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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的夢想》中文譯本中的文化謬誤
——以White Blood為例

2022-11-21 05:08黃衛(wèi)峰
關鍵詞:混血兒馬爾科血統(tǒng)

阮 敏,黃衛(wèi)峰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我父親的夢想》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黑白混血總統(tǒng)巴拉克·奧巴馬的第一部著作。該書于1995年首版,2004年再版,描述1961年奧巴馬出生到1988年肯尼亞之行期間發(fā)生的主要事件。另外,“后記”講述了奧巴馬去哈佛法學院第一年到1992年與米歇爾結婚之間發(fā)生的事情。該書在語言上具有文學風格方面的多種要素,如通過對話方式刻畫人物,采用各種修辭手段和典故等。同時,作為一部回憶錄,該書提到大量美國政治社會文化現象,尤其是美國種族關系。

譯林出版社于2007年獲得該書中文版權,于2009年推出迄今為止國內唯一的中文版本,是“奧巴馬唯一親筆授權的自傳”。該中文版推出時,出版社在北京舉行了首發(fā)儀式,中國新聞網記者進行專題報道,中國網、中央電視臺、搜狐等知名網站紛紛予以轉載,可見出版社和社會對該書的重視程度[1]。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該書中文版存在不少語言和文化方面的錯誤。本文探討的就是其中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一、翻譯問題

奧巴馬的父母雙方屬于不同種族。父親是來自肯尼亞的黑人移民,母親是美國本土出生的白人。換言之,奧巴馬身上擁有一半白人血統(tǒng)和一半黑人血統(tǒng),屬于美國歷史上典型的黑白混血兒(Mulatto)。不僅如此,他從小就與母親和外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在白人文化環(huán)境中長大,而且后來還在美國常春藤盟校接受了白人精英教育??傊砩系陌兹搜y(tǒng)對其人生產生了深遠影響。這就是他在書中一再提及white blood的歷史背景,也是他從小對自身的種族身份感到困惑的根源(1)關于美國黑白混血兒的種族身份問題,詳見黃衛(wèi)峰:《美國黑白混血兒的種族身份》,《世界民族》,2019(3):11-18.。另一方面,按照美國歷史上界定黑人的“一滴血規(guī)則”(one-drop rule,即一個人身上只要有一滴黑人血統(tǒng)就被定性為黑人),他被歸入黑人之列,對來自白人的種族歧視有切身感受,對身上的白人血統(tǒng)懷著復雜的矛盾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在《我父親的夢想》第四章的一句話中得到形象的描述:“He spoke of a wish he’d once had, the wish that the white blood that ran through him, there by an act of violence, might somehow be expunged. I knew that, for Malcolm, that wish would never be incidental. I knew as well that traveling down the road to self-respect my own white blood would never recede into mere abstraction.”[2]

這句話中提到的he是美國黑人歷史上民權運動時期“黑人政權”運動領袖馬爾科姆·艾克斯(Malcolm X)。在該句前文中,奧巴馬提到身上同樣具有白人血統(tǒng)的馬爾科姆的自傳對其產生的影響。遺憾的是,譯林版本的譯者對句子涉及的豐富文化信息缺乏基本認識,把句中出現兩次的white blood都譯為“白血球”:“他說了曾經有過的一個愿望,他希望身體內的白血球,能夠通過一種暴力手段被擦掉。我知道,對馬爾科姆來說,這種愿望不是偶然的。我同樣也清楚,走上那條通往自尊之路,我身上的白血球也不會完全被抽掉?!盵3]事實上,“白血球”在英語中的專業(yè)說法是leucocyte,通俗說法是white blood cell。因此,譯者顯然把white blood誤解為white blood cell。不僅如此,整句譯文讓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為了準確理解和翻譯這個句子傳達的文化信息,有必要了解這句話涉及的相關歷史背景。

二、美國英語中white的社會文化意義

眾所周知,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自殖民時期起,這里就生活著印第安人、白人和黑人三大種族。這三個種族之間存在的明顯的膚色差異催生了美國人的膚色意識。曾經被用于描寫大自然萬物的顏色詞語red、white和black從此與美國社會三大種族聯(lián)系在一起,擁有了獨特的社會文化意義。尤其是在美國種族奴隸制下,白人奴隸主與黑人奴隸之間對立而又不可分離的關系,強化了white與black的種族象征意義。

早在中世紀文學中,顏色就被賦予某種象征意義:白色被視為美的象征,而黑色被視為丑陋或邪惡的象征。英國著名詩人喬叟在《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寫道:“恰像她【大自然】涂染百合之白,或玫瑰之紅,她在這高貴的造物的精細四肢上涂染色彩,在她【女主人公弗吉尼亞】出生前即大功告成,一絲一毫恰如其分;濃濃的長發(fā)由福布斯親自浸染,正像他自己的金色光線?!痹谏勘葋喒P下,白色是大自然美妙靈巧之手親自調和而成,具有真正混成之美。與此相對,黑色則被賦予消極內涵。16世紀出版的《牛津英語詞典》中,“黑色”一詞與“污垢”“污染”“污穢”“腐爛”“陰暗”“惡意”“死亡”“有毒”“災害”“罪惡”“兇暴”“不義”“可怕”等聯(lián)系在一起。英格蘭人與黑人截然不同的歷史性遭遇和強烈膚色對比鞏固并加深以白為美、以黑為惡的審美觀。16世紀英格蘭人與黑人直接交往時,黑人為奴現象已經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等白人國家存在,成為國際慣例。這種背景下,英格蘭人容易產生黑人低劣、白人優(yōu)越的錯覺。隨著英格蘭基督教化,白人種族自豪感還與宗教等文化因素聯(lián)系在一起,得到進一步強化[4]。黑白顏色的這種象征意義隨著歐洲殖民者進入北美文化中。

在美國,為捍衛(wèi)奴隸制的正當性,白人優(yōu)越、黑人低劣的觀點得到進一步強化。盎格魯-撒克遜人被認為天生熱愛自由、富有個人創(chuàng)業(yè)精神、足智多謀、務實理性,而黑人被認為天生無能、無知幼稚、多愁善感,無法取得進步和進行自我管理、自我約束。白人種族優(yōu)于黑人種族,因此白人種族有權控制黑人種族。白人種族主義者還試圖從《圣經》中尋找依據。他們提出,《圣經》提到的挪亞的兒子雅弗是歐洲人或高加索人祖先,而犯下不可原諒的罪行的挪亞的兒子含是黑人祖先。作為對邪惡的含的懲罰,挪亞詛咒其子迦南及其子孫后代為奴。因此,白人奴役黑人天經地義,是上帝意志的體現。18世紀80年代,托馬斯·杰斐遜提出,黑人不論從一開始就是不同人種,還是由于時間和環(huán)境因素變得不同,總之在身心兩方面都低于白人。不過,他承認,這種看法只是一種猜疑,還沒有得到科學論證[5]。19世紀30、40年代,美國最有聲望的人類學家塞繆爾·莫爾頓通過測算不同人種頭顱容量發(fā)現,白人腦容量最大,因此智力水平最高,屬于優(yōu)等種族,而黑人腦容量最小,智力水平最低,屬于劣等種族。這種結論為白人在身體和智力方面優(yōu)于其他種族提供所謂“科學證據”[6]。莫爾頓還提出,根據對金字塔木乃伊的顱骨構形、顱內容積、面部角度、頭發(fā)、身材等方面分析發(fā)現,最初居住在尼羅河流域的古埃及人是高加索人分支,因此古埃及文明是由白人而不是黑人創(chuàng)造[7]。

白人至上還表現為“種族純潔”觀,即反對白人與其他種族混血,維護白人種族純潔性。諾特是這種觀點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認為,歷史上古埃及文明衰落就是優(yōu)等白人與野蠻黑人雜交導致的結果;在美國,黑白混血兒天生比父母雙方都更加弱智、低能,體質更差,更容易疲勞,難以經受艱難困苦的考驗,壽命更短,更加容易夭折。為避免黑白通婚帶來的災難性后果,諾特呼吁維護白人優(yōu)等血統(tǒng)純正性,禁止白人與其他種族尤其是黑人通婚[8]。塞繆爾·莫爾頓則強調黑白混血兒生育能力低下:“黑白混血女性難以懷孕,黑白混血兒之間結婚意味著斷子絕孫?!盵9]為維護種族純潔,從殖民時期起,一系列反族際混血法在許多州紛紛出臺。在有些州,種族通婚雖然不屬于非法現象,但遭到輿論反對。

三、美國黑白混血現象中White Blood的屈辱內涵

種族通婚是種族交往中的一種自然現象。在北美殖民初期,同處于奴仆地位的黑人與白人之間發(fā)生混血并非偶然。然而,隨著種族奴隸制建立,黑白混血兒的存在模糊了種族界線,被視為一種巨大的潛在威脅,各殖民地紛紛出臺反族際混血法,阻止黑白通婚。但事實上,在父權社會,這種法律的真實目的是阻止白人女性與黑人男性之間的混血關系,而白人奴隸主與黑人女奴之間的性關系得到默許甚至縱容。在美國種族奴隸制下,黑人不僅遭受經濟剝削,而且遭受性剝削。因此,奴隸制下的黑白混血既意味著非法,還是恥辱的象征。

在奴隸制下,黑白混血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這種現象主要發(fā)生在白人奴隸主與黑人女奴之間。白人奴隸主對黑人奴隸擁有絕對控制權,可以隨心所欲處置黑人。這種控制權得到法庭支持和認可。根據當時的法律,黑人奴隸不能出庭作證指控主人,黑人女奴不受法律保護,強奸黑人女奴只是越軌而不是犯罪行為。在這種背景下,白人男性對黑人女性的侵犯很常見:“所有外表看起來像黑人的女孩,尤其是混血女孩,都受到過白人男性的猥褻。幾乎沒有幾個白人男子是清白的,而他們失去童貞很少與白人女性有關?!盵10]奴隸主在妻子懷孕期間,往往把黑人女奴作為發(fā)泄性欲的對象。與黑人女奴發(fā)生性關系甚至成為白人上流社會的一種社交形式。因此,指控白人奴隸主對黑人女奴進行性剝削成為廢奴主義運動影響公眾輿論的一種重要而有效的手段。這一時期出版的奴隸傳記講述了大量黑人女奴遭受性侵犯的事例,如著名廢奴黑人女作家哈麗雅特·雅各布(Harriet Jacobs)在自傳《一個女奴的生平》(IncidentsintheLifeofaSlaveGirl)中講述了本人遭受奴隸主性侵犯的經歷。這段帶有屈辱性的黑白混血歷史給美國黑人帶來嚴重的心理和精神創(chuàng)傷。

不管人們如何看待黑白混血現象,人類之間的自然情感不是能夠人為阻止的。盡管白人社會通過出臺反族際混血法和種族隔離等措施試圖阻止黑白混血,但黑白混血依然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通過直接混血(指黑人與白人之間的性關系,又可稱為“初級混血”)和間接混血(指黑白混血與黑人或白人之間的通婚,又可稱為“次級混血”),黑人基因和白人基因已經相互滲透,所謂的黑人群體和白人群體都不是純血統(tǒng)種族,黑白混血的比例達到很高程度。早在1918年,美國人口普查局一位官員認為,美國黑人有四分之三擁有黑白混血血統(tǒng)。著名人類學家赫斯科維茨通過調查得出類似結論,即所謂黑人中71.7%具有黑白混血血統(tǒng),只有22%屬于純黑人[11]。

四、馬爾科姆、奧巴馬與黑白混血現象

本文探討的問題涉及的兩個人物——美國民權運動時期的黑人領袖馬爾科姆·艾克斯與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具有黑人血統(tǒng)的總統(tǒng)奧巴馬都屬于黑白混血兒,這是他們的共同之處。然而,在黑白混血性質上,兩人之間存在很大區(qū)別。

馬爾科姆于1925年5月19日出生于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市。他的父親出生于美國南方佐治亞州,屬于深膚色黑人。母親是來自加勒比海格林納達的移民,膚色白皙,在日常生活中經常被人誤認為白人。據傳言,馬爾科姆的母親是黑人外祖母被一個蘇格蘭白人強奸后生下來的,屬于典型黑白混血兒。換言之,馬爾科姆的白人血統(tǒng)是從外祖父身上遺傳下來的,是強奸的產物,是一種恥辱的標記。這種恥辱感隨著馬爾科姆遭受種族歧視的經歷增多而不斷加深。由于他的父母曾是著名黑人民族主義領袖馬庫斯·加維領導的“全球黑人改進協(xié)會”的積極分子,因此全家遭到白人至上主義組織三K黨的迫害,不僅房子被燒,而且父親在他六歲時慘遭殺害。從此,馬爾科姆對白人社會恨之入骨,曾經加入伊利亞·穆罕默德創(chuàng)建的“伊斯蘭國”,主張黑人與白人分離。他還把自己的名字從Malcolm Little改為Malcolm X,象征對白人名字的摒棄。這就是上述英文句子中提到“馬爾科姆希望通過暴力行為消除身上白人血統(tǒng)影響”的歷史背景。值得一提的是,馬爾科姆在1965年被殺害前,已經完成了從分離主義者向融入主義者的轉變。他于1964年前往麥加的朝圣之旅改變了他對黑白種族關系的看法。他認識到,并非所有白人都是惡魔,控訴所有白人的做法是錯誤的,而且美國黑人是美國社會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不應該、也不可能脫離美國白人而存在。

對于奧巴馬來說,白人血統(tǒng)具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奧巴馬的父親老巴拉克是來自肯尼亞的黑人留學生,母親是美國本土出生的白人。兩人在夏威夷大學讀書期間相識相愛,因此奧巴馬是愛情的結晶,是黑白兩個種族融合的產物。不僅如此,奧巴馬從小與白人母親和白人外祖父母相依為命,主要在白人社會文化中長大,接受白人精英教育。雖然奧巴馬作為黑人也有過遭受種族歧視的經歷,但他更多是種族融合的化身。無論是在社區(qū)工作中,還是在競選美國總統(tǒng)期間,以及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具有黑人血統(tǒng)的總統(tǒng)后,奧巴馬都致力于推動種族融合。雖然他接受了美國社會界定黑人的“一滴血規(guī)則”傳統(tǒng),把自己視為黑人,但他不僅不否認而且在演講中一再提及白人母親和外祖父母對自己產生的深刻影響。他明確表示,根本不可能把自己與白人母親和外祖父母割裂開來。換言之,對于以奧巴馬為代表的新一代黑白混血兒來說,白人血統(tǒng)不是一種抽象的存在,更不是恥辱,而是構建自尊的重要因素。

新一代黑白混血兒對自身跨種族血統(tǒng)的認可和肯定,在“多重種族身份運動”(Multiracial Movement)中得到典型體現。隨著1967年美國最高法院在“洛文訴弗吉尼亞”(Loving VS Virginia)案中判決反族際混血法違憲,跨種族通婚合法化,跨種族婚姻數量增長迅速,由跨種族家庭和跨族裔血統(tǒng)人士組建的跨族裔組織如雨后春筍紛紛涌現。他們通過游行、游說、參加聽證會等形式對美國政府施壓,要求在美國人口普查中增加“多重種族身份”類別。雖然這一要求由于各種原因(2)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來自美國民權組織如“全國有色人種協(xié)進會”的反對。民權人士擔心,在人口普查中設立新的種族類別,會削弱少數族裔的人口數量,不利于民權法的推進。沒有得到完全滿足,但美國政府從2000年起在人口普查等聯(lián)邦政府各類表格中允許選擇一種以上的種族身份。2000年人口普查中,近700萬成年人選擇一種以上種族身份,占美國人口2.4%。2010年人口普查中,這兩項數據分別達到900萬和2.9%[12]。另據“大學新生調查”,混血兒選擇雙重種族身份的比例高達47%[13]。在公開認同多重種族身份的名人中,美國著名高爾夫球運動員泰格·伍茲尤其具有代表性。他身上擁有八分之一高加索人血統(tǒng),四分之一黑人血統(tǒng),八分之一美國印第安人血統(tǒng),四分之一泰國血統(tǒng),四分之一中國血統(tǒng)。為了充分反映自己種族血統(tǒng)的復雜性,他宣稱自己的種族身份是Cablinasian(即Caucasian, black, Native American and Asian)。同樣,許多美國人認為,奧巴馬屬于多重種族身份。根據2010年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結果,持這種觀點的美國人比例達到52%(3)不同種族群體之間存在比較明顯的差異:黑人中,55%認為奧巴馬是黑人,34%認為奧巴馬屬于跨種族;白人中,24%認為奧巴馬是黑人,53%認為奧巴馬屬于跨種族;拉美裔中,23%認為奧巴馬是黑人,61%認為奧巴馬是跨種族?!癇lacks Upbeat about Black Progress, Prospects: A Year After Obama’s Election.” https://www.pewsocialtrends.org/2010/01/12/blacks-upbeat-about-black-progress-prospects/。

五、結語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翻譯表面上看起來是語言的轉換,實際上是文化的移植和傳播。從事人文社科類著作翻譯的工作者不僅需要具備扎實的語言基本功,而且需要具備相關的社會文化知識。本文探討的例子就是典型代表。該句譯文存在的問題,既是語言方面的錯誤,更是文化知識欠缺的反映。綜上所述,建議譯文改為:“他【馬爾科姆·艾克斯】在書中提到曾經懷有的愿望:借助暴力行為或許可以消除自己身上白人血統(tǒng)帶來的影響。我知道,對于馬爾科姆來說,這種愿望絕非一時心血來潮。我同樣知道,在通往自尊的路上,我身上的白人血統(tǒng)絕不會只是一種抽象的存在。”

事實上,這類文化翻譯問題在該書中文版序言的譯文中尤其嚴重,曾多次出現:如,譯者可能對美國選舉制度缺乏基本了解,把Democratic primary誤譯為“民主黨基層”(一般譯為“民主黨初選”),把general election不恰當地譯為“選舉競賽”(一般譯為“大選”)。同樣,譯者似乎對美國國會兩院制也缺乏基本認識。奧巴馬本意是說,如果他當選美國參議員,他將成為國會中現有唯一的美國非裔參議員,但譯文變成了“唯一在國會里服務的非裔美國人”,顯然不符合事實(國會眾議院有多名美國黑人)。另外,譯者對美國兩黨制似乎也缺乏常識。國會議員往往是民主、共和兩黨競爭的重要職位。就選舉程序來說,一般要經過黨內初選、政黨州代表大會提名和大選三個階段。因此,獲得黨內提名只是參議員選舉的第二個階段,并不意味著最終當選。奧巴馬提到:“幾個月前,我贏得民主黨提名,競選代表伊利諾伊州的美國參議員職位?!钡@句話在譯文中變成了:“幾個月前,我贏得了民主黨內的提名,成為來自伊利諾伊州的國會參議員。”

總之,人文社科文獻翻譯是一項要求很高的工作。合格的人文社科文獻譯者不僅要具備扎實的外語基本功,而且應具備相關的專業(yè)知識。理想的譯者還應該對翻譯技巧有基本了解。事實上,通過教育改革,我國跨專業(yè)、復合型的外語人才培養(yǎng)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已經有了較大提升。而且,隨著學術著作翻譯在我國學界日益受到重視,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愿意加入這項曾經費力不討好但具有重大意義的工作。因此,可以說,翻譯質量的提高在理論上不是太大的問題,問題的關鍵在于能否找到合適的譯者來承擔相關翻譯工作。目前學術譯著的出版成本顯著提高,個人譯者不僅要支付昂貴的出版費用,而且難以解決知識產權問題。結果,真正感興趣、有能力的譯者只能望而卻步。雖然有些譯者可以通過與出版社合作解決這種問題,但大多數譯者并沒有這種資源。如何在譯者、譯著和出版社之間搭建起有效的溝通橋梁,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不突破這個瓶頸,我們很難從目前的“翻譯大國”走向“翻譯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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