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驥

2021年7月6日，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和王后馬克西瑪

悠然的風(fēng)車，密布的水網(wǎng)，橙色的郁金香，以及一個不是那么高調(diào)的國王……相較于起居飲食都舉世矚目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隔海相望的荷蘭王室給人一種含蓄、節(jié)儉、低調(diào)、內(nèi)斂的形象。

然而真相是，規(guī)模并不十分龐大的荷蘭王室，每年開銷卻超過3000萬英鎊，不僅高于英國王室，更是西班牙王室的4倍之多。

也就是說，人口規(guī)模只有英國1/4左右的荷蘭，納稅人分攤下來要養(yǎng)著比英國王室還要昂貴的荷蘭王室。低地之國的王室與貴族究竟有多少財富？他們的財富又是如何傳承的？在全球王室日漸衰微的今天，他們的近況又是如何？

相比起英國上千年的君主制傳統(tǒng)，荷蘭逆向而行。

荷蘭王后馬克西瑪佩戴過的昂貴王冠

在施行共和制度多個世紀且最終被拿破侖征服后，在19世紀為了凝聚荷蘭人的民族向心力，荷蘭人放棄共和制，轉(zhuǎn)投君主立憲制。

拿破侖戰(zhàn)敗后，來自德國的奧蘭治王朝一直君臨荷蘭至今。

荷蘭總體實力和規(guī)模不如英國，但財富密度卻很高。作為荷蘭的國家象征，荷蘭王室也在明在暗擁有難以統(tǒng)計的龐大資產(chǎn)。

從巴登王冠到邁克瑞紅寶石王冠，從藍寶石王冠到祖母綠王冠，比起厲行節(jié)儉且已退位的前女王貝婭特麗克絲，現(xiàn)今荷蘭王后馬克西瑪以自己向來不重樣的昂貴王冠為世人所知。

華麗的珠寶、精美的服飾以及愛琴海畔的別墅，開銷勢必不小。荷蘭的國王和王后每年可以從政府領(lǐng)取總計超過100萬歐元的工資，并且會隨著公務(wù)員工資的上漲而順勢漲薪。帶薪且“享受編制”的國王和王后，還享有報銷諸多生活開支的權(quán)利。

與英國女王夫婦在1992年開始交個人所得稅相比，荷蘭國王夫婦卻一直享受“免稅服務(wù)”。

根據(jù)根特大學(xué)赫爾曼·馬泰絲教授的研究，荷蘭王室的開銷高居歐洲各國王室之首。縱使如此，奧蘭治家族依舊不是荷蘭最為富有的家族。根據(jù)近年來《福布斯》對荷蘭家族財富的統(tǒng)計，奧蘭治家族早已排在十名開外，王室家族的財富和長年居于榜首的C&A創(chuàng)始人布倫寧克梅耶爾（Brenninkmeijer）家族的財富相去甚遠。

然而，民間卻對此并不買賬。阿姆斯特丹知名媒體人桑尼·莫特克認為，荷蘭王室的財富長期透明度不高，估值偏低的原因在于一些估值并沒有將荷蘭王室在各公司的股份計算清楚。比如我們所熟知的殼牌石油，其全稱為皇家荷蘭殼牌，奧蘭治家族是其主要股東。

因為財產(chǎn)透明度的問題，荷蘭王室也和新聞媒體常有糾紛。前女王貝婭特麗克絲的父親貝恩哈德親王，曾在2003年親自給美國《福布斯》寫信，告知對方自己家族所掌握的財富僅僅是《福布斯》所公布的2.1億美元的1/10。

現(xiàn)如今的國王威廉·亞歷山大在擔(dān)任王儲時，曾在莫桑比克購買別墅，當(dāng)時也是引起了輿論嘩然。時任首相鮑肯內(nèi)德迫于壓力，不得不公布當(dāng)年的荷蘭王室預(yù)算，以給納稅人一個交代。

雖然增加王室財產(chǎn)特別是財務(wù)支出的透明度的聲音不絕于耳，但民間總體上對王室還是充滿愛戴。

在每年4月27日的國王節(jié)上，他們會將全國裝點成橙色的海洋。他們樂于看到國王和王后華麗的登場，他們也樂于見到其他的貴族所秉持的“騎士精神”，盡管在更多時候這只是一種說笑。

位于荷蘭鹿特丹的皇家殼牌精煉廠

2022年4月27日，荷蘭阿姆斯特丹，民眾聚集在街區(qū)慶祝國王日

我們所熟知的殼牌石油，其全稱為皇家荷蘭殼牌，奧蘭治家族是其主要股東。

比起不透明的財富和在殼牌石油的股權(quán)，土地是荷蘭王室和貴族們享有的另外一大財產(chǎn)。

從七省共和國時期到今天的荷蘭王國，“海上馬車夫”一直用自己的方式聚斂著世界的資產(chǎn)。除了歐洲本土，奧蘭治家族的荷蘭還享有美洲加勒比地區(qū)的阿魯巴、庫拉索和荷屬圣馬丁等地的主權(quán)。

雖說跟英國類似，荷蘭許多土地和機構(gòu)都被冠以“王家”的名義，但荷蘭王室自己掌握的土地則是有限的。

王室的地產(chǎn)資源，可以通過國土部門的查詢公布于眾。從濱海小城瓦賽納爾到首都阿姆斯特丹，再到東部的阿珀爾多倫，荷蘭王室擁有超過500公頃的土地。除了擁有物業(yè)最多的國王威廉·亞歷山大之外，前女王有著屬于自己的德拉肯斯坦城堡，公主們擁有自己的馬場，前女王的妹妹們擁有廣袤的莊園。

但是，荷蘭王室的地產(chǎn)也并非國內(nèi)最多。TMG集團的股東范·鮑揚布魯克擁有1000多公頃的土地，而另一位荷蘭富豪瑪格麗特·莫雷特更是有4000多公頃的土地。

低調(diào)的荷蘭王室，在其國內(nèi)頂多也不過是“富農(nóng)”。

土地不多的同時，作為王室夏季行宮的羅宮（Paleis Het Loo）以及久負盛名的蘇斯特代克宮（Paleis Soestdijk）也早已是政府的資產(chǎn)了。荷蘭王室目前只在宮殿旁邊的花園草坪等地，擁有所有權(quán)。

一些王室成員放棄了他們的宮殿，也有一些貴族守護著他們的遺產(chǎn)。荷蘭林堡省的阿姆斯特拉德城堡（Kasteel Amstenrade）如今的主人萊拉，來自馬尚和安德森家族，她是一名外交官，同時也是這座城堡的主人。秉承著父親的遺志，她繼承了這座大房子。作為一名貴族，她繼承著祖先留給她的恢弘與驕傲;作為房東，她所要關(guān)注的則是清潔與打掃。

高昂的城堡維護成本，讓萊拉不得不身兼數(shù)職：同時是一位家庭主婦、女企業(yè)家、女伯爵以及這座城堡的守護者。面對墻皮裂縫、水管炸裂、雜草叢生以及常年不清潔的玻璃，萊拉女爵作為導(dǎo)游，在這里接待著一批又一批目睹貴族遺風(fēng)的平民百姓，以此來賺取修繕城堡的費用。

低調(diào)的荷蘭王室，在其國內(nèi)頂多也不過是“富農(nóng)”。

蘇斯特代克宮已是政府資產(chǎn)

比起有形的資本和土地，無形資產(chǎn)在荷蘭貴族間的傳承，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變化著。

爵位，作為一種無形資產(chǎn)，一種基于血緣關(guān)系的頭銜，在荷蘭的貴族中傳承著。人口超過1700萬的荷蘭，目前有1萬余名貴族。

在君主衰微的今天，荷蘭的貴族依舊保持著較強的生命力。

雖然貴族家族的數(shù)量在減少，但他們的總?cè)藬?shù)依然在上升。除了地位顯赫的王室成員，大多數(shù)的新一代荷蘭貴族并不會將自己的身份看得與眾不同。恰恰相反的是，他們中很多人并不想因為自己貴族的血統(tǒng)而被這個社會排斥。

荷蘭的貴族爵位本著“傳男不傳女”的原則，即只有從父系一方獲得貴族血統(tǒng)才能被登記為貴族。1994年之前，成為貴族的另一個要求是婚生子女，也就是只有父母在婚姻保護之下所生的孩子才能成為貴族。但隨著1994年新法律的頒布，非婚生子女也可以成為貴族。盡管法律在放寬，但嚴謹?shù)姆审w系和社會制度依然讓躋身貴族變成了一件很難的事。

2002年1月25日是荷蘭最近的一次貴族晉升。由于嫁給了奧蘭治王子，出身于阿根廷平民家庭的馬克西瑪被晉升為公主，她也就是今天的馬克西瑪王后。但由于嚴格的法律，其雙親甚至無法參加兩人的婚禮。

爵位的傳承也意味著責(zé)任、義務(wù)與傳統(tǒng)的延續(xù)。在舊時代，荷蘭貴族子弟都要學(xué)習(xí)一套專屬于小團體的“貴族語言”。但如今，年輕的一代很多人已經(jīng)不知道貴族要說“出汗”（transpireren）而非“流汗”（zweten），也早已不知道貴族要說“洗澡”（douche）而非“沖涼”（douche nemen）。

平權(quán)主義與公民意識的蔓延，讓很多荷蘭的年輕貴族將自己的身份視為負擔(dān)而非榮譽，但也有貴族會自視為文明的守護者和騎士精神的傳承人。在貴族舞會上，他們跳著曼妙的華爾茲，在節(jié)日慶典上，他們用貴族特有的親吻禮彼此問候。他們樂于將這片土地上祖先留給自己的財富、土地以及身份代代相傳。

“人們認為我們很吝嗇，可事實是我們主張用錢要謹慎?！泵鎸ν饨鐚τ谕跏邑敻坏牧餮?，貝恩哈德親王曾如是回答。荷蘭王室財產(chǎn)并非最多，但他們卻有著豐厚的股份、宏大的排場以及國民的擁護;荷蘭王室土地并非最廣袤，他們甚至可以把祖上留下的宮殿交托給政府，但這也恰恰反映了他們骨子里的那份趨利避害與用錢謹慎。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荷蘭王室的財富將日漸公開和透明。越是這樣，我們也越能發(fā)現(xiàn)荷蘭王室貴族在財產(chǎn)繼承上的務(wù)實、理性與謹慎。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品質(zhì)，荷蘭王室才擁有著不同于英國王室的宏大、不同于西班牙王室的奢華，以及獨樹一幟的低調(diào)貴族氣質(zhì)。

責(zé)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