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璐 圖/汪璐

在幅員遼闊的日喀則境內(nèi)，其東北部有一個叫“南木林”的地方，地處岡底斯山脈東段河谷地帶。藏語意為“全勝洲”。早期有過“扎西孜”“南木林宗”“南木林區(qū)”等稱號，直到1960年，當?shù)卣匠闪⒘四夏玖挚h。其行政駐地為南木林鎮(zhèn)，鎮(zhèn)政府駐地仁歐村。這里南北兩面山巒起伏，寬窄不一的河谷平原中間，雅魯藏布江北岸的一條支流由北向南貫穿而過，它就是當?shù)仡H有名氣的湘曲河。

50 多年前，一個貧困人家的7 歲小男孩趕著一群奶牛，在湘曲河兩岸當起了牧童。這個單純的孩子每天想的只是如何吃飽，為家里多掙幾個工分……時光荏苒，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已是國家一級演員，他就是西藏話劇團的多布杰。出道34年，他演過近20部大小型話劇及多部影視劇作品，拿過話劇金獅獎，金雞獎、飛天獎、駿馬獎、獲得過金馬獎提名……他在上百個角色里演繹了不同的人生。

回憶起成長的點滴，多布杰言語中除了感嘆命運的饋贈，更多的是對歲月的溫柔繾綣之情。

多布杰

A 愛唱歌的放牛娃

1956年，南木林仁歐村一戶普通的農(nóng)民夫婦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取名多布杰，此后，這個家庭里又陸續(xù)添了四個兒子。拮據(jù)的家庭環(huán)境讓身為長子的多布杰從小就懂得為父母分憂，在縣民辦小學學會30 個藏文字母后他就輟學回家務(wù)農(nóng)了。除了跟著父親上山砍柴、撿牛糞，捻毛線、織氆氌、做衣服這些女孩子的活兒他也做得很好。

多布杰最喜歡唱勞動歌，為此還常在清晨就把鄰居吵醒。母親因此戲稱他“苦香扎”，藏語意思為人都見不到就聽見聲音、動不動就唱。

而多布杰說：“勞動時配著歌聲才不會勞累！”

善良懂事的多布杰贏得了村民的喜歡。周圍很多人家都是半農(nóng)半牧，人民公社時期，村人把所有牛羊集中起來放養(yǎng)。一位老阿媽就很樂意帶上年滿7 歲的“小跟班”多布杰去替70 多戶村民們放牧100 多頭奶牛。

每天天剛擦亮，他們便出發(fā)。多布杰隨身斜挎著一個氆氌袋，里面裝著家人為他準備的口糧，主要是糌粑，老阿媽還會帶上紡錘，以便隨時隨地地捻線。在老阿媽的指揮下，不識愁滋味的多布杰在漫山遍野間追逐著牛兒東奔西跑，時而扯開嗓子唱些民歌，倒也快樂。

兩年后，人民公社成立了業(yè)余宣傳隊，外婆覺得愛唱歌的孫子去宣傳隊不用太累，還可以掙工分。

小有歌唱天分的多布杰順利入選。羞于在很多人面前獨唱的他被宣傳隊安排與另一名女孩組成了男女二重唱。農(nóng)閑時他就參加演出，農(nóng)忙時就繼續(xù)放牧或參加修紅旗渠一類的勞動。日積月累，多布杰在當?shù)匾残∮辛嗣麣?，可他并沒有因此想成為演員。所以當日喀則軍分區(qū)欲招收他們進文工團時，他卻逃避了，與他搭檔的女生則被招走。

“當時我最想去當兵，饞白面饅頭和體面的軍裝。但每次都因為太瘦，體檢過不了關(guān)?！币呀?jīng)66 歲的多布杰說起這段往事，仿佛還能感受兒時的遺憾，無奈地搖了搖頭。

到拉薩的第一張照片

B 煤礦工人的命運轉(zhuǎn)機

1973年，日喀則地區(qū)東嘎煤礦專門到南木林縣招收40 名為期4年的臨時工。南木林縣當時是出名的貧困縣，自然災(zāi)害也多，這樣的扶貧機會大家都很向往，多布杰也不例外。

1974年，剛滿18 歲的多布杰被招進日喀則東嘎煤礦，成為了一名臨時工人。在那里，年齡小、身材瘦的他被分為采煤工。

“當時礦上條件很差，除了炸藥，其他全靠手動采挖，工作場所很小，幾乎全天彎著腰?！焙迷诖蟾绺鐐兌己苷疹櫵蛔屗纱种氐捏w力活兒，只需要隨時拿著鐵鍬疏通下煤的鐵皮渠道，有時也為大家唱勞動歌加油。在礦上，他有機會跟其他工人學會了跳踢踏舞、彈六弦琴。

礦上雖苦，但每人每天有4 個加了奶粉的雞蛋餅、還有定量的糌粑，他總是把一部分攢下來給家里寄回去。

1976年的夏季，煤礦接到上級通知，說拉薩有一個文藝團體要專門來礦上招收工農(nóng)兵學員，因為礦上集中了400 多名身強力壯的未婚男青年，選擇范圍大。

礦領(lǐng)導特別重視此事，特意為此停工一天，供招生老師選人。

多布杰雖然不清楚招演員具體需要做什么，也不明白話劇是什么，但想到自己在煤礦的4年臨時工生涯即將到期，這無疑是另一份獲得工作的機會，而且是去祖輩們向往的圣地拉薩，他沒理由不積極參與。

壓抑著砰砰直跳的內(nèi)心，多布杰與其他有意向的工人一起在煤礦招待所里迎接著三位老師的審視目光。他的優(yōu)劣勢都很明顯，長得帥氣、會唱歌、會彈琴跳舞；可是沒文化、不識字、不會漢語。就連一段指定的藏語詩朗誦也是在老師教一句、他學一句的情形下完成的。后來才知道那首詩是根據(jù)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所翻譯的。

上學期間，多布杰在上戲校門口留影

初試過后，煤礦上的8 名男青年被選上。他們又去日喀則政府招待所接受第二批老師的篩選。多布杰記得有兩位是歌舞團的老師，還有一位是來自上海戲劇學院的老師。

“他們除了看形體和長相，還讓考生模仿表演。當時我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只是很機械地按老師的要求瞎做?！敝蟊阌质堑却?，到年底，多布杰和另一名曠工接到了入選通知。

“當時的工農(nóng)兵學員幾乎都面臨沒文化的現(xiàn)狀，所以我的條件也算及格了?！倍嗖冀苡X得自己是幸運的，恰好趕在全國恢復(fù)高考的前一年，成為了話劇團擬選送去上海戲劇學院的第三批，也是西藏話劇團最后一批委培工農(nóng)兵學員。

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多布杰被安排和另外的學員先到委培單位——西藏話劇團報到。他和4名日喀則的學員搭上拉貨的解放牌大卡車，輾轉(zhuǎn)了三天三夜趕到拉薩，來到了當時還駐扎在木如寺的西藏話劇團。

多布杰第一次接觸并參演的舞臺劇《萬水千山》劇照

當時團里的演員正在布達拉宮前的文化宮里彩排話劇《萬水千山》，便安排這些從全區(qū)范圍新招收的學員跑龍?zhí)?。多布杰當時的任務(wù)是在一個歡慶場面身穿白襯衣、頭纏白毛巾跳腰鼓舞。

“在舞臺上，我們只覺得很好玩，甚至時常憋不住笑，完全融不進話劇的氛圍。彩排累了，我們還很隨意地就在滿是灰塵的地毯上睡覺，根本沒有其他話劇演員認真吃苦的彩排勁頭?！倍嗖冀苷f那時的他們，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卻不懂話劇是什么。

初體驗過后，話劇團放假，多布杰返回家中過年。

1977年2月，春寒料峭。他們一行30 名委培生正式從拉薩前往上海。

一名駕駛員開著老式解放牌客車，載著他們在川藏路上起早摸黑、歷經(jīng)艱險，終于在13 天后到達成都。

語言不通、一出門就迷路的他們在招待所休整數(shù)日后又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硬座抵達繁華的上海。4月份的上海，已然熱浪滔天。穿著短袖、裙子的上海戲劇學院的兩位生活老師到火車站迎接多布杰他們。

一群從未脫過厚重藏袍甚至還包著頭巾的姑娘、小伙子面對靚麗、清爽的上戲老師，顯得無比尷尬和局促。害羞、灼熱之余，他們似乎也意識到，將有翻天覆地的前景等待著他們，捏在手里的衣擺不知不覺浸滿了汗水。

徐啟平老師指導第三屆藏族學員分析劇本，左一為多布杰

C 學習之路，從零開始

因為各方面基礎(chǔ)太差，走進上海戲劇學院的多布杰，無法直接按學校的正常流程上專業(yè)課，為此，學校不得不改變了全盤教學計劃，并把他們的三年制大專調(diào)整為四年，還給30 名學員配備了數(shù)量相當?shù)睦蠋?，光漢語老師就有4 名，幾乎等于一對一教學。

第一年主要進行文化課補習，采用定制的手寫打印教材教授學生漢語和拉薩話，都是從字母開始。對于平均年齡在20 歲左右的青年來說，學語言是一件費勁的事，老師們便如父母教稚童一般，總是連比帶畫想盡辦法讓大家聽懂。多布杰他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學好學成，不能浪費光陰，不能辜負老師的付出和西藏話劇團的期望。

除此之外，學校的課程安排十分豐富。不但有音樂、形體課，還有各種球類運動課，不光國內(nèi)各民族舞蹈學了個遍，國外有代表性的舞蹈也學了不少。不僅老師們對這群高原學子倍加照顧，后來同住一樓的兩個明星班的學員也對他們照顧有加，著名演員祝延平、孫淳、遲重瑞等就是他們那時的校友。

在這樣良好的環(huán)境里，學員們最初的那點局促感慢慢消失，大家融入了你追我趕的學習氛圍，都怕自己落后。

第二年開始學表演基礎(chǔ)。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除了文化，豐富的生活閱歷也非常重要。

“剛開始，老師是讓我們把自己在老家做的那些事做成一個個小品。比如，放牛，撿牛糞，做牛糞餅，揉皮子，打酥油茶，吃糌粑……這些是我們熟悉的生活，老師們看到非常驚訝，他們一邊提問，一邊還做筆記，他們也在累積這些素材。這讓我明白了生活閱歷的重要性?！边@是多布杰在校學習期間就體會到的。

第三屆藏族表演班在豫園九曲橋，右二為多布杰

在上海的四年里，除了知道學校附近有個靜安寺，他們幾乎沒有逛過街，也不熟悉上海，唯一的周末也基本在學校觀摩國內(nèi)外優(yōu)秀電影中度過。

1979年，多布杰和同學們開始準備畢業(yè)大戲。班主任徐啟平老師為他們定下的劇目是莎士比亞的名劇《羅密歐與朱麗葉》，而且擬用拉薩話排演。消息一出，各方都傳來質(zhì)疑的聲音，當時上海人民藝術(shù)劇院正在上演這部劇目，里面不乏知名演員，對比之下，底子單薄的西藏班學員自然不被看好。但老師們并不氣餒，他們請人教學生們擊劍，親自示范表演，還從西藏請專家?guī)椭崂聿卣Z臺詞。

多布杰在老師們的反復(fù)考察中被定為飾演男一號羅密歐的人選。

一年后，這部戲在上海的第一場公演就引起了轟動，人民藝術(shù)劇院甚至干脆停演了，認為多布杰他們的演出更精彩。多布杰則很清醒地認識到不是因為他們演得比前輩更好，而是他們年輕，符合劇中人物的設(shè)定，也更有朝氣。尤其是擊劍，被贊為舞臺上最精彩的擊劍戲。當時莎士比亞研究院的院長正好在上海，他不吝夸獎：“世界上曾經(jīng)那么多國家在舞臺上演出《羅密歐與朱麗葉》，但沒有一個劇團能比過你們西藏學員這一版?！彼垖W員們?nèi)ビ莩觯哪甓鄾]有回家的多布杰和同學們卻只想帶著作品早回故鄉(xiāng)。

之后他們又到北京演出，當時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胡耀邦、鄧穎超、萬里、十世班禪大師等都觀看了他們的表演，還接見了他們，對他們予以高度評價和鼓勵。

功夫不負有心人。初試牛刀的成功奠定了多布杰他們這一批西藏話劇人良好的開端。

回到拉薩后，匯報演出完《羅密歐與朱麗葉》，考慮到普通百姓的接受程度，他們又排演了另一部畢業(yè)劇，講述青稞來源的神話劇《杰賽達森》。這部劇排成后非常受西藏觀眾歡迎，他們在林芝、山南等地以一天最少三場的場次巡演了四個月。他們也因此成為唯一一屆擁有兩個畢業(yè)會演作品的學員。

多布杰在上海戲劇學院讀書期間

多布杰在畢業(yè)大戲《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擔任男一號

D 在每一個角色的演繹中逐漸成長

在話劇團工作，多布杰他們每年都要參加幾個月的下鄉(xiāng)演出。1983年之后，又增加了短小精悍的藏漢語小品節(jié)目。那期間，多布杰主演過特色小品《張不美相親》、《鄰里之間》、四川方言劇《芙蓉樹下》等，在鄉(xiāng)村、邊防部隊都很受歡迎。

從1981年到1991年，西藏話劇團先后讓多布杰擔任了《布達拉宮風云》《斯幾白吉》《通向圣地》《穿越巔峰》等十多部大型話劇的男一號，讓他得到了充足的學習和鍛煉，每一個角色的演繹都加深著多布杰對表演的熱愛。

他體悟出話劇工作更深遠的意義：“話劇是弘揚本民族語言、文化和歷史的有效途徑之一?！?/p>

隨著全國影視劇的發(fā)展，多布杰也在1984年迎來了自己第一次出演電影的經(jīng)歷。

“當時參演了香港導演拍攝的影片《一代英主》，飾演男二號。在阿壩州紅原縣拍攝近四個月，伙食差，嘴、臉都掉皮，還學會了騎馬……就感覺拍電影特別苦。”雖然影片最終未能上映，但卻為多布杰打開了熒幕之路。

86 頁——92 頁圖片均為多布杰在各類影視劇及舞臺劇中塑造的人物形象

回單位后，他又參演了很多觀眾喜愛的電視小品。

不知不覺間，多布杰的演藝水平逐步成熟，并取得一系列不俗的成績：1992年，多布杰參加了楊濤導演的12集電視劇《雪震》的拍攝，在其中成功塑造藏族頭人“貢布”，獲得第15 屆全國電視劇“飛天獎”優(yōu)秀男配角獎；1997年因在電影《紅河谷》中飾演的藏族頭人形象，獲得第17 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2002年在電視劇《八瓣格?；ā分兴茉炝藲w國藏胞“洛桑丹增”的藝術(shù)形象，獲得全國少數(shù)民族影視題材劇目獎“駿馬獎”最佳男演員獎。

尤其是《雪震》獲獎后，讓更多的導演注意到了多布杰這位實力派演員，此后他便邀約不斷。

多布杰接戲有自己的原則：首先以單位的工作為主，其次不喜歡的電影不接。

2003年，多布杰受到陸川導演邀請出演《可可西里》中的日泰隊長，他看了劇本是宣傳保護野生動物題材的，而且語言少，頓覺喜歡，就欣然接受了。

《可可西里》的拍攝十分辛苦，整個劇組駐扎在高原，被蚊蟲叮咬是常事。從小在高原長大的多布杰，很快就適應(yīng)了氣候。對他來說，挑戰(zhàn)最大的是在海拔4800 米的楚瑪爾河拍攝抓捕盜獵分子的戲份，他脫了褲子在冰河里沖刺了整整五天，拍完后雙腿都麻木了。這部類似紀錄片的影片上映之后，在國外斬獲無數(shù)大獎，被觀眾稱為“一部關(guān)于信仰和生命的電影”。

2009年，憑借《瘋狂的石頭》成名的導演寧浩找到多布杰，邀請他參演電影《無人區(qū)》，飾演一個大反派。這曾讓他猶豫，覺得角色的目的、信仰與自己都背道而馳，所以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拒絕，但導演的信任還是讓他同意大膽嘗試。經(jīng)過認真揣摩，他成功塑造出一個殺人如麻的反派形象。

當時和多布杰對戲的是徐崢、黃渤和余男，作為全組年齡最大的演員，多布杰的演技讓所有人為他折服。

這部電影因為種種原因直到2013年才和觀眾見面，最終拿下2。3 億票房，入圍第64 屆柏林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多布杰獲得第14 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E 保持最好的狀態(tài)，呈現(xiàn)最好的作品

隨著片約不斷，多布杰還先后在《彝海結(jié)盟》《喜瑪拉雅王子》《心跳墨脫》《雪域丹青》《極地營救》《五彩神箭》等片中飾演了重要角色。

敬業(yè)的多布杰坦言，在每部戲中，記臺詞都是自己面臨的最大壓力?！拔視r常需要熬夜把臺詞背熟，因為很多字我都不認識，所以還帶了一本新華字典，就怕到了現(xiàn)場以后臺詞背不下來，影響拍攝進度?！?/p>

多布杰雖然靠拍電影名氣漸長，但他依然熱愛話劇，只要話劇團有任務(wù)，他從不推辭。在接戲時，多布杰對藏民族題材的影視劇總是優(yōu)先考慮?！段鞑仫L云》、《格達活佛》、《拉薩往事》、《文成公主》、《塵埃落定》、《茶馬古道》、《香格里拉》、《圣地可可西里》等優(yōu)秀作品中都展現(xiàn)了多布杰為本民族詮釋的生動角色形象。

“因為我們藏民族的歷史比較悠久，建筑、音樂、服飾、宗教文化都是非常有特色的。藏族是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一個民族，特別熱愛大自然、敬畏大自然，不一味地從大自然里索取，而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勞動來獲得，所以很多東西從藝術(shù)層面表現(xiàn)出來，是非常獨特的?！?/p>

他還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對比了話劇與影視劇之間的區(qū)別。

“話劇是在舞臺上跟觀眾面對面的去演，但是又有點距離，在語言、行為上要更夸張一些，因為很多觀眾看不到你的臉，所以在表演方面就要把動作放大，我們演話劇的目的就是要讓觀眾聽得清楚你在舞臺上講的是什么，還需要設(shè)計一些形體動作。比如痛苦的時候，你光用表情或流眼淚，觀眾是看不到的，必須通過語言、行為動作來表現(xiàn)得更加清楚；而影視藝術(shù)它就是更接近生活，語言講究清楚、自然，但它的局限就是演員沒有像舞臺表演那么自由，很多表演動作、一個位置都是要受限制的。尤其是電影，安排好了以后連小步子都不能出錯，你要在規(guī)定范圍當中把握好度，不能出攝影燈光。否則演得再好也不行。”想了想，他又總結(jié)道，“所以作為一個演員，你要有大局觀念；作為一個表演者，自己不能受到外界影響，要時刻保持最好的狀態(tài)?！?/p>

幾十年光陰如白駒過隙。多布杰在每一個角色里演繹了他人的人生，也成就了自己的人生。如今的他，已把更多時間放在含飴弄孫上。在西藏話劇誕生60 周年之際，也忍不住特別回顧起話劇團的成長歷史。

“1962年，第一批從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yè)的前輩，他們帶著畢業(yè)劇目《文成公主》到了北京，向中央領(lǐng)導和首都的觀眾進行匯報。周總理接見了他們，并為西藏話劇團提詞：‘你們是高原上的話劇種子，要在西藏生根、開花、結(jié)果！’我們的第一批前輩帶著黨中央和周恩來總理的重托回到西藏，西藏話劇團從此在圣地拉薩扎了根，也第一次把話劇這個外來的藝術(shù)種類帶到西藏。當時的《文成公主》作為西藏觀眾家喻戶曉的一個歷史劇，可以說是轟動了西藏。從此以后，我們的前輩們克服艱苦條件，讓一部接一部的話劇在高原上開了花，把話劇帶給了全西藏的觀眾?！?/p>

“西藏話劇團60年的歷程當中，為西藏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繼承還有發(fā)展做出了極大的貢獻。通過話劇藝術(shù)，展示和宣傳藏民族的文化。改革開放以后，西藏話劇團演的各類外國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就不用說了，還有很多藏族的民間故事，比如大智者《阿古頓巴》、歷史劇《松贊干布》，還有現(xiàn)代的革命歷史劇《情滿草原》等等。這些話劇讓很多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通過舞臺重新得到了繼承和弘揚。所以西藏話劇團，尤其是我們的那些前輩們對西藏整個的文化發(fā)展、弘揚、宣傳等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貢獻?！?/p>

“我們剛畢業(yè)時，團里有楊建梅老師、黃志龍老師、老孟、魯竟芝等漢族同志，其中楊建梅老師和我合作過很多藏族題材影視劇，如：《雪震》《拉薩往事》《西藏風云》《格達活佛》等劇，他們?yōu)槲鞑氐膽騽∷囆g(shù)事業(yè)、影視藝術(shù)事業(yè)的繁榮發(fā)展獻出了自己的青春，讓我也很懷念當年和他們合作時的美好的時光?！?/p>

多布杰感嘆現(xiàn)在的年輕人趕上了一個非常好的時代。他希望他們懂得珍惜，靜下心來把專業(yè)搞好，不要被名利所左右。

退休后的多布杰與粉絲合影 攝影/汪璐

F 期待話劇事業(yè)的星火傳承

“以前我們在學校剛學漢語的時候，老師給我教的第一句話是‘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記得特別清楚，也一直鼓勵著我，我也把它送給現(xiàn)在的年輕人?！?/p>

對于自己因為在話劇舞臺上塑造的眾多舞臺藝術(shù)形象及參演影視劇塑造的人物形象而獲得的各類表演獎，多布杰說首先要感謝中國共產(chǎn)黨?！叭绻麤]有黨的培養(yǎng)，我可能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兒。后面才是通過自己的堅持取得了一些成就，得到了廣大觀眾的認可。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他希望自己的經(jīng)歷對話劇團的演員或從事這個職業(yè)的后代有一些鼓勵，更希望對他們有所幫助、影響?！跋Ｍ恳晃粡氖逻@個專業(yè)的年輕演員接好班，發(fā)揚我們西藏話劇團的這種敬業(yè)的精神，把我們話劇團的演繹事業(yè)，提升到一個更高的層面。”

作為西藏話劇團承上啟下的一代，多布杰在言談間表達了自己對話劇團最樸素的情感：“今年是我們團成立60 周年的慶典之年，我祝愿我們的前輩們健康長壽，我們年輕的演員們在話劇事業(yè)方面蒸蒸日上，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