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得
你讓我想起春天,想起蔓延的希望。
我揮動鋤頭,挖掘恰到好處的坑,將你種下。
一場雨又一場雨后,你綻開身體,根系大地,漸漸探出頭來。
同你一樣,我埋藏在春天體內(nèi),體外是漸濃的綠和向上的目光。我在醞釀、解剖,以日頭照耀,雨露澆灌,萌發(fā)意念。
這夜,月亮按時升起,燈盞明明晃晃,像一粒粒火種,被一雙雙手舉起來,又放下去。
房內(nèi)的門,破開春色,構(gòu)筑陌生的夢境。
而種子,像滾落的圓滿,像一種生命的延伸與變異。
我對這些早已命定的事實,更多的是默認,是期許。
捧起一汪溪水,就能捧起一個清亮的早晨嗎?捧起一個清亮的早晨,就能捧起一張精神復蘇的臉嗎?
或許只有經(jīng)受過歲月磨礪的人,才能讀懂一汪溪水的語言,看穿日漸幽深的瞳孔。
一條溪流經(jīng)歷了什么,吹過的風知道,落下的雨也知道。忽然想起,童年時曾攜著風歡快地向前,現(xiàn)在,更像是追尋。
一汪溪水,我希望把它分成三百六十五等分,饋贈給需要冷靜與清醒的世人。
一汪溪水,我在紙上,把它寫成春的細水長流,夏的激情澎湃,秋的靜水流深,冬的蓄勢待發(fā)。
一汪溪水,有來路,也有歸途,我在漢字里溯源,擰出歲月的點滴。
夕陽下,一條溪流仿若折回到千年以前,只是已不見浣紗女的靚影,也難聞此去經(jīng)年的搗衣聲。
我站在岸上,看一汪溪水,流成歲月綿長,這多像我們的一生,流過了那么多歲月與風浪,靈魂與身體和解,內(nèi)心終歸于恬淡。
一棵銀杏樹駐守村前,期盼并眺望著什么?
鳴笛聲靠近,風鈴般的笑聲靠近,秋天的金黃,從第一棵銀杏樹的枝丫開始生成,伸向樹頂,延伸至天空。
這金燦燦的葉子,從樹上掉落,為小徑鋪上黃地毯,秋天也因此盛大,有了儀式感。孩童撿拾起金色葉子,滿天揮撒,有的飄過山坳,有的墜落田野,有的隨風回到低樹上。
我們來到第二棵銀杏樹,從樹干的碩大里解讀年輪,孩童卻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在樹林間玩耍,你躲他藏,有時眸光相觸,便會笑出聲來。
沿小徑,穿過幾戶人家,便能看到第三棵銀杏樹,它佇立在房前屋后,有的葉子掉在曬谷架上,有的掉在瓦片上,在太陽底下閃耀純粹的光芒。
往深處走,可見成片的銀杏,它們擁有幾百年的樹史,擁有好聽的名字:招搖杏,合歡杏,許愿杏……
我沉浸在無盡的遐想里。這時,一位老人站在銀杏樹下,顯得格外微小。她已經(jīng)兒孫繞膝。
此刻,恰巧有孩童走到她身旁。
我輕聲喚了聲:銀杏。然后,聽樹上的落葉輕輕應(yīng)答。
在丁榮,一小片金黃點燃內(nèi)心,在我既定的想象里,人丁興旺,繁榮昌盛,這是人世間最美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