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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寫本《秦婦吟》綜合研究

2022-11-23 14:11廖小紅
平頂山學院學報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寫本殘片工整

廖小紅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

《秦婦吟》是唐末詩人韋莊的鴻篇巨制,借秦婦之口吟黃巢之亂的悲慘景象以及官兵的殘暴擾民,是唐末離亂社會的“詩史”存照。全詩238句,1 666字,是現(xiàn)存唐詩中最長的敘事詩。然而,由于韋莊本人出任后蜀丞相之后的諱莫如深及人為干預(yù),此詩遂致不傳(1)據(jù)《北夢瑣言》記載:“蜀相韋莊應(yīng)舉時,遇黃巢犯闕,著《秦婦吟》一篇,內(nèi)一聯(lián)云:‘內(nèi)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爾后公卿亦多垂訝,莊乃諱之。時人號‘秦婦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內(nèi)不許垂《秦婦吟》障子,以此止謗,亦無及也?!蓖鯂S由此提出韋莊自禁《秦婦吟》原因為“止謗說”,陳寅恪則認為自禁乃是“志希禍免”。。敦煌藏經(jīng)洞被發(fā)現(xiàn)后,王國維首先從伯希和處索抄到《秦婦吟》的文本,開《秦婦吟》研究之先河,韋莊巨制重見天日(2)王國維見到日本學者狩野直喜抄于英國圖書館的敦煌寫本,文中存有“內(nèi)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一句。王國維據(jù)《北夢瑣言》記載判斷此為韋莊失傳近千年的《秦婦吟》,此后學術(shù)界迅速掀起了一股研究《秦婦吟》的熱潮。。其后相關(guān)寫本被不斷發(fā)現(xiàn),研究成果也層出不窮。迄今為止,敦煌寫本中的《秦婦吟》共發(fā)現(xiàn)14件,是同題詩作傳抄最多者(3)14件寫本分別為P.3381、P.3780、P.3910、P.3953、P.2700、S.692、S.5476、S.5477、S.5834、羽57R、Дx.4568、Дx.4758、Дx.6176、Дx.10740。其中 Дx.4758與Дx.10740可綴合,羽57R與S.692可綴合,P.2700與S.5834可綴合。。今綜合已有研究成果,試從寫本的形制、功用及傳抄流布等方面,對這14件寫本作一綜合觀照。

一、寫本形制

現(xiàn)存14件《秦婦吟》寫本的保存形制主要有三種,即卷軸裝、冊子本與殘片。形制不同,其功能用途也相應(yīng)有異。

(一)卷軸裝

卷軸裝是刻本出現(xiàn)之前紙質(zhì)書籍的主要流存形式,源于簡帛時代的簡冊翻卷形制。在14件《秦婦吟》寫本中,卷軸裝有6件,其中部分可綴合。

1.P.3381,首殘尾全,由五紙粘合而成??瑫?,起筆數(shù)行工整清秀,往后漸次率意,文字間有錯訛,且多有遺漏。首行至第55行均有朱筆句讀。首尾均題“秦婦吟一卷”,卷末有題記一行:“天復(fù)伍年乙丑歲十二月十五日敦煌郡金光明寺學仕張龜[寫]。”詩的開頭寫道“中和癸卯春三月”,可知韋莊創(chuàng)作該詩的時間是公元883年。據(jù)題記可知,此卷的抄寫時間是在公元905年,此時離創(chuàng)作時間僅過去22年,韋莊也尚在人世。本件是目前所知所有《秦婦吟》寫本中抄寫時間最早、內(nèi)容也最為完整的一件。

2.P.3780,首殘尾全,由三紙粘合而成。前半部殘缺嚴重,有污漬浸染,卷尾有明顯斷裂痕跡。先粘后寫,正面有較均勻的界欄,楷書,書法工整。正文起自“中和癸卯春三月”,訖于“詠此長歌獻相公”,卷末另有題記“顯德二年丁巳歲二月十七日楊定遷手令□、顯德二年丁巳歲二月十七日就家學士郎馬富德書記、大周顯德四年丁巳歲二月十九日學士童兒馬富德書記”。題記覆蓋著四行朱筆雜寫,為“弟一 弟二 散 弟三君不見生生鳥,弟四送,送遠還通達,逍遙近道是。是逢遐逢□,進退厘游連”。背面雜寫“丙子年五月十五日學仕郎楊定遷自手書記之耳已”“大周顯德四年丁巳歲九月□□日就家學士郎馬富德書記”“崔氏夫人訓女文 香車寶馬”“大云之寺”“丙子年五月十五日小次張文成到此索僧政院內(nèi)見海”等。由題記和雜寫可以推斷,該寫本是在寺院中流傳的寫本,且流傳時間較久。

3.P.3953,首尾皆殘,無題記,由兩紙粘合而成??瑫?,抄寫工整,字跡雖遲滯稚拙,但筆鋒成熟,且所存正文無錯抄、漏抄和涂改現(xiàn)象。起自“喧呼來酒市,一朝五鼓人驚起”,訖于“諸剝生靈過朝夕,妾聞此語”。該寫本無題記與署名,無法判斷其確切的抄寫時間。

4.羽57R+S.692綴合本(4)張涌泉在《敦煌寫本〈秦婦吟〉匯?!分惺状螌⑦@兩個寫本綴合并入校。載《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4輯,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311-341頁。。羽57R,首全尾殘,有少許污漬浸染,保存良好,有朱筆句讀。楷書,筆跡遲滯,卷首有四枚鈐印。S.692,首尾皆殘。每行字數(shù)與羽57R略同,楷書,有兩種字跡間雜。一種筆跡遲滯,體勢拘謹,另一種筆跡流暢,字形較舒展,據(jù)筆法特征判斷當為同一人所書。卷尾有題記“貞明伍年己卯歲四月十一日燉煌郡金光明寺學仕郎安友盛寫記”,可知該卷的抄寫時間為公元919年。寫卷綴合后首全尾殘,內(nèi)容完整,尾題下有雜字“一米鍬鑃”。據(jù)題記可知該寫卷與金光明寺有關(guān),是在寺學教材中學郎所抄寫本。

5.P.2700+S.5834綴合本(5)柴劍虹1983年發(fā)表的《〈秦婦吟〉敦煌寫卷的新發(fā)現(xiàn)》中發(fā)現(xiàn)S.5834與P.2700實為同一寫卷。。P.2700首全尾殘,首題“秦婦吟,右補□韋莊撰”。卷中有三種字跡,第23-30行較流暢圓潤,第39-49行較迅疾鋒利,其余字跡較遲滯。卷中字雖多脫訛,有淡墨涂改痕跡,但字跡工整。卷背有正書、倒書,多已模糊不清。背面雜寫共計11行,有“張海昌年書壬□□為”“龍興寺”“藍圖寺”“金光明寺”“大云寺”“張興順”“丁亥年正月一日洪潤?quán)l(xiāng)百姓”等字樣。S.5834,僅余一殘片,13行,字跡末行有題記“貞明陸年歲在庚辰拾貳月”,可知該卷抄寫時間為公元920年。S.5834可以綴合于P.2700卷末左上側(cè),正好與前句“匣中秋水拔青蛇”相接。該寫本背面內(nèi)容繁雜,出現(xiàn)了多個寺院名,與寺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此寫本應(yīng)該也是在寺學中被作為教材使用,后來被學郎帶到民間,所以背面出現(xiàn)了“洪潤?quán)l(xiāng)百姓”字樣。

6.Дx.4758+Дx.10740綴合本(6)潘重規(guī)據(jù)吳其昱抄本定Дx.10740-6為《秦婦吟》殘片,徐俊進而指出該號第6、7、8、9、10為同一《秦婦吟》寫本殘裂而成,張新朋又提出Дx.10740-11和Дx.4758亦斷裂自此寫本,后張涌泉《敦煌寫本〈秦婦吟〉匯校》將此綴合本全部入校,收入《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4輯,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311-341頁。Дx.4758見《俄藏敦煌文獻》第1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313頁;Дx.10740見《俄藏敦煌文獻》第15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22-24頁。。由7個碎片綴合而成(7)分別為Дx.4758、Дx.10740-6、Дx.10740-7、Дx.10740-8、Дx.10740-9、Дx.10740-10、Дx.10740-11。,Дx.10740-11與Дx.10740-9形狀不甚貼合,有交疊部分,當Дx.10740-11在下時正面、背面字跡均非常貼合(8)綴合發(fā)現(xiàn),Дx.10740-11背與Дx.10740-9背習字中兩個“際”殘缺筆畫剛好可以補足。。Дx.4758僅余一殘片,起于“夜臥千重劍戟圍”之“戟圍”二字,訖于“昨日官軍”。Дx.10740殘余部分字跡清晰工整,書法美觀。兩者綴合部分之間約缺6行。綴合本背面共存24行習字。Дx.10740除《秦婦吟》外,還有兩殘片。第一張殘片起自“肌扶輪可惜力”,訖于“如今落□”。據(jù)文中“欲得身才命”可考,此為王梵志詩殘片[1]。S.3393號寫本中所存王梵志詩與本文相似。第二張殘片起自“擁千群之□”,訖于“流血諸余釵”。據(jù)文中“草頭渾赤不見山”可知,此殘卷為《秦將賦》[2]。

(二)冊子本

《秦婦吟》冊子本共有三件,編號分別是P.3910、S.5476和S.5477。

1.P.3910,共19紙,有界欄,欄寬不等??瑫?,筆跡粗率稚嫩。該冊封面污損嚴重,有正書與倒書,存“第五廣要道章”“四五刑”“十一”“記孝行章弟”“圣至章弗”“氣若”“二爰滿”“經(jīng)寫”字樣,為《詠孝經(jīng)十八章》章題六行。正文依次抄寫《茶酒論一卷》《新合千文皇帝感辭壹拾壹首》《新合孝經(jīng)皇帝感辭一十一首》《秦婦吟》?!恫杈普撘痪怼?,頂格寫“茶酒論一卷”,后空格寫“并序鄉(xiāng)貢進士王敷撰”。正文共68行,尾題“茶酒論一卷”。全文錯處多且痕跡明顯,行文歪曲未對齊?!缎潞锨幕实鄹修o壹拾壹首》,正文19行,首題單獨列行,尾題“新合千文一卷”。《新合千文皇帝感辭壹拾壹首》為重新組合的千字文,是敦煌地區(qū)重要的蒙學讀物?!缎潞闲⒔?jīng)皇帝感辭一十一首》,正文60行,尾題“新合孝經(jīng)一卷”。所抄《秦婦吟》不全,起自“中和癸卯春三月”,訖于“城外風煙如寒色色色色文”。書首有題記一行:“己卯年正月十八日陰奴兒買策(冊)子?!薄瓣幣珒骸痹诙鼗蛯懕局谐霈F(xiàn)的頻率很高,S.5441《捉季布傳文》有“戊寅年二月十七日陰奴兒寫之手書自手書”。“己卯”是公元979年,是此卷抄寫時間。冊子末亦有題記“癸未二月六日凈土寺彌趙員住左手書”,接著又重復(fù)抄寫了一遍,但不完整,且落款為“趙托”。此時為公元983年,該冊是陰奴兒買來作抄寫之用,卷尾題記是四年后趙托拿到該寫本所題。寫本中有兩行雜寫“無恥辱之患,對食不貪,蓋是修身之本,爭財必有滅身之禍”,意為不貪不爭,靜心養(yǎng)性,這兩行雜寫也符合凈土寺僧所求。寫本前后字跡不一致,當非一人所書。

2.S.5476,首尾皆殘,無題記,前后有脫頁?,F(xiàn)存9紙,共存103行。前半部分書法工整,后半部分書寫粗率,但據(jù)筆法特點分析或當為一人所寫。起自“門外起紅塵,已見街忠(中)擂金鼓”,訖于“筵上犧牲無處覓,旋教魘”。

3.S.5477,首殘尾全。共10頁,除第8、9頁外,各頁均有界欄,欄寬不等。首題無,尾題“秦婦吟一卷”。楷書,字跡工整。開頭與中間墨跡濃淡不一,但字跡筆鋒相同,當為同一人所寫。寫本起自“斜開鸞鏡懶梳頭”,訖于“詠此長歌獻相公”。徐俊認為S.5477與P.3910皆為陰奴兒所寫,張涌泉認為P.3910中的缺句“斜開鸞鏡懶梳頭”剛好是S.5477的開頭,所以S.5477是P.3910錯抄后的重抄卷,兩個寫本剛好合成完整的一卷。田衛(wèi)衛(wèi)認為S.5477是脫落自P.3910的折頁,且抄寫于同一個母本[3]。但S.5477與P.3910不能合成完整的一卷,不是同一人所抄,也不是同一個母本。理由有二:其一,兩者在用詞與書寫筆法方面有很大差別;其二,P.3910中抄漏的“斜開鸞鏡懶梳頭”,中間接兩行雜寫,本人抄寫時并未發(fā)現(xiàn)漏抄,是粗心所致。故S.5477應(yīng)該不是脫落自P.3910的折頁。

(三)殘片

1.Дx.4568[4],共兩件殘片,字跡工整。右側(cè)殘片存“□□獨向綠楊陰下歇,鳳側(cè)鸞欹鬢□斜,紅攢黛斂眉心折,借問女郎何處□含嚬欲□……袂謝”三行。左側(cè)殘片存雜寫“今朝 今朝到此寺壁上亭臺字 字曰受 顮”兩行。徐俊認為此殘片可與Дx.10740拼接,張涌泉和田衛(wèi)衛(wèi)則認為不可,今從張、田之說。從寫本形態(tài)與字形字距來看,兩者存在很大的差異。Дx.4568每行字數(shù)約為14字,Дx.10740 每行字數(shù)約為22字。Дx.4568為行書,字跡修長拙稚;Дx.10740為楷書,字跡工整圓潤,兩卷不可拼接。

2.Дx.6176[5],現(xiàn)存三殘片,殘片中間部分有壓痕,或原為冊子本。字跡工整,筆勢鋒利。據(jù)判斷該寫卷前后都有脫頁。此寫本《俄藏敦煌文獻》未定名,徐俊最早發(fā)現(xiàn)并校錄[6]。依次抄有《鷹賦一卷》《鶻賦》《秦婦吟》?!耳椯x一卷》有尾題,下重復(fù)寫“鷹賦一”三字,起自“鹯鷂小而咸輕”,訖于“比無用于不用,豈童年而者論”,中間由于殘泐而詩句有缺,共存65行?!耳椯x》又見Дx.10257。《鶻賦》一卷,下僅存“伊鷙之雄毅”?!肚貗D吟》首題“秦婦吟 補闕”,一行正文后接兩行雜寫,為“天福十一年二月十七日□ □鄉(xiāng)百姓□愿成□”。據(jù)此判斷該卷抄寫時間為公元946年。后又題“秦婦吟 補闕”,正文內(nèi)容起于“中和癸卯春三月”,訖于“是時西面官軍入,擬向”。

二、功能用途

寫本的形制不同,它的功能用途也應(yīng)有差異。通過對寫本內(nèi)容的細讀,本文將這14件寫本分做以下幾類進行考察:

(一)文士寫本

這類寫本主要有Дx.4568、Дx.6176、S.5476、S.5477,普遍抄寫工整,筆跡也相對嫻熟,大概是文士抄寫用來備考或?qū)9W習之用。Дx.4568末行中間部分缺失,依稀可見界欄,字跡拙劣但抄寫工整。Дx.6176 中有“□鄉(xiāng)百姓□愿成□”字樣,可知該寫本應(yīng)是在民眾之間傳播的寫本。S.5476前9頁有烏絲界欄,欄寬較均勻。前后書寫風格不一,或肆意或工整。據(jù)其筆法特點分析當為同一人所書,書寫時隨心而寫,造成了書寫風格的差異。S.5477除第8、9頁外,各頁均有烏絲界欄??瑫昂髸鴮懖町愝^大,但據(jù)筆法可見為同一人所書。文士寫本的抄寫大都較隨意,不受行款的約束,但字跡工整。能隨心所欲地書寫,可見其書法造詣,歸為文士寫本或為一說。

(二)學郎抄本

學郎抄本有P.3381、P.3780、羽57R+S.692綴合本、P.2700+S.5834綴合本、Дx.4758+Дx.10740 綴合本。每個抄本后都有“學仕”“學士郎”“學士童兒”的稱謂,這些不同稱謂指的都是求學的學子。古代學子歷來都是“學而優(yōu)則仕”,這些學子自稱為“學仕郎”,飽含著對出仕從而建立功業(yè)的期待。“士”為“仕”簡寫或俗寫。學郎寫本既是學生完成的“家庭作業(yè)”,也作為教材在敦煌地區(qū)流傳。

P.3381卷末有題記“金光明寺學仕張龜[寫]”。P.3780卷末題記“顯德二年學士郎馬富德書記”“顯德四年學士童兒馬富德書記”,田衛(wèi)衛(wèi)認為“顯德二年”為誤寫[7]。但不應(yīng)是誤寫,此學郎寫本作為教材傳播,流傳的時間長。因此“顯德二年”應(yīng)是學士郎馬富德抄寫完詩歌后所寫的題記,此時是公元955年,兩年后他又一次拿到了自己的抄本,興致使然又在上題了一則題記,這時是公元957年。背面雜寫中有“丙子年”字樣,為公元976年,可見此寫本存在時間很長,有成為教材的可能性。“顯德四年”的字跡較“顯德二年”更工整成熟,自稱從“學士郎”變成了“學士童兒”。第一則題記字跡潦草,和寫本的抄寫字體不一。“手令”一詞指親手下的告諭、指示令,一般是上級對下級。因此不妨大膽猜測一下,此學郎寫本,楊定遷為師,寫本為課后作業(yè)。第一行題記是老師批改作業(yè)后的標記,就像現(xiàn)在的“已閱”。題記后附學郎詩“手若(弱)筆惡,若有決錯,名書(師)見者,決丈五索”?!笆秩?弱)筆惡”這類詞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敦煌寫本中,大抵意為“抄寫不當、敬請見諒”,表示謙虛求教、請指正等意。P.3433與P.2604都出現(xiàn)了類似謙辭,可見這類謙辭在當時是比較流行的,也符合學郎的身份。P.2700+S.5834綴合本背面同樣也出現(xiàn)了“手若力惡多”字樣,不過前后已殘損,無法辨認。背面雜寫中“龍興寺”“藍圖寺”“金光明寺”“大云寺”等字樣也表明該寫本作為教材在各寺學的傳播情況,故P.2700+S.5834綴合本為學郎寫本無疑。

羽57R+S.692綴合本,卷尾接學郎殘詩一行,詩云:“今日寫書了,合有五升米。亭代不可得,壞(還)是自身災(zāi)。”大意為抄了詩歌來換糧食。卷背有“西州”“張德宗(?)市?!薄皩⒂小钡壬倭课淖??!敖袢諏憰恕鳖愃频膶W郎詩又見于BD01199號、阿斯塔那363號墓出土卜天壽《論語》抄本,但僅首句相似。徐俊認為,此詩未必為安友盛所寫,有可能是流傳于敦煌地區(qū)的帶有集體性創(chuàng)作特征的詩歌,與P.3780“手若筆惡多”類似。柴劍虹根據(jù)其內(nèi)容推測,此寫本當為金光明寺學郎安友盛為折抵米債而代寫《秦婦吟》這一長詩[8]。伏俊璉認為,此詩記述了學郎安友盛替別人抄書取得報酬的情況,而所抄的書就是本卷的《秦婦吟》,這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學郎們業(yè)余的“勤工儉學”生活[9]。此判斷可信,學士郎為了補貼家用而代抄作業(yè)在當時或時有發(fā)生,這首詩應(yīng)是抄完后為抒情而作。Дx.4758+Дx.10740綴合本背面為習字,每字書一行,所習文字依次為“達馴之性大師講化”“升升蜂臺瀾挹之無際之舊”“霧集行檀馳”,田衛(wèi)衛(wèi)考訂其出自《重修開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10]。該習字抄寫工整,應(yīng)為學士郎練習書法所抄。故此兩件寫本都為學郎寫本。

無論是學郎寫本還是文士寫本,都是當時敦煌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為學校教材,《秦婦吟》的寫本數(shù)量與流傳廣度都與學校教育密不可分。一方面,《秦婦吟》作為教材豐富了敦煌教育的內(nèi)容;另一方面,敦煌的教育也提高了《秦婦吟》的知名度,擴大了其影響,對《秦婦吟》在敦煌地區(qū)廣為流傳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三)講唱寫本

敦煌寫本中有許多抄有散韻相間講唱文學的寫本,這類寫本通俗易懂,在民間的傳播范圍極廣。P.3910就是用作講唱表演性質(zhì)的寫本,除《秦婦吟》外,其中所抄的《茶酒論》《新合千文皇帝感辭壹拾壹首》《新合孝經(jīng)皇帝感辭一十一首》都是講唱文學。關(guān)于《茶酒論》的文體歷來頗有爭議,大體可以分為小說、變文、俗賦、戲劇講唱、論議散文。趙逵夫認為《茶酒論》應(yīng)該是一份戲劇腳本,他認為:“完全用代言體形式寫成的《茶酒論》,可以看作是唐代俳優(yōu)戲演出腳本的實例。由此斷定,我國在唐代以前已經(jīng)有了可以付諸演出的戲曲腳本,《茶酒論》是一份珍貴史料,能夠?qū)袢苏J識唐五代的戲曲狀況和劇本創(chuàng)作情況提供幫助。”[11]《茶酒論》是晚唐時人模仿俳優(yōu)戲采用對話形式而作的腳本,全篇采用代言體這種極具戲劇特征的形式,這是其作為講唱文學流傳的有效例證,故文體為戲劇講唱更佳。

同抄的《皇帝感》是敦煌地區(qū)重要的蒙學讀物?!盎实鄹小痹瓰榻谭磺?,是民間俗唱。任半塘認為:“盛唐歌場之設(shè)可能已遍及州郡,‘皇帝感’辭既入歌場,體雖不演故事,若曾穿插說白,入講唱,已極明顯。”[12]743可見《皇帝感》是當時比較流行的曲調(diào),除贊頌皇德外,還對《千字文》的句子進行形象的演繹。它通過對經(jīng)典作品的吟詠,達到導俗訓世的目的,是民間生動通俗的啟蒙教材,故《新合千文皇帝感辭壹拾壹首》與《新合孝經(jīng)皇帝感辭一十一首》在敦煌地區(qū)作為講唱文學傳播的可能性很大?,F(xiàn)有敦煌寫本大多按某個規(guī)律集成,如佛經(jīng)寫本、藏文寫本、詩歌寫本。P.3910中《秦婦吟》與《茶酒論》等講唱文學抄寫在同一個寫本上,P.3780背面也有抄《崔氏夫人訓女文》。再加上《秦婦吟》本身人物關(guān)系單純,結(jié)構(gòu)巧妙,描寫生動細膩,有作為戲劇再現(xiàn)的可能性?!肚貗D吟》與講唱文學抄在同一寫本上,使我們不得不懷疑其作為講唱文學傳播的可能性。且古代文學傳播比起書本教材更多的是口耳相傳,文本在傳播過程中成為變文或講唱的可能性極大。

三、《秦婦吟》的流傳

《秦婦吟》無傳世本,其失傳雖大都認為是韋莊自禁所致,但細推之下難以成立。P.3381的抄寫時間距該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很近,可見其在很短時間內(nèi)就迅速傳播開來,說明該詩流傳很廣。在已經(jīng)傳播開來的情況下,單憑作者本人的自禁意愿是很難阻止其繼續(xù)流傳的。雖《秦婦吟》在中原地區(qū)沒有受到極大歡迎,但不致消弭。那為何宋代以來未見《秦婦吟》傳世本?《秦婦吟》以何種原因消失在歷史的舞臺上,有待我們進一步研究。與中原地區(qū)相反,《秦婦吟》在敦煌地區(qū)卻是極受歡迎的。由現(xiàn)存寫本可知,敦煌學校教育中以《秦婦吟》教授學童,學郎手抄口誦,擴大其流傳。又由于該詩在詩歌上的巨大成就和描寫唐末離亂社會的深刻感人,使之進入世俗講唱文學的視野,將其與《茶酒論》等講唱文學歸為一途,成為俗講的內(nèi)容,更是擴大了它的流傳。

《秦婦吟》作為唐代最長的敘事詩,采用直敘與倒敘結(jié)合的敘述方式,通過“秦婦”與“老翁”的視角,將起義軍對民眾的迫害、官軍的無能與殘暴、戰(zhàn)后社會的蕭條與人民的慘狀描寫得淋漓盡致。詩篇以“秦婦”自敘的口吻展開,內(nèi)容分為四部分:她在黃巢攻破長安時的遭遇,陷在黃巢軍中的痛苦生活,東奔時社會的動亂與慘烈,老翁自述悲慘的經(jīng)歷。詩歌塑造的人物形象典型生動,語言極富韻律美。這樣優(yōu)秀的長詩在傳入敦煌地區(qū)后,深受普通民眾與敦煌學子的喜愛,除詩歌本身的優(yōu)秀外,也與傳抄人群的經(jīng)歷密不可分。

中原地區(qū)長期受儒學思想影響,像《秦婦吟》這種描寫血淋淋戰(zhàn)爭的非正統(tǒng)詩歌,不會得到廣泛的傳播。敦煌地區(qū)長期處于古代版圖的邊緣,時局動蕩,經(jīng)常發(fā)生戰(zhàn)爭。《秦婦吟》在敦煌流行時恰逢陷蕃戰(zhàn)爭后,社會生活受到戰(zhàn)爭的影響,其中也包括教育。這時教育從傳統(tǒng)的州學、州醫(yī)學、道學等轉(zhuǎn)入寺學。為了避禍而進入寺院的“破落官”教師與學子在寺中學習,將《秦婦吟》選為教材,故各抄本頻繁出現(xiàn) “大云之寺”“生生鳥”“金光明寺”等佛教用語。可見,《秦婦吟》被選為教材與當時文人親身經(jīng)歷敦煌陷蕃的動蕩有關(guān)。這時的他們不再只關(guān)心儒學大義,而是對和自己切身感悟相關(guān)的戰(zhàn)爭題材作品更加關(guān)注。

此時的寺學作為教育機構(gòu),有眾多學子與教師。這些學子與教師和世俗生活緊密相連。他們在學校中所傳抄的文章,通過平時的生活傳播到家庭和市井中,使《秦婦吟》深入大街小巷成為一種可能。從學校到家庭、從家庭到市井的傳播方式,使《秦婦吟》的受眾極廣,傳播范圍也極大。從目前所了解的情況來看,《秦婦吟》寫本的抄寫者屬于不同階層,有“學士郎”也有“百姓”;寫本所屬學校與地理位置也不同,所抄寫本的功用也不同。學子們往返于社交圈時,給《秦婦吟》創(chuàng)造出從學校到家庭、到社會的傳播機會。學子們的傳誦是《秦婦吟》主要的傳播方式,他們的喜愛也使得《秦婦吟》廣為流傳成為可能。從社會環(huán)境來說,當時的敦煌處于歸義軍統(tǒng)治時期,社會風氣較寬松,當權(quán)階層對詩中所寫中原王朝腐敗無能、將領(lǐng)殘暴無義的行為毫無避諱,甚至對描寫自己“勝利”與朝廷無能的詩歌會無意識地推崇,任其流傳。而中原地區(qū)當權(quán)階層對于“抹黑”自己的詩歌則會大力禁止,造成公卿談《秦婦吟》而垂訝的局面,致使作者不得不自禁其傳播?;谠姼鑳?nèi)容、傳抄人群經(jīng)歷、敦煌社會環(huán)境、傳播方式等各方面原因,使《秦婦吟》在中原地區(qū)被禁,而在遙遠的敦煌地區(qū)得以廣泛流傳。

四、結(jié)語

通過現(xiàn)存《秦婦吟》寫本形制進一步探討其抄寫者、抄寫時間及功用,對了解寫本流傳及內(nèi)部聯(lián)系具有重要意義。將寫本通過功用分為文士寫本、學郎寫本與講唱寫本,有助于還原《秦婦吟》在敦煌地區(qū)的流傳情況。詩歌所描寫的離亂社會與當時動蕩的敦煌社會環(huán)境極度相似,受到了敦煌文人的傳抄與追捧。根據(jù)寫本的留存情況來看,《秦婦吟》在敦煌地區(qū)流傳甚廣,這是詩歌內(nèi)容、傳抄人群、社會環(huán)境以及傳播方式等多重作用的共同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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