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訓華
(寧波大學 教師教育學院,浙江 寧波 315211)
為何要漂洋留學?優(yōu)質學業(yè)是學生首先考慮的因素,而家國概念在留學生的情感世界里較之一般國內學生顯得尤為突出。對于留美生的畢業(yè)去留問題,不僅應在社會層面進行關注,還應在學術研究層面展開分析研究。本文以1910年至2010年間哥倫比亞大學等美國五所高校留美生的21篇博士論文文本作為研究對象,探討留美博士生的就業(yè)選擇和家國情懷。
赴較為發(fā)達國家開展教育交流,是加快國家經濟和技術發(fā)展的有效途徑。由于時代局限,早期中國出國留學人才流失現象比較嚴重。國內研究設施不足,工作和生活環(huán)境惡劣,工作收入水平低,以及西方社會思潮影響等都是阻礙留學生回國的主要因素。雖然如此,不可低估返回中國和留在美國的留學生們都對增進中美兩國理解和交流起到了重要作用。筆者基于1910年到2010年間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斯坦福大學、密歇根大學五校中國教育類留學生的321篇(1)筆者利用2017年5月至2018年5月在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訪學一年的機會,主要依據ProQuest資料庫、師范學院圖書館Pocket knowledge等數據庫,同時參考袁同禮《中國留學同學博士論文目錄:1905—1960》等材料,并參照相關研究成果,形成主要資料源。博士論文數據庫,從中梳理了21篇涉及中國留美生題材的博士論文(見表1),探討涉及留美生自身身份的相關問題。
我國改革開放后大規(guī)模派遣留學生出國學習,主要是基于“要用國外的條件,來培養(yǎng)我們的科研人員”之目的[1]183,緩解國內研究生培養(yǎng)條件匱乏的問題。1986年至1998年,中國約有4.3萬名博士畢業(yè)生[2],該時期中國留學生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者約為2.3萬人,相當于國內培養(yǎng)博士總數的一半,數量之多引人注目。自1999年以來,中國不斷擴大研究生招生規(guī)模,留美博士人數相對于國內博士人數的比例隨之不斷下降。1999年至2012年,中國留美博士畢業(yè)人數僅相當于國內博士畢業(yè)人數(約44萬人)的11.4%[3]。
表1 五校留美生教育類博士論文中的留學生題材
留學本身體現了國家和民族利益的需要。郭錫恩在其1946年的博士論文《美國大學里的中國學生》中明確指出,國家需要身體健康、學識淵博、有遠見、有合作精神的人,從象牙塔到市場是一條很長的路,成百上千歸國留學生被賦予領導的責任,象征著人民的信仰和希望[4]210-211。
學業(yè)問題是留美生首要關注的問題。對留美生的學業(yè)成就考察,占本文所考察博士論文的38%,體現出留美生對該問題首要且普遍的關注度。
1.學業(yè)成就是留學生研究的首要命題
學業(yè)成就是留美生研究始終關注的領域,劉蓉士在《美國密歇根大學中國研究生的學術成就(1907—1950)》一文中,將1 077名在中國出生的留學生作為研究對象,探討了學業(yè)相關問題,如這些學生的學習成績與入學年齡、性別、父母職業(yè)、在中國的居住地、專業(yè)領域,以及他們在被密歇根大學錄取之前授予學位的機構等因素之間是否存在明顯聯系;這些學生在密歇根大學完成研究生學業(yè)后在多大程度上被遣返;回國后他們得到了什么職位;在遣返后他們采取了什么立場;畢業(yè)后從事的職業(yè)與學生各自的研究生專業(yè)領域是否一致等[5]1。
高麟英在其博士論文《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學院中國畢業(yè)生的學術和專業(yè)意識(1909—1950)》中介紹了從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畢業(yè)的中國學生的學術及專業(yè)成就。論文不僅為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的中國學生及有國際交換計劃的學生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咨詢,也對將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師范院校學生在進入師范院校之前和之后的學術及專業(yè)水平進行了比較。
表1中的論文同樣涉及中小學生學業(yè)成就動機及家長參與研究,如《中國高中生的學業(yè)成就動機》一文檢驗了社會、文化、個人因素與成就動機之間的關系,以預測中國高中生的學業(yè)成績。該文認為:內在責任感較強的學生的成就動機水平較高,自身認為能力不高的學生的成就動機水平較高,單純強調學業(yè)成就優(yōu)先的學生成就動機不高,家庭社會經濟背景不是成就動機的有效預測因素,家庭社會經濟背景較好的學生的學業(yè)成就較高,家長對其學業(yè)能力評價較高的學生比其他學生更看重學業(yè)成績[6]?!陡改笇逃膮⑴c:基于小學兒童的視角》的作者提出了有關父母如何參與學校和家庭行為等方面的建議。該文認為,盡管父母可以通過多種方式參與兒童教育,但父母的參與意愿通常決定了他們是否會參與,這項研究的結果還暗示了學校倡導父母參與子女教育的意義[7]。
2.留學生中的性別、文化沖突
女留學生在海外求學中經歷的文化變遷與沖突,體現了性別、文化和夢想的相互交織?!秹粝肱c困境:中國女留學生赴美留學經歷》一文認為,女大學生完成學業(yè)后選擇工作還是繼續(xù)學習,畢業(yè)后是返回中國還是留在美國,取決于各種利益沖突,其中婦女的傳統(tǒng)角色和現代角色之間的沖突似乎是最根本的。該文中幾乎所有受訪者都表達了她們既想成為好妻子和好母親,又想成為事業(yè)上的現代女性的愿望。一方面,她們希望在某些領域出類拔萃,以表明她們是現代女性;另一方面,她們仍然認為結婚、生子、照顧丈夫和家庭是一個好女人不能忽視的責任[8]。而當發(fā)生沖突時,女留學生往往根據不同情況作出妥協(xié)和權衡。
3.對個體素養(yǎng)的定量分析
個體素養(yǎng)是決定學業(yè)成就的重要稟賦。朱斌魁從統(tǒng)計學角度提出如下觀點:獎學金與領導力的相關性很高,英語水平與獎學金和領導能力都具有很高相關性,英語知識和漢語知識之間的關聯度很小或幾乎沒有關聯,獎學金、領導力和英語知識都與在美國度過的時間長短相關,中文知識與在美國停留的時間無關,在中國學習英語的最初幾年和在美國學習的幾年與英語知識的相關性均較低[9]。這些統(tǒng)計分析將為制定選拔和管理中國留學生的相關政策提供數據支持。
劉蓉士在其研究中發(fā)現:中國學生的學業(yè)成績與入學年齡無顯著關聯,女性的表現稍稍優(yōu)于男性;父母職業(yè)和學生成就之間的關系較為輕微;留學生的中國居留地與學業(yè)成就間沒有任何明顯的關聯;學術地位與專業(yè)領域之間有顯著關系;學術成就和入學前學位的授予機構之間存在明顯關系[5]2-3。通過樣本數據得出的這些結論,為中國留學生做好留學計劃、制定留學策略帶來了啟發(fā)。
相關數據表明,2009年秋在美國高等教育機構就讀的中國留學生中,本科生、碩士生和博士生占比分別為 37.5%、29.5% 和 33.0%[10]。根據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歷年發(fā)布的《美國大學博士學位獲得者綜合報告》(DoctorateRecipientsfromUnitedStatesUniversitiesSummaryReport),中國在美國外籍博士生源地中名列首位。1989年至2012年,共有72 549名中國留學生在美國獲得了博士學位,占同時期美國博士總數(1 026 715人)的7.1%,占同時期美國外籍博士總數 (304 450人)的23.8%[3],相當于每4個美國外籍博士中就有1人來自中國。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發(fā)布的《科學與工程博士授予報告1994》(ScienceandEngineeringDoctorateAwards1994)提供了1985年至1988年中國理工科留美博士的學位授予情況:1985年137人,1986年 199 人,1987年 296 人,1988年 480 人。在這些留學生中,專業(yè)選擇蘊含著怎樣的情懷?
1.留美生的專業(yè)選擇
劉蓉士在研究中發(fā)現,中國留學生的學術興趣較之社會科學,更偏重醫(yī)學、自然科學和工程學。這些中國學生在醫(yī)學方面的成績最高,其次是工程學和物理學,在社會科學方面的成績最低[5]2-3。
表2顯示,在1 077名學生中,攻讀工程專業(yè)的有452人,占比42.0%;社會科學的367人,占比34.1%;自然科學的176人,占比16.3%。土木工程、機械工程和化學工程三個專業(yè)的人數在工程領域處于領先地位。在社會科學方面,經濟學專業(yè)人數排名第一,政治科學排名第二,教育學排名第三。在自然科學中,化學專業(yè)的人數位居第一,其次是數學和物理學。
表3體現了各個專業(yè)的選擇降序,經濟學是留學生的第一選擇。從表4可以看出,在第一階段(1907—1911年)只有6名學生在密歇根大學學習;從第二階段(1912—1926年)開始,留美生的專業(yè)選擇分布在表4所列的五個領域中;在第四階段(1937—1945年)之前,工科在選擇人數方面一直處于第二位,之后上升至第一位。人文學科的選擇人數基本保持在第四或第五的位置。選修醫(yī)學的人數始終不多,自然科學則基本保持在中間水平,社會科學與工學共享第一或第二的位置。
表2 1 077名中國留美研究生的專業(yè)領域[5]60
表3 中國留學生特定專業(yè)領域選擇 [5]61
2.留美生的畢業(yè)出路
劉蓉士研究中的術語“職位”是指一份工作或職業(yè)。比如,密歇根大學的校友吳貽芳獲得了該校生物學博士學位,擔任過金陵女子大學校長,出席了聯合國制憲大會并成為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第一位女性,1956年和1981年還先后兩次當選為江蘇省副省長。
劉蓉士在研究中發(fā)現,這些學生在密歇根大學完成研究生學業(yè)后,除清末特殊時期外,1912年至1936年回國人數占比均在85%以上,呈現出較高比例;而1937年至1945年和1946年至1950年的比例分別是68.8%和45.4%(見表5)。隨著中國政治局勢不斷發(fā)生變化,留在美國的人數也出現了變化。至于回國后的留學生所從事的職業(yè)或擔任的職位,只從629人處獲得了資料。其中,以教師身份進入高等教育領域的人數最多,其次是工程師和政府官員[5]2-3??傮w而言,留學生回國后在國內從事的職業(yè)與研究生的專業(yè)領域并沒有太大的脫節(jié)。
表4 中國留學生在五個時期內的專業(yè)領域選擇 [5]66
表5 五個時期中國留學生的去向情況[5]140
3.通過發(fā)揮專業(yè)能力報效國家
每個社會群體都有自己的獨特文化。語言的使用可能在相同的社會框架內有所重復但又不同,因為日常的經驗因素和個人活動會影響語言的解釋和意義[11]。留美博士生具有強烈的祖國情結,以1948年畢業(yè)于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李抱忱為例,其博士論文《國立北平師范學院音樂教師教育計劃》探索了在中國這樣一個既有自己音樂傳統(tǒng),又越來越受到西方音樂影響的國家應該培養(yǎng)什么樣的音樂教師,開設什么樣的課程,如何選擇這些未來的音樂教師,以及由誰來教育這些未來的音樂教師的問題[12]。李抱忱在耶魯大學、美國國防語言學院及愛荷華大學教授了二十多年的中國語文,在抗戰(zhàn)時期還指揮合唱團用歌聲喚醒民眾。1939年,他編輯了英文五線譜版的《中國抗戰(zhàn)歌曲集》(China’spatriotssing)(均附鋼琴伴奏譜),選入《義勇軍進行曲》《游擊隊歌》《抗敵歌》等12首抗戰(zhàn)初期在中國廣泛流行的著名歌曲。他先后出版了《合唱指揮》《李抱忱歌曲集》《抗戰(zhàn)歌曲集》《獨唱曲集》和《李抱忱音樂論文集》等著作,一生關注音樂和語言學,為中國音樂和抗戰(zhàn)事業(yè)以及中美交流作出了貢獻。
1.什么樣的人會到美國留學?
什么樣的家庭培養(yǎng)出的子女可以去美國留學?留學前一般是何種學歷?父母職業(yè)如何?劉蓉士在對1 077名中國留美學生進行考察后發(fā)現,進入密歇根大學的留學生年齡在25歲以上的約占70.0%。在性別方面,1/5的中國研究生是女性。父母職業(yè)中占比最多的是商人群體,其次是教師群體,之后是政府官員群體。進入密歇根大學之前,89.8%的中國學生擁有本科學歷;入學前,有79.4%的學生在國內大學就讀,19.6%的學生在美國大學就讀。在1 077名學生中,攻讀工程學專業(yè)的占42%,社會科學專業(yè)占34.1%,物理學專業(yè)占16.3%。學生的專業(yè)興趣從社會科學轉向工程學,這是因為彼時的中國需要大量理工科專業(yè)技術人員,因此,只有理工科專業(yè)的學生才有資格獲得政府獎學金出國留學[5]157。
2.在去與留之間的徘徊
20世紀90年代,美國取消了教授強制退休制度,高校出現教師崗位稀缺、競爭愈發(fā)激烈的局面,這使得中國留美博士在美國大學尤其是高水平大學獲得終身教職的機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人放棄學術研究轉而去工商部門求職,如美國的硅谷就聚集了一大批中國留美博士企業(yè)家和創(chuàng)業(yè)者(見表6)[3]。因此,有必要拓寬認知視野,將留學生為國服務和回國服務提升到同一層級來考量。在高度全球化的今天,需要摒棄過去狹隘的人力資源觀念,不再僅僅關注“人才外流”和“人才回流”的問題,而應重視日益顯現出的“人才環(huán)流”趨勢[3],加快對海外滯留人才的評估,使海外科技人才資源為我所用。
表6 1985—1995 年中國留美博士在美就業(yè)領域占比[14] 單位:%
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對經濟的長期增長具有關鍵影響,優(yōu)秀的科研人員能夠將研究成果轉化為關鍵技術。佐治亞理工學院的研究小組發(fā)現,在1999年新公布的科學技術中,中國所擁有的數量在世界上排名第四,僅次于美國、日本和德國[15]10。
中國留美博士回國人數總體上處于不斷增長的情況,這也說明了祖國的強大吸引力。據統(tǒng)計,2003 年在美國就業(yè)的 2 164.7萬(包括335.2萬移民)科學家和工程師中,出生地為中國 (包括香港和澳門) 的有32.6萬人,占比1.5%;在這32.6萬人中,有74.9%(24.4萬)的人曾在美國接受教育并獲得學位[16]。
美國本土博士的就業(yè)市場也遭遇了挑戰(zhàn)。比如,在教師職位數量保持不變的情況下,隨著生命科學領域博士后數量的不斷增加,年輕的生命科學家在美國獲得終身教職越來越困難。1993年至2001年間,35歲以下擔任終身教職的美國生命科學家的數量僅增加了7.0%,為1 294人;同一時期,35歲以下的生命科學家的數量增長了59.0%,達到18 671人,教授候選人數量大幅增加[15]6-7。
3.服務祖國和推動地方教育改革的雄心
留學生在回國服務前應該作哪些準備?郭錫恩在《美國大學里的中國學生》一文中認為,回國后要想在中國有效服役,成功地適應中國的生活環(huán)境至關重要。歸國留學生毫不留情地批評中國社會的弱點很容易,但用美國的標準來衡量中國社會是危險的。對所有歸國人員來說,一個共同的任務是通過盡快了解人民的感受和問題來真正理解人民,通過分享西方可能提供的東西來豐富他們的經驗[4]207-209。某些理念和實際的差距可以通過東西方的共識來解決。
比如,對中國鄉(xiāng)村教育問題的考慮。范崇德在《中國農村的課程改革》一文中,通過分析我國現代教育與農村學校課程的發(fā)展歷程,提出了我國由于傳統(tǒng)觀念和社會科學的落后,教育特別是農村教育發(fā)展緩慢的觀點。但為了適應社會變化和文化需求,一些新的教育實驗已經開始,其主要目的是使教育成為改善社會生活的重要力量[17]。魏永清于抗戰(zhàn)時期撰寫的《中國河北省中學教師培養(yǎng)計劃》認為,公立學校師資不足會阻礙教育的發(fā)展,正確傳播和接受教育是以動機理想為核心的。在戰(zhàn)爭時期,許多地方籠罩在苦難之中,任何一個在戰(zhàn)斗中喪生的人都是為了獻身于其他人正在準備的普遍計劃[18]。當然,回到祖國也存在與國內親友相互觀察的問題。郭錫恩在《美國大學里的中國學生》中提到,歸國留學生會被國內的親朋好友仔細地“觀察”和“測試”。有人認為,歸國留學生在美國待了幾年后,已經變得“美國化”了,比如,在與朋友的交談和寫作中頻繁使用英語或美國俚語;或者喜歡拍拍別人的肩膀,這在美國是一種友好的姿態(tài),但在國內可能會給對方帶來不融洽的感覺?;貒膶W生需要重新學習中國社會的風俗習慣,自然地表現出他們是真正的中國人[4]209-210。
4.回得去的祖國
劉蓉士研究了離開密歇根大學后留學生的居住地問題。據美國中國研究所所長介紹,“美國歸國留學生”是中國創(chuàng)造的一個術語,用來指代那些在美國學習并回國的中國學生[19]。1 077名學生中有多少人離開密歇根大學后回到了中國?為了使制表準確,劉蓉士制定了兩條原則:大學畢業(yè)后往返于中美之間最終留在美國的學生,被歸為“留在美國”;畢業(yè)后回到中國在1950年后再次返回美國的學生被認為是“回到中國”[5]138-139。
表7顯示,1 077名中國學生離開密歇根大學后有783人回國,占72.7%;218人留美,占20.2%。結合表5可以看出,從1907年到1911年,中國學生都回了國,其占比從1912年至1926年的95.8%下降到1927年至1936年的85.5%,之后又下降到68.8%、45.4%。1912年至1926年間,這些學生中只有2.8%留在美國,但在1946年至1950年間,占比達到了44.6%?;貒藬档臏p少和留美人數的增加,部分原因是家庭問題或個人利益,但中日戰(zhàn)爭和中國政局的變化則是主要原因[5]138-139??偟膩碚f,留美生拿到學位后就想回國更加符合實際情況,他們希望把學到的知識運用到建設祖國的實際工作中去,但由于某些無法控制的現實情況及外部因素,迫使他們滯留美國。
表7 1 077名中國學生離開密歇根大學后的去向[5]139
去留問題也受到就業(yè)形勢影響,如《圍城內——留美中國生命科學博士后將回國》一文顯示,博士后群體面臨的嚴峻現實導致了“期望危機”,特別是在生命科學等領域。賓夕法尼亞大學一位“前”中國博士后用“圍城”來形容他在博士后培養(yǎng)結束后的挫敗感:“美國的博士后職位對我來說就像一座被圍困的堡壘。當我得知自己被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博士后導師錄取時,我非常興奮,期待著光明的(學術)職業(yè)前景。在專業(yè)技能方面,我確實從美國的博士后經歷中學到了很多,但在實驗室待了幾年后我感到很失望。雖然我非常努力,但像所有其他中國博士后一樣,我在美國看不到任何未來。(學術就業(yè)市場)競爭非常激烈。我的一些中國同事在實驗室待了10多年,看不到獲得永久職位的希望。相比之下,在中國成為獨立研究員的機會要大得多,這就是我選擇回國的原因。”[15]2
5.異域中的愛國情懷
中國留美博士生們畢業(yè)后的具體情況,可通過三位留美博士生的例子以窺一二。
林振述(1912—1996),福建永春人,美國籍。20世紀30年代初就讀于北京大學,后赴美留學,1955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學位,論文題目是《廈門學生英語發(fā)音練習》。畢業(yè)后林振述曾在美國多所大學任教,1965年起擔任路易斯安那州南方大學哲學系主任一職長達26年,直至退休。主要著作有《暗草集》《埋沙集》《艾山詩選》等。1935年“一二·九”運動爆發(fā)后,在北京大學讀書的林振述積極參加愛國學生運動。在中國留美學生發(fā)起“保衛(wèi)釣魚列嶼領土主權運動”周年之際,他寫下長詩《釣魚島之歌》。1972年,林振述應中國政府邀請訪問北京,周恩來總理于當年8月28日晚間與參觀團成員交談時,專門就釣魚島、臺灣等地的一些歷史問題與林振述探討,林振述的學識給周總理留下深刻印象。
江應澄,1916年生,江蘇東臺人,美國籍。1940年中央大學畢業(yè)后留學美國,1955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畢業(yè)論文題目是《中國高等教育的地理學》。他在美任教30余年,歷任美國伊利諾伊州大學教授、教學會主任,美國“中國學社”社長。1972年之后,江應澄多次回中國講學,并率地理專家團來華考察、交流,致力于海峽兩岸和平統(tǒng)一大業(yè)。
荊允敬,1921年生,河南靈寶人,美國籍。小時家貧,后考入西北農學院,1947年考取公費出國留學資格,先后就讀于美國威爾芒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1959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題目是《中國英語教師手冊》。荊允敬先在美國國防語言學校教授漢語,1962年到俄亥俄州大學擔任東方語言文學系首任主任,并任全美語言學會會長。中美建交后,他率先偕妻子兒女一家九口回國探親,并先后介紹近百名美國專家學者來華講學。他自己11次回國,曾到過北京、武漢、重慶、廣州、鄭州、洛陽、西安等地進行學術交流。1987年清明節(jié),他應陜西海外聯誼會邀請回國祭掃黃陵,敬獻“四海歸黃”金字大匾懸掛于黃陵門首。
林振述、江應澄、荊允敬三位留美生均留在美國并入美國籍,但他們身上體現出的共同特征就是對國家的熱愛。這不僅體現在他們的博士論文選題上,更表現在他們利用自身資源服務國家的精神上。這些留美生雖入美籍,但對祖國感情篤深。比如,荊允敬的同事、美籍教授范天祥早年在北平燕京大學任教達25年之久,收藏中國文物600多件。荊允敬惟恐祖國文物流失,便建議范天祥教授在斯坦福大學建立博物館,使這批中國文物得以妥善珍藏。
縱觀百年來留美博士生的就業(yè)選擇,可以發(fā)現其普遍具有建功立業(yè)、報效祖國的內在邏輯,但在具體的專業(yè)選擇、就業(yè)選擇和回國服務的態(tài)度上,則根據時代情境不同有所區(qū)別,但理工強國、擇業(yè)優(yōu)先和服務祖國的情懷始終貫穿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