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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山真男對日本“超國家主義”的學理解構

2022-12-07 08:26韓東育
外國問題研究 2022年1期
關鍵詞:天皇憲法政治

韓東育

(東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24)

一、“近代主義者”對“新憲法”的接納

丸山真男(1914—1996)經常被稱作“近代主義者”(1)中島道男:《丸山真男:課題としての“近代”》第2章,東京:東信堂,2018年?;颉皻W化主義者”(2)西村稔:《丸山真男の教養(yǎng)思想:學問と政治のはざまで》第3章,名古屋:名古屋大學出版會,2019年。。由于近代發(fā)源于歐洲,因此,更具普遍性意義的時間概念——“近代”,也就逐漸替換了空間的指代——“歐洲”。討論丸山何以是“近代主義者”的觀點不勝枚舉,但其核心特征似無外乎以下三種:首先是以著名評論家高澤秀次為代表的所謂“自由主體論”說。高澤反復引用丸山《超國家主義的邏輯與心理》一文的最后一句,即“給日本軍國主義打上終止符的八一五這一天,也將是作為超國家主義整個體系基礎的國體喪失其絕對性并從此將國運托付給首次成為自由主體之日本國民的日子”,并由此認為,“丸山的論旨準確無誤且十分明快。他是在說,日本在敗戰(zhàn)后使國體喪失了絕對性的同時,也使國民無條件地變成了‘自由的主體’”;而所謂“‘自由的主體’,仿佛是上天給敗戰(zhàn)中被挫敗了的日本國民所帶來的恩惠。按照丸山的說法,這種恩澤不是來自‘作為’,而是來自‘自然’,并且?guī)缀蹙褪菑那敖黧w身上翻轉而來的戲劇性的飛躍!”(3)高沢秀次:《戦後知識人の系譜》,東京:秀明出版會,1998年,第29—31頁。高澤顯然是把日本國體的喪失與國民自由主體身份的獲得,看成了自然而當然的交班程序,一點也不復雜。其次是東京都立大學教授宮村治雄的說法。在他看來,通貫丸山生涯的主要問題,乃“近代”和“開國”這兩點,并且這兩點又均為近代對日本的絕對要求。也正是在“近代”和“開國”的任務面前,近代的思維、近代式主體、自由、他者感覺以及民主主義等一大堆問題,才紛至沓來,且擁堵在一起,遂造就了丸山真男這樣的時代思想家和近代主義者。(4)宮村治雄:《丸山真男〈日本の思想〉精読》,東京:巖波書店,2001年,第29頁。第三種觀點,顯然已觸及個體的精神自由與國家的憲法保障等更根本問題。中島道男指出,丸山所警惕者,是個體思想與意識形態(tài)齊一化的危險性。他強調,“個人的自由”本身就是“近代”的題中應有之義。他呼喚要廣泛造就“支撐于新規(guī)范意識下的主體”,惟此,“新的自由觀”和“民主主義革命的完成”就必須成為國民的重要課題。而這,就是丸山的所謂“近代”,一言以蔽之曰“精神革命”。亦如丸山本人在《近代日本的知識人》中所說:“日本所直面的課題,不僅僅是對舊體制的社會變革,更是對于我們自身的‘精神革命’的問題?!边@里,丸山已把精神革命視為與社會變革同等重要的課題,并顯然把矛頭指向了明治期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及其高調強調的建立在“皇室”和“君權”絕對性基礎上的帝國憲法。(5)中島道男:《丸山真男:課題としての“近代”》,第53、65、84頁。如果了解了丸山那篇被譽為日本“戰(zhàn)后憲章”的《超國家主義的邏輯與心理》之寫作動機,且其中的“心理”問題又恰恰是集中針對“明治—昭和”以來《大日本帝國憲法》所內藏的“超國家主義邏輯”而發(fā),那么,如此從“心理”切入的“精神革命”,事實上已成為解構舊憲法的游刃;而這種解構又幾乎風云際會般將丸山的個人經歷與戰(zhàn)后日本“新憲法”合致為一,并最終演繹成規(guī)定日本未來走向的憲法政治問題,盡管有不少學者從學理上提出過一些反對意見,諸如子安宣邦、(6)子安宣邦:《日本近代思想批判:一國知の成立》,東京:巖波書店,2003年。米谷匡史(7)米谷匡史:《丸山真男と戦後日本——戦後日本の“始まり”をめぐって》,情況出版編集部編:《丸山真男を読む》,東京:情況出版,1997年。和安丸良夫(8)安丸良夫:《丸山思想史學と思惟様式論》,大隅和雄、平石直昭編:《思想史家丸山真男論》,東京:ぺりかん社,2002年。等人及其觀點不一。

其實,對于“近代”,丸山真男幾乎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了饒有深度的思考。還在《政治學中的國家概念》這篇處女作中,他便對代表近代的“市民社會”和象征前近代的“中世社會”進行了觀察,亦即“中世的社會=國家制度觀與近代市民的社會=國家制度觀之間的相互對立這一世界史課題”。(9)丸山真男:《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52年,第197頁。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與市民社會國家觀適相反對的中世社會國家觀,卻與當時法西斯國家觀之間取得了某種和諧——法西斯國家通過被市民國家所否定的團體自主性這一核心點,為人們再現(xiàn)了中世國家觀,即“法西斯國家觀不過是來自短瞬的極權主義、權威主義、有機體國家、單一政黨國家、身份制國家等主張;而忠實地踐行這些美辭麗句,其實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至多只能是“反映中世紀原理的理念”而已。(10)丸山真男:《政治學に於ける國家の概念》,《戦中と戦後の間:1936—1957》,東京:みすず書房,1976 年,第12—14、27、31頁。這樣的原理和理念雖可以幫助某些國家實現(xiàn)所謂“近代化”(modernization)——長相上逼肖西方,但骨子里的性格或曰精神和心理,卻依然包裹在“中世的社會=國家制度觀”中而遠未實現(xiàn)“近代市民的社會=國家制度觀”下的“近代性”(modernity)。當這種“戰(zhàn)中”的觀察和思考隨著日本的敗戰(zhàn)和GHQ[駐日盟軍總司令部(General Headquarter)的英語縮寫]主導下的“新憲法”的誕生,那篇融思想和政治于一體的《超國家主義的邏輯與心理》,已為新舊憲法的更替,賦予了系統(tǒng)完整的學理基礎甚至法理前提。事實上,戰(zhàn)后日本國所面臨的最根本問題,也正是modernity 意義上的“近代重啟”問題。

《日本國憲法》,又稱“和平憲法”,1946年11月3日頒布于貴族院“日本國憲法公布紀念典禮”上。(11)《日本國憲法》,筒井若水等編:《日本憲法史》,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76年,第447—458頁。按照規(guī)定,新憲法將在六個月后即1947年5月3日正式生效?!度毡緡鴳椃ā放c明治期《大日本帝國憲法》的本質區(qū)別,體現(xiàn)為以下幾大原則性變化,即“象征天皇制”“放棄戰(zhàn)爭”和“廢除封建制”等。(12)連合國最高司令部民政局編:《日本の新憲法》,小島和司等訳,《國家學會雑誌》1951年第65巻1號,第1—69頁。

這是GHQ經過與日本官方政要和法律界人士為時不短的折沖樽俎甚至單向施壓后,由日本政府最終頒布的戰(zhàn)后“新憲法”。其雛形是麥克阿瑟出臺于1946年2月3日、由GHQ主導的憲法修正指針,即所謂《麥克阿瑟便箋》(MacArthur Note):“(最高司令官明示憲法修正之‘必須條件’,體現(xiàn)為三個基本點。1946年2月4日由民政局制成書面如下)1.天皇擁有國家元首之地位,皇位可世襲。天皇之職位與權力,須遵循憲法所規(guī)定者行使,須順應合乎憲法規(guī)定之國民基本意志;2.停止以國家主權的名義發(fā)動戰(zhàn)爭。日本須放棄以戰(zhàn)爭為手段來解決本國紛爭并保證本國安全。日本之防衛(wèi)與保全,須付與不斷推動世界發(fā)展之崇高理想。即便將來,日本亦不被賦予成立陸??哲娭畽嗔?,日本軍不被授予交戰(zhàn)權;3.廢止日本封建制度。貴族制權利除皇族外,以現(xiàn)存者一代為限。華族今后不再享有國民和市民以外之單獨政治權利。預算之模式,仿效英國制度?!?13)《マッカーサー·ノート》,參見筒井若水等編:《日本憲法史》,第383頁。它與十天后發(fā)布的《麥克阿瑟草案》(MacArthur Draft,1946年2月13日),(14)江藤淳編:《占領史録 第3巻(憲法制定経過)》,東京:講談社,1982年,第185—203頁。內容大體相同。

1946年5月,丸山真男發(fā)表了題為《超國家主義的邏輯與心理》一文(下簡稱《超文》)。(15)丸山真男:《超國家主義の論理と心理》,《世界》1946年5月號;丸山真男:《現(xiàn)代政治の思想と行動》,東京:未來社,1964年,第11—28頁;《丸山真男集》第3 巻,東京:巖波書店,1995年,第17—36頁;丸山真男:《現(xiàn)代政治の思想と行動第一部 追記および補注》《超國家主義の論理と心理》,《丸山真男集》第6巻,東京:巖波書店,1995年,第247—250頁(本文典出頁碼以《丸山真男集》第3卷為準)。從開宗明義處可知,《超文》幾乎通篇都是針對美國以聯(lián)合國名義對日本國家體制所作的定論而發(fā),即對于日本是所謂“超國家主義”(ultra nationalism)或“極端國家主義”(extreme nationalism)等直覺而模糊的判詞之回應。美國對日本的定性,實際上早在1945年6月,即已通過擬好的對日占領政策之核心文件,即SWNCC150號文件(16)“Politico-Military Problems in the Far East: United States Initial Post-Defeat Policy Relating to Japan, 11 June,”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Vol. 6, 1945, Washington: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74, pp.549-554.定下了基調,就是說,它早于甚至決定了《波茨坦公告》的大部分條文。文件所謂“解散現(xiàn)有政黨、極權主義組織和超國家主義團體”云者,幾乎還構成了《投降后美國的初期對日方針》之核心內容。盡管戰(zhàn)后日本無法真正抗拒這把頸上高懸的利刃,但由知識人帶頭去反省那場錯誤的戰(zhàn)爭之所以能使日本的戰(zhàn)后轉向變得意義不凡,是因為這個群體特別是“進步文化人”丸山真男等人的發(fā)言,表達了學術精英們對未來的欣喜期待和對過去的深深悔恨心情。這也是知識界何以會決意重新開始,并將占領軍當局“配給的自由”變成自發(fā)擁抱非軍事化和民主化的原因。當然道爾認為,這并不能回避感情與理性即便在知識人身上也無法完全剝離的事實:“在知識層中間,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問題,就這樣徹底地與悔恨和自我批評糾纏在了一起”,但是,“在這個時代做一名受人尊重的知識者,就需要成為一名民主革命的傳道者”。(17)約翰·W.道爾:《擁抱戰(zhàn)?。旱诙问澜绱髴?zhàn)后的日本》,胡博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第208—209頁。丸山無疑獲得了這份尊重。(18)丸山真男:《近代日本の知識人》,《丸山真男集》第10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254頁。

二、“超國家主義”的內在機理與解構路徑

《超文》之所以能在戰(zhàn)后享有崇高的地位,在于它給人們展示了迄今罕有并且是來自日本內部的歷史邏輯和心理結構。如果說,SWNCC150號文件中的所謂“超國家主義”,只是以直覺的方式捕捉到以天皇為“現(xiàn)人神”的絕對化迷信和日本與日本人通過自我美化的方式給侵略戰(zhàn)爭賦予了正當性的極端民族主義,那么,丸山的分析,卻把美國人沒有講清的問題本質一文揭破,并對這一核心痼疾動了一臺史無前例的大手術。在他看來,“超國家主義的邏輯和心理”之真實癥結,存在于將政治法權和道德倫理無原則混一的“國體”。與形式上把法律機構從道德中分離出來并嚴格峻別公私畛域的近代不同,秉承《教育敕語》精神的大日本帝國“國體”,同時也還是“國法”之所自出的道德倫理實體。在這樣的體制下,政治權力與道德倫理、公和私之間相互滲透,結果竟無法使人尋出能夠承擔責任的決斷主體。而且,“國體”所承載的價值,在時間上體現(xiàn)為“萬世一系”的皇統(tǒng),空間上則是以天皇為中心的天下——“八紘一宇”。丸山把“超國家主義”這一使國家一步步滑向戰(zhàn)爭的支配裝置,從價值意識和行動方式中抽取出來,其批判所向,則直接聚焦于支撐大日本帝國的思考方式,即被混一“法權”和“倫理”的“國體”所綁縛的思維定式。《超文》的最后一句,即“給日本軍國主義打上終止符的八一五這一天,也將是作為超國家主義整個體系基礎的國體喪失其絕對性并從此將國運托付給首次成為自由主體之日本國民的日子”等結論,已不啻對法西斯體制的宣判和開啟戰(zhàn)后新時代的宣言。(19)丸山真男:《超國家主義の論理と心理》,《丸山真男集》第3巻,第17—36頁;米谷匡史:《丸山真男と戦後日本——戦後日本の“始まり”をめぐって》,《丸山真男を読む》,第126—128頁。從丸山的分析中不難看出,政教分離、神道廢止、國體解構、天皇虛位、主權在民,尤其是近代重啟等粉碎“超國家主義”的理念和措施,即GHQ主導下的“新憲法”精神和對“舊憲法”的核心解構任務,幾乎均在《超文》中一舉完成,并且是學理性的完成。其所以被進步知識界譽為日本國的“戰(zhàn)后憲章”,(20)小尾俊人:《その放射力のただなかで》,《丸山真男集》第1巻月報,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4頁??芍^良有以也。

只是,由于丸山此文與“新憲法”之間的熔接度過于完美和無痕,結果反而引致為數(shù)不少的質疑,諸如《超文》不過是對GHQ規(guī)定下的新憲法的追認和附加等輿論不一。(21)米谷匡史:《丸山真男と戦後日本——戦後日本の“始まり”をめぐって》,《丸山真男を読む》,第132—133頁;安丸良夫:《丸山思想史學と思惟様式論》,《思想史家丸山真男論》,第209—211頁。然而,丸山本人對“新憲法”的理解和接引方式似乎不同于上述旁觀者的分析。實際上,他早已把民主主義的落實分為“理念”“運動”和“制度”之前后遞進的“三階段”,并將第三階段的民主主義“制度”確定為其不懈追求的終極目標。在這樣的邏輯下,丸山通過長視角把明治和昭和這兩個不同階段所直面的在他看來屬于相似的歷史境遇,放在了同一個脈絡中加以討論,于是,福澤諭吉的《勸學篇》便作為可以穿越時空的思想資源被他賦予了相同的啟示意義:歐洲洋學怒濤般涌入日本后,江戶價值體系一舉崩潰,時人對未來的國家走向已完全無法判斷,《勸學篇》于是乎成為人們了解未知世界的方向標,三千萬日本人每十人便持有一冊該書的暢銷盛況在那個時代尚屬首次;而在“戰(zhàn)后”再度到來的“勸學”時代,在羅盤針又一次失靈后人們不得不再度尋找新方向的情境下,庶民中又發(fā)生了同樣的問題。因此在他看來,“戰(zhàn)后民主主義,是‘制度’,甚至可以說,戰(zhàn)后政治的現(xiàn)實便是戰(zhàn)后民主主義”。可由于“在敗戰(zhàn)當時憲法尚未制定,亦即制度尚未確立時,人們只能通過‘理念’和‘運動’來了解民主主義ABC,這與(經濟)高度成長以后的所謂‘民主主義’正好相反。如果不了解這一點,就不會懂得什么叫作戰(zhàn)后的出發(fā)點”。他認為,正是在這樣的潮流中,人們才開始認真考慮憲法草案的意義。丸山的回憶顯示,“雖說麥克阿瑟草案出臺時我等亦表示過震驚,但政府的震驚,是因為草案不知已超出他們的想象有多少倍。因為新憲法對于官方來說,幾乎就是‘強加’;而后來所發(fā)生的修憲舉動(指一九六○年引發(fā)“安保運動”的官方行為——引者注),也正是對這種政府最初想法的回歸”。丸山清楚地了解統(tǒng)治層的想法,指出,他們構圖下的戰(zhàn)后的憲法問題,大體可劃作三個時期:第一期,無論占領軍有怎樣的悖我之舉也要忍受,即忍受期;第二期,是修憲企劃期;第三期,乃既成事實認可期,例如把第九條朝自衛(wèi)隊方向做出解釋等。丸山想提起大家注意的是,“主權在民具有怎樣的劃時代意義,只要看一看接受波茨坦公告的過程就一目了然了”。正惟如此,他認為自己當然要堅持不懈地去維護戰(zhàn)后憲法及各類改革成果;而起而護憲,也正是他后來何以會以憲法研究會為陣地去抗議政府修憲的原因。經過六○年安保護憲運動的嘗試后,自民黨出于對公布憲法修正案頗感棘手的現(xiàn)實考慮,遂使此類具體日程始終難以出臺??稍谕枭娇磥?,自民黨政府中根本就沒有滲入任何新憲法精神,相反,作為“黨”的基本方針,自民黨直到現(xiàn)在仍在明確地表達著其修憲主張。(22)丸山真男:《戦後民主主義の“原點”》,《丸山真男集》第15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63—67頁。

這些最本己的想法表明,丸山真男對“新憲法”的支持態(tài)度是明確和堅定的,而“新憲法”在“制度”層面的民主建設意義,與他一貫的“三階段”設計之間也是高度契合的,盡管這并不排除“新憲法”對他的《超文》寫作曾發(fā)揮過重要的刺激作用。還在1944年服兵役前,丸山就草成過一篇名曰《國民主義理論的形成》(23)丸山真男:《國民主義理論の形成》,《國家學會雑誌》1944年第58巻3·4號。的長文。關于該文被收入1952年出版的《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時為什么要更名為《國民主義“前期的”形成》,按丸山本人的說法,是因為他并沒有真正完成自己當初的全部“設計”。某種意義上,更名后的文章,“不過是正文前奏的德川時代部分而已”。由于寫作時間極短,所以“該論文的敘述只到幕末便告中絕”;又因為他對自己“能否再活著回到研究生活”的可能性“幾乎絕望”,所以,“這篇論文”也只好被視為今生的“遺書”。(24)丸山真男:《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英文版への著者序文,《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52年,第399頁。有分析指出,《超文》與丸山的“戰(zhàn)前”問題意識是一脈相承的,換言之,那不過是對宇品服兵役前丸山未能完成之大作——《國民主義理論的形成》的基礎和底色部分所進行的延伸和補充工作。從這個意義上講,在丸山的國民主義論當中,《超文》亦不過是將包括昭和體制批判在內的明治病源問題,順勢推衍為對大日本帝國的總批判而已。(25)伊東祐吏:《丸山真男の敗北》,東京:講談社,2016年,第75—76頁。而“總批判”云者還意味著,真正從事實和學理層面系統(tǒng)揭破“超國家主義”的生成密碼并給戰(zhàn)后“新憲法”以學理接引和法理安頓的,也正是丸山展開于《超文》中合乎時代潮流和世界大勢的完整理論體系。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超文》對橫亙于戰(zhàn)后日本民主制度面前的“天皇制”所持的批判否定態(tài)度,其實還超過了GHQ對“新憲法”的預設值。這至少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丸山在軍隊時對天皇的認識與“新憲法”頒布后相比,已經發(fā)生了變化。當丸山以一等兵身份在八一五翌日被谷口參謀要求去分析天皇未來命運時,他曾以下面的解釋消解了軍方對日本“國體”之象征——天皇的擔心:“當時,我也不主張?zhí)旎手茝U止說,我認為民主主義和君主制無法相容的教諭是怪論:英國是民主主義,但也是君主制。民主制對獨裁制而言雖說是相反的概念,但并不是對君主制的反論。所謂君主制,是相對于共和制而言的君主制。其中有各種不同的組合方式。共和制中有獨裁制,君主制度下也有民主國家。所以,波茨坦公告中只是說‘日本必須成為民主主義國家’,而并沒有說要廢除君主制啊。經我一番說明,參謀道:這就放心了!(笑)”(26)林立雄(聞き手)取材,丸山真男:《二十四年目に語る被爆體験》,丸山真男手帖の會編:《丸山真男話文集》1,東京:みすず書房,2008年,第489頁。盡管這種說法有對軍方的虛以委蛇成分,但在《超文》中,丸山筆下的“民主主義”與“天皇體制”,儼然已成為不可兩存之寇仇。按此邏輯,丸山對“天皇制”的認識,遂呈現(xiàn)出第二個急轉直下的變化,即他明確提出了對天皇的追責訴求甚至逼其退位的主張。他認為,“戰(zhàn)敗后最應被問責的,就是天皇。遠東軍事裁判沒有這樣做,顯然不是依法辦事的結果,而是政治考量的產物”。一個“大日本帝國”的主權者、政權總攬者、大臣任免者、統(tǒng)帥權掌握者和終戰(zhàn)決定者,居然可以對日本數(shù)十年政治進程及其后果沒有責任,這即便在政治倫理的常識上,也無法被接受。可怕的是,在國民的心目當中,天皇本身已被視為“非政治的”或“超政治的”存在。如果說,將自身地位粉飾成非政治存在卻能發(fā)揮最大政治功能的手法已構成日本官僚制的傳統(tǒng)機密,那么,這一機密之集中體現(xiàn)者,便正是位處官僚制頂端的天皇。這意味著,確認并繼續(xù)追究天皇個人的政治責任,直到今天依然是剔除日本民主化之不治之癥——官僚統(tǒng)治方式及其精神基礎的緊要課題。對此,天皇承擔責任的唯一方式,就是“退位”。實際上,天皇對皇位的蒙混戀棧行為,才是戰(zhàn)后“道義頹廢”的頭號典型。而人們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是,這種放任,很快就可能變成不知廉恥的日本帝國諸神死灰復燃的先兆。(27)丸山真男:《戦爭責任論の盲點》,《丸山真男集》第6巻,第159—163頁。

如前所述,封建極權政治下的“超國家主義”天皇制構成了日本民主主義發(fā)展的重大障礙等提法,最早乃出自SWNCC150號文件和“新憲法”底本《麥克阿瑟草案》??扇绻f丸山對天皇制的上述批判在邏輯和學理上幾乎就是對“新憲法”精神的忠誠落實者,那么這種批判顯然又遇到了GHQ改造日本時所采行的政治技術障礙,即他們除了把天皇制改變成“虛君制”以外,并不希望廢除天皇制,甚至還要千方百計地保護天皇并使之免遭戰(zhàn)爭追責。丸山所謂“戰(zhàn)敗后最應被問責的,就是天皇。遠東軍事裁判沒有這樣做,顯然不是依法辦事的結果,而是政治考量的產物”這一不啻對GHQ自相矛盾行為的最大揶揄意味著,《超文》和《戰(zhàn)爭責任論的盲點》試圖追究的問題,固然和“新憲法”的啟示有關,但與GHQ的政治手腕相比,顯然更符合解決天皇制問題時所應遵循的法理邏輯而非政治考量;而丸山所謂“(GHQ的)這種放任,很快就可能變成不知廉恥的日本帝國諸神死灰復燃的先兆”等充滿敏感和預感的發(fā)言,顯然還不乏超絕表象的先見之明。這至少證明,把“敗戰(zhàn)以來,經過半年多的苦惱后,我終于得出了如下結論,即(天皇制)對于日本人自由人格的形成,構成了致命的障礙”(《超文》)這一丸山的內心獨白僅僅視為“事后諸葛”等解讀,是錯誤的;而由當年即梗阻“新憲法”落實的日本保守政要與日現(xiàn)綏靖傾向的美國當局在六○年安保修憲問題上的一度勾結所引發(fā)的丸山挺身出陣和護憲事實,還為這種解讀帶去了確鑿的證偽——那場有650萬人參加、把岸信介政府趕下臺的護憲運動,(28)丸山真男:《この事態(tài)の政治學的問題點》《安保闘爭の教訓と今後の大衆(zhòng)闘爭》《復初の説》,《丸山真男集》第8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283—300、325—339頁;清水幾太郎:《大衆(zhòng)社會論の勝利》,《思想》1960年10月號。鋒鏑所向,顯然不止于那些死灰復燃的“日本帝國諸神”,還包括把民主主義崇高理想惡用為地緣戰(zhàn)略道具的美國。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麥克阿瑟對日本的改造方案特別是“新憲法”的出臺果真就沒有給丸山的研究帶去過某種程度的轉向式影響甚至附會。他早年雖曾用“英國是民主主義也是君主制”的君憲制方式為天皇制的保留問題提供過理據(jù),但麥克阿瑟“讓日本采用英國君主立憲形式下的議會制”的提案,卻使丸山頭一次認真對待這個問題,并在其“原型論”模型的建構中為“新憲法”題中應有的“君憲制政體”如何在日本落實的問題上,展開了長期而隱蔽的學理接引工作,盡管他的學術切入點最初乃措置于追討日本“無責任體制”的歷史源頭。

三、近代原理的東西對接與“超克論”新解

所謂“近代化”,一般意義上是指產業(yè)革命以來代表時代潮流的西方文明對不同文明世界所進行的否定和改造過程,也是被否定和被改造對象由抵抗到適應再到趕超的自我更生過程。于是,近代文明沖擊下的亞洲國家,有的變成了西方殖民地(如印度),有的變成了列強的半殖民地(如中國),也有的擺脫了前兩種命運,通過維新變革保全了國家的獨立和領土的完整(如日本)。然而,在亞洲率先完成近代化改造任務的日本,也同時蛻變?yōu)椤皣H法”中“弱肉強食”原則的東亞實踐者,當然也成為“二戰(zhàn)”后全世界有數(shù)的被占領國家之一。面對“明治—昭和”以來“疾速成功”與“極度失敗”交替上演的興滅教訓,日本進步知識群體的“近代觀”已為之丕變,當然這也是丸山等人歷經德川、明治、昭和以及戰(zhàn)前、戰(zhàn)中和戰(zhàn)后而“從未發(fā)生過改變”的“長線”近代標準。在這個標準面前,所謂“近代”,已不再是洋務形式而是制度原理,是精神構造而不是外在包裝。易言之,真正的“近代”,應該是在實現(xiàn)物質層面“近代化”的過程中逐漸內置于精神世界的“近代性”,而不是外表裝點下的“中世觀”。這樣,才便于人們理解他何以會強調“新憲法”下“近代重啟”的重大意義及其所提出的設問深意:“筆者為什么要一味運用‘近代意識’成長的觀點來敘述德川思想呢?今天的讀者,一定會感到難以理解?!?29)丸山真男:《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英文版への著者序文,《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第395頁。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這無疑是為了應對程度未至卻超前為之的“近代超克論”而發(fā),可這同時,又何嘗不是丸山真男經自他觀照后大膽推出的近代原理宣言呢——“近代意識”不但在日本的“近世”不曾缺位,類似于西方近現(xiàn)代君憲制度的“政教分離”裝置,即便在日本的古代,亦未嘗沒有過萌芽式的顯現(xiàn)。

“原型論”或“古層論”,是丸山提出于20世紀50年代末并長期浸淫其中的深層學術命題,(30)水林彪:《丸山古代思想史をめぐって》,《日本思想史學》2000年第32號。包括“倫理意識的原型”“歷史意識的原型”和“政治意識的原型”。(31)丸山真男:《丸山真男講義録》第7冊1章2節(jié),第4冊1章1節(jié),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98年。丸山八十年代對“原型論”還做了進一步深究,這導致他在《原型·古層·執(zhí)拗低音》一文中還浪漫地引入了一個音樂術語——“執(zhí)拗低音”(basso ostinato)。(32)丸山真男:《原型·古層·執(zhí)拗低音》,原載于武田清子編:《日本文化のかくれた形》,東京:巖波書店,1984年,現(xiàn)收于《丸山真男集》第12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149—153頁。這一持續(xù)的“執(zhí)拗低音”提法,無疑為接下來的《政事的構造》內容,埋下了伏筆,即不單在“記紀”(《古事記》和《日本書紀》)中才有“卑彌呼與男弟”“神功皇后與武內宿禰”“推古天皇與圣德太子”等與中國政治原則截然相反的祭政分離或“二重權力結構”,這一原始文脈,還越過從隋唐引進的“律令制”階段而重新被接續(xù)于鐮倉、室町和德川幾個幕府時代中。而且,即便在施行律令制度的奈良、平安時代,作為施政者的“攝政”和“關白”亦從來沒有在天皇制中缺席,以至于后來幕政時代的“公武分立”也依然蟬蛻于律令制下“天皇+攝關”這種仿佛已脫離了日本固有傳統(tǒng)后變態(tài)的關系格局中。(33)丸山真男:《政事の構造》,原載于《百華》1985年第25號,現(xiàn)收于《丸山真男集》第12巻,第211—238頁。丸山的這些陳述都試圖證明,與“記紀”體制相逼肖的“天皇(權威)·將軍(權力)”這一日本傳統(tǒng)政治裝置及其生命力,原本就植根于日本的傳統(tǒng)風土中,惟此才特別執(zhí)拗和強韌。形式上看,他似乎在日本文化“原型”中找到了日本“無責任體制”的病源,可這種權力與權威的分立體制,幾乎就是徂徠學對日本傳統(tǒng)政治的近世再現(xiàn),還仿佛是凱撒與上帝、政治與宗教彼此分離的近代原理前提。(34)丸山真男:《近世儒教の発展における徂徠學の特質並にその國學との関連》,《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第3—139頁。這意味著,昭和天皇體制的“無責任”意識雖根源于日本文化的“原型”,但由于這種無視傳統(tǒng)“政事”規(guī)則和近代政治原理的做法已將現(xiàn)代日本的政治形態(tài)惡變?yōu)檎毯弦坏臉O權體制,因而便無法不使天皇對日本傳統(tǒng)“無責任”規(guī)定的反傳統(tǒng)強征和對近代政治外形的反近代援用,淪變?yōu)槭聦嵣系膼河?。丸山之所以一度主張?zhí)旎省巴宋弧?,也是因為這種既有違傳統(tǒng)原理、又惡用近代軀殼的昭和體制,已經給日本社會的發(fā)展制造了嚴重的邏輯不通;而軍國日本的所有惡行,又全部根源于這一不通。反過來講,丸山對“原型”的提煉,除了想對昭和乃至明治期軍國日本的“無責任體制”正本清源外,也同時想通過黑格爾的視角對荻生徂徠、公武分立和記紀神話的反觀來一步步溯及日本自生近代化的傳統(tǒng)資源。盡管日本古來“祭政分離”下的“無責任體制”與明治以降“政教合一”下的“無責任體制”是時空有異、性質不同的兩碼事,但日本固有的“二重權力結構”,至少對君主立憲形式下的議會制這一“新憲法”方針的日本落實,提供了外形逼肖且可以長入近代政治的自家原理遺產。早年,明治憲法重要起草者井上毅為了導入德式憲政,曾有意否定過這一傳統(tǒng)。他認為,英式政體“主權專在議院,國王徒擁虛器”,且形式上“雖曰國王統(tǒng)率國民,實則難以自理國政,其實形與‘我國’中古以來政治實權歸于武門(指幕府——引者注)者無異”;“普魯西(德國——引者注)反是,國王非但統(tǒng)御國民,且理國政,立法權雖分之于議院,而行政權則專在國王手中,決不讓予他人”。(35)井上毅傳記編纂委員會編:《井上毅伝》史料編第一,《憲法意見(第一)》,東京:國學院大學図書館,1966年,第226頁。或許因為如此,為了不使戰(zhàn)后“新憲法”與日本傳統(tǒng)的對接顯得過分赤裸,丸山反而要有意與已然發(fā)生的類似說法撇清關系:“圍繞象征天皇制所展開的議論稱,日本自古以來不也是象征天皇嗎?明治憲法是因為模仿普魯士絕對主義憲法才導致了天皇大權的擴張,但那不過是一個例外。在日本古代,除了攝關政治,之后又何嘗不一直呈顯為‘君臨而不治’的局面?”于是,他看似通過古今有別視角上的簡單批判,反而等于逆向接受了類似的觀點:“這種認為象征天皇制不過是對過去的回歸的議論,在學者中大有人在??蓡栴}是,自古以來有過人民主權原則嗎?歷史上有過因人民的自由意志而建立共和政體的思想傳統(tǒng)嗎?”(36)丸山真男:《戦後民主主義の“原點”》,《丸山真男集》第15巻,第67頁。

如此學術手法,同樣適用于他對“近代超克論”的曖昧處理方式。實際上,如何超越“二戰(zhàn)”中步入絕境的西方世界,曾經是整個日本知識界的總體學術動向,也是丸山當初最關心的重要課題之一。然而與他人的明顯不同在于,丸山在“戰(zhàn)中”通過近代思維的自我發(fā)現(xiàn)(如對徂徠學的再詮釋)和封建體制的自我剖析(如對天皇制的總批判),仿佛已悄然完成了對“超克”問題由外到內的學理“轉向”,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真的就不再關心“超克”,甚至剛好相反。有學者指出,丸山的《近世儒教發(fā)展中徂徠學的特質及其與國學的關聯(lián)》,才是“真正的‘近代的超克’作品”。因為作者有一個目的性預設,即近世徂徠學當中,蘊藏著早期近代化思想并且這種日本自身的思想變革還將賦予今人以“近代超克”的能力。但這位學者也同時強調,丸山的這一主張到了“昭和十七年(1942)年中,已由‘近代的超克’轉變?yōu)椤牟粡氐住摗薄?37)伊東祐吏:《丸山真男の敗北》,第43—52頁。實際上,無論是“原型論”抑或“超克論”,丸山對“近代”價值的追求顯然是一貫始終的,其所采用的林林總總的學術手法甚至技術手段,既表達了他對近代理想的不懈追求,也凸顯出一個日本學者為了使本國盡早步入真正的近代而努力在自家歷史中型塑出近代原理接收裝置的良苦用心。

與此同時,無論是戰(zhàn)爭剛剛結束時的想法還是在后來的相關討論中,丸山都表現(xiàn)出他對天皇制接受與懷疑膠著混一的復雜認識和批判與唾棄的另外一面。(38)丸山真男:《日本近代のディレンマ》,《丸山真男集》第13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54—55頁。這種發(fā)表于1986年的文字與1956年揭載于《思想》第381號的《戰(zhàn)爭責任論的盲點》之間的差異,以及和1940—1944年間發(fā)表于《國家學會雜志》上的系列論文之間所呈顯的變化,不但反映了丸山真男的真實思想活動,也反映出許多日本思想者的心理狀態(tài)甚至辯解依據(jù),(39)丸山真男:《戦爭責任について》,《丸山真男集》第16巻,第323—333頁;加藤周一:《日本社會·文化の基本的特徴》,《日本文化のかくれた形》,東京:巖波書店,2004年,第26—27頁。而這一特征,還在根本上觸及一個更大和更深遠的歷史問題,即開國后的日本人無論怎樣做,似乎都無法抹去這個國家初入近代時的“剖腹產”印痕;而對于后發(fā)型近代國家而言,東亞各國在西方列強的威壓下,也都面臨過“救亡壓倒啟蒙”的重大抉擇。(40)丸山真男:《日本の思想》,《丸山真男集》第7巻,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226—227頁??墒?,明治憲法所導入的“君權七分民權三分也照樣可以叫立憲政治”的德國式君憲體制構造,(41)清水伸:《明治憲法制定史》中巻,東京:原書房,1974年,第9頁。從一開始又已經注定了即便是“民權三分”亦很難存活的政治終局。在這種情況下,指望它依靠自身的力量來糾偏已不切實際;而依靠外力的“休克療法”來幫助日本國完成大隈重信和福澤諭吉的“英式”設計,并實現(xiàn)丸山真男所謂由“近代化”向“近代性”的轉變,事實上已成為日本國不可逆轉的走勢甚至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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