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波
前些年,一部清代巨著《潞安詩鈔》的再版,在上黨地區(qū)引起不小的轟動。本書囊括了明清兩代潞安府8縣眾多優(yōu)秀詩人的詩作2400余首,這些詩從側(cè)面反映了明清時期上黨地區(qū)的人物風貌和地域風情。此書既是“潞之詩”,也是“潞之史”。歷史留下這樣一部洋洋大作,編者功不可沒。
《潞安詩鈔》由清代程之玿、常煜編撰。本書分前后兩編,前編明代部分由程之玿輯錄,后編清代部分由常煜輯錄,總纂是常煜。清道光七年(1827年),常煜“引疾歸里”,偶得程之玿的《潞安明詩》四卷,這些書“斷簡殘編之碎,著手欲飛”。懷揣一顆對家鄉(xiāng)地域文化的虔誠之心,常煜開始著手整理挽救這部古籍善本。他發(fā)現(xiàn)此書實乃“藝林之鴻寶,潞郡之吉光”,于是受到啟發(fā),在明詩的基礎(chǔ)上又著手編纂了清詩,并將兩者合二為一刊印出版,這就是《潞安詩鈔》的由來。
因為《潞安詩鈔》,我們永遠記住了程之玿和常煜。但程之玿和常煜需要我們永遠銘記的,并不僅僅是《潞安詩鈔》。一個偶然的機會,筆者在常煜的家鄉(xiāng)——長治市上黨區(qū)韓川村,發(fā)現(xiàn)兩塊保存完好的“逝思碑”,幫我們更多地了解了常煜及常氏家族的那些感人故事……
韓川村自古就是個大村,村中人口眾多,分張、常、郝、胡、秦等幾大家族。原先村里廟宇很多,至今還保存有祖師廟、關(guān)公廟、二仙廟、古佛堂等古跡。據(jù)說,韓川村還出土過一尊國寶級石佛像,保存在今天的山西博物院。
一個偶然的機會,筆者在韓川村南頭發(fā)現(xiàn)兩通清代的“逝思碑”,至今保存完好。碑高2米有余,寬約70厘米。遠遠望去,很是扎眼。兩通碑刻,一塊立于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正面刻有“崇祀鄉(xiāng)賢晴川常公逝思碑”11個字;一塊立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正面刻著“例授奉直大夫州同加二級謹堂常公逝思碑”18個字。兩碑背面均刻有小字,略述故者生平,闡明立碑原因,落款是合村仝立。
據(jù)“崇祀鄉(xiāng)賢晴川常公逝思碑”記載:“吾鄉(xiāng)常晴川先生,作令粵西,一以濟物為懷,歷任數(shù)邑,惠澤流溢,雖古循良不是過。太常唐鏡海先生稱,愛民之吏如常君者,恒不數(shù)數(shù)覯,信非誣也。及其致仕歸里,見鄉(xiāng)之老幼無依及貧疾不能自給者,乃愀然曰:‘鄰里周恤,吾分內(nèi)事也。’爰于每歲冬,出錢谷相賑,計費數(shù)千緡,無吝容,無德色,十余年始終一轍。其卒之日,里黨罷社,老幼聯(lián)名數(shù)十人,以尚義賑恤,被德難忘,據(jù)事呈有司,為旌其閭。非愛人之心,有以感之深且久,焉能致此哉!往者之不能忘,則來者益當奮也。吾愿后之學道君子,見斯碑而毅然愛人濟物為志,有以接晴川先生之流風,庶斯舉之不朽也?!?/p>
據(jù)清光緒版《長治縣志》記載:“常煜,字經(jīng)元(據(jù)《潞安詩鈔》記為經(jīng)垣),嘉慶庚申舉人,以大挑需次廣西,歷署平樂諸縣大吏,檄委決獄,多所平反,深倚賴之。未幾,歸。集同人以詩唱和,風氣翕然。尤汲汲于獎拔后進,周恤寒素。道光中祀鄉(xiāng)賢?!?/p>
常煜逝世之后,鄉(xiāng)民們痛哭流涕,紛紛停止社祭活動趕來參加他的葬禮。老少幾十號人聯(lián)名向官府請愿,說常煜“尚義賑恤”,我們“被德難忘”,一致要求朝廷表彰這樣的好人。朝廷被鄉(xiāng)民們這份深情厚誼所打動,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祀常煜為鄉(xiāng)賢。村人自發(fā)為常煜樹碑立傳,并把“逝思碑”立在村口,讓大家進來出去都能看到此碑,銘記恩人。
另一塊“例授奉直大夫州同加二級謹堂常公逝思碑”,是村民給常煜的二叔常德芳立的。常煜的二叔常德芳,字子美,號謹堂,嘉慶初任直隸州州判。晚年,在家致力于教育子孫后代及村里的其他孩子們。他德高望重、與人為善,深受鄉(xiāng)民們的尊敬和愛戴。據(jù)碑文記述,他“遇村中孤寡老弱輩、有困乏不能舉火者、有婚葬不能自完者”等等,總“借以他事,委曲周之”,至于“其他建廟宇、修橋梁一切事之有益于人世者”,往往一個人就包攬下來,不勞駕他人。他逝世以后,村民們也在村口為他立了一塊“逝思碑”,讓大家深深地銘記恩人之恩。據(jù)韓川村民講,原先村北口也立有和南邊一模一樣的兩通“逝思碑”,過去村民進出村口,都會對石碑深深地行禮,致敬。
《潞安詩鈔》最大的亮點,就是詩“前稿例綴以小傳”“以人存詩,亦以詩存人也”。也就是說,詩前都有作者三言兩語的簡介,讓后人加深對作者的了解,既記住了詩,更記住了作詩的人。
翻閱《潞安詩鈔》,筆者發(fā)現(xiàn)常煜實乃出身書香世家。從他的祖父開始,他的叔祖、二叔、三叔、父親甚至弟弟,幾乎人人能作詩。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詩人群體。難怪常煜有《詩》三卷問世,在這個書香之家,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不會吟詩也會謅”了。
常煜的祖父常寅,字敬之,身份是“諸生”。由于孫子常煜出息,他被贈文林郎,晉贈奉直大夫。常寅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不幸去世,是他的叔叔把他撫養(yǎng)長大。常寅跟堂兄弟四人,一起奮發(fā)有為、勵志成才,并且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年長的在外經(jīng)商賺錢,年幼的在家刻苦讀書。大家就這樣數(shù)十年如一日和睦相處。常寅應(yīng)該算是兄弟四人中的老二或是老三,一來他沒去經(jīng)商,二來也沒去讀書。不過他雖很喜歡讀書,卻只能“家政之暇輒為文自娛”了。《潞安詩鈔》里收集有他的一首《寄郡尊德政》,是送給潞安府一位清明廉潔的官員的。
常煜的叔祖常山,字子靜,身份也是“諸生”,誥贈奉直大夫。常山應(yīng)該是幾個兄弟當中的老三或是老小。因為他畢業(yè)于山東聊城的啟文書院,與他一起在啟文書院讀書的還有同鄉(xiāng)鄧授書、郝景希。常山在學校讀書很刻苦,成績優(yōu)異。常煜小的時候,在讀書方面多受他的指點,叔祖的音容笑貌時刻浮現(xiàn)眼前,錄其遺詩的時候,常煜不禁潸然淚下。
常煜的父親叫常德明,字峻唐,又字復初,號虛齋,乾隆癸卯科舉人,敕授文林郎,誥贈奉直大夫。對于父親的性格,常煜認為他“性恂謹動,守禮法”。要換成現(xiàn)代的白話,就是老實本分,遵紀守法。常德明為人厚道,為文“力主清真,不雕飾”。鄉(xiāng)試的時候,他的座師朱攸先生評價他的考卷“理法兼到,淵然湛然,是以秦漢魄力寫程朱之理者”。這幾句話相當有分量?!堵喊苍娾n》輯錄了常德明的詩作十八首。在此,筆者摘錄《讀書四首》其中一首,以饗讀者:
不登太行山,不見群峰峭。
不探黃河源,不識眾流竅。
耳目所未經(jīng),筆力焉能到。
所貴閱歷多,江山窮奇奧。
理亂與民風,皆作歌詠料。
與酣落筆時,人天各臻妙。
這首詩清新自然、通俗易懂,卻告訴我們一個寫作的深刻道理: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就是常德明為文力主的“清真,不雕飾”,大有唐詩之遺風。
本來,常德明應(yīng)該在仕途上大有作為的。但遺憾的是,他會試歸來以后得了“脾泄疾”,沒過幾年就去世了。更揪心的是,在常德明去世前一年,他的夫人已經(jīng)先他而去。父母雙亡,這一年,常煜剛剛20歲,他底下還有幾個年幼的弟弟。對于父母的離去,常煜異常悲痛,多年以后,他在編纂《潞安詩鈔》錄父親遺詩的時候,還發(fā)出“罔極深恩,又涓滴未報,尚何以為人,何以為子哉”的感嘆。至今讀來,仍令人不禁潸然。
常煜二叔常德芳,字子美,號謹堂,乾隆年間廩貢(秀才中的佼佼者,入國子監(jiān)讀書)。起初就任訓導一職,嘉慶初年任直隸州州判。晚年,在常家學堂致力于教育子孫后代?!堵喊苍娾n》錄其詩一首。
常煜的三叔常德乾,字子健,號惺齋,也是乾隆年間廩貢。起初任長蘆監(jiān)運司,后又升知州,但沒有上任便不幸去世。常德乾天性豪爽,喜歡結(jié)交朋友。在京城府邸,他和京城名流多有交往。死后,侍御王蓬山為其撰墓志。《潞安詩鈔》錄其詩四首。
《潞安詩鈔》里還收錄有一個叫常瑞的詩人,也是韓川常氏家族中的一員。他原名叫常九齡,字夢錫,嘉慶年間廩貢。著有《讀易一得五經(jīng)》《說略蕓片》《吟草集》等。常瑞讀書刻苦,學識淵博,但“屢赴秋闈,未博一舉”。后來他倍感失落,在家閉門著書立說,教授弟子。數(shù)年之后,他的學生們大都考取功名,但他還是一介書生。常煜“引疾歸里”后,經(jīng)常陪他坐坐、聊聊,讓他開心。《潞安詩鈔》輯錄常瑞的詩六首。
常煜有一個弟弟叫常煊,字溫如,號靈溪,幫助常煜一起完成了《潞安詩鈔》的編纂、審閱、校對等工作?!堵喊苍娾n》里沒有輯錄常煊的詩,但我們并不能否認常煊也是一個詩家?!堵喊苍娾n》里有一首郭昂(字仲容,號云峰,長治人,乾隆壬子科武舉,著有《寄園詩草》,攻文善書,尤喜作畫)寫給常煊的詩——《和常溫如見贈原韻》。從題目上看,是常煊先給人家寫了一首詩,人家合他的韻又作了一首,這就說明常煊也會作詩。郭昂寫給常煊的那首詩如下:
風急霜高雁影翩,園林春去又秋天。
一片翠竹搖清影,三徑寒花靜俗緣。
娛老常思追洛社,憐才時復憶韓川。
棲霞若得同君住,詩酒相隨我亦仙。
這首詩前兩句,描寫了韓川村常家花園秋天的美景,后兩句表達了作者和常煊深厚的友誼。難得的是,這首詩清楚地提到了常煊的家鄉(xiāng)——韓川。當然,這也是常煜的故鄉(xiāng)。
最后說說常煜。常煜編纂了《潞安詩鈔》,但其中并沒有收錄他的詩。不能說常煜不是詩家,他所著《寡過未能齋文集》有厚厚的三卷。清光緒版《長治縣志》收錄有唐鑒先生為此書作序,序曰:“余讀其文與詩,想見其人若猶昭潭之言論風采也。回憶二十余年以前,吾年方逾強仕,晴川亦一往無前慷慨任事,互相期許,何其壯歟!今吾老矣,而晴川之音容已邈不可追,徒賴有此詩文以與云霞風露流光炫采于天地之間!”
常煜還有一個兒子叫常聯(lián)元,《潞安詩鈔》全部由他校刻。但同樣沒有收錄他的詩,也不能說常聯(lián)元就不會作詩,據(jù)縣志記載也著有《臥松山房轉(zhuǎn)丸集》厚厚的三卷?!堵喊苍娾n》沒有收錄常煜父子的詩,這是常煜一貫謙虛低調(diào)的做事風格所致。慶幸的是,筆者偶得常煜游五龍山黃梅寺小松窊作《游小松窊》詩一首:
古寺黃梅五月秋,登山卻喜故人留。
延徐早下陳蕃榻,望榭頻依庾亮樓。
愧我風塵增俗夢,羨君高潔邁時流。
傾心已快多青目,握手還驚共白頭。
帳設(shè)森林開畫本,紗籠古壁數(shù)詩籌。
松濤風卷書聲細,竹徑云封客思幽。
交重同舟推李郭,文傳異代仰柳歐。
此來真覺成三益,問字探奇話舊游。
這首詩是常煜和友人連國珠,以及好友郭昂一同游五龍山時所作。詩中,常煜把自己和兩位好友的關(guān)系比作陳蕃和徐孺、郭太與李膺,他們傾心相交,共約白頭。那天,他們在五龍山蒼翠的松林中支起紗帳,一同吟詩作畫,共敘友誼。在《潞安詩鈔》中,郭昂還有一首《酬常晴川大令謝畫之作》:
年少初相識,契結(jié)兩心知。
壯歲各有志,分途隨所之。
我入鷹揚選,請纓冀可追。
老大竟無成,徒懷投筆悲。
羨君賦鹿鳴,云程事可期。
一官馳桂嶺,悠悠遠別離。
不作云泥感,使我長相思。
十載膺民社,循良載口碑。
急流忽勇退,知者能如斯。
歸來乍相見,猶疑是夢時。
升沉未暇問,相憐鬢如絲。
枉駕寄園游,和我十詠詩。
字字出金口,情同去來詞。
百韻換百松,高誼詎容辭。
揮毫拂絹素,寫出蒼虬枝。
何須技工拙,濃淡或相宜。
名成百壽圖,與君共期頤。
這首詩從側(cè)面證實了常煜的“引疾歸里”,并不是清光緒版《長治縣志》記載的“致仕歸”。但另一方面又向我們透露了一個事實,常煜身體很好,并沒有什么非辭官不可的疾病。也許就像郭昂所言的,常煜是“急流勇退”,不喜歡在官場蹉跎歲月。其中緣由,只有常煜自己知道。連他的好朋友郭昂都“升沉未暇問”,我們就更無從得知了。
《潞安詩鈔》中沒有常煜的詩,別人贈給他的詩卻不少。其中,有王庭槐(字兆三,長治人,嘉慶戊午科舉人,署太谷交城)所作的《太原府訓導補馬邑縣教諭送常晴川之官粵西次留別原韻》,有王綺(字疇之,黎城人,學生)所作的《和晴川先生丁亥年生日述懷原韻八首》,有張視學(字念典,號西園,長治人,乾隆丁酉拔貢,鳳臺縣教諭)所作《送常晴川之官粵西次留別原韻》,等等。
常煜平生所編著有《桂林記游》《寡過未能齋文集》《潞安詩鈔》若干卷。不過,僅一部《潞安詩鈔》,就足以讓我們深深地銘記常煜,以及常氏家族書香門第。
常煜是韓川的驕傲,也是上黨區(qū)乃至整個長治地區(qū)的驕傲。萬幸的是,今天的韓川村還保存有一大批常煜及常氏家族故居遺跡,讓我們依稀還能感受到常氏先賢們的古人之風。
韓川村村口原先立有四塊“逝思碑”,今天只保存有兩塊。一塊是常煜的二叔常德芳的,一塊是常煜的。常煜這塊“逝思碑”略述了常煜的一些生平事跡,記載了一段段感人肺腑的故事,號召我們后人愛人濟物,“以接晴川先生之流風”……這兩塊古碑是目前上黨區(qū)發(fā)現(xiàn)僅有的兩塊“逝思碑”,其價值不言而喻。聽老人們講述,過去從南到北,一路上很多村口都立有這種“逝思碑”。人們來來往往看見此碑,不由得就對先賢們的善舉大義肅然起敬。
韓川村一位文物收藏愛好者手中,保存有一塊朝廷敕封常煜祖父母奉直大夫和宜人的碑刻,碑曰:“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考績報循良之最,用獎臣勞;推恩溯積累之遺,載揚祖澤。爾常寅,乃原任廣西南寧府永淳縣知縣加三級常煜之祖父,錫光有慶,樹德務(wù)滋。嗣清白之芳聲,澤留再世;衍弓裘之令緒,祜篤一堂。茲以爾孫克襄王事,贈爾為奉直大夫,錫之誥命……”
落款為“原任廣西南寧府永淳縣知縣加三級臣常煜謹錄。道光拾叁年拾月拾肆日”。《潞安詩鈔》中,收錄有一首常寅寫的《寄郡尊德政》。在常寅的小傳中,提到常寅先贈文林郎,又晉贈奉直大夫。這塊碑刻,就是抄錄了當時常寅“晉贈奉直大夫”的詔書。按理,常家還有一塊常寅被贈文林郎的碑刻,只是今天已經(jīng)無法尋覓。
《潞安詩鈔》中,還提到常氏家族被“范爾勗先生贈額曰怡怡”“孫景希先生為文記之”一事。時過近200年后的今天,這塊“怡怡堂記”碑刻有幸輾轉(zhuǎn)流落到壺關(guān)壺林書院,碑刻及碑文保存完好。碑曰:“怡怡堂,表常氏兄弟之雍睦也。常氏世為韓川素封族。其先學儒公,以明經(jīng)啟書香。生四子,曰寅、曰辰、曰山、曰申。承教義方,恂恂雅飭……嘗考邑乘,自大小馮君彪炳宇內(nèi),后至宋有邢浚八世同居,明有仇氏義門家范,以媲美矣。甲之人同聲賢之,因匾其堂曰:怡怡。取魯論之義,即為和氣致祥之大征驗也?!?/p>
從上述碑文中,能夠感受到書香常家“承教義方,恂恂雅飭”的家風、祖訓。文中還提到,常氏家族可以跟本地漢代的“大小馮君”(指漢代馮奉世的兩個兒子馮野王和馮立,二人居官清廉公正,治績優(yōu)良,受到吏民贊美)、宋代八世同堂的邢浚家族、明代“三晉第一家”的義門仇氏相媲美,對常氏家族贊譽極高。
韓川村關(guān)帝廟,至今還保存有一塊“重修古佛堂記”。碑刻字跡工整,功底深厚。這塊古碑立于清嘉慶元年,由庚子科亞魁(鄉(xiāng)試第六名)吏部諫選知縣鶴軒趙懷琴(常煜恩師)撰寫,常煜的三叔常德乾手書,落款是“歲進士吏部候選儒學司訓惺齋常德乾沐手書”。《潞安詩鈔》中,收錄了常德乾四首詩。重修韓川村古佛堂的時候,常德乾當時的身份還只是歲進士,在吏部候職。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在就任長蘆監(jiān)運司之前,賦閑在家。難得的是,常煜三叔常德乾的一手好字,讓我們今天依然能夠有幸欣賞到。
在韓川村還發(fā)現(xiàn)有兩塊常家的墓志銘。一塊是《皇清歲進士待授文林郎常公吉庵府君墓志銘》,一塊是《皇清待贈孺人常母李氏君墓志銘》。這兩塊墓志銘的意義,充實了常氏家族的資料?!皻q進士常公吉庵”,應(yīng)該也是常氏家族中的一員,他為人才濟濟的常氏家族又增添了一抹亮麗。
據(jù)韓川村一些老人們回憶,當年常家大院有二十多個院落,分為斗桿院、牌坊院、書房院、廳房院、工上院(為常家打工的人居住的院落)等不同的院落。大院中有花園、學堂、古井、池塘、戲臺等,儼然自成一體。老百姓開玩笑說人家有吃有喝的,一年半載也不用出門。據(jù)村里人講,如今韓川村村委會大院就是當年常家的后花園,舞臺就是當年常家的戲臺。今天的村委會大院占地大約有2000平方米,可想而知,當年常家花園的規(guī)模有多大。黎城人王綺所作《和晴川先生丁亥生日述懷原韻八首》中,就有“官清惟帶包公硯,家富還披晏子裘”的描述,從側(cè)面證明常家當年不僅是一代清官,而且還是一方豪門。
韓川常氏家族雖為書香門第,但他們家族最初的發(fā)家致富還是靠經(jīng)商。大約從常煜的祖父常寅開始,常氏家族長者經(jīng)商、幼者讀書,讀書不能考取功名者就在家默默教書,靠著這種團結(jié)協(xié)作的精神,常氏家族才會人丁興旺、人才輩出,一代更比一代優(yōu)秀。直到常煜的出現(xiàn),常氏家族種下的種子終于生根發(fā)芽,結(jié)出了最為豐碩的果實。
今天的韓川村,常氏族人已經(jīng)很少,他們也大都不知道自己祖上的一些故事。據(jù)村里一位常氏后人講,在北京前門大街有一條胡同,住的都是從韓川出去的常家人。資料上記載,常煜的三叔常德乾就在京城有自己的府邸。村里人還說,偶爾還有一些外地常氏后人來常家大院看看、轉(zhuǎn)轉(zhuǎn),他們似乎在韓川村尋找屬于自己的那棵“洪洞大槐樹”。
常氏后人沒有忘記自己的故土,歷史也永遠不會忘記“積德行善”的常氏家族。無疑,常煜是這個家族中最優(yōu)秀的一分子,他為后人留下的不僅僅是《潞安詩鈔》,還有他及族人們的嘉言懿行、高風亮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