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卡蘿·奧諾德

要想從壓力下解脫出來，可以嘗試放慢速度。

——美國女喜劇演員莉莉·湯姆林

療養(yǎng)勝地威治萊茵鎮(zhèn)坐落在奧地利阿爾卑斯山上，生活節(jié)奏慢，可以逃避薩爾茨保市及維也納的喧囂。夏天，人們在林間小路上徒步旅行，在山間的溪流邊野餐。下雪天，人們或穿越叢林，或滑下白雪莽莽的陡峭山坡。無論什么季節(jié)，阿爾卑斯山的空氣總是可以讓人們運動一天后，回到小屋能有一夜酣暢的睡眠。

然而，這個小鎮(zhèn)不僅限于生活節(jié)奏緩慢，每年一次還要成為慢速哲學的發(fā)射臺。時間減速學會每年10月的年會都由威治萊茵鎮(zhèn)主辦。

時間減速學會總部設在奧地利南部的克拉根福城，其會員遍布歐洲中部，該學會為慢速運動的領導之一。它擁有的1000多名會員是與加快速度做一切事情進行斗爭的戰(zhàn)士。在日常生活中，這意味著需要慢下來的時候，就應該立刻減速。如果會員的職業(yè)是醫(yī)生，他可能堅持花更多的時間同他的病人交談；如果是管理咨詢者，就可能拒絕接周末的工作電話；如果是設計師，則可能騎車上班，而不是開車上班。減速者用一個德語詞eigenzeit來概況其信條，eigen意為“擁有”，zeit意思則是“時間”。換言之，每個生物、事件、過程或物品均擁有其內(nèi)在的時間或節(jié)奏，擁有它自身適宜的速度。

該學會在出版有關人與時間關系的嚴肅的論文同時，還發(fā)起引人注目的半開玩笑性質的辯論。其會員身上掛著三明治牌子在市中心游行，牌上寫著“請快一點”，不久前，該學會呼吁國際奧委會為速度最慢的運動員頒發(fā)金牌。

“成為慢速運動的一員并不意味著你總是要慢（我們也乘坐飛機），或者你總得表情嚴肅，具有哲學家泰然自若、開明和智慧的特點，或者你要去干擾他人的娛樂?！睂W會秘書邁克爾說道，他工作效率很高。“嚴肅可以，但你不需要失去幽默?！?/p>

記住了以上數(shù)條，減速者經(jīng)常在城市中心布設“速度圈套”。他們用秒表給準備去處理日程事務的路上行人計算走路速度。如果有人被發(fā)現(xiàn)走50米用了不到37秒鐘的時間，就被叫過來，回答行色匆匆的原因，還要接受懲罰。具體做法是，沿著人行道，領一只復雜的牽線木偶海龜走同樣的50米路。“這通常會取得巨大的成功?！睒s格·亞當說道。他是一位學校教師，曾在德國烏爾姆城設過速度圈套。“大部分人都沒有想過自己為什么要步履匆匆，而一旦讓他們談起速度和時間的問題，他們往往很感興趣。他們喜歡放慢速度的理念。有的人甚至當天又回過頭來要領海龜重走一遍。他們感到無比欣慰?！?/p>

在學會2002年的年會上，來自德國、奧地利及瑞士的70名與會者來到威治萊茵鎮(zhèn)，參加者花了3天時間，才將葡萄酒和法蘭克福炸肉排整頓就緒。他們穿著打扮十分隨意，在時間安排上也是如此。主會廳懸掛的條幅很有意義，寫的是：時間合適就開始，可以翻譯為：許多研討會很晚才開始。由于一個打印錯誤，在周六的會議安排中整整30分鐘的時間沒了。當我向一位代表指出時，他看上去有點困惑不解，后來聳了聳肩，微笑著說：“哦，來得容易，去得也容易?！?/p>

請別誤會。減速者并不是嬉皮時代的極古怪的出土文物，遠非如此。他們是你在社區(qū)里經(jīng)?？梢砸姷降哪欠N市民——律師、顧問、醫(yī)生、建筑師、教師。然而，會議卻不時地變得十分滑稽搞笑。在一家飯店舉行的一個研討會上，兩位衣著粗鄙的哲學學生進行了一場討論，內(nèi)容卻什么都不涉及。十多位會員在正式會議開始后，過了10分鐘才姍姍來遲。他們坐在那里，一聲不吱，在折疊椅上不舒服地改變著坐姿。只有遠處的真空吸塵器發(fā)出的聲音在附近的樓梯間回蕩，打破了會場的沉默。

然而，在酒店的其他地方，也有人在尋找更實用的方法來放慢節(jié)奏。一位企業(yè)家舉辦了一場研討會，暢談他想建立世界上首家緩慢主題旅館的設想?！艾F(xiàn)在人們大部分的假期也都充滿了壓力，”這位身材魁梧，長著一雙小狗似的小眼睛的中年男子伯爾哈德·沃爾曼說道，“假期往往始于飛機或汽車旅行，緊接著是走馬觀花地奔走于各個景點。在網(wǎng)吧查看電子郵件，在旅館看美國有線新聞網(wǎng)絡播放的新聞或MTV，用手機跟家里的朋友和同事聯(lián)系，最后當你返回家中時已經(jīng)疲憊不堪?！彼倪@家擁有300張床位的酒店將坐落在奧地利國家公園，感覺將會與眾不同。游客將乘坐蒸汽火車來到附近的村莊，然后步行或乘坐馬車來到酒店。在這里，一切引發(fā)匆忙的技術，包括電視、手機、掌上電腦、汽車等，都將禁止使用，游客們將享受簡單而舒緩的娛樂，如園藝、徒步旅行、閱讀、瑜珈及溫泉療養(yǎng)等，他們將談論時間、速度、緩慢等話題。正當沃爾曼向大家大談他的設想藍圖時，突然一些減速者對他的想法提出異議，大聲嚷道：酒店太大，太優(yōu)秀，太商業(yè)化了。但穿著黑色皮鞋的沃爾曼未被這一切嚇住。過后他邊嚼著蘋果派邊對我說：“在當今世界，人們都非?？释怕?jié)奏。我認為已經(jīng)到了讓酒店真正成為客人全方位放慢節(jié)奏場所的時候了?！?/p>

從快速文化中撤退會牽涉信念的改變——當你知道其他人也在變化的時候，你總是更易于變化。慕尼黑的財產(chǎn)律師歐文·黑勒告訴我說，和減速學會的其他會員會面有助于他嘗試冒險?！拔矣X得不斷加快一切速度是很糟糕的，但如果你感到孤獨的時候，你總是懷疑自己可能是錯的，而其他每一個人都是對的，”他說道，“了解到很多人也是這么想的，甚至也是這么做的，給了我更大的信心去放慢節(jié)奏?！?/p>

學會成員并不孤立。在全世界，人們都在聯(lián)合起來支持慢速團體?，F(xiàn)在已有700多名日本人加入了懶散俱樂部，該俱樂部提倡休閑的、環(huán)保的生活，在東京開設了一家咖啡廳，供應有機食品，上演燭光音樂會，售賣T恤，咖啡杯上寫著“舒緩是美麗的”。桌子與桌子之間的間隔有意設置得比通常寬大，以鼓勵人們來此放松，并流連忘返。部分由于懶散俱樂部的原因，現(xiàn)在減速運動在日本呈現(xiàn)出時髦的趨勢。該國廣告使用英文的“緩慢”一詞出售香煙、度假以至購房等。他們對歐洲地中海悠閑的生活方式的羨慕非常普遍，以至有評論員談到“要將日本人拉丁化”。

2001年，懶散俱樂部的創(chuàng)始人、人類學家兼環(huán)境活動家凱伯·歐伊華出版了一本全球慢速運動的概覽，書名為《舒緩是美麗的》，該書出版后第12次付梓印刷。當我到作者位于東京明治大學的辦公室采訪問他時，他剛從一個慢速研討會回來，研討會由日本兵庫縣主辦，為期三天，與會者甚眾?！艾F(xiàn)在，越來越多的日本人，尤其是年輕人，開始意識到慢速其實也不錯，”他說道，“對我們而言，這代表著態(tài)度上的極大轉變?！?/p>

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總部位于舊金山的長久當下基金會正在加入這一風潮。其會員提醒說，我們終日疲于應付日常種種枯燥乏味的工作，因而極少有閑暇顧及下一個期限或下一組年度數(shù)字?！拔拿髡诩铀俪蔀椴B(tài)的短暫注意力的跨度，”他們說道。為了讓我們放慢速度，睜開眼睛看遠距離的景色、更大的畫面，該基金會正在建造一面大而復雜的時鐘，每年敲一次，每十個千年計算一次時間。第一面鐘是一只美麗的銅鐵鑄造的野獸，已在英國倫敦科學博物館公開展出；第二只更大的時鐘將最終被嵌入內(nèi)華達州東部大盆地國家公園附近的石灰?guī)r峭壁。

許多長久當下基金會支持者從事技術領域的工作。幫助發(fā)明超級計算機的丹尼·希爾斯就是該基金會的董事。集團捐款者包括高科技巨頭如人民軟件、美國AUTODESK公司與太陽微系統(tǒng)公司。為什么地球上發(fā)展最迅猛的行業(yè)也支持倡導慢速的組織呢？因為他們也意識到人們對速度的崇拜已經(jīng)失控。

今天支持慢速的組織同早在工業(yè)時代就開始的抵抗傳統(tǒng)密切相關。即便早在古代，我們的祖先已經(jīng)對計時的專制惱怒不已。公元前200年，羅馬劇作家普勞圖斯曾寫下這樣的挽詩：

上帝使首位發(fā)現(xiàn)如何甄別時間的人驚惶失措——

也使在此地建造日規(guī)的人驚慌失措日規(guī)將我的日子分割得七零八碎

悲哀至此

我甚至無法安坐就餐

除非太陽離去

城里處處是束縛人的日規(guī)……

隨著機械鐘在歐洲的廣為流行，反對者從來不甘落伍。1304年，威爾士詩人格溫憤言：“岸邊黑鐘的鈴聲讓我醒來，它的頭、它的舌、它的繩子、它的鐘盤模子以及它的重量，愚蠢的球，它的通氣口、錘子，它像嘎嘎的鴨子，如同喧囂的白晝和得不到片刻安寧的工作。”

當計時緩緩進入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時，諷刺作家對歐洲人對鐘表的熱愛加以冷嘲熱諷。在1726年出版的《格列佛游記》一書中，由于主角格列佛頻繁地看鐘表，矮人國的矮人們據(jù)此認定此鐘表一定是格列佛的主宰之神。

隨著工業(yè)化進程的加快，對鐘表和速度崇拜的對抗也有所增強。許多人將強迫接受統(tǒng)一的時間斥之為對人性的奴役。1884年，美國編輯兼評論家查爾斯·達德利·華納吐露了他的不滿。他重復了普勞圖斯的話：“將時間僵化地分割成時段，這是對人性自由的侵犯，也是輕蔑人的性情和感情差異的表現(xiàn)。”有人則抱怨說，機器使生活變得更快捷，更狂熱，更缺少人性化。1770年后，由藝術家、作家和音樂家倡導的浪漫主義運動席卷歐洲，這是在一定程度上對現(xiàn)代文明的匆忙做出的應答，也是對失去的田園牧歌式時代生活的追戀。

整個工業(yè)革命時期，人們致力于尋求各種挑戰(zhàn)、退避和逃離快節(jié)奏生活的辦法。1776年，巴黎裝訂商舉行了一次罷工，爭取將每日工作時間減至14小時。隨后，在新興工廠里，工會組織為爭取更多的休息時間而戰(zhàn)。一個普遍的、不斷重復的主題是：“八小時工作，八小時睡眠，八小時自由安排?！痹谄渲械囊淮螐娬{時間與權利之間聯(lián)系的活動中，激進的工會會員將工廠大門的時鐘砸毀在地。

與此同時，在美國，一群被視為先驗者的知識分子也對根植于自然的簡約主義的生活方式大加頌揚。亨利·戴維·梭羅即是其中的一位特立獨行者。1845年，他退隱至位于波士頓湖畔附近的一間小木屋，在那里，他對現(xiàn)代生活“無限忙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工作、工作”的單調乏味予以了強烈的抨擊。

1870年，以英國為基地的工藝美術運動發(fā)生了從大批量生產(chǎn)到歡迎慢速的、注重細節(jié)的手工藝產(chǎn)品的轉向。在工業(yè)世界的城市里，精疲力竭的都市人在農(nóng)村的田園式生活中找到了慰藉。理查德·杰弗里斯以寫作小說和有關英國令人愉悅的牧場回憶錄為職業(yè)，而德國的卡斯帕·大衛(wèi)、法國的簡·弗朗索瓦·米勒和英格蘭的約翰·康斯特布爾等浪漫主義畫家，其畫布里充滿了令人寬慰的田園風光的主題。都市人渴望有時間到世外桃源休憩、充電，這有助于現(xiàn)代旅游業(yè)的興起。到1845年，英國湖泊區(qū)的外來旅游者超過了當?shù)氐难虻臄?shù)目。

19世紀晚期，物理學家和心理學家開始提醒人們注意快節(jié)奏的害處。1881年，喬治·比爾德以其《美國的神經(jīng)》一書使這一話題的討論延續(xù)至今。該書批評快節(jié)奏生活引發(fā)神經(jīng)痛、牙痛、掉頭發(fā)等疾病。喬治·比爾德辯解說，現(xiàn)代對守時的困擾，分秒必爭，使每個人都感到“幾分鐘的拖延或許能毀滅終身的希望”。

三年后，詹姆士·克賴頓·布朗爵士將英格蘭的腎病、心臟病和癌癥所致死亡人數(shù)的急劇攀升歸咎于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1901年，約翰·戈登創(chuàng)造“急躁癥”這一新詞，用于描述包括急躁、行動快速、沖動等癥狀的疾病。一年后，法國人加百利·奧古斯特預見現(xiàn)代環(huán)境主義即將出現(xiàn)，并提醒人們，人類對速度的盲目追求必將加快世界原煤儲量的損耗，他指出：“在我們生存的時代，為了提高旅行的速度，我們甚至不惜燒掉自己的后路?！?/p>

20世紀早期，基督教與猶太教傳教士從道義上支持減少工作時間的運動，他們辯解說，工人需要更多的休息時間以滋潤其靈魂。今天，同樣的辯解又一次在世界各地的講道壇回響。從Google搜索器我們可以查詢到數(shù)十個反對魔鬼般速度的布道。2002年2月，加利牧師在紐約的羅徹斯特第一神派教堂為慢速哲學做了有力的辯護。在一個題為“放慢速度”的布道中，他告訴集會者，生活“需要緊張努力和加快步伐的時刻，但也需要不時地停頓——安息的時刻，讓我們評估我們要做什么，需要以多快的速度達到自己的目標，更為重要的，為何如此？慢也可以是美的”。2002年，當著名佛教領袖一行禪師訪問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時，5000多人前去聆聽他的講演。他敦促人們放慢腳步，“從容地讓自己生活得更深刻一些”。新時代宗教領袖也倡導類似的精神。

那么這是否意味著我們的緩慢應該是精神上的或“具有新時代感”的？在我們這個玩世不恭的世俗世界里，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包括我本人在內(nèi)的很多人對任何為精神天堂打開大門的承諾都十分警覺。宗教信仰從未成為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許多現(xiàn)代化的做法在我看來就是天堂。我想放慢速度卻不想被逼迫著去尋找上帝或擁抱水晶球甚至接受占卜術。最終，緩慢運動的成功將取決于它能在多大程度上順利地用減速者更為精神的傾向讓我這樣的人妥協(xié)。它也將取決于對速度說不的經(jīng)濟問題。有多少個人的或集體的物質財富（假如有的話）需要我們做出犧牲，才能使生活的速度放慢下來？我們能夠或愿意承擔這一代價嗎？在多大程度上放慢速度？這是一種富有者的奢侈品嗎？這些都是慢速運動必須回答的重大問題。

假如真要有所進展的話，慢速運動的贊成者必須根除對放慢速度的念頭所持有的根深蒂固的成見。在很多地方，緩慢仍舊是一個粗鄙的字眼。只要看一看《牛津字典》對該詞的定義就可見一斑：“不容易理解的，遲鈍的，無趣的，學得費力的，冗長乏味的，懶散的，行動遲緩的?！边@些措辭幾乎都不是你愿意在自己的個人介紹中出現(xiàn)的。在我們被刺激興奮起來的“快即是好”的文化中，渦輪式增壓的生活仍是對以往慢速生活的最終戰(zhàn)利品。當人們抱怨“我忙得不可開交，忙得都看不清自己的生活了，什么都沒時間做”時，事實上他們的言下之意常常是：“瞧，我多么重要，多么興奮，精力多么充沛?！北M管在速度與女人之間，男人似乎更喜歡后者，但男人和女人都沉浸在“我比你快”這樣一種優(yōu)越感中。當紐約人對美國其他地區(qū)的慢速生活贊嘆不已時，其情感交織著一份驕傲和一絲憐憫?！八麄兒孟窨偸窃诙燃偎频?，”一位紐約曼哈頓區(qū)人以輕蔑的口吻說道，“如果他們試著像紐約人那樣生活，他們就會被榨干?！?/p>

或許慢速運動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將是如何修補我們與時間之間神經(jīng)質的關系。用以色列前領袖戈爾達·梅耶的話來說，教育我們?nèi)绾巍爸鋾r間，而不為時間所支配”。或許已經(jīng)通過雷達產(chǎn)生了這種關系。倫敦科學博物館的時間館館長大衛(wèi)·魯尼負責看護500件精美的計時器收藏品，其中包括古代的日規(guī)、沙漏和現(xiàn)代的石英手表和自動鐘等。不足為奇，這位戴眼鏡的28歲的年輕人和時間之間有一種幽閉恐懼癥般的關系。他手腕上帶著一塊精確的無線電操縱表，表帶下有一根內(nèi)置天線，每日可借助它從法蘭克福接受到最準確的報時。假如手表少收到一個信號，表盤左下角就會出現(xiàn)數(shù)字1；假如次日沒有收到信號，數(shù)字變?yōu)?，依此類推。這樣的精確度讓魯尼確實深感憂慮。

他告訴我說：“失去信號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真正的失落感。”當我們一同在博物館的時間測量展臺前閑逛時，我們提高了說話聲，以便能蓋過滴答響個不停的鐘表聲“當手表上的計數(shù)器顯示2時，我就感到憂慮；變成3的時候，我就把它仍進家里的抽屜里，雖然我知道僅僅是一毫秒之差?！?/p>

魯尼明白這是不健康的，但他卻從我們其他人身上看到了希望。隨著無線電操縱手表的問世，歡迎精確度更高的時鐘的歷史趨勢最終宣告結束，但無線電操縱表也未能成為時尚的消費品。人們更愿將時尚置于精確度之上，如戴上一款瑞士名表斯沃琪表或勞力士表。魯尼認為這反映了我們對時間的感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工業(yè)革命時期，當生活被工作控制時，我們便失去了對時間的控制，”他說道，“我們現(xiàn)在正試圖反其道而行之。人們似乎達到了這樣的地步，即不想將時間分割得支離破碎、越來越精確。他們不想被時間所困擾，或成為鐘表的奴隸，或許有一點老板準時，我不想準時的成分在內(nèi)?！?/p>

在我們會面幾個月之后，魯尼決定解決計時給他帶來的困擾?，F(xiàn)在他戴著一款20世紀60年代生產(chǎn)的需要上發(fā)條的手表，往往要慢5分鐘左右的時間，他不再因錯誤設置的毫秒而感到焦急了?！斑@是我對過于精確的一種反抗措施，”他對我說。魯尼有意選擇了帶發(fā)條的手表，以象征恢復對時間的支配?！叭绻悴幻刻焐暇o發(fā)條，表就會停，你就被控制，”他說道。“現(xiàn)在我又感覺時間是被我支配的，而不是時間來支配我，這讓我覺得壓力減少了。我不再那么行色匆匆?！庇腥藙t更為過火。在最近一次赴德途中，我的翻譯就不戴手表的好處滔滔不絕了一番。他仍能審慎地守時，因為他的手機能顯示時間，不過他以前對分和秒的那份困擾已有所減弱?！安辉俅魇直懋斎蛔屛覍r間的感覺更為輕松，”他對我說道，“這樣更容易讓我慢下來，因為時間并不總是在我的視線中對我說不，你不能慢下來，你在浪費我，得抓緊。”

當然，在當今時間是一個熱門話題。我們應該如何利用時間？誰在控制時間？我們?nèi)绾尾拍軠p少對時間的神經(jīng)質？美國經(jīng)濟學家杰里米·律夫金認為這是21世紀一個需要界定的話題。他在1987年出版的《時間之戰(zhàn)》一書中寫道：“針對時間的政治正在醞釀。其后果可能決定著下一個世紀全球政治的未來進程。”它無疑將有助于決定慢速運動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