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楠
(1.開封大學土木建筑工程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4;2.開封市建筑固體廢棄物再生利用技術重點實驗室,河南 開封 475004;3.開封市固體廢渣資源化與無害化工程技術研究中心,河南 開封475004;4.開封市海綿城市工程材料技術研究中心,河南 開封 475004;5.開封大學新型節(jié)能建筑材料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河南 開封 475004)
合院式民居建筑是中國傳統建筑的一種常見的表現形式,又因所處地域環(huán)境因素的不同,呈現不同風格的合院式民居。本研究通過比較分析北京“四合院”與云南“一顆印”南北方兩種不同地域的合院式民居之間的差異,試圖從比較中挖掘兩種建筑形態(tài)背后的地域文化精神及內在秩序,從而梳理總結出南北方合院民居的空間原型。希望以此為基點,從中獲得有益的啟示,對南北方合院式民居的探索之路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合院式民居是以庭院或天井為中心來組織和使用建筑功能,所以庭院和天井與建筑內部空間相互融合。北京“四合院”與云南“一顆印”分別作為南北方合院民居的典型代表,在建筑的平面布局上有很大的相似性,又因南北地域差異的原因,各有各的特點,在此分別從建筑的布局、建筑的空間關系、建筑結構位置、建筑材料及結構這幾個方面來分析。
四合院是中國北方的傳統民居,主要以院落為核心,坐北朝南,以南北中軸線對稱布局,合院內建筑多為一層,其中北京“四合院”最為典型,以此為例。北京“四合院”多由“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建筑圍合而成,平面布局多接近于正方形[1]。院落坐北朝南,由中軸線貫穿整個院落,以一進四合院為基本單元,可組成二進四合院或多進四合院。一進四合院,共有三間正房、兩側耳房(廂房)、倒座房和后罩房組成,一般叫“三正二耳”,大門多開在院落的東南角(見圖1)。若為多進四合院,則會以一進院落為基本單元沿中軸線延伸縱向排列。
圖1 四合院平面圖
云南“一顆印”多為二層,根據房間所處位置有不同的使用功能。最常見的平面布局為“三間四耳倒八尺”,即有三間正房,正方左右兩側各有兩間耳房即“四耳”,大門設在院落正房對面,進深多為八尺即“倒八尺”。若地形或使用人數有變化,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對院落平面進行修改,即“三間兩耳”“五間四耳”或“兩戶并聯式”“多戶聯排式”等,平面布置較為靈活,是云南地區(qū)最常見的居住形式。
北京“四合院”作為北方民居建筑的典型代表,其建筑空間形式主要強調以院落為中心的基本單元,將“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建筑組合在一起,形成具有私密性的院落空間[2]。四合院的最北面為正房,最南面為倒座和院門,院門設在院落的東南角即“巽”位,進入院門先看到的是影壁,這也是組成四合院必不可少的構筑物之一,同時影壁也具有遮擋大門外視線的作用,有較強的私密性。北京“四合院”的庭院較為開闊,多用作房屋采光、通風,而四合院中的庭院、門廊作為公共空間在居住者的關系中起到了溝通和聯系的作用。
云南“一顆印”的大門多設在一層正房對面的位置,建筑在平面布置上來看也屬于中軸對稱,與北京“四合院”相比功能房間的排列較為緊湊。正房、耳房及倒座圍合成天井,天井平面多為狹窄的矩形,檐廊和天井構成居住者的公共交流空間,“一顆印”的天井相較北京“四合院”的庭院面積小且狹窄。
云南“一顆印”的正房和耳房均為兩層,平面布置緊湊,占地面積不大,正房是整個院落中空間尺度最大的房間。從立面來看,正房最高,采用雙坡屋頂,出廈最長,是朝向最好的建筑,正房前有寬闊的檐廊,是連接建筑物內部的主要通道。一層中間的正房常用作客廳,兼具接待賓客與家庭內部公共空間的活動場所,左右兩間正房則為長輩居住之所。靠近長輩住所的“左耳”或“右耳”通常用作廚房,而靠近“倒八尺”的耳房一般為晚輩的住處。二層中間的正房通常為家庭祭祀所用,用來供奉祖先、圣人的牌位,其余房間常作儲藏物品之所,若一層晚輩住所不夠住時,也可作晚輩住所。
因“一顆印”為兩層,在建筑中設有兩處樓梯,分別位于檐廊兩端。特殊情況下也會在耳房與倒座交界處再設兩處樓梯以共使用。樓梯臺階數量多為單數,且樓梯間通常被加以利用,用來儲藏物品或存放農具[3]。
北京“四合院”則與云南“一顆印”不同,建筑為一層,且占地面積較大,根據使用者的需求有一進或多進院落,進深較長。北京“四合院”建筑屋面多采用單層兩坡硬山屋面,耳房有時會采用盝頂屋面。正房一般為三間或五間,北側的正房最高,建筑面積最大,正中的正房作為“堂”,為家中主要活動的房間,與“一顆印”一樓的正房使用功能相似。兩側正房由主人居住,東側正房一般為長輩居所。西側廂房多為兒女居住,東側廂房多為孫子孫女居住,東側耳房一般用作廚房,西側耳房則用作廁所。若為多進四合院,使用者則會根據實際情況對多進院和跨院做“分戶”使用。
北京作為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各種文化在此處匯集,合院形制的演變也非常明顯。北京“四合院”依照胡同劃分的網格有序排列;院落具有封閉性,屋頂按照使用功能的不同錯落有致,庭院在單層屋頂的圍合下毫無壓迫感,在庭院內仰可觀星辰,俯可賞院內景觀。合院高低不同的屋頂際線成為北京城天際線的重要組成部分。“一顆印”則利用雙坡屋頂,出廈最長形成半敞開的交流空間——檐廊,縮小了天井的開口,模糊院落內空間的邊界,便捷不再刻板僵硬,也達到了封閉、私密的效果,比較符合我國傳統文化內斂的一面。
北京“四合院”屬于居住性建筑,作為北方合院式建筑的代表,從明清時期傳承至今,受到都城的規(guī)劃與管理制度的影響,嚴格遵循等級制度,其建筑材料與結構采用傳統的木構架體系,多為抬梁式木構架,采用最傳統的“模數制”用料比例模數相對較大。通常以木構架,土、磚做墻,遵循等級制度使用灰色磚瓦鋪設屋面。這些材料大多取自于周邊,取材方便,宜于建造。北方四季分明,春季干旱多風沙,夏季高溫多雨,秋季光照充足,冬季寒冷干燥多風。采用厚重的磚土墻可以起到保溫隔熱的效果,同時還可以抵擋風沙。
“一顆印”處于我國南方,云南多發(fā)地震,所以建筑結構多采用穿斗式,建筑的支撐體系與圍護體系分離,固有“墻倒屋不塌”之說。另外,這種分離可以使建筑物的內部空間分隔相對自由,可以根據使用需求產生不同的建筑平面。以木材做柱、梁、枋用以承重,采用黏土等材料作為墻體圍護。云南晝夜溫差大,且多風,風力強,因此采用厚重的建筑外墻可以起到保溫隔熱的效果,同時可以有效抵擋外部惡劣的天氣。在建筑內部則采用較為輕質的材料做隔斷,不僅可以靈活改動平面,還可以使建筑內部擁有良好的采光與通風效果。
由于北方自然條件因素,外墻極少開窗,使院落具有較強的封閉性,院內房間門窗均向庭院開啟,以達到通風采光的要求。四合院內主要的公共活動空間是由建筑邊界圍合而成的庭院,不論面積大小,居住者都會在院內栽種植物花卉等,又因北方干旱少雨無法在院內布置水景,通常還會在院內擺放魚缸,除觀賞外還可以調節(jié)院內小范圍的氣候,形成了院落內良好的生態(tài)和局部小氣候,還創(chuàng)造了“藏風聚氣”的優(yōu)質環(huán)境。
云南“一顆印”強調中心對稱,以天井為中心,由耳房、正房、倒座共同向內圍合成封閉性空間。與北京“四合院”一樣對外基本不開窗,主要是為了防盜、防御和維護院落的私密性,根據需求會在二層向內開設小窗,采光性能較差。南方夏季潮濕炎熱,天井作為室內活動的延伸空間,也滿足周圍建筑物的通風、采光等需求,創(chuàng)造出宜人的小環(huán)境?!耙活w印”講究“虛實相生”,天井作為院落內主要的公共活動空間,將院落內各個不同功能的房間組合在一起。在此正房、耳房和倒座即為“實體空間”,則天井與檐廊即為“虛體空間”,“虛”“實”空間,二者相互依存,不分主次,共同構成有機整體。
“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泵髑逡詠肀本┏蔷褪且砸粭l南北中軸線布局,并規(guī)劃出垂直相交的街道——胡同,四合院作為以“家”為核心的建筑實體坐落在胡同兩側。北京“四合院”屬于以中軸線為體系的建筑,是整個布局網絡中最小且使用最廣泛的單元。在北京城的規(guī)劃中負責協調和聯系南北中軸線及兩側的重要建筑。
歷史上在北京胡同內居住類建筑不僅有民居還有王府,這些建筑在形制合作上略有不同,嚴格遵循“等級制度”不可逾越。同樣每個建筑構件也遵守“模數制度”。如建筑高度、房屋開間尺寸、屋頂形式、建筑彩畫等,僅屋面的做法就有“大式做法”和“小式做法”。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南方地區(qū)屬丘陵地帶,聚落常依山傍水順勢而建,聚落建造崇尚自然,會隨著山水的走勢建造。主要原因有以下3個方面。一是盡量少占用耕地,選址一般在山坡或溪水旁。二是南方河流眾多,水運是主要的交通運輸方式,選址在溪畔有利于貨物的運輸。三是房屋由木材建造易發(fā)生火災,建在溪畔有利于消防。云南“一顆印”院落與自然共生,和諧統一。與北京“四合院”不同的是“一顆印”在建造時無固定的朝向,隨山坡或溪水成不規(guī)則散點分布。
“一顆印”在空間布局上也講究主次,分主要軸線(縱向)與次要軸線(橫向),縱向軸線將正房、天井、大門串聯在一起,橫向軸線上主要是耳房。從建筑高度來看,縱向軸線建筑物的高度高于橫向軸線,即建筑高度在空間上也有主次之分,站在天井中可以明顯感受到整個院落的主次之分。
北京“四合院”與云南“一顆印”分別代表了南北方兩種合院式民居,它們在建筑形式上有共通之處:中軸對稱,平面方正,由院落內建筑邊界圍合形成庭院(天井),注重庭院建造,是以家族為核心的院落體系。由于兩者所處地域環(huán)境不同,于共通之處也有細微的差別。
北京“四合院”地處北方,多平原,地勢平坦,所以在建筑面積上相較于“一顆印”較大,延伸方向多為南北,如二進院、三進院等。北方冬季和春季風沙較多,故四合院多采用以磚瓦為圍護結構,可以有效抵擋風沙。云南多山地丘陵,平原較少,建筑組團需要依山而建,“一顆印”的平面就顯得相對較小。為了節(jié)約用地,采用相對靈活的平面構成方式,而圍合起來的天井相對狹小,這種住宅方式利用天井調節(jié)氣候,改善潮濕的環(huán)境,但采光通風相比北京“四合院”較差[4]。
從人文環(huán)境方面來看,中國傳統文化對合院式建筑影響頗深。傳統文化講究“天人合一”,而皇帝是最高統治者,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從而衍生出社會等級,而社會等級也反映在合院式建筑中。四合院作為最小的組團也將“等級制度”發(fā)揮到淋漓盡致,比如北京城中所有的居住建筑不可高于太和殿,只有皇家建筑才可使用黃色琉璃瓦做屋頂,傳統四合院的面闊開間最多不能大于三間、進深不能超過五架梁。若為多進四合院,則室外的地坪會采取逐進增高的原則,凸顯最后一進院落正房的氣勢,也凸顯和諧有序、天人合一的精神,同時也利于院落的排水。古人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合院內以家庭為中心,形成不同類型、不同規(guī)模等級的建筑使用功能,都體現了“宗法制”下等級分明的社會結構。
南方受“程朱理學”與“宗法制”的影響,重宗法、家族、血緣關系,家中多設有祠堂,例如“一顆印”二樓正房一般用作祠堂祭祀先祖。在理學與宗法制的共同作用下,南北方合院式民居皆以軸線為中心左右對稱分布,而具有主要使用功能的房間皆位于中心軸線上,中心正房(堂屋)在整個院落中占有重要的精神地位。而圍合起來的院落也給人以歸屬感,不管是庭院還是天井,都是家庭內部開敞性空間,為居住者提供交流活動場所,還可避免外界打擾,私密性較強,符合中國人傳統內斂的性格[5]。
道家崇尚自然,而我國是以小農經濟為主體,至今一直延續(xù)“因地制宜”“順應自然”的觀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自然和諧相處。從最初的“構木為巢”到“高臺建筑”再到“合院式民居”,無不體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北京“四合院”與云南“一顆印”的院落平面皆為正正方方,這也符合中國人傳統“天圓地方”的審美需求。
在長期的人文環(huán)境與地域環(huán)境的共同作用下孕育出燦爛的合院式民居,作為不同地域文化的載體,體現最多的是差異性。這種差異性通過合院建筑的形制、結構、材料、空間布局反映出來,只有與所處地域和諧共生才能傳承下去。相對于南北方的差異,更讓我們感受到的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源遠流長,我們既要傳承優(yōu)秀的傳統文化,從中感悟合院民居的本源,并嘗試找到其內在規(guī)律與永恒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