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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與胡適初交之研究

2022-11-23 15:41
關(guān)鍵詞:年譜志摩梁啟超

王 從 仁

關(guān)于徐志摩與胡適何時開始相識、交往,學界諸賢尚未作專門論證,只是偶然有人在文章或著作中提及,如韓石山“揣度”,徐胡相識于1917年秋至1918年夏的一年間。(1)韓石山:《徐志摩傳》第三卷《交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366頁。還有些說法也多出于猜測,文獻不足征;或記憶有誤,經(jīng)不起推敲。

本文擬全面梳理二人的相關(guān)經(jīng)歷,尤其是在厘清徐志摩上大學、留學與歸國初行跡的基礎(chǔ)上,廣泛收集例證,深入解讀資料,探究二人相交往年月,以求辨清事實,昭明真相。

一、從徐志摩一封長信談起

1921年11月7日,徐志摩在英國讀書,他寫給羅素的信提到了胡適的《中國哲學大綱》,信中說:

羅素先生:歐格敦先生談及他的計劃,擬先出版《世界哲學叢書》。他也提到你推薦胡適先生的《中國哲學大綱》,說可以翻譯了加進去。胡先生在這門學問上。資格是最前列的。他那本書是近年頗有價值的著作,這一點我很同意。此外,他對事物獨立判斷和細心分析的能力,也是十分超卓的。要是胡先生本人能自告奮勇為這套叢書動筆寫一本,那是最好不過的。

然而,徐志摩卻以此書考證過多、枯燥無味,原文太長為由,未將此書加入出版計劃。徐志摩說:“我想寫信問問,看他有什么別的好主意??墒撬谏虅沼^的編輯室內(nèi)忙得不可開交,因此他在目前是否能助一臂的問題,就很難回答了”。(2)虞坤林編:《致羅素211107》,《志摩的信》,上海:學林出版社,2004年,第413頁。

從信中看,徐志摩和胡適似乎已經(jīng)稔熟,悉知胡適近況,其實不盡然。信中說胡適“在商務印書館的編輯室內(nèi)忙得不可開交”頗有夸張?!逗m日記》載,1921年4月27日“高夢旦來談。他這一次來京,屢次來談,力勸我辭去北京大學的事,到商務印書館去辦編輯部?!?guī)状瓮褶D(zhuǎn)辭謝了他”。(3)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29卷《日記》,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18頁。《胡適年譜》載,胡適于1921年“8月7日晚,到上海,在滬繼續(xù)勾留一個月。……這一個月中,大部分時間是到商務印書館作調(diào)查研究工作。最后,他寫成一份報告,提供了一些改革的意見?!?月7日離滬北返”。

胡適在商務印書館作調(diào)研,寫報告,只是對商務印書館有個交代。同時,他又外出講學、與黃炎培等人會談、參加太平洋會議協(xié)會第二次會議等,“還曾為北大辦理招生事”,并沒有在“編輯室內(nèi)忙得不可開交”。(4)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82-83頁。所謂胡適忙得不可開交,或為徐志摩不便“寫信問問”的托詞。當然,我們也不能輕易否定,還是來追溯一下他們的經(jīng)歷,以辨究竟。

1910年8月16日,胡適從上海乘船去美國康奈爾大學留學,(5)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21頁。當時徐志摩小學剛畢業(yè),不可能和胡適有交集。胡適于1917年6月“14日下午離綺城(即綺色佳,康奈爾大學所在地),過加拿大。21日,由溫哥華登輪經(jīng)日本回國”。(6)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49頁。

徐志摩是1918年8月離滬赴美的,“夏離北京大學,偕劉叔和、董任堅于八月十四日乘南京號輪首途,至美入克拉克大學社會學系”。(7)陳從周:《徐志摩年譜》,1949年自印本,第11頁。以下簡稱《陳譜》。徐志摩赴美留學時,胡適已經(jīng)回國一年了,他倆在美國不可能有交集。徐志摩又是從哥倫比亞大學直接奔英國而去的,中途沒有回國,與胡適也無從交往。

然而,徐志摩《留美日記》卻四次提到胡適。1919年8月1日載,“胡適之說‘愛情的代價是痛苦,感情的方法是要忍得住痛苦?!嬗行牡弥浴?。8月18日,談起選學生會會長時又說:“由不得我想起胡適之在康納耳的時候。這麻布文袋,一袋不如一袋,豈不可嘆”。10月8日載,“禮拜一(八日)晚上,行開會式。郎思廉教職員,歡迎我們,請吃茶點。校長演說,我們主席張振忻答詞。我認識的幾位人物,約略的敘一敘”。談到汪懋祖時,提及胡適,說“汪先生是留學生之守舊派。他第一就不贊成胡適等文字革命,就如行路說話,都是老腔舊調(diào)”。11月6日說“上午看了幾節(jié)杜威的《教育及平民政治》。后來又參觀胡適、蔣夢麟等杜威學說的研究(登在《新教育》上)”。(8)《徐志摩未刊日記》,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102、112、122、131頁。

從日記顯示,徐志摩對胡適似乎頗為知曉。但細讀上述內(nèi)容,徐志摩所談胡適的事,并非出自胡適之口,亦無直接交往的印跡,所言都是他人談及,聽之于耳聞。那么,徐志摩是如何得知胡適某些話語和軼事的呢?1918年12月23日,徐志摩曾到波士頓,“聽王正廷演說,游哈佛三日,識尹寰樞、萬兆芷、陳達邁、陳宏振、吳光應(宓)、奚倫、徐允中、梅光迪、趙元任、朱宗燾、唐腴廬等”。(9)陳從周:《徐志摩年譜》,1949年自印本,第15頁。徐志摩結(jié)識的這些中國留學生,大多數(shù)是胡適曾經(jīng)的同學或摯友,所以記憶力極好的徐志摩記住胡適的一些雅言、趣聞糗事,不足為奇。

那時徐志摩并不認識胡適,只是對胡適比較關(guān)注、推崇,為以后結(jié)識、結(jié)交胡適作鋪墊而已。

二、徐志摩入讀大學行蹤考

1915年夏,徐志摩于浙江一中畢業(yè),旋即考入北京大學預科,這已有足夠資料證明,并為學界所認定。如秦賢次說:“筆者由臺北‘教育部檔案室’的北大檔,查出1915年11月報部的《預科學生一覽表》中,有徐章垿與潘應升、趙乃摶等三人同系1915年9月由上海錄取的‘備取生’,分發(fā)在預科第一部英文丙班”。(10)秦賢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訂》,《新文學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頁??墒?,徐志摩僅僅在北大預科讀了三個月,至少在11月下旬,便離開北大趕到家鄉(xiāng),12月5日和張幼儀結(jié)婚。

在《小腳與西服》一文中,張幼儀說“剛結(jié)婚幾個星期,徐志摩就離家求學,先是到天津北洋大學,后來又到北京大學”,“徐志摩也見到了胡適;胡適因為在《新青年》發(fā)表了一篇呼吁大家摒棄以文言文所寫的舊文學”。(11)張邦梅:《小腳與西服》,譚家瑜譯,合肥:黃山書社,2011年,第88頁。徐志摩婚后到北大讀書,顯然不是指預科階段,而是北洋大學以后的事,張幼儀所說的這篇文章,應該是胡適1918年4月在《新青年》4卷4期發(fā)表的《建設的文學革命論》,這是他在文學革命運動中最受人重視的一篇文章,鄭振鐸譽之為“文學革命的最堂皇的宣言”。(12)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52頁。

張幼儀的話提供了一個線索:徐志摩“剛結(jié)婚幾個星期”離家。我們姑定為12月底,秦賢次說“筆者在1916年春北大報部的‘在學生’名冊,看到教育部在名冊上的徐章垿名字上頭用墨筆注上:1916年1月自請退學?!ǔ_@種注記,都是教育部根據(jù)校方來函辦理的”。(13)秦賢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訂》,《新文學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頁。徐志摩是“1916年1月自請退學”的,說明徐志摩婚后先是到北大退學,注銷學籍,再到滬江大學辦理轉(zhuǎn)讀預科的手續(xù)。

張幼儀對徐志摩婚后不久離家,記憶不至于出錯,因為這與她利害攸關(guān)。但她的話還是疑點重重,上述徐志摩去辦理北大退學、滬江入學手續(xù),張幼儀一概不知。徐志摩第二年春即到滬江大學讀書,讀了整整一年,張幼儀只字不提,使人不得不懷疑張幼儀記憶缺失或有誤,或者張邦梅的記錄不太靠譜。同理,我們也可以懷疑,所謂胡適在《新青年》發(fā)表文章云云,極可能出于張邦梅的捉刀代筆,因為那時的張幼儀是個典型的少奶奶,足不出戶,未必清楚遠在北京剛剛發(fā)生的所謂文學革命。

即便我們相信張幼儀的話,或是張邦梅的記錄沒有錯,但張幼儀關(guān)于1918年徐志摩與胡適相見的說法,也只是個孤證,沒有其他任何文獻可以作為佐證,很難相信一個連新婚丈夫到上海讀書一年都記不住的妻子,會準確記住這么個細節(jié)。

此說能否成立,必須考察一下他們這段時間的行蹤。

徐志摩是因北洋大學法科撤銷而轉(zhuǎn)入北京大學的,《陳譜》說1916年“秋,入天津大學北洋預科”。1917年“秋到京入北京大學習法政”。(14)陳從周著,陳子善編:《徐志摩:年譜與評述》,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年,第19-20頁。筆者按:此處的記載與1949年陳從周自編自印本不同,系陳子善的修訂,詳見《序》第3頁。然而,《陳譜》、包括修訂者的說法,需要加以辨析。

徐志摩在上海滬江大學讀書期間,以徐章垿署名,于校刊《天籟》第4卷第4號發(fā)表《貪夫殉財烈士殉名論》和《征人語》兩篇作品,出版時間是1916年12月。同時,該號的天籟報社職員表中列有“漢文書記:徐志摩”。徐志摩1916年12月還在滬江大學,1916年秋進入北洋大學之說就成問題了。

徐志摩老同學吳經(jīng)熊也可以證明這一點,吳經(jīng)熊說:

我得允進入上海浸會大學(the Baptist College of Shanghai)……正當我考慮人生前程時,我的一個同學,徐志摩,跑來告訴我他決定去天津北洋大學學法律。他問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去。我一聽到“法律”心就跳起來了?!昂弥饕?!”我說。因此,我們決定參加在上海舉行的入學考試,兩個人通過。其時為1916年冬天。(15)吳經(jīng)熊著,雷立柏注:《超越東西方——吳經(jīng)熊自傳》,周偉馳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36-37頁。

我們再增添一個證據(jù),天津大學校史檔案館存有徐志摩在北洋大學讀書期間的學籍書,上面注有:“民國六年七月補習半年期滿,經(jīng)入校試念,及格。本校因法科停招,口送北京大學”。7月份,補習半年期滿,意味著徐志摩入學北洋大學是在1917年2月份,而非1916年秋。如此,徐志摩1916年冬從滬江大學肄業(yè),1917年春入北洋大學,可以確定。接著,由于北洋大學法科停辦,轉(zhuǎn)學北京大學,時為1917年秋。

三、徐胡交集不交識考

1917年秋季,北京大學的開學時間是9月20日,徐志摩入學北大法科的報到日也是胡適到北大當教授的第一天,兩人同日跨入北大,卻沒有在北大發(fā)生實質(zhì)性交往。

“志摩是人人的朋友”,胡適又以“我的朋友是胡適”而聞名,按徐志摩的性格,他和胡適的結(jié)交是大概率的事。說來也巧,徐志摩妻兄張君勱原任總統(tǒng)府秘書,隨著段祺瑞的下野,張君勱去職,來北大法科擔任法律學門研究所教授,講授國際法。(16)參見丁文江、趙豐田編:《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46頁;《北京大學日刊》1918年第46期。徐志摩有機會與妻兄密切交往,更多地留駐法科可想而知了。

更進一步的是,張君勱引薦徐志摩拜梁啟超為師,陳從周《徐志摩:年譜與評述》1918年條下曰:“夏入贄新會梁任公(啟超)門”。(17)陳從周著,陳子善編:《徐志摩:年譜與評述》,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年,第20頁。

張幼儀說:“大學期間,二哥把他介紹給了梁啟超,后者收他為弟子”。(18)張邦梅:《小腳與西服》,譚家瑜譯,合肥:黃山書社,2014年,第88頁。張幼儀更為詳盡的說法是“我是從他定期寫給公婆的家書上,得知他在北大的生活情況的,其中一封家書提到,二哥(張君勱)如何把他介紹給當時著名改革家梁啟超。這次面談以后,徐志摩寫了封措辭謙卑的信函給梁啟超,表達他的敬意和熱愛,后來梁啟超就收徐志摩為弟子”。(19)此段中文本未譯,轉(zhuǎn)引自吳銘能:《歷史的另一角落》,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年,第106頁。

《陳譜》原本未提及介紹人,陳子善說陳從周后來特地作了說明:“志摩拜梁啟超為師,是其前妻張幼儀之兄君勱介紹的,他是梁的弟子,當時由志摩父出贄金銀元一千元,是一筆相當大的禮金”。(20)陳從周著,陳子善編:《陳子善序》,《徐志摩:年譜與評述》,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年,第3頁。

所以,徐志摩沒有在北大法科認真讀書,原因如下:

1.一心赴美留學,他從北大預科轉(zhuǎn)讀滬江大學,看中的就是該校以英語見長。后來又異常激動地要進北洋大學讀法科,也是由于北洋大學法科屬英美系,教授多為美國人,課本采用美國原版,是以全英文授課著稱的中國近代第一所大學,對于一心留學、志在法科的徐志摩確為上選。北大法科屬德日系,對徐志摩來說,吸引力反而小。

2.徐志摩的志向是想成為漢密爾頓(Hamilton)那樣的大立法者和經(jīng)濟學家。《猛虎集》序里說:“在二十四歲以前我對于詩的興味遠不如我對于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我父親送我出洋留學是要我將來進‘金融界’的,我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個中國的Hamilton!在二十四歲以前,詩,不論新舊,于我是完全沒有相干”。(21)蔣復璁、梁實秋編:《徐志摩全集》第二卷,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年,第157頁。

吳經(jīng)熊的回憶也證實了這一點:“1917年春我是北洋大學的法學專業(yè)學生。那時中國學生中流行的時尚之一便是取西方人名字?!幸惶?,我和同學徐志摩也決定為自己取個洋名。志摩選擇了漢密爾頓(Hamilton),因為他渴望成為象他那樣的大立法者和經(jīng)濟學家。這樣他就會被人們稱作‘漢密爾頓·徐’了”。(22)吳經(jīng)熊著,雷立柏注:《超越東西方——吳經(jīng)熊自傳》,周偉馳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43頁。

漢密爾頓即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美國開國元勛之一,獨立戰(zhàn)爭時期喬治·華盛頓將軍的參謀長,美國憲法的主要推動者和解釋者,第一任財政部部長,美國金融制度的創(chuàng)建人。

3.張君勱引薦徐志摩拜梁啟超為師,徐志摩在《上梁師任公函》中說:“夏間趨拜榘范,眩震高明,未得一抒其愚昧……具念夫子愛人以德,不以不肖而棄之,抑又重增惶悚,慮下駟之不足以充御廄,而有愧于圣門弟子也。敢不竭蹞步之安詳,以冀千里之程哉”。(23)陳從周:《徐志摩年譜》自印本,第15頁。中國人所說的“夏”,指的是立夏至立秋一段時間,經(jīng)查,1918年的立夏是5月6日,拜訪加獻摯金等,徐志摩的拜師約在5月下旬,《徐志摩年譜簡編》定為6月,(24)邵華強:《徐志摩研究資料》,北京:知識產(chǎn)權(quán)出版社,2011年,第8頁。差可。成為梁啟超弟子,又收到梁氏的信函與贈書,徐志摩激動加感動,自然頗費心力。

另外,他的表弟蔣復璁說: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下半年,北洋大學的法科取消,并入北大,他又到北京進北大法科學政治。我也考入北大文預科德文班。我們因班科不同,各有各的同學,所以不大碰頭。他那時喜歡聽戲,有時也在小報上談戲。我偶爾去看他,他把戲評給我看,大家談的也是戲。(25)蔣復璁:《徐志摩先生軼事》,《傳記文學》(臺灣)1989年第325期。

第一學期聽戲、談戲、評戲,加上社團活動,頗多不務學業(yè)。第二學期,除了延續(xù)這些嗜好、活動外,又和妻兄密切往來,5月下旬拜師,6月底回家,這就是徐志摩在北大一學年的讀書生涯。

徐志摩進北大讀書一年,可以說心不在焉,非但不可能結(jié)交名牌教授、學科精英,還荒廢了許多功課。1918年10月4日,《北京大學日刊》刊登“法科補試年考時間表”,附補試之人名及科目,徐志摩補考的科目有六,即民法、經(jīng)濟學、刑法、東洋史、政治史、憲法。(26)《北京大學日刊》1918年第219期。

1918年11月27日,《北京大學日刊》第260號“本校布告四”干脆宣布“法本科一年級政治門學生徐章垿久未到校,照章應令退學。此布”。(27)《北京大學日刊》1918年第260期。不過這些補考、退學云云只是馬后炮,此時,徐志摩已進入美國克拉克大學求學了。

總之,徐志摩在北大法科讀書,志趣都在出國,加上拜梁啟超為師。用通俗話語說,胡適不是徐志摩的菜;當然,胡適也不可能關(guān)注一個法科新生,因而兩人雖同在北大,卻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四、徐志摩歸國初行蹤考辨

林長民給徐志摩寫過一封信,原文如下:

志摩足下:長函敬悉,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之何以為答,并無絲豪(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誤解耳。星期日(十二月三日)午飯,盼君來談,并約博生夫婦,友誼長葆,此意幸亮察之。

敬領(lǐng)

文安

弟長民頓首十二月二日 徽音附候

這封信的原件只署日月而無年份,虞坤林推斷為1921年,他在注(3)中說:“考其信札內(nèi)容及所注日期,此信當作于英國,按時間換算及調(diào)整時差,此信當作于1921年”。(28)虞坤林編:《志摩的信》,上海:學林出版社,2004年,第229-231頁。不知信有何內(nèi)容說明作于英國?至于日期就更奇怪了,12月2日或星期日(12月3日)與英國又有何瓜葛?再說,什么叫“時間換算”,為什么要“調(diào)整時差”?均令人如墜云霧。

陳學勇推論為1920年,說“林長民于1920年底,針對剛發(fā)生的徐志摩愛情表白曾致徐一短函”。(29)陳學勇、王一力:《林徽因徐志摩“戀情”考辨》,《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5期,第32-36頁。寫信地點,亦為英國倫敦。

秦賢次卻將此信定為1922年,寫信地點是北京。理由是:1.從林長民初識徐志摩,到1925年橫死非命幾年中,只有1922年的12月3日為星期日。2.陳博生當時并不在倫敦,“陳博生由晨、時兩報派任‘駐英特派員’后,旋于1920年11月24日由滬起航赴英履新,12月3日那天,船剛剛離開西貢兩天,仍在東南亞的南海上,都還未到新加坡”。3.信中說“并約博生夫婦”,但“陳博生是單身前往倫敦,并未攜帶夫人同去的”。4.1922年12月初,幾個當事人都在北京,包括陳博生夫婦。(30)參見秦賢次:《徐志摩生平史事考訂》,《新文學史料》2008年第2期,第97-109頁。

秦氏論證充分,只是第四條理由過于單薄。茲事體大,不僅與本文考察目標有關(guān),而且涉及徐志摩、林徽因一生行狀之關(guān)鍵,必須詳加考辨。

林長民和林徽因于1921年10月14日離開倫敦,經(jīng)由馬賽搭乘“寶勒茄”輪回國,抵滬時間為11月23日下午。梁啟超隨即派人將其接回北京,住雪池胡同,林徽因仍進培華女子中學讀書。(31)曹汛:《林徽音先生年譜》,《中國建筑史論匯刊》2008年。雪池胡同在景山西門至北海東門之間。

1922年9月中旬,徐志摩從法國馬賽起航回國,10月15日到達上海,10月29日隨父親到南京,11月17日后離開南京。在南京期間,他寫了一首英文詩《月照與湖》給林徽因。(32)陳從周《徐志摩年譜》載:“陽歷十一月在南京作《月照與湖》(英文本)與林徽音,見《西湖記》”。(見陳從周自印本,第26頁)可見他和林徽因有通信,當然知道林徽因的住址。

約11月底徐志摩到達北京,依據(jù)是徐志摩給傅來義的信:“傅來義先生:別后好久沒有寫信。我回到中國已經(jīng)整整兩個月了,在北京也有兩周了”,落款是“徐志摩啟。1922年12月15日。中國北京大學北京晨報社轉(zhuǎn)”。(33)虞坤林編:《志摩的信》,上海:學林出版社,2004年,第451-452頁。

由滬赴京,與徐志摩同行的是瞿菊農(nóng),兩人居然是火車上結(jié)識的傾蓋之交。瞿菊農(nóng)說:

所謂一見如故,也許就是這種意思。現(xiàn)在記得的似乎是從上海同來北京,沿途談的是羅素,是高士華綏是康橋,是志摩朗讀康橋再會吧!是愛恩斯坦,是梁任公、胡適之、太戈爾;到北京后,志摩就先在我那局促的小屋里,那時我住在東板橋妞妞房!住了好幾天,后來他搬到博生那里去。(34)瞿菊農(nóng):《去吧,志摩》,《北晨學園徐志摩紀念特刊》,北平晨報社印行,1931年,第36頁。

徐志摩給傅來義留的地址是“中國北京大學北京晨報社轉(zhuǎn)”,北京晨報社和陳博生對應無疑,但“北京大學”有點令人費解。梁啟超1923年1月2日給徐志摩信的封面寫道“北京丞相胡同晨報社 陳博生先生收下轉(zhuǎn)致徐志摩先生啟。”(35)蔣復璁、梁實秋編:《徐志摩全集》第一卷,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年,第50頁。可見晨報社地址是“北京丞相胡同”,丞相胡同在菜市口一帶,距北大約有15公里,相去甚遠,這是兩個地址。

徐志摩給傅來義留下的兩個地址都可以轉(zhuǎn)信,但第一地址是“北京大學”,足見1922年12月15日前,徐志摩已經(jīng)離開了晨報社與陳博生家,住入北大,因為從丞相胡同到北大,以當年交通條件而論,坐車需3個多小時,如果徐志摩住陳博生處,又到北大活動,每天往返需6小時以上,不合情理。

于是,又出現(xiàn)了三個疑點:一是徐志摩居然到火車上邂逅的新朋友瞿菊農(nóng)局促的“東板橋妞妞房”住了“好幾天”,有違常理。二是徐志摩在瞿菊農(nóng)家既然已經(jīng)住了好幾天,為什么要搬到陳博生家?第三,陳博生是徐志摩在英國時結(jié)交的老朋友,“研究系”的骨干,按說在他家應該住一段時間,可他卻很快搬離,于12月15日前入住北大,又為何故?

三個問題中,前兩個可以由林長民12月2日給徐志摩的信作答,第三個則需要深入解讀徐志摩給傅來義的信。

在討論這些問題前,應該了解一個大前提——徐志摩為何在1922年急于回國。韓石山認為“1922年8月,徐志摩突然決定回國?!@次突然回國的感情線索是什么呢?——林徽因”。(36)韓石山:《徐志摩傳》,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75頁。劉洪濤也說,徐志摩完全可以繼續(xù)留在劍橋,“但他卻選擇了回國,為什么?只有一個解釋:追求林徽因”。(37)劉洪濤:《徐志摩與劍橋大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第16頁。

1922年3月,徐志摩與張幼儀正式離婚,自我感覺有資格向林徽因表述自己的愛情了,于是他興沖沖回國。在火車上邂逅瞿菊農(nóng),得知其住處,便機靈地湊了進去。因為東板橋離林徽因住的雪池胡同太近了,經(jīng)查,從東板橋到景山后街是1.1公里。徐志摩從瞿菊農(nóng)家出發(fā),走到林徽因處,最多只需20分鐘,和林徽因聊聊,以致遞上一封早已寫好的求愛長信,是極其方便的。其實,瞿菊農(nóng)是有所感知的,他強調(diào)“局促的小屋”“東板橋妞妞房”“住了好幾天”,“后來他搬到博生那里去”,似乎有所暗示,不便明說而已。

這封長信引起了林長民的“感悚”,林徽因的“惶恐”,于是就有了林長民12月2日的信,希望通過敘舊,和徐志摩好好談一談,以消解他的“用情之烈”。

再看第二個疑點。徐志摩與林長民談話應該是開誠布公的,陳博生夫婦也在場,他倆扮演的是和事佬,極可能建議徐志摩搬到自己家,陳家在丞相胡同,從丞相胡同到景山后街,有9公里,路途較遠,這種相對隔離的安排,可以避免徐志摩對林徽因用情太烈,舉措不宜。徐志摩也感到了自己的孟浪,便退一步暫避鋒芒,可能第二天,亦即12月4日就搬到陳博生家去了。

第三點,徐志摩到北大,甚至住在北大,有何貴干,我們回過頭看徐志摩給傅來義的信。信中交代了自己的行程后說:

讓我快快告訴你一個我認為是頗不壞的消息。事情是這樣的:當我見到講學會主席梁啟超先生,蔡元培博士以及其他有關(guān)人士的時候,我告訴他們你有意候機會訪問中國,他們聽后喜不自勝,盼望你前來,參觀游覽并演講美術(shù)。我們很樂意負責你的旅費,也會大致按以往和羅素先生所定的條件,致送演講方面的酬勞。

我是代表梁、蔡諸先生寫這封信的,當然也代表我自己。我們向你發(fā)出熱烈的要求和邀請,相信你不會覺得難以接受。(38)虞坤林編:《致傅來義221215》,《志摩的信》,上海:學林出版社,2004年,第451頁。

在信后的附言里,徐志摩還說“若來電。最妥莫如拍到國立北京大學蔡元培先生處,我們負責一切費用”。

徐志摩似乎直接在北大和梁啟超、蔡元培等發(fā)生了聯(lián)系,并代表梁啟超和蔡元培邀請傅來義來華參觀演講。但據(jù)《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載,梁啟超1922年10月末赴南京東南大學講學,直至1923年1月15日才由南京北返。整個11、12月,梁啟超都在南京,徐志摩怎么能在北大“見到”他。徐志摩對如此重大的事,是絕不會撒謊的,又肯定確有其事。

據(jù)筆者查證,他們在南京見過面。梁啟超在11月8日給蹇季常寫信時說:“又六時自往聽講(歐陽竟無處)”。(39)以上均見丁文江、趙豐田編:《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514、517、511頁。關(guān)于此事,徐志摩也說:

十一年冬天歐陽竟無先生在南京支那內(nèi)學院講唯識,每朝七時開講。我那時在南京也趕時髦起了兩個或是三個大早,冒著刺面的冷風到秦淮河畔去聽莊嚴的大道?!医K于聽不滿三兩次拿著幾卷講義也就算完事一宗。梁先生(那時梁先生也在南京講學)也聽歐陽先生的講。(40)《〈梁啟超來函〉附志》,原載1925年11月28日《晨報副刊》,見韓石山編:《徐志摩全集》第2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71-272頁。

這是徐志摩在1922年歸國之初,與梁啟超唯一的見面機會,他肯定和梁啟超講過傅來義“有意候機會訪問中國”。傅來義是徐志摩為劍橋結(jié)識的好友羅杰·弗萊起的中文名字。羅杰·弗萊(1866-1934),英國形式主義批評家,西方現(xiàn)代主義美術(shù)的開山鼻祖,英國著名藝術(shù)史家和美學家,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shù)批評家之一。鑒于傅來義的成就與名聲,梁啟超授權(quán)徐志摩出面邀請是很自然的。

“講學會”是梁啟超在1920年組建的,其主要職能是“定每年聘名哲一人來華講演”,經(jīng)費來源為“政府每年補助二萬元,以三年為期,此外零碎捐款亦已得萬元有奇”。(41)《致東蓀兄書》,《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83頁。12月9日,張元濟給梁啟超寫信說“自(民國)十年分起,每年歲助講學社五千元,專為聘員來華講演之用,三年為限,以后再另作計議”。(42)丁文江、趙豐田編:《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88頁。

講學會經(jīng)費充裕,梁啟超有決定權(quán),徐志摩的建議被獲準。他到北大,便拉上了蔡元培。說來也巧,蔡元培在英國考察時,和徐志摩曾有交往,恰與此有關(guān)。據(jù)《蔡元培日記》載,他于1921年5月13日到倫敦,15日的日記說:

偕徐君志摩訪費拉依君,并晤其妹,其女及別一女友。費氏為新派畫家,壁上懸畢克梭(Picasso)油畫一幅,乍觀之,似圖案,非圖案;似人物,非人物;費氏為我等解說,謂所繪為女子頭面,系畢氏初入手時所作。蓋見一物而覺其為美者,無非種種線之感觸;今抽取此若干線而從新組織之或重復之,遂成此狀。但近日畢氏所注意者,欲于新組織上仍留有自然物形式。費氏又出示自作陶器,又出示波斯畫印本,對于其簡單處尤為賞嘆。費氏詆學院派之美術(shù)為庸俗。(43)王世儒編:《蔡元培日記》,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

這位費拉依,就是羅杰·弗萊,蔡元培紹興鄉(xiāng)音較重,lr不分,便把弗萊(Fry)讀成FLY,即費拉依。其實,徐志摩給弗萊取的中文名傅來義,也與弗萊(Fry)的讀音有關(guān),只不過把F譯成中國人比較常見的“傅”姓。于是我們明白了,傅來義、費拉依,都是弗萊(Fry)的異讀,指的是同一個人,即羅杰·弗萊。

蔡元培在英國和徐志摩一起拜訪的正是西方現(xiàn)代主義美術(shù)的開山鼻祖羅杰·弗萊。一年半之前,弗萊及妹妹、女兒、女友一起,在倫敦熱情接待了蔡元培和徐志摩,作了深入淺出的詳盡講解,給蔡元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日記一般都記載簡略,對此事卻敘述詳細。并且,在第二天的日記里,他接著說“十六日:參觀美術(shù)學院展覽會,已稍收新派畫”,(44)王世儒編:《蔡元培日記》,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顯然是對羅杰·弗萊講解的回應。

世上竟有如此湊巧的事。所以,徐志摩到北大拜訪蔡元培,提出邀請羅杰·弗萊來華之事,蔡元培當然愿意玉成此舉。況且又不用北大出資,至于電報費之類,不在話下,“負責一切費用”。

于是徐志摩興高采烈地代表梁啟超、蔡元培給傅來義寫信,“發(fā)出熱烈的要求和邀請”。由于和梁啟超見面在先,與蔡元培聯(lián)絡在后,和英國人說起來頗費口舌,徐志摩干脆一并寫成“當我見到”云云,也是能夠理解的。

那么,此時的徐志摩想見胡適,應該輕而易舉。同時,給傅來義的第一地址是北大,也順理成章,當時北大的管理層可謂“何人不識徐志摩”。

有個細節(jié)必須交代。徐志摩《默境》詩小序云:“十二月八日與KY及SP同游西山靈寺僧家,時暮靄已蒼,風籟噤寂……”(45)原載1923年4月20日上?!稌r事新報》副刊《學燈》,見韓石山主編:《徐志摩全集》第4卷,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83頁。西山有靈光寺,想必為徐志摩所云“靈寺”。丞相胡同到西山有24公里,如今乘公交都要2個多小時,北大則離西山較近,以情理度之,徐志摩于7日入住北大,第二天到西山靈寺一游,是為允當。

至此,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是:徐志摩約11月末到北京,在瞿菊農(nóng)家住了5天左右,其間于2日收到林長民的信,3日與林長民、陳博生夫婦共進午餐,4日從瞿家移居陳博生處,約3天后,亦即7日遷往北大,8日游西山。從9日到15日,徐志摩已經(jīng)儼然成了中英文化交流大使,在北大風生云起。

五、徐志摩與胡適相識時間考訂

可以確認徐志摩、胡適兩人已經(jīng)相識的資料是,《胡適日記》1923年6月7日寫道:“經(jīng)農(nóng)帶來君勱、志摩一信”。(46)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30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37頁。以后,胡適與徐志摩多有書信往來,如《山中日記》9月9日“寄信:志摩(謝他寄九月八日《時報》上的妖言)。收信:志摩二、任之、李守?!?,9月13日“收信:志摩”,9月22日“收信:志摩。發(fā)信:志摩”,9月24日“收信:志摩”。(47)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30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4-52頁。

從徐志摩角度看,最早顯示兩人相識的是1923年8月8日給胡適的信。(48)虞坤林編:《志摩的信》,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247頁。從信中看,彼此相熟,當非初識。那么,他們到底相識于何時?

1923年5月10日,徐志摩在給奧格頓的信中說:“我想我在圣誕節(jié)前后曾經(jīng)給你寄過一本胡適先生論邏輯的小書。如果它郵丟了,我可以另給你寄一本。你可以從此書中看到一些重要的東西”。(49)劉洪濤譯注:《徐志摩致奧格頓的六封英文書信》,《新文學史料》2005年第4期,第73-77頁。這里說的圣誕節(jié),一定是1922年的圣誕,非常明顯,徐志摩在提醒奧格頓,要注意胡適的“小書”。

這本小書指的是胡適的英文著作TheDevelopmentoftheLogicalMethodinAncientChina,本為胡適的博士論文,寫于1915年9月至1917年4月。1922年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英文版,以后又印行了兩版。(50)參看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5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頁;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35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98頁。此書英文名直譯為《古代中國邏輯方法的發(fā)展》,胡適自己譯為《先秦名學史》。出版過程是,1922年“3月13日,亞東圖書館的汪原放寫信告稱,《先秦名學史》,已托商務印書館代為排印,因那里的英文排版與校對的力量甚強”。10月25日,汪原放又致信胡適,“《先秦名學史》,商務館答應11月1日先訂出二三百本。問附有‘Vita’(履歷)的一百本如何分寄。請示知”。(51)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88、97頁。

書在上海剛出版,北京市面上購買已屬不易,按常理推斷,徐志摩如若購買,也只需買一本,但他擁有不止一本。聯(lián)系到徐志摩“文化大使”的身份,書系胡適贈予,且多送幾本,以便徐志摩寄給英國朋友,是合乎情理的。因此,徐志摩和胡適應該結(jié)識于1922年圣誕節(jié)前。

據(jù)《胡適年譜》記載,1922年的12月17日,胡適“自是日起,請假一年,離校休養(yǎng)”,并且于24日在《努力周報》34號刊登了“自十二月十七日起,離校修假”的啟事。(52)耿云志:《胡適年譜》,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98頁。也就是說,從12月17日起,要在北大結(jié)識胡適是不可能的。

再看《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1922年條下“十二月十日,先生病了,醫(yī)生不令他工作?!杜Α返木庉嬍聞胀懈咭缓鞒帧?《本報特別啟事》,《努力》三二期)”。(53)胡頌平:《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二冊,臺北:臺灣聯(lián)經(jīng)出版公司,2015年,第515頁。

徐志摩約7日住入北大,即設法與蔡元培聯(lián)絡,候蔡定奪。8日漫游西山后,在北大風生云起,可以隨時結(jié)識胡適。根據(jù)上述胡適行蹤,兩人結(jié)識的時間可略定為12月9日至16日之間。如若“十日,先生病了,醫(yī)生不令他工作”,連接待客人也在此列的話,那么他們初識的時間幾乎可以定于12月9日了。既然已經(jīng)認識,10日至16日,兩人還可以繼續(xù)交往,直至胡適離開北大。

徐志摩作品的發(fā)表狀況,也可佐證上述推論。

1922年12月17日,徐志摩在《努力周報》第33期發(fā)表了詩歌《歸國雜題馬賽》,這是徐志摩在《努力周報》最早發(fā)表的作品。

徐志摩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時,1920年8月于《政治學報》(PoliticalScienceQuarterly)第1卷第2期發(fā)表了《社會主義之沿革及其影響》《樂土康莊》《自由國家之社會、國際聯(lián)盟之要義及其實施》(54)這三篇文章,收入陳建軍、徐志東編:《遠山:徐志摩佚作集》,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年,第40-76頁。三篇文章。到英國讀書時,發(fā)表了《安斯坦相對主義(物理界大革命)》,刊登于1921年4月15日《改造》雜志第3卷第8期。后來又發(fā)表了《羅素游俄記書后》與《評韋爾思之游俄記》,均刊登于1921年6月15日《改造》雜志第3卷第10期。

徐志摩在海外留學期間一共發(fā)表了這六篇文章,前三篇刊登于《政治學報》,這是徐志摩和王伯衡、萬兆芝、張奚若、金岳霖等哥大研習政治學校友共同創(chuàng)刊的。后三篇刊登在《改造》雜志第3卷,《改造》前兩卷由張東蓀、俞頌華主編,后兩卷由梁啟超、蔣百里主編,屬于“研究系”的刊物。

徐志摩《歸國雜題馬賽》于12月17日發(fā)表后,12月24日又在《努力周報》第34期發(fā)表詩歌《歸國雜題地中海》;以后他有一系列作品連續(xù)不斷發(fā)表在該刊,截至1923年10月???,徐志摩在《努力周報》一共發(fā)表了18篇作品。如果沒有胡適的支持,一個并非刊物“同人”的作者,要想在短短的十個月里,發(fā)表那么多的作品,談何容易。

《胡適日記》1922年5月3日載“《努力》第一期稿子今天收齊了”,5月7日載“《努力》第一期出版”。(55)季羨林主編:《胡適全集》第29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616、619頁。可見,從集稿到出版,大約需要三、四天。徐志摩《歸國雜題馬賽》是現(xiàn)成的稿子,姑且定交稿到發(fā)表為5天,那就是12月12日之前交的稿??梢?,約在1922年12月9日左右,徐志摩與胡適已然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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