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我有兩本日記,起筆于學(xué)生時代的初二,大概快畢業(yè)的時候,我把它們燒成了灰燼。
一頁頁撕下,點燃一根火柴,經(jīng)過記憶的通道,減去一筆一劃的文字所承載的一段少年心事的重量,帶它們飛向虛空。
這個過程里,我望著那些熱烈騰起而又漸漸喑啞的火苗只留下殘存的碎片,再被風(fēng)吹跑到遠處,翻越院墻,飛過樹梢,最后消失。我站在一只熏黑的火盆邊,愣愣地呆了許久。
關(guān)于燒掉的兩本日記,會是每個人都曾擁有過的夢境,或者現(xiàn)實,用文字的方式挽留自己,再以另一種方式道別。
那之后,我再也沒有留下任何一本完整的日記,任何連貫的人物、時間、地點、故事和情節(jié)。伴隨那些飛散的文字,記憶也潰敗成性,許多生命日常的細節(jié)也都消逝得了無影蹤。
只有吝嗇的人才會把一生都打扮得像個儲物罐,把時間的毛發(fā)梳理得賊光油亮,分毫畢現(xiàn)。只有滑稽的人才念念不忘榮耀,時刻去照照小鏡子,希望把美好永鑄成記憶的銅鑒。
我也有吝嗇的時刻和滑稽的樣子,但還來不及關(guān)照那枚尊貴的銅鏡,人生已過數(shù)十載。每個人其實都有這樣一面普通的鏡子,名曰“匆匆”。
當(dāng)時間被人們讀成水滴的聲音,秒針的火柴還在永無止境地奔跑和摩擦。
我忽然回想起那座北方小城以及她的春天,欲再返回,做一個放火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