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樹峰
(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西安 710119)
隋仁壽年間,隋文帝進行了三次建舍利塔及頒送舍利的佛事活動,分別在仁壽元年(601)隋文帝生日時、仁壽二年(602)正月以及仁壽四年(604)四月八日浴佛節(jié)。對于隋文帝的這次活動,中外學者做過充分的研究,其中將隋文帝建舍利塔并頒送舍利的意圖歸結為隋文帝的轉輪王思想,其目的與其鞏固統(tǒng)治有關(1)參見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9頁;韓昇《隋文帝傳》,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477頁;氣賀澤保規(guī)《隋仁壽元年(601)學校削減舍利供養(yǎng)》,載于《駿臺史學》2001年第111期,第17-36頁;張國剛《佛學與隋唐社會》,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33頁;游自勇《隋文帝仁壽頒天下舍利考》,載于《世界宗教研究》2003年第1期,第24-30頁;李四龍《論仁壽舍利的“感應”現象》,載于《佛學研究》2008年第17期,第115-125頁;劉淑芬《中古的佛教與社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321頁;杜斗城、孔令梅《隋文帝分舍利建塔有關問題的再探討》,載于《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第21-33頁;孫英剛《從“眾”到“寺”——隋唐長安佛教中心的成立》,載于《唐研究》2013年第19期,第36頁;冉萬里《中國古代舍利瘞埋制度研究》,文物出版社2013年版,第79頁;楊增文《隋唐佛教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0頁;楊效俊《隋仁壽舍利塔形制試探》,載于《唐史論叢》2017年第25期,第31-48頁。。除此之外,嚴耀中先生還認為建舍利塔的意義是隋文帝在花甲之年為了“以求仁壽”。建舍利塔及頒送舍利的佛事活動受到了涅槃學的影響,與涅槃思想有很大的關系[1]。受此啟發(fā),本文擬從隋文帝佛教涅槃思想的角度,根據隋文帝頒送舍利的詔書、出土的舍利塔塔銘,以及結合敦煌石窟中的隋代涅槃圖像,對隋文帝仁壽年間建舍利塔事件進行再探討。
隋文帝與佛教淵源甚深?!独m(xù)高僧傳·釋道密傳》中記載隋文帝在西魏大統(tǒng)七年(541)六月十三日生于大興國寺中,年及七歲,有神尼智仙便對其說:“兒當大貴,從東國來,佛法當滅,由兒興之”“及周滅二教,尼隱皇家,內著法衣,戒行不改。帝后果自山東入為天子,重興佛法。皆如尼言。”[2]1083-1084從材料中我們看到隋文帝不僅出生于佛寺之中,還有神尼智仙為其預言。隋文帝不僅復興佛法,甚至還仿效阿育王,做佛教轉輪王。在開皇五年(585)的詔書中,他明確指出:“佛以正法咐囑國王,朕是人尊,受佛咐囑?!盵3]509隋文帝是為了實現將佛教從敵視這一宗教并將滅絕之的世俗統(tǒng)治者手中拯救出來而降生中國的菩薩。這一動機為他或(和)他的理論家試圖在他的出生與分布舍利活動之間建立聯(lián)系,得到印證[4]。
1.《隋國立舍利塔詔》中的儀軌程序
根據《廣弘明集》記載,隋仁壽元年,內使令豫章王楊暕宣告隋文帝《隋國立舍利塔詔》,隋文帝將在仁壽元年六月十三日敕建舍利塔并頒送舍利:
朕歸依三寶,重興圣教,思與四海之內,一切人民,俱發(fā)菩提,共修福業(yè),使當今現在爰及來世,永作善因,同登妙果。宜請沙門三十人諳解法相兼堪宣導者,各將侍者二人并散官各一人,熏陸香一百二十斤,馬五匹,分道送舍利,往前件諸州起塔。其未注寺者,就有山水寺所,起塔依前山(州),舊無寺者,于當州內清凈寺處,建立其塔,所司造樣,送往當州。僧多者三百六十人,其次二百四十人,其次,一百二十人。若僧少者,盡現僧為朕、皇后、太子廣諸王子孫等及內外官人、一切民庶,幽顯生靈,各七日行道并懺悔。起行道日,打剎莫問同州異州,任人布施,錢限止十文已下,不得過十文。所施之錢,以供營塔。若少不充,役正丁及用庫物。率土諸州僧尼,普為舍利設齋,限十月十五日午時,同下入石函??偣艽淌芬韵?縣尉己上,息軍機停常務七日,專檢校行道及打剎等事,務盡誠敬,副朕意焉。主者施行。仁壽元年六月十三日內史令豫章王臣暕宣。[3]213
對于首次頒布的建舍利塔詔書,應該分為三個層次去理解,第一部分是隋文帝頒布詔書的目的,這是本次詔書的主體部分,是頒送舍利的核心思想。隋文帝說自己“皈依三寶”,要與四海之內“共修福業(yè)”。最重要的是要“使當今現在爰及來世,永作善因,同登妙果”。值得我們關注的便是詔書開篇就強調的“現在”及“來世”。在“現世”中隋文帝已經成為“轉輪王”,那么在“來世”呢?這是本文需要探討的問題之一。第二部分是請“諳解法相”的沙門三十人,帶上“熏陸香”“馬”“分道送舍利,往前件諸州起塔”,并且對此次建舍利塔的州府僧人或布施者進行了規(guī)定:“起行道日,打剎莫問同州異州,任人布施,錢限止十文已下,不得過十文。所施之錢,以供營塔。若少不充,役正丁及用庫物。”第三部分就是隋文帝規(guī)定在“十月十五日午時,同下入石函”。中古時代信息不暢,最后的部分就相當于給隋境內頒舍利建塔的州府一個時間上的規(guī)定,來確保舍利儀軌活動在時間上的統(tǒng)一性。
2.頒送舍利原因
第一次建舍利塔在仁壽二年,《廣弘明集》記載:仁壽元年六月十三日隋文帝生日之時,在仁壽宮仁壽殿“于海內諸州選高爽清凈三十處,各起舍利塔”。目的是可以“歲歲于此日深心永念修營福善,追報父母之恩”[3]213。
第二次建靈塔活動在仁壽二年,第二次建舍利塔的特點是數量比較多,是三次建靈塔中最多的,“分布五十一州建立靈塔”“令總管刺史已下縣尉已上,廢常務七日請僧行道”“一如前式”[3]217。為了顯示“神功妙相”“至德精誠”以及隋朝的“太平之世”,隋文帝在四月八日午時,“合國化內,同下舍利封入石函”。然后是時間上比較特殊,四月八日是佛誕日,隋文帝在佛誕日舉行建靈塔的活動或許有其特定的含義。
第三次仁壽四年頒送舍利活動的記載出現在《續(xù)高僧傳·洪遵傳》的記載中,這次建靈塔送舍利活動的原因很明了,隋文帝明確指出:“朕已分布遠近,皆起靈塔,其間諸州猶有未遍,今更請大德,奉送舍利,各往諸州,依前造塔”“與一切蒼生,同斯福業(yè)”[2]840-841。
在三次頒送舍利的活動中,隋文帝親自挑選送舍利僧人。先后在全國一百一十多州分建舍利塔,根據杜斗城先生統(tǒng)計,《續(xù)高僧傳》中記載七十多位護送舍利的高僧,除去兩次護送的僧人,只有二十幾州在《續(xù)高僧傳》中無記載(2)參見杜斗城、孔令梅《隋文帝分舍利建塔有關問題的再探討》,載于《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第21-33頁。。而這些高僧的知識架構及主要佛教思想,我們可以在《續(xù)高僧傳》《廣弘明集》《法苑珠林》等傳世文獻中找到。
如表1所示,根據筆者不完全統(tǒng)計,在仁壽年間送舍利塔的高僧中,習學涅槃或者講授涅槃者多達30位。況且慧遠與曇延作為隋代涅槃之學的兩大高僧,曇延僧團(3)孫英剛先生對曇延的涅槃學僧團有充分研究。參見孫英剛《何以認同——曇延(516—588)及其涅槃學僧團》,載于《佛教文化研究》2015年第1期,第120-164頁。以及凈影慧遠(4)參見道宣著,郭紹林點?!独m(xù)高僧傳》,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287頁。僧團習學涅槃的高僧還沒有完全統(tǒng)計。這充分說明了隋文帝在這三次送舍利活動中對涅槃師的重視。再者,在北朝末法思想以及曇延、童真等涅槃高僧的影響下,隋文帝對涅槃經典不可謂不了解,這從隋文帝三次舉行大規(guī)模的建靈塔、頒舍利等佛事活動中便可看出。
表1 護送舍利高僧信息表
續(xù)表1送舍利高僧 佛教知識出處 隋京師勝光寺釋明誕通十地、地持,攝大乘論《續(xù)高僧傳》,第1088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明璨頻揚成論及涅槃經《續(xù)高僧傳》,第1089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慧重明解攝論《續(xù)高僧傳》,第1090頁隋京師勝光寺釋寶積講揚智論及攝大乘《續(xù)高僧傳》,第1092頁隋京師仁法寺釋道端講散毗尼《續(xù)高僧傳》,第1092頁隋京師勝光寺釋道粲鉆求攝論、華嚴、十地《續(xù)高僧傳》,第1093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明芬味詠十地《續(xù)高僧傳》,第1094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僧合專聽涅槃《續(xù)高僧傳》,第1095頁隋京師日嚴寺釋曇瑎少學成實、兼諸經論,涅槃、大品……以慧解馳名《續(xù)高僧傳》,第1096頁隋京師隋法寺釋道貴華嚴為業(yè)《續(xù)高僧傳》,第1097頁隋京師玄法寺釋道順習學涅槃《續(xù)高僧傳》,第1098頁隋京師沙門寺釋法顯禪寂為宗《續(xù)高僧傳》,第1100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僧世談論是長,偏愛喉舌《續(xù)高僧傳》,第1101頁隋京師靜覺寺釋法周涅槃、攝論是所留神《續(xù)高僧傳》,第1101頁隋京師延興寺釋慧誕學究涅槃、及通攝論《續(xù)高僧傳》,第1103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智光少聽攝論,大成其器《續(xù)高僧傳》,第1103頁隋京師弘善寺釋智教習送眾經《續(xù)高僧傳》,第1104頁隋京師沙門釋圓超十地、涅槃,是其經略《續(xù)高僧傳》,第1105頁隋京師光明寺釋慧藏初學涅槃,后專講解《續(xù)高僧傳》,第1104頁延興寺法順聽習涅槃《續(xù)高僧傳》,第1106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寶憲律師《續(xù)高僧傳》,第1107頁隋京師勝光寺釋法朗偏鏡毗尼《續(xù)高僧傳》,第1108頁隋京師真寂寺釋曇遂初學大論、后味唯實、嚴精攝論《續(xù)高僧傳》,第1109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曇觀偏宗成實《續(xù)高僧傳》,第1110頁隋京師延興寺釋靈達從遠公學義《續(xù)高僧傳》,第1111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僧昕從學遠公、十地、涅槃《續(xù)高僧傳》,第1112頁隋京師空觀寺釋玄鏡四分一律,文義精通《續(xù)高僧傳》,第1114頁隋京師弘濟寺釋智揆愛慕涅槃,凈持戒行《續(xù)高僧傳》,第1115頁隋京師勝光寺釋僧范追思禪念《續(xù)高僧傳》,第1116頁隋京師凈影寺釋寶安講十地、涅槃,純熟時匠《續(xù)高僧傳》,第1117頁隋京師仁覺寺釋寶嚴標意十地、次宗毗曇《續(xù)高僧傳》,第1118頁隋京師無漏寺釋明馭初學涅槃,后習攝論《續(xù)高僧傳》,第1119頁隋京師大興善寺釋道生受持戒護,四分一律《續(xù)高僧傳》,第1120頁隋京師勝光寺釋法性少習禪學,精力行道《續(xù)高僧傳》,第1121頁隋京師沙門釋辯寂少以慧學播名《續(xù)高僧傳》,第1123頁
續(xù)表1送舍利高僧 佛教知識出處 隋京師大興善寺釋凈凝經律十地,是所詢求《續(xù)高僧傳》,第1122頁隋京師揚化寺釋法楷師習涅槃,通解文義《續(xù)高僧傳》,第1123頁隋京師轉輪寺釋智能束懷律教《續(xù)高僧傳》,第1126頁隋京師真寂寺釋曇良以大論傳名,兼講小經《續(xù)高僧傳》,第1127頁隋京師沙門釋道嵩值慧遠法師講諸經論《續(xù)高僧傳》,第1128頁隋京師靜法寺釋智嶷依承慧遠,傳業(yè)十地《續(xù)高僧傳》,第1129頁隋京師凈影寺釋道彥初學遠公涅槃、十地《續(xù)高僧傳》,第1129頁隋京師凈影寺釋凈辯依止遠公……又從遷尚受攝大乘《續(xù)高僧傳》,第1131頁
涅槃經典是魏晉南北朝及隋朝流行的經典之一(5)參見圣凱《〈大般涅槃經〉在兩晉時代的傳承與流行》,載于《南京曉莊學院學報》2011年第2期,第33-39頁;圣凱《〈大般涅槃經〉在劉宋時代的傳承》,載于《南京曉莊學院學報》2012年第2期,第28-35頁。,受到朝野重視。舍利信仰在隋唐時期非常流行(6)參見楊效俊《隋唐時期佛舍利信仰與崇拜在東亞的傳播》,載于《唐史論叢》2015年第21期,第50-64頁;楊效俊《隋唐敦煌地區(qū)佛舍利崇拜》,載于《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7年第12期,第109-116頁;于薇《圣物制造與中古中國佛教舍利》,文物出版社2018年版,第119-126頁。,隋代佛學界最流行的佛書是《涅槃經》,其次為《攝大乘論》。涅槃義理乃成為隋代的第一顯學[5]。開皇元年(581),即“(隋文帝)敕遂總度一千余人,以副延請”[2]276。高僧釋道安也“崇尚涅槃”[2]913。開皇十六年(596),隋文帝建立“五眾”,在“五”眾之中,涅槃眾位列第一。法總、童真、善胄等高僧都曾先后做過“涅槃眾主”。靈潤、道洪等高僧講《涅槃》多達數十遍。智、灌頂、吉藏等高僧都曾對《涅槃》開經筵講,隋代甚至出現了專習涅槃的“涅槃師”。
從上節(jié)可知隋文帝在建靈塔送舍利的佛事活動中涅槃師扮演了重要角色?!澳鶚劮悄鶚劇薄胺ㄉ沓W 钡哪鶚劷塘x,使得隋文帝非常重視涅槃經及涅槃師,甚至隋文帝在涅槃教義的影響下具有法身不滅的思想。舍利是佛陀涅槃后留下的圣物,象征佛陀“生身已死,法身不滅”的含義?!独m(xù)高僧傳·曇遷傳》中有關于隋文帝數舍利的記載:
帝昔在龍潛,有天竺沙門,以一裹舍利受之云“此大覺遺身也,檀越當盛興顯,則來福無疆”。言訖,莫知所之。后龍飛之后,迫以萬機,來逗興盛。仁壽元年,追惟昔言,將欲建立,乃出本所舍利,與曇遷交手數之,雖各專意,而前后不能定數。帝問所由,遷曰:“如來法身,過于數量,今此舍利,即法身遺質,以事量之,誠恐徒設耳?!钡垡馕?即請大德三十人安置寶塔為三十道。[2]665-666
隋文帝在“龍潛”之時,便有沙門送其舍利,除了在某些方面強調隋文帝的神異色彩之外,我們還應看到曇遷與隋文帝的對話,即“如來法身,過于數量,今此舍利,即法身遺質”,換句話說,就是舍利代表如來不滅法身。
隋文帝在一百多州建立佛舍利塔,《隋恒岳寺舍利塔碑》有關于隋文帝寫真的記載:仁壽元年,“建舍利塔于恒岳寺,……又自寫帝形象于寺中”[6]18175?!洞笏搴訓|郡首山棲巖道場舍利塔之碑》記載隋文帝命終之前“乃召匠人鑄等身像,并圖仙尼,置于帝側……若升忉利之宮,如上須彌之座”,并且像佛陀一樣“金棺既掩,見影留于石室”[6]3058。 “鑄等身像”“見影留于石室”等都是隋文帝為自己命終之后的安排,把自己的邈真像留在寺或舍利塔中可供后世參拜,可使法身長存。從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其作為轉輪王的法身不滅思想,這“意味著(舍利)又被賦予了佛教意義上的‘生’的象征”[7]。仁壽四年,隋文帝去世。隋文帝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舉行三次大規(guī)模的頒送舍利并建舍利塔的佛事活動,只有從隋文帝“如來常住,法身不滅”“以求仁壽”[1]的角度出發(fā)來解釋隋文帝在花甲之年大規(guī)模建靈塔頒舍利活動才符合邏輯。
根據《長阿含經》記載忉利天在須彌山之上,“須彌山王頂上有三十三天城……其余忉利天宮殿縱廣千由旬”[3]131。敦煌隋代洞窟第302、303窟保存有須彌山型的中心塔柱窟,隋文帝要升的“忉利之宮”便在須彌山上,那么文帝出身傳說的文本模型中所強調的涅槃與舍利的法身觀,無疑與忉利天宮、須彌山共同構成了三位一體的法身觀,涅槃經中釋迦入滅、但法身長存,象征法身不滅的佛舍利隱含了隋文帝對身后修行成道的自我期許[8]。
上升忉利天滿百千世之后可于人中繼續(xù)做轉輪王。《大般涅槃經》記載:
即便命終生忉利天。從是已后滿八十返作大梵王。滿百千世生于人中為轉輪王。是人不復生三惡趣。展轉常生安樂之處?!瓲枙r圣王復與七寶一切營從,飛騰虛空上忉利天……轉輪圣王則我身是。善男子,當知如是愛別離者極為大苦。善男子,薩摩訶薩尚憶過去如是等輩愛別離苦,何況菩薩住于大乘大涅槃經,而當不觀現在之世愛別離苦。[3]374-493
根據《大般涅槃經》的記載可知,忉利天是“人不復生三惡趣。展轉常生安樂之處”,命終生忉利天之后經過百千世可以繼續(xù)做轉輪王。
隋文帝在希望法身不滅的同時也在期待“若升忉利之宮,如上須彌之座”,則于未來世后繼續(xù)做法輪王乃至成佛。在現世中不應當觀“現在之世愛別離苦”“飛騰虛空上忉利天……轉輪圣王則我身是”。這就解釋了第一節(jié)中隋文帝《立舍利塔詔》中開篇所說的“今世”及“來世”問題。詔書中記載“使當今現在爰及來世,永作善因,同登妙果”。在“今世”,隋文帝經過仁壽三年(603)的建靈塔、頒舍利等佛事活動已經成為中古時代的轉輪王。在涅槃思想的作用下,在“來世”,隋文帝要滿百千世繼續(xù)做轉輪王乃至成佛,“轉輪圣王則我身是”,忉利天只是其去世后暫時棲身之所,只為不復生三惡趣。王邵《舍利感應記》記載隋文帝因隋文帝因“人間短壽多病,卑賤貧窮邪見餡曲,煩惱妄想未能自寤”,于是“于三寶前,發(fā)露懺悔,承佛慧日,愿悉消除”“自從今身,乃至成佛”[3]214。
隋朝涅槃學興盛,曇延、慧遠、法總、童真、善胄、靈潤、道洪、智、灌頂等高僧都是其中的翹楚。仁壽年間,隋文帝三次頒送舍利于諸州。從《續(xù)高僧傳》《法苑珠林》《廣弘明集》等傳世文獻中可得知隋文帝此次選派送舍利的高僧中習學涅槃者占大多數,充分說明隋文帝對涅槃師的重視。受曇延、法總、智等高僧的影響,隋文帝對涅槃經義可能了解甚深。
本文通過對隋文帝三次頒布的舍利詔書進行重新解讀,從隋文帝涅槃學思想的角度,認為隋文帝具有法身不滅的佛教思想,頒送舍利象征佛法身不滅的舍利便是其中之義?!跋笳鞣ㄉ聿粶绲姆鹕崂[含了隋文帝對身后修行成道的自我期許”。
隋文帝詔書中開篇提到了“今世”及“來世”的問題。根據《大隋河東郡首山棲巖道場舍利塔之碑》及《大般涅槃經》記載,隋文帝希望命終之后“升忉利之宮,上須彌之座”,并且“滿百千世生于人中為轉輪王”。所以隋文帝在涅槃思想的影響下,不僅在“今世”要做轉輪王,而且在“來世”也要做法輪王,“乃至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