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 弦
天鵝湖的漁火是我的;
游弋在水稻田的月亮是我的;
民居墻上大紅大綠的農(nóng)民畫,和上面閃爍的詩句,是我的;
詩人們大快朵頤的微醺,和比田歌還悠長的吟哦,是我的;
湖塘邊下榻的“清若空”別墅群,是仁莊的。
游人初來乍到,流水樣抓住藍天和白云的迫切,是仁莊的;
森嚴的“三省堂”和愛民若己的廉吏高以永是仁莊的;韓愈、劉禹錫共同設計的“非閣復非船,可居兼可過”的方橋,是仁莊的;
站在仁莊橋,詩人從清水里認出行書的“仁”,是仁莊的。
春天,幾只嚶嗡的蜜蜂,縈繞于社區(qū)門柱上閃亮的玉蘭燈。
這位假日返家,梳著一對羊角辮的高中生,當她路過社區(qū)出示綠色健康碼后,決定不分晝夜綁上時間之軸,轉上兩天!
這會兒,她掏出筆和紅紙巾,以共青團員名義申請加入了抗疫突擊隊,并順手從口袋取出口紅,涂抹青春的食指,照準自己的名字,按下了一枚鮮嫩的小太陽……
來電了。是馳援外地的爸爸,讓她照顧連日辛勞的護士媽媽。
“媽媽也在核酸檢測現(xiàn)場啊,”女孩告訴爸爸,“穿白色防護服的媽媽,她是春天最美的玉蘭花。”突然,女孩花語般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也要成為春天的玉蘭花!”
在仁莊,總能看見粗樸的麻石圍起的土井,像村姑濕潤而多情的眸子,洇漾吳儂軟語、綠肥紅瘦的繾綣與陰柔。我卻因為一口沉潛于塘底的老井,想起了民國廿三年河港干涸,土地龜裂的水鄉(xiāng)。
水往低處流。這口老井,像村莊的守望者,映照鄉(xiāng)民最后的渴望。想象其未雨綢繆,毅然從陸岸移居至荷塘的低洼處。
擠擠挨挨的瓦片,壘成螺旋形的井壁,像是一部超大的叢書,被歲月的苔蘚涵養(yǎng)……
像一截尚未破土的竹子,但依然能令人領略到竹葉般的清韻。
又像扎在時間深處的,一根不設防的倒刺……
人生百年,日居其半,或堂或廡,而寢間所處,唯有一床。
踏入仁莊架子床館,我看見五花八門的床,有拔步千工床、花罩雕花床、麒麟逗鳳床、天長地久雙喜床、云石三屏羅漢床,和龍鳳呈祥姊妹床……繁復的雕花,精致的繪畫,可謂張張顯雕刻,面面有匠心,既顯貴胄的奢華,也有庶民的儉樸,盡顯花好月圓的美景。
這匠心美意在幽暗的銅鏡里閃爍,仿佛看見,手執(zhí)蘇繡的溫婉女子,偎依在雕著百鳥朝鳳的貴妃床上,目光撞見被雕得栩栩如生的江南才子,一汪柔水的悸動旋即滑入心田。
我想說,這些被時光反復淘洗的架子床,是愛情羽化后精美的蟬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