zhàn)爭是絲路西段國家和民族軍事、經濟勢力較量變動的必然結果

波斯戰(zhàn)爭幾乎與歐亞絲路貿易的形成發(fā)展相始終。在長達6個世紀的戰(zhàn)爭中，羅馬拜占庭數(shù)次攻占波斯都城泰西封，波斯屢次占領安條克敘利亞等羅馬拜占庭的東部核心區(qū)，攻至君士坦丁堡城下，但受限各自軍事實力、社會結構、各自統(tǒng)治范圍內的民族、宗教及語言的巨大差異，雙方都沒有徹底消滅對方、長期占領的戰(zhàn)略意圖。從雙方簽訂的多次協(xié)議看，雙方并不是要將對方徹底擠出絲路貿易，而是要在絲路貿易中居于主導地位，將尼西比斯、達拉、佩特拉等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等重要的絲路貿易城市，置于自身武力的控制之下。

美索不達米亞和亞美尼亞，對波斯而言，是其經濟和政治的核心地區(qū)；對羅馬拜占庭而言，是其環(huán)地中海絲路經濟帶和小亞細亞腹地的戰(zhàn)略屏障，這使波斯在戰(zhàn)爭中主要是進攻的一方。受蠻族威脅乃至西羅馬帝國的牽制，拜占庭在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主要是防御反擊。雙方對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和亞美尼亞貿易城市的長期爭奪，使處于防御地位的拜占庭將美索不達米亞北部、亞美尼亞、高加索的貿易城鎮(zhèn)先后要塞化，城墻、堡壘、塹壕、偵查哨等各種防御設施一并修筑。拜占庭在安條克、達拉等水陸交通干道的主要貿易城鎮(zhèn)都駐有軍隊，軍隊除承擔防御外，還有征稅、保護商隊安全等職責。貿易城市要塞化的成本乃至駐軍費用，除由拜占庭國家財政、行省負擔一部分外，很大一部分由城內平民和商隊承擔。不僅如此，平民和商隊還有籌集波斯勒索贖城費的義務。在波斯攻城之時，平民和商隊經常在主教和將領的率領下與守城軍隊并肩作戰(zhàn)。由此，貿易城市的要塞化，將依靠絲路貿易為生的平民和富商卷入波斯戰(zhàn)爭中。貿易城市要塞化，使波斯戰(zhàn)爭的戰(zhàn)爭方式由羅馬帕提亞之間的運動戰(zhàn)，變成了拼消耗的圍城攻堅戰(zhàn)。波斯雖有圍攻拜占庭據(jù)守要塞城市的能力，但在拜占庭要塞防御體系面前，波斯無法將攻下的要塞化貿易城市長期占領，大多情況下對攻下的城市或是加以洗劫焚毀，或是作為勒索贖城費，迫使拜占庭和談支付黃金歲貢的籌碼。由此，形成波斯周期性的圍攻貿易城市，拜占庭防守，在沒有援軍和無力擊退波斯軍的情況下，以拜占庭支付黃金歲貢的戰(zhàn)爭模式。

波斯戰(zhàn)爭的主要戰(zhàn)場美索不達米亞和亞美尼亞，以及受其影響的其相鄰地區(qū)如阿拉伯半島和高加索黑海，這些地區(qū)分布著匈人、薩拉森人(阿拉伯人)、貝都因、突厥、嚈噠人等眾多游牧民族和蠻族部落。這些游牧民、半游牧民和要塞化的貿易城市內的定居人口，長期以來一直處于相互依存的關系。前者依靠后者得到他們無法生產的必需品，如各種食品、布匹和金屬制品。他們也出售一部分牲畜和相關產品，為商隊擔任向導和警衛(wèi)并收取保護費。這使波斯戰(zhàn)爭遠不止是拜占庭和薩珊波斯兩個絲路大國之間的軍事較量，拜占庭和薩珊波斯經常面臨游牧民族的入侵和洗劫，這不僅影響波斯戰(zhàn)爭進程，也是推動雙方在高加索隘口等相關特定地點能進行合作的重要因素。拜占庭和波斯都將周邊的游牧民族，視為可以聯(lián)合利用的勢力，將其拉入到波斯戰(zhàn)爭中，他們充當警衛(wèi)，突襲商隊，搶劫城市等。在波斯戰(zhàn)爭中薩拉森人(阿拉伯人)部落的軍事勢力得以迅速壯大，最終7世紀前期在拜占庭和波斯兩敗俱傷的形勢下，滅掉波斯，占領地中海東岸、敘利亞等貿易城市，成為歐亞絲路貿易體系的新勢力。

①⑨Пигулевская Н. В. Византия на путях в Индию // Из истории торговли византии с востоком в IV-VI вв. -Москва, Ленинград: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 СССР, институт востоковдения, 1951. -С.15, -С.19.

②波斯戰(zhàn)爭的歷史淵源，最遠可追溯到公元前5世紀初開始、以爭奪東地中海經濟利益和政治霸權為目的的希波戰(zhàn)爭。由于離本文研究的時段比較遠，所以本文主要將其追溯到羅馬帝國時期。

④米夏埃爾·比爾岡：《古代波斯諸帝國》，李鐵匠譯，商務印書館，2015年，第75—81頁

⑤A. H. M. Jones,TheDeclinofAncientWorld, London and New York: Longman, 1975, p.12.

⑦Dio Cassius,RomanHistory, Vol.9, 80, trans. by Earnest Cary, Cambridge and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7, p.483.

⑩作為羅馬附庸國的絲路貿易國家帕爾米拉(今敘利亞沙漠中部)在羅馬和薩珊波斯的戰(zhàn)爭中迅速壯大，占領了除安條克之外敘利亞富裕地區(qū)，成為繼羅馬之后，頻頻打敗波斯，在美索不達米亞擴張的強勁對手，直至272年被羅馬滅掉為止。(Michael H. Dodgeon and Samuel N. C. Lieu,TheRomanEasternFrontierandthePersianWarsA.D.226-363:ADocumentaryHistory, London: Routledge, 1991, pp.60-70.)公元3世紀時羅馬帝國逐漸衰弱，波斯封鎖了波斯灣的入?？?，這對依賴從波斯灣進行轉口貿易的帕爾米拉構成了嚴重威脅。為了尋找出路，帕爾米拉女王季諾碧雅企圖控制阿拉伯半島和印度洋的貿易，羅馬帝國最大的海港亞歷山大港就成為遠征的對象。(讓-諾埃爾·羅伯特：《從羅馬到中國——凱撒大帝時代的絲綢之路》，馬軍、宋敏生譯，廣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21—123頁。)而這種做法絕不會被羅馬帝國所容忍，273年羅馬軍隊消滅了帕爾米拉，在洗劫了帕爾米拉的財富之后，帕爾米拉作為絲綢貿易轉運樞紐的地位也隨之一去不復返。帕爾米拉的興衰，說明了夾在羅馬和波斯兩大帝國之間，依靠絲綢等東方奢侈品貿易來獲利的城市國家的基礎十分脆弱，地區(qū)政治局勢的變化足以對其存在起決定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