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孝雄
太陽像一條魚被云網(wǎng)住
起先還掙扎一下,不時漏幾點
鱗光,最后干脆
不再透給我任何消息
而風(fēng)就是在這時候刮起的
那些樹,花朵,小草
那遍野的莊稼,混濁的河水
以及天空的飛鳥——全都改變了
形態(tài),連同騎車逃離的我
我是被雨聲給淋醒的,急促的雨
敲擊鋅皮遮陽棚頂,啪啪啪啪
那架勢似乎非把我吵醒不可
往日我也曾在這時醒來
伴著呼呼的風(fēng),抑或陣陣蛙鳴
如果是秋天,我會聽到蟲叫
蟋蟀伏于月光下,桂花的香一閃一閃
那時我會打開燈,隨手翻一本書
多少年了,我一直靠書催眠
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失眠會讓我在春天消瘦
我會拿起筆記下這一刻的心境
也會在下雪的夜晚讀一首寫雪的
詩。當(dāng)然,我會再次入眠
什么事都不會一直延續(xù),一定會
結(jié)束,雨也一樣,把我吵醒后
就不再吵了,像一個哭夠了的孩子
我在通往火車站街道旁的畫室
端正獨(dú)坐,比起不到三個月
就封頂?shù)母邩?,我的畫至今沒有完成
畫面的色彩完全有別于窗外的天空
它灰暗,寒冷得讓人不時搓手、跺腳
似乎簡單的動作也能換得
困境的解脫!應(yīng)當(dāng)給生活增添點
亮色。我告訴自己
我畫的房子全是歪斜的
筆直的杉樹被風(fēng)刮彎
我一直沒找到把它們改正的視角
火車在車站???,五分鐘就倉皇逃離
自從領(lǐng)著一雙兒女飛走后
隱藏于綠蔭中的巢便成了一座
空巢。在春天,驚蟄和春分間
我目睹了它們筑巢的艱辛
一根根枯枝被銜來。晴朗的早晨
陽光把溫馨一寸寸涂滿樹梢
而陰郁的傍晚,它們守著建設(shè)中的
巢,遙想愛情結(jié)晶的幸福時刻
說離開就離開了,如同
扔下破壇爛罐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游子
它們沒有再回到這個巢內(nèi),似乎
完全遺忘,而任空巢風(fēng)吹雨淋
樹葉全部落盡,空巢敞露
一張黧黑而衰老的臉
那個寫《冬天的詩》的詩人在冬天
死了,他顫抖的螞蟻的翅膀
曾熬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冬夜
我用你緩慢的笨拙的方式愛你
在冬日的陽光或北風(fēng)呼嘯的爐火前
藏起傷口,讀你《冬天的詩》
和你一樣,我的等待有時多么無助
而我螞蟻一樣的卑微縱使胸膛堅硬
也難禁住生活的重重?fù)舸?/p>
我從噩夢中醒來
用沉默的舌頭舔舐傷口,穿過
荒蕪的耕地,徘徊徹底無人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