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環(huán),單麗宇,2,馬 濤,王 越,馮 哲,2,呂 毅,2*
(1.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精準外科與再生醫(yī)學國家地方聯(lián)合工程中心,西安 710061;2.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肝膽外科,西安 710061)
管道重建是消化道手術的關鍵步驟,傳統(tǒng)的重建方式包括手工縫合和釘式吻合器吻合,針線(或金屬釘)的貫穿損傷和異物刺激難以避免[1-2],因此術后并發(fā)癥多發(fā)。其中,吻合口狹窄(anastomotic stricture,AS)是常見并發(fā)癥,其發(fā)生率從3.2%到40%不等[3-8]。雖然短期內(nèi)AS并不致命,但再通術后潰瘍、出血和穿孔等并發(fā)癥難以避免[9],且再通率低[10]、再狹窄率高[11],多需長期重復治療,可帶來破壞性或致殘性后果,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zhì)量。
磁吻合[12-14](magnetic compression anastomosis,MCA)是利用2個(或以上)磁體間的磁場力,通過開腹(胸)、腔鏡或內(nèi)鏡操作實現(xiàn)空腔臟器連接再通的新興技術,已被證明可實現(xiàn)多種管道重建[15-18]。基于磁體隔物相吸的特點,MCA徹底規(guī)避了吻合口的貫穿損傷和異物刺激,對解決術后AS具有潛在價值。
然而目前的磁吻合裝置(magnetic compression device,MCD)多為簡單的圓形[19-21],需滿足Φ吻合器/Φ腸道≥1.2才能實現(xiàn)吻合口長期通暢,否則狹窄難以避免[22]。而過大的尺寸無疑會增加手術難度,不利于腔鏡或內(nèi)鏡操作。Van Hooft等[23]利用MCD行內(nèi)鏡下胃腸旁路,選用了直徑14 mm的磁環(huán),在吻合口形成后放置了雙蘑菇頭支架以預防其狹窄,然而支架相關并發(fā)癥多發(fā)。Ryou等[24]和Machytka等[25]設計了自組裝MCD,通過增加磁環(huán)尺寸預防吻合口狹窄,然而結構冗雜,不利于臨床推廣。因此,優(yōu)化MCD結構,實現(xiàn)吻合口長期通暢,同時縮小吻合器尺寸至關重要。
受啟發(fā)于內(nèi)鏡下放射狀纖維瘢痕切開術[26-27],本研究設計加工城垛狀MCD,在吻合口形成過程中離斷纖維瘢痕,從而預防瘢痕攣縮導致的AS,并以家兔為模型驗證其實現(xiàn)吻合口長期通暢的有效性。
如圖1(a)所示,城垛狀MCD由母環(huán)和子環(huán)組成,母環(huán)為城垛狀結構,子環(huán)為圓形磁體。子母環(huán)均為外徑8 mm、內(nèi)徑5 mm。為保障城垛結構強度的同時提供適當吻合力,母環(huán)吻合面采用1.5 mm厚的純鐵加工并雕有8個旋轉對稱的1 mm深的放射狀凹槽,底座采用1.0 mm厚的N54釹鐵硼加工,加工后的母環(huán)厚度為2.5 mm。采用N54釹鐵硼加工子環(huán),利用有限元分析吻合力與子環(huán)高度之間的關系,并繪制曲線[如圖1(b)所示],根據(jù)仿真結果將子環(huán)高度定為2.0 mm。如圖1(c)所示,依據(jù)上述方案加工凹槽寬度分別為0.6、0.8、1.0和1.2 mm的4種城垛狀MCD。
圖1 城垛狀MCD的設計與加工
2.1.1 動物準備與分組
選取成年家兔60只,體質(zhì)量2.5~3.0 kg,由西安交通大學實驗動物中心提供。將實驗動物隨機均勻分配至組1~組5,組1~組4分別采用凹槽寬度為0.6、0.8、1.0和1.2 mm的城垛狀MCD進行小腸吻合。組5為對照組,采用傳統(tǒng)的圓形磁環(huán)進行吻合,其材料和參數(shù)與實驗組一致,但沒有放射狀凹槽。每組動物又隨機均勻分為2個亞組,分別觀察至術后30 d和180 d。在普通環(huán)境中飼養(yǎng)家兔。實驗動物術前24 h禁食,6 h禁飲,麻醉及手術操作前進行稱重。實驗經(jīng)由西安交通大學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
2.1.2 動物麻醉與手術
肌肉注射地西泮后,經(jīng)耳緣靜脈注射3%戊巴比妥鈉(1.0 ml/kg)麻醉實驗動物。固定、備皮、消毒后,正中切口行開腹術。探查十二指腸并將其置于潤濕的無菌紗布上,夾閉十二指腸近端和遠端。于十二指腸中段對系膜緣做8 mm左右縱切口,先置入母環(huán)并送至切口近端5 cm左右,然后置入子環(huán)并送至切口遠端5 cm左右。輕柔對合子母環(huán),實現(xiàn)十二指腸側側磁吻合。之后,用6-0可吸收縫線間斷縫合十二指腸切口,并用2-0不可吸收縫線逐層關腹。術后立即行腹部X射線檢查,觀察子母環(huán)配對情況。
2.1.3 術后護理與標本獲取
術后應用青霉素鈉(40萬單位)抗感染,連續(xù)使用5 d,并定期對傷口進行消毒。每12 h行腹部X射線檢查,觀察磁體配對情況,記錄磁體排出時間。
術后30 d和180 d,過量麻醉處死各組中一個亞組動物。開腹暴露吻合口,根據(jù)粘連量表評估吻合口粘連情況:0分,無粘連;1分,微度,粘連細微,鈍性游離可松解;2分,輕度,需要侵襲性的鈍性游離;3分,中度,需要銳性游離;4分,重度,不能無損傷松解。
獲取吻合口標本,采用浸水注氣法測量吻合口爆破壓。采用ImageJ_v 1.8.0(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測量吻合口大小,并行HE和Masson染色。
2.1.4 統(tǒng)計學方法
使用SPSS 23.0(IBM Corporation,Armonk,NY,USA)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分類變量以數(shù)字和百分比的形式表示,并通過卡方檢驗(用于無序分類變量)或秩和檢驗(用于有序分類變量)進行組間的比較。滿足正態(tài)分布的連續(xù)變量使用均值±標準差(±s)表示,采用Student-t檢驗或單因素方差分析進行組間比較。不滿足正態(tài)分布的連續(xù)變量以中位數(shù)(四分位間距)表示,統(tǒng)計檢驗選擇秩和檢驗進行組間的比較。所有統(tǒng)計檢驗均為雙側檢驗,P<0.05表示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2.1 術后一般情況
術后即刻X射線顯示各組吻合器的子母環(huán)配對良好,未發(fā)生錯位或解離,如圖2所示。術后30 d,X射線顯示組3和組4均發(fā)生磁體未排現(xiàn)象。剖腹探查顯示這2組吻合口漿膜面愈合良好[如圖3(a)所示],黏膜面有肉芽組織及未脫落的磁環(huán)[如圖3(b)所示]。取下磁環(huán)可見肉芽組織與吻合口有8處條索狀橋連組織[如圖3(c)、(d)所示],對應吻合器8個凹槽,提示城垛狀MCD凹槽寬度達1.0 mm時,無法形成完整的吻合口。
圖2 城垛狀MCD吻合效果
圖3 組3和組4吻合口示意
組1、組2和組5動物各死亡1只、1只和2只(P=0.488),分別死于術后21、9、3和7 d,死因多為腹腔內(nèi)感染。組1、組2和組5磁體排出時間分別為(14.0±0.8)、(14.6±0.8)和(13.6±0.6)d。組2排磁較組5更慢,其他各組無差異(P組1/組2=0.054,P組1/組5=0.181,P組2/組5=0.003;校正的檢驗水平:α=0.017)。
2.2.2 吻合口形態(tài)
術后30 d和180 d,組1、組2和組5實驗動物腹腔內(nèi)解剖結構清晰、未見消化道漏及腹腔感染等情況。各組吻合口愈合良好、整潔連續(xù)、幾乎沒有粘連(粘連評分結果見表1),如圖4所示。HE和Masson染色顯示各組吻合口漿膜層、黏膜下層和黏膜層愈合良好,如圖5所示。
圖4 組1、組2和組5吻合口大體觀
圖5 組1、組2和組5吻合口鏡下觀
表1 組1、組2和組5術后吻合口相關指標比較
2.2.3 吻合口機械性能
術后30 d和180 d,組1、組2和組5間爆破壓未發(fā)現(xiàn)統(tǒng)計學差異,城垛狀MCD所形成吻合口機械性能與傳統(tǒng)圓形MCD相當(見表1,30 d時P=0.826,180 d時P=0.413)。
2.2.4 吻合口周長
如圖6(a)~(c)所示,術后30 d,各組吻合口未見明顯狹窄。組1、組2和組5吻合口周長分別為(20.55±0.98)、(23.96±1.19)和(18.36±1.74)mm,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01)。其中組2吻合口周長大于組1和組5(P組2/組5<0.001,P組1/組2=0.002;校正的檢驗水平:α=0.017)。但組1和組5的吻合口周長無統(tǒng)計學差異(P組1/組5=0.041;校正的檢驗水平:α=0.017)。
圖6 術后30 d和180 d組1、組2和組5吻合口周長
如圖6(d)~(f)所示,術后180 d,組1和組2吻合口未見明顯狹窄,組5吻合口可見明顯狹窄。組5、組1和組2吻合口周長隨凹槽寬度增大而增大[各組吻合口周長分別為(14.70±1.85)、(20.18±1.31)和(24.51±1.08)mm,P<0.001,分組檢驗P均<0.001;校正的檢驗水平:α=0.017]。
MCA憑借其獨特的原理,無針線貫穿、無異物刺激、無針眼滲漏,術后吻合口并發(fā)癥(尤其是吻合口漏)較傳統(tǒng)術式有所下降。然而MCA術后吻合口的長期通暢性仍難以保障。不同研究顯示,胃腸道重建術后吻合口狹窄率可達14.3%~20%[15,28],腸道重建術后吻合口狹窄率可達2.4%~5.7%[29-30]。
現(xiàn)有研究表明吻合口的狹窄大多是由纖維瘢痕攣縮導致[31],因此內(nèi)鏡下纖維瘢痕切開術成為難治性吻合口狹窄的有效手段[27]。經(jīng)內(nèi)鏡置入電刀或激光刀對環(huán)繞吻合口的纖維瘢痕做6~8個放射狀切口,可有效減弱或消除攣縮瘢痕對吻合口通暢性的影響。類似的,通過在球囊上鑲嵌若干刀片,切割球囊[32]可對狹窄吻合口進行擴張的同時實現(xiàn)對纖維瘢痕的放射狀切割,亦是難治性吻合口狹窄的有效再通方式。
受此啟發(fā),本研究在MCD的吻合面雕刻了8個放射狀凹槽,制作了城垛狀MCD,以期在吻合口形成過程中離斷纖維瘢痕,從而實現(xiàn)吻合口的長期通暢。將具有不同凹槽寬度的城垛狀MCD應用于家兔模型,并與等尺寸傳統(tǒng)圓形吻合器進行對照研究。結果顯示,當凹槽寬度達1.0 mm時,肉芽組織可從過大的凹槽長入吻合器環(huán)內(nèi),導致吻合口形成不良。當凹槽寬度小于1.0 mm時,城垛狀MCD組吻合口較對照組大,且長期穩(wěn)定、未發(fā)現(xiàn)狹窄;同時,組2(凹槽寬度為0.8 mm)吻合口大于組1(凹槽寬度為0.6 mm)。因此,城垛狀MCD可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小吻合器,大吻合口”,規(guī)避吻合口狹窄,且凹槽越寬,越有利于實現(xiàn)吻合口的長期通暢,但凹槽寬度應小于1 mm,否則吻合失敗。
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雖采用家兔對所制城垛狀MCD實現(xiàn)吻合口長期通暢的有效性進行了驗證,但應用場景單一且缺乏大動物驗證,后期還需開展相關臨床研究。
綜上所述,與傳統(tǒng)等尺寸MCD相比,本研究所制城垛狀MCD在術后吻合口長期通暢方面更具優(yōu)勢,可滿足以較小尺寸預防吻合口狹窄的臨床需求,具有巨大的應用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