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 磊，馮高躍

(閩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福建 漳州 363000)

教材不僅是課程內容的具體體現(xiàn)，更是教師設計和實施教學活動的重要依據(jù)，其文本質量和實施效果都會影響課程的整體質量[1]。教材評價是教育評價的重要內容，與課程質量、教學效果以及學生成績緊密相關，開發(fā)指標具體明確、程序科學合理的教材評價體系是進行教材評價的可靠途徑。

美國作為在教材評價體系建設和運用方面頗有影響力的國家之一，推出過不少經典的評價體系。其中既有全國統(tǒng)一的教材評價體系，如“2061計劃”教材評價標準[2]，也有各州自己制定的教材評價標準，如得到較多認可的佛羅里達州基礎教育教材評價體系[3]。本文選取美國教育報告組織(EdReports.org)發(fā)布的《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英語語言藝術評價工具》(QualityInstructionalMaterialTool：EnglishLanguageArts3-8ReviewTool，下文簡稱為《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為研究對象[4]，通過梳理和分析其開發(fā)背景、基本內容和特點，探討其對于完善教材評價工具、促進教材發(fā)展的啟示。

一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開發(fā)背景

2010年，美國頒布國家課程標準，即《共同核心州立標準》。該標準指出，學生在各學科、各學段都需要培養(yǎng)聽、說、讀、寫的能力，這些是想獲得任何創(chuàng)造性和有目的的語言表達能力的基礎。標準對語文課程提出了三個方面的“關鍵轉變”，即“定期練習復雜的文本及學術語言”(“文本的復雜性”)、“在文學類和信息類文本中開展基于證據(jù)的閱讀、寫作和口語練習”(“基于證據(jù)”)和“通過內容豐富的非虛構文本來構建知識”(“構建知識”)[5]。課程標準較好地解決了國家教育宏觀目標與微觀目標之間的斷裂問題，實現(xiàn)了國家培養(yǎng)目標的總體要求與學科課程目標的對接。

美國各州各學區(qū)在教材的評價和選用方面有充分的自由，在《共同核心州立標準》發(fā)布后，一大批冠以“基于課程標準”編制的教材紛紛問世，怎樣在這些教材中挑選出高質量的、與課程標準一致的教材成為教育者們面臨的棘手問題。目前，美國發(fā)布的教材評價標準依其發(fā)布機構不同，可分為行業(yè)組織發(fā)布、地方教育部門發(fā)布和教育咨詢機構發(fā)布三種[6]。 “教育報告組織”是美國目前較為典型的以第三方身份開展教材評價工作的教育咨詢機構。從2015年起，該組織陸續(xù)開發(fā)出適合不同學科、不同學段的教材評價工具，免費發(fā)布從幼兒園到12年級(K—12)教材評價報告。本文選取的是針對初級階段語文教材的評價工具——《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

二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指標體系與評價程序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開發(fā)初衷是基于教材對學生和教學成績有重要影響的認知。在《共同核心州立標準》推行后教材市場錯綜復雜的背景下，該工具能幫助教育者們尋找、識別、購買和使用與“關鍵轉變”要求相一致的教材；采用“基于證據(jù)”的評價方式，建設分學段、分學科的教材評價指標體系，實現(xiàn)所有學生和教師都能獲得高質量教材的美好愿景。

(一)《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的結構

工具內容以文件形式發(fā)布，全文由導語和教材評價指標體系兩部分構成。教材評價指標體系是工具的主要內容，包含三個關卡(Gateway)。每個關卡包含解釋、維度概覽、評價清單和關卡總評分四項內容。其中，“評價清單”是由維度(Criterion)、指標(Indicators)、評分(Scoring)和可得分數(shù)(Total Available Points)四個部分組成的表格?！霸u分”對大部分指標提供了三個可供選擇的分值，并且各指標的三個備選分值不盡相同，隱含權重系數(shù)這一教材評價標準中的重要組成要素?！翱傻梅謹?shù)”是指該維度下每條指標得分的小計，是關卡總評分的組成部分。工具結構概覽見圖1。

圖1 《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結構示意圖

“關卡總評分”是通過累加維度的“可得分數(shù)”來確定的。當下關卡的計分結果將決定被評教材能否進行下一關卡，每一關卡都設有“滿足期望”“部分滿足期望”和“未達到期望”三個分數(shù)范圍等級段。三個關卡的關系見圖2,評價清單中各指標備選分值和相應評價結果的分數(shù)要求統(tǒng)計見表1。

(二)基于《共同核心州立標準》的教材評價指標

教材評價關卡、維度和指標的設立與上文提及的《共同核心州立標準》對學生提出的“關鍵轉變”建立對應關系。表2即為關卡1的評價維度和評價指標。第一維度對“文本質量”的要求一方面考查文本是否滿足學生閱讀興趣，另一方面考查是否符合學生吸收新知識的節(jié)奏和規(guī)律。第二維度在問題、練習和作業(yè)等方面規(guī)范了文本的內容，要求能夠讓學生“直接與文本互動”，充分鍛煉學生基于證據(jù)、基于文本的讀寫技能。在第三維度中，專門強調對低年段語文“拼讀、單詞分析和單詞識別”的基礎技能培養(yǎng)，有利于學生閱讀能力的增長。

圖2 《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的關卡關系圖

表1 各關卡評價維度和不同評價結果的分數(shù)要求統(tǒng)計表

表2 關卡1評價維度和指標

續(xù)表2 關卡1評價維度和指標

關卡2也同樣著眼于一致性問題，側重點是通過綜合練習構建知識。表3即為關卡2的評價維度和評價指標。通過“一系列幫助學生拓展特定領域知識的研究項目”構建知識，為學生在發(fā)展綜合能力的同時提供重點發(fā)展某一領域特長的機會。教材內容安排呈現(xiàn)出綜合性、系統(tǒng)性才能從整體上把握學生學習知識的方向和進度，是教材系統(tǒng)性特點所體現(xiàn)的職能之一。

表3 關卡2評價維度和指標

關卡3關注到教材使用者即教師和學生這些使用者主體，表4為關卡3的評價維度和指標。首先，對教師用書知識內容的難度和廣度提出更高的要求，增強其工具書屬性。其次，在教材設計方面考慮引導助讀系統(tǒng)的正向作用。此外，如今數(shù)字教材作為數(shù)字課堂的知識載體或者印刷教材的補充，可用性考查是不可忽視的方面。目前對這些指標沒有設定分值范圍，只提供了尋找證據(jù)的途徑，但并不影響標準或關卡的計分和評級。

表4 關卡3評價維度和指標

續(xù)表4 關卡3評價維度和指標

通過以上分析得出，工具中的“關卡1”和“關卡2”與《共同核心州立標準》提出的“關鍵轉變”分別建立關系，具體對應情況見表5。

表5 “關卡1”“關卡2”與“關鍵轉變”的對應關系

以上對應關系的建立明確了教材評價工具評價維度和指標設立的方向，即符合課程標準中的“關鍵轉變”對學生能力提出的核心要求和正確的價值取向。在肯定用這種建立對應關系的方式考查一致性的同時，要意識到符合課程標準是優(yōu)質教材的基礎要求，而不是唯一要求，“關卡3”中對教學活動的支持性和可用性也同樣重要，綜合其他方面的因素，才能選出真正的優(yōu)質教材。

(三)配備《證據(jù)指南》，采取“基于證據(jù)”的教材評價程序

“基于證據(jù)”的想法最早來自于醫(yī)學領域，強調臨床實踐的重要性和對臨床決策的影響，后來被包括教育等其他專業(yè)領域采納和傳播。近年來，“基于證據(jù)”的教育幾乎成為美國聯(lián)邦教育立法和教育部工作中最重要的事情[7]。該教材評價工具在這一形勢的影響下也體現(xiàn)出這一特征。評價程序分為四個步驟。首先，回顧每個關卡的標準和指標。在正式評價之前，教材評價者需要接受一段時間的培訓以充分理解這些維度指標含義；其次，給每項指標評分并填寫證據(jù)；然后，確定當下維度的計分結果；最后，確定關卡的總體評分和最終結果。通過累加該關卡下各個維度的計分結果，得出該關卡的總體評分以確定被評教材能否進行下一關卡。只有完成三個關卡評價的教材才能被認為是優(yōu)質教材。

《優(yōu)質教材工具：3—8年級語文》包含系統(tǒng)、全面的評價維度和指標，使用者在沒有了解維度和指標劃分原理的情況下，在評價過程中容易產生困惑。由此，該工具配備《證據(jù)指南》(Evidence Guides)[8]幫助教材評價者順利進行評價工作。該指南對每一條評價指標分別從五個方面給予指導。具體含義及作用見圖3。

圖3 《證據(jù)指南》結構組成及作用示意圖

開展“基于證據(jù)”的教材評價活動能在評價標準中明確各評價指標可能的證據(jù)來源，說明該評價工具是基于大量實證研究而形成的抽象經驗，具有參考價值。但證據(jù)收集的過程不是簡單的對號入座，因此還需結合多種評價方式，提升評價過程的嚴謹度。

三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特點

(一)強調評價過程，記錄指標證據(jù)供評價小組核驗

《優(yōu)質教材工具》采用評價清單的形式量化了評價過程，使得評價結果更加直觀，但僅憑幾個數(shù)字的簡單相加判定教材的優(yōu)劣容易讓公眾對該工具評價方式的客觀性、評價過程的嚴謹性和評價結果的可信度產生質疑。因此，在教材評價活動中，該工具設置了“基于證據(jù)”的評價方法，要求評價者在給出指標得分的同時在被評教材中找出對應的源材料并記錄下來作為評分依據(jù)。在小組評價環(huán)節(jié)中，當遇到就某條指標給分相差過大的情況時，可交流記錄的證據(jù)再斟酌、審定，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評價的主觀性，增強了評價結果的可信度。此外，對于教材編寫者和出版商而言，拋開優(yōu)質與否的評價結果，這些評分證據(jù)是給他們的最有效反饋。這些反饋指出了教材改進的方向，能夠促進教材質量水平的提升。

(二)注重證據(jù)意識，配備證據(jù)指南供評價小組參考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內容和評價結果是公開的，對工具的使用者即評價主體并沒有明確的限制。評價成員要求具備一定教材知識研究背景和教學實踐經歷，除此之外，還要接受工具使用的培訓才能正式參與教材評價工作。此外，若有相關研究者有意向使用該工具評價教材，教育報告組織也會應邀向其提供相應的培訓。與此同時，教育報告組織公開為評價者配備的《證據(jù)指南》提供了一個平等對話的平臺，使教材編寫者、教材使用者等都能成為具有不同學術背景的教材評價者，根據(jù)尋找到的指標證據(jù)就被評教材進行深入交流，有利于提升教材質量和研究水平。

(三)評估項目多維，涵蓋對輔助教材質量的考查

前兩個關卡考查評價了教材與課程標準的一致性，除此之外，該評價工具還增設了有關輔助教材(如教師用書、數(shù)字教材)的維度指標，開闊了教材評價指標設立的視角。針對教師用書展開的考查從教師利用教材及輔助教材展開具體教學實踐活動的視角出發(fā)，考慮到了教學實際情境下的教材呈現(xiàn)要求，具有豐富的實踐意義。在信息技術深入課堂教學的背景下，尤其近年因疫情影響導致常規(guī)線下課堂活動受阻，數(shù)字教材應用到線上課堂成為教育普遍現(xiàn)象。對數(shù)字教材的考查雖沒有給出具體的評分指標，但也要求評價者找出教材中的相關內容，論述證據(jù)并展開討論，教育報告組織也表示將會進一步完善相關評分指標。教育報告組織設立考查數(shù)字教材等輔助教材的評價指標既是順應信息技術課堂潮流的應有之舉，也是在疫情等特殊情況下的必要之法。

四 借鑒與啟示

(一)樹立“基于證據(jù)”意識，提升評價結果的可信度

我國教材研究者對語文教材評價體系的構建也頗為關注，既有宏觀體系的研究，也有從教材的某個評價角度展開的研究。如張志剛利用文獻法制定了思想文化、語文教材內容、編寫制作等六個評價維度[9]，是較早系統(tǒng)地為語文教材評價而設計的指標體系。劉亞楠將評價標準聚焦到適切性指標，制定了具有三級指標的教材評價指標體系[10]。上述研究豐富了語文教材評價的研究內容與研究視角。雖然在維度和指標設置上不斷完善，也逐漸意識到權重系數(shù)的合理分配，但是缺乏可行性和反饋性，主要原因是評價的過程及結果都以評價人員的主觀感受為依據(jù)。盡管評價有量化的數(shù)據(jù)結果，但已得數(shù)據(jù)缺乏充分有力的“證據(jù)”支撐從而產生爭議，因此實用性和認可度也不高。國內相關教材編寫單位、出版機構雖有一些輔助其工作的教材評價工具，但多為內部資料，無法推廣使用[11]。

從美國《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結構來看，在評價清單中包含“證據(jù)”一欄是將評價者本人的主觀感受經過公開的形式、小組討論的流程后變得客觀化。評價結果由這些“客觀證據(jù)”支撐的得分累計產生，具有科學性、合理性和反饋性。這種在評價過程中“基于證據(jù)”的細節(jié)，能夠增強工具的可操作性，提升評價結果的合理性，值得我國教材評價研究者注意。

(二)公開評價依據(jù)，增強評價過程的透明性

2018年我國教育部官方網站公布《義務教育教材審定審查工作細則》，顯示我國教材的審定分別要經過受理階段、專家委員會審定階段、國家教材委員會審定階段和教育部行政審定階段這四個程序[12]。這說明教材審定的過程更多的是在教材委員會、教材行政局等教育行政部門內部進行[13]，社會大眾既不能夠參與評價標準的制定，對于教材審定過程的具體細節(jié)、審定采用的方法等也并不十分知曉，整個教材審定過程具有隱蔽性。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評價過程中，評價人員結合個人自評和小組討論，給予被評教材最終結果和相應的得分證據(jù)，評價結果以圖文結合的方式公示在組織官方網站上。教材評價應匯集各方力量，通過合理分工共同行使教材的審查權。教材經過評價人員的初審后，要通過合適的渠道向社會公示，廣泛征求社會意見。同時，也可以探索建立教材審定的聽證制度等，讓民眾通過正規(guī)渠道參與到教材的審定工作中來，聽取民眾對于教材的修改意見[14]。

(三)增設輔助教材評估維度，拓展評價體系內容

教材評價的維度指的是從哪些方面或什么角度出發(fā)來對教材進行評價，每一個維度都反映了教材質量的一個重要方面[15]，以維度為基礎構成的教材評價體系能反映出對教材的認識和功能定位。我國教材評價研究者圍繞評價體系應該包括哪些維度積極地展開探究，從不同的角度和層次制定了教材評價維度，雖然涉及教材評價的諸多領域和范疇，但重復研究現(xiàn)象較突出，創(chuàng)新性成果尚不多見[16]。教材評價除了要保持和加強傳統(tǒng)的對教材本身教學性的評價范疇，還要結合教學活動的最新成果，進一步拓展評價體系內容。

《優(yōu)質教材工具》的維度設計不僅針對教材本身，對教師用書以及現(xiàn)代化課程中配套的數(shù)字教材等輔助教學材料也有涉及。例如指標3a要求教師用書中“有大量有用的注釋和建議，說明如何在學生版和輔助材料中呈現(xiàn)內容”。教師用書能夠幫助教師更好地理解課程標準對學生的能力要求與教材之間的聯(lián)系，能夠補充教學內容從而間接地補充學生知識技能的學習和訓練。教師用書要求是對教材評價的必要補充和保障。當下互聯(lián)網與信息技術在教育教學領域應用廣泛，開展數(shù)字教學是必然趨勢，配備的數(shù)字教材成為數(shù)字教學課堂的知識載體，同時也是印刷教材的補充。關卡3中“精心設計”這一維度就要求數(shù)字技術能為教師和學生提供更多的合作機會。順應教材形態(tài)多樣化、內容多元化發(fā)展是大勢所趨。和現(xiàn)實教材評價研究一樣，對這類數(shù)字教材、網絡教材的規(guī)范要求也不能忽視，需成為評價維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