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書新

（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CNNIC發(fā)布的第49次 《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國網(wǎng)民規(guī)模達10.32億，其中10-19歲、20-29歲、30-39歲的網(wǎng)民占比分別為13.3%、17.3%、19.9%?？梢钥闯?，青年群體已成為了網(wǎng)絡空間的中堅力量。網(wǎng)絡空間不僅聚集著青年群體對社會經(jīng)濟、文化、生活等方面的話語表達，也顯示出他們的喜怒哀樂，彰顯著青年群體的意識形態(tài)和不同的精神風貌。

一、青年群體話語表達的內容

（一）文字：“解碼”與“編碼”下的意義再現(xiàn)

斯圖亞特·霍爾提出了“編碼”和“解碼”的概念，“編碼”指傳播者將信息轉化為便于媒介傳播或受眾接受的符號或代碼的過程；“解碼”指受傳者對接收到的符號加以闡釋和理解并讀取意義的活動。在社交媒體時代，技術的賦權使得青年群體在網(wǎng)絡空間中獲得了更多的話語權和主動權，他們能夠對網(wǎng)絡中的流行話語或熱點事件的“標志詞”進行信息譯碼。在此過程中，他們不會僅依賴于外界對信息的解讀，還會加入個人的理解，并以戲謔、諷刺、惡搞等話語形態(tài)賦予話語不同的意義，從而獲取網(wǎng)絡空間中其他群體的注意和認同。比如，微博平臺中的流行詞“內卷”，最早是作為社會學的概念而提出的，人類學家戈登威澤認為，“內卷化”指當達到了某種最終狀態(tài)時，既沒有辦法穩(wěn)定下來，也沒有辦法使自己轉變到新的狀態(tài)，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在內部變得更復雜?！皟染怼痹谖⒉┢脚_中通過青年群體的解碼被賦予了新的意義，較多地應用于學業(yè)或工作上的競爭與壓力，并且，獲得了網(wǎng)絡“模因”式的傳播，呈現(xiàn)出“萬物皆可卷”的媒介景觀。

在“解碼—編碼”視角下，崇尚個性、獨立、自由的青年群體，依據(jù)自身經(jīng)驗對公共事件或社會熱點話題發(fā)表意見，并借用時下流行的話語形態(tài)及符號所象征的意義，不斷進行著自身話語的編碼與加工，從而賦予了話語新的意義。

（二）圖片：“挪用”與“組合”下的客我展現(xiàn)

心理學家米德提出“主我”與“客我”理論，“主我”指最真實的自己；“客我”指舞臺上進行表演的“我”，是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在新媒體時代，“客我”不僅指鏡頭前“我”的展演，也指在社交媒體平臺中交流時“我”所使用的“表情包”。依托于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和社交媒體平臺的發(fā)展，青年群體之間的交流方式逐漸從文字溝通轉變?yōu)橥ㄟ^符號、emoji表情以及表情包進行溝通。其中，表情包是青年群體話語表達最重要的一種形式，他們認為使用表情包能夠使聊天氛圍更加活潑輕松，彰顯出“我”開朗的人物性格，使得所要表達的意義更加豐富。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素材通常是經(jīng)典的名人形象、語錄 （流行語）或影視作品的截取畫面，制作者將其自由“剪輯”“挪用”，或是與人物、動植物圖像“組合”，從而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

一方面，青年群體使用表情包可以將自身此刻的情感形象地呈現(xiàn)給對方，打破時間與空間的隔閡以及雙方在符號與文字解碼間的隔膜；另一方面，青年群體使用表情包能夠在他人心中樹立幽默、隨和的形象，有助于塑造個人形象，因此，使用表情包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青年群體的“客我”展現(xiàn)。

（三）視頻：“土味”與“模仿”下的網(wǎng)絡狂歡

CNNIC發(fā)布的第49次 《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目前短視頻的用戶規(guī)模達到9.75億。早期，以新生代為用戶群體的“抖音”短視頻平臺受到了大批青年的喜愛和追捧，其發(fā)展一直以來偏向年輕態(tài)，文本主題、內容以及話語表達方式相對更有活力，但是，從青年群體在視頻中的話語表達內容來看，其話語表達頗具“土味”傾向?！巴廖丁币辉~最早可見于 《尚書·周書·洪范》中“稼穡作甘”一句，如今，“土味”主要指一些俗氣或不符合時代潮流的事物，其因諷刺性、浮夸性得到了青年群體的關注和使用，甚至形成了帶有“土味?！钡摹巴廖丁北砬榘?。

青年群體的“土味”話語表達具有高調、夸張的特征，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下青年群體的審美價值取向開始向“審丑”轉變，“土味”話語不僅能夠緩解青年群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產生的焦慮、迷茫，也可以使他們通過“土味”表達獲得他者的贊賞，從而實現(xiàn)他者對自我的認同。

二、對青年群體話語表達的反思

（一）社會：“文字失語”現(xiàn)象較為凸顯

如今，圖片和短視頻成為了人們日常表達的主要方式，諧音短語和拼音縮寫成為了話語表達的主體內容，人們的日常交流話語越來越簡短，話語組成也愈加符號化，但是，話語的情感性色彩卻十分強烈。2019年，《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聯(lián)合問卷網(wǎng)對2002名受訪者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76.5%的受訪者感覺自己的語言越來越貧乏。在新媒體時代下，人們會在社交平臺中對“話語”進行不同意義的再造，很多“舊詞”也會被賦予新的象征意義，以便形象地描述當下的精神面貌和生存狀態(tài)。比如，從“上班族”到“打工人”、從“優(yōu)秀”到“yyds”，我們的話語表達雖然聽起來獨具一格又兼具潮流范兒，但是內容不免略顯淺薄化，甚至會造成語言文字的誤用和歧義。

社會學家伯格曼提出“裝置范式理論”，指電子媒介技術的發(fā)展使得人類的交流越來越依靠于技術，而越來越不情愿真正參與到現(xiàn)實生活當中。雖然我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很能“說”，但不過是依賴電子裝置自動生成的一套語言，而我們自己失去了自身的主體性以及對文字使用和組合的思考過程，這容易導致青年群體陷入“文字失語”的窘境。

（二）文化：歪解與沖擊社會主流價值觀

首先，在社交媒體時代，青年群體能夠以自身的話語生產和表達進行意見、情感的交流，然而，他們在社交媒體中生產的話語文本不免會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和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產生一定的“歪解”，比如，古詩詞“扶搖直上九萬里”被調侃為“你咋不上天呢”、“天生麗質難自棄”的后半句被編造為“易烊千璽男友力”。此類對傳統(tǒng)古詩詞或經(jīng)典作品進行“押韻”式肆意改編的做法，不僅“歪解”了文學作品，也會使青年群體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學習產生怠慢甚至漠視的心理。其次，在微博等社交媒體平臺傳播的“emo”一詞，表現(xiàn)了青年群體的消極情緒，不僅不符合積極向上、拼搏努力的社會主流價值觀，也不符合當代青年朝氣蓬勃、奮發(fā)向上的精神特質，甚至會成為部分青年放棄努力的借口。

（三）經(jīng)濟：“娛樂營銷”時代的符號消費

2021年9月，克勞銳發(fā)布的 《2021年年輕用戶群體內容消費分析報告》指出：“年輕網(wǎng)民群體是網(wǎng)絡內容消費的中流砥柱?！彪S著社會生活水平的改善，產品“時髦”“好看”“獨特”的表面價值甚至超過了“優(yōu)質”“實用”“低廉”的內在品質，這些更具社會屬性的詞匯成為了當下個體生存的必需品，也引導著商家的宣傳從產品本身轉換為價值符號。尼爾·波茲曼在 《娛樂至死》中提出，媒介的介入使政治、商業(yè)等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xiàn)，人類逐漸成為了娛樂的附庸。新時代的廣告營銷不再僅從產品的品質出發(fā)來滿足消費者的真正需求，而是注重以產品的外包裝設計、文案宣傳等符號擊中消費者內心深處的情感。在消費時代，產品的符號成為了不斷引導、刺激消費者進行消費的主要因素，而產品被消費的同時，產品本身的符號也會被消費。

如今，我們已進入新媒體娛樂營銷時代，人們更加注重“精神消費”，因此，所購買的商品往往不只是物質產品，還包含著產品所帶來的附加意義，這便導致了赫伯特·馬爾庫塞所說的“虛假需求”，即人們追求的東西并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而是外界為了促進消費，以身份、地位等符號強加于消費者身上的，目的是獲取自己的經(jīng)濟利益。

三、結 語

青年作為社交媒體平臺中最活躍的群體，其話語表達的內容和形式比較新穎、獨特，不僅能夠活躍社交媒體的聊天氛圍、減少尷尬，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年群體內心的訴求與情緒。但是，我們在面對青年群體緊跟時代潮流的話語表達時要保持理性，不僅要避免出現(xiàn)“文字失語”現(xiàn)象，也要避免話語內容的過度娛樂性消解了社會主流話語的嚴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