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張炎是宋元之交的重要詞人,也是宋代詞史上的“殿軍”。作為一名偉大的詞人,張炎轉益多師、標舉清空,詞作典雅華麗、注重音律,其詞學創(chuàng)作為宋詞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作為宋元易代之際的遺民文人,張炎特殊的個人經(jīng)歷與獨有的創(chuàng)作特色使得張炎在眾多的遺民詞人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他對遺民詞進行了開拓,借詠物、節(jié)序、友情、艷情等傳統(tǒng)題材表現(xiàn)了自己的遺民之思,為遺民文學的發(fā)展做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
【關鍵詞】 張炎;遺民文學;艷情詞;開創(chuàng)性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3-003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3.012
遺民文學研究近些年來已經(jīng)成為文學史研究中引人注目的重要內容。遺民這個特殊身份使得文人們在特殊時期創(chuàng)作的作品有著獨特的面貌和特別的審美價值。中國古代早期的遺民文學是以揭示社會喪亂帶給人民的精神苦痛為主題的,載體大多為詩歌。到了宋代,因為民族矛盾的尖銳化和理學的熏陶,遺民文學逐漸楔入了民族意識和愛國觀念等內容,使得宋元易代時期的遺民文學多在書寫故國之思與強烈的民族氣節(jié);同時,由于宋朝詞作創(chuàng)作的繁榮,“詞”這種文學體裁也成了文人們抒發(fā)自己亡國之痛的重要載體。因為內容的升華和體裁的豐富,宋元時期的遺民文學達到了遺民文學史上的第一個高峰。
遺民文學的出現(xiàn),與人們對“遺民”這個概念廣義、狹義的理解有關。當遺民情結作為一種抒發(fā)情感的對象滲入到文學創(chuàng)作中去,就形成了“遺民文學”。對于宋元時期遺民群體的確認與劃分,學界的說法不一,本文采用方勇先生對南宋遺民文人的界定來劃分宋元之際的遺民群體。即南宋遺民文人群體是指在1276 年南宋滅亡后,在家國傾覆、異族統(tǒng)治的屈辱、科舉制度的廢棄、知識分子的貶值,高壓的社會環(huán)境這個大的歷史背景下,一些不得不選擇隱逸避世,以保持自己高潔操守或國破家亡后,奔競在不同功業(yè)的宋末文化人士。①他們無法改變歷史進程,也沒有能力阻擋元軍鐵蹄在中原的肆虐;他們無比渴望和懷念舊朝,卻又沒有文天祥式的殺身成仁的勇氣,因此只能在社會動蕩之時茍延殘喘,抱團取暖,形成一個個文人群體,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互相應和,寄托自己的黍離之悲。很顯然,張炎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張炎是婉約派詞人,創(chuàng)作的詞作內容也多是詠物、節(jié)序、唱和等傳統(tǒng)題材。因其特殊的遺民身份,他的每一篇詞作幾乎都承載著深深的身世之感,亡國之思,這也是南宋遺民群體創(chuàng)作的共同特點,是學界學者們最多聚焦與研究討論的議題。值得注意的是,張炎有一類詞作也蘊含著非常沉重的哀思,有著非常高超的藝術成就,卻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語境中長時間被忽略,這就是張炎的艷情詞。本文擬從遺民文學的角度入手,分析張炎作為一位遺民詞人,其艷情詞創(chuàng)作的獨特之處與藝術成就。
一、從兒女情長到身世之悲——張炎詞作中思想感情的轉變
張炎誕生在一個生活豪華且有著高雅藝術品位的家中。他的父親張鉉及其祖父都學識淵博、善于詩詞,幼年時期的張炎就受到了很好的藝術熏陶。深厚的家學加上自身的努力與天賦,張炎詩、詞、畫、樂皆擅,為他以后成為一個杰出的詞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年少的張炎在游覽西湖時創(chuàng)作了一首《南浦·春水》,用詞典雅,音律和諧,深含婉轉蘊藉之美。這首詞讓張炎在詞壇嶄露頭角,獲得了“張春水”的美名。此詞也是現(xiàn)在被學術界普遍認同的,唯一一首可以確定寫作于宋亡之前且被收錄在《山中白云詞》的詞作?;仡^來看,《南浦·春水》結尾的“前度劉郎歸去后,溪上碧桃多少” ②雖然寄托了些許物是人非的感嘆,卻更多像是敏感的王公貴族觸景傷情,并無多少深刻的情感可以挖掘,與其后期詞作中所蘊含的復雜愁思相比單薄很多。
當風流倜儻的詞人流連西湖美景,意氣風發(fā)之時,蒙軍的鐵蹄正一步步踏向中原。宋恭宗德二年(1276),元軍攻陷臨安后,為報其祖父張濡在獨松關殺元使之仇,元軍殺張濡并籍其家。彼時還悠游自在的富貴公子張炎雖然僥幸逃過了這場災難,卻落得了一個家破人亡、窮困潦倒的境地。同時,元朝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其統(tǒng)治地位對漢人、“南人”實施了非常殘酷的民族歧視與壓迫政策,還取消了自唐以來的科舉制度,斷送了文人通過科舉考試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國破的巨變是對當時所有宋遺民的沉痛打擊,但較之他人,張炎卻遭受了更多的磨難。往日繁華如夢,個人和家國的不幸同時發(fā)生在張炎的身上,使張炎對宋元鼎革有了比他人更加悲痛的感受。從此之后,山河破碎、家國動蕩帶給張炎的巨大苦難深深烙印在了他這顆脆弱的才子心上,也深刻地反映在了他書寫的詞作上。
“史家不幸詩家幸”,張炎再不是那位有閑情逸致游山玩水的富貴少年,而是一位經(jīng)歷眾多磨難、嘗遍人間疾苦的落魄遺民。這些悲慘的經(jīng)歷使他詞作中有了真正令人動容的情思,也有了更高的審美價值。少年時積累的淵博家學與精妙的作詞技巧加之青年時經(jīng)歷的巨變,使得張炎的詞作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即真摯悲痛的情感、疏散工整的結構與優(yōu)雅和諧的語言。這讓張炎的詞作在遺民詞中獨樹一幟、影響巨大,終成一代大家。“宋元之間 ,亦可為江東獨秀矣?!?③亡國后張炎創(chuàng)作的所有作品幾乎都寄托著深深的“黍離之悲”和亡國之思,哪怕專寫男女之情的艷情詞也不例外。
二、張炎對艷情詞詞境的開拓
傳統(tǒng)的艷情詞多寫思婦與男女之間的相戀之情,是婉約詞詞人的重要寫作題材,如《花間集》中收錄的《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溫庭筠)等。這類詞作常常語言華麗、結構巧妙,但因為其思想內容囿于男女之情、詞風輕浮艷麗而被許多古代詞論家所不齒。張炎作為婉約詞派的代表詞人,也寫過不少艷情詞。以中華書局2020年出版的《山中白云詞箋證》為統(tǒng)計對象,可以發(fā)現(xiàn),張炎現(xiàn)存詞作302首,艷情詞共30首,約占其詞作的十分之一,是張炎傳世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其所做的艷情詞中雖然也有如《浣溪沙》《淡黃柳》等從語言風格到遣詞造句都未脫前人窠臼的傳統(tǒng)艷情詞作,更多卻是比傳統(tǒng)艷情詞更加深刻、語言更加典雅且融入身世之悲、亂世之感的創(chuàng)作。在這些詞作中,張炎不再只是寫作小兒女的私情,而是將它們作為一個情感載體,蘊藉自己更加復雜與悲痛的感情,拓寬、升華了艷情詞的詞境。1B998481-10AC-4A61-ACB5-93FC0F224F0E
張炎在宋亡后,自四明歸杭,經(jīng)過舊日的園林,追憶過往,百感交集,寫下了《憶舊游》(過故園有感)與《長亭怨》(舊居有感),既抒發(fā)了自己對舊時情人的思念,也隱晦地表達了張炎對沒于元朝官府的妻妾的眷戀與不舍,對往日榮光的追惜與對現(xiàn)今飄零的感嘆。《憶舊游》(過故園有感)著重刻畫張炎與妻妾舊時甜蜜、美好的愛情生活:“記凝妝倚扇,笑眼窺簾,曾款芳尊。步交枝徑,引生香不斷,流水中分。” ④美人如畫、笑顏如花、步步生蓮,在美麗幽靜的庭院里等待著情郎的歸來,生活平靜美好,令人生羨??珊笠皇自~描寫的內容,瞬間打破了這樣美好得如同夢境的畫面:“望花外、小橋流水,門巷愔愔玉簫聲絕。鶴去臺空,環(huán)何處、弄明月。十年前事,愁千折、心情頓別。露粉風香,誰為主、都成消歇?!?⑤十年時光讓一切面目全非,南宋淪陷,舊時好景不見,宏大華美的庭院如今人去樓空、荒草凄凄。當時琴瑟和鳴、才藝雙絕的情人,如今也因自己被發(fā)配、買賣。當時如花的美眷,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變成一堆白骨;當時精致華麗的居所,現(xiàn)在也荒涼一片。多年前的風流韻事、兒女情長,只如幻夢;重游故里,只覺造化弄人,命運無常。張炎的這兩首艷情詞寓情于景、借景抒情,將人與景、景于情結合,運用對比的寫作手法,從個人對情人深切的思念之情入手,表現(xiàn)了張炎十年間愛情的消亡、全家的覆滅,進而表現(xiàn)了自己對故國的無限追思,寫下了專屬于遺民的滿紙血淚。最后一句“謝楊柳多情,還有綠蔭時節(jié)” ⑥更是神來之筆,初看是詞人的灑脫,再讀卻是極度無奈下的自我安慰。它們既深刻地記錄了張炎的滿紙血淚,也充分地體現(xiàn)了張炎詞作的特點:用典巧妙、句式工整、詞意婉轉、情感真摯。這是曾風流倜儻、家學淵博的張炎才能寫出的詞作,也是歷經(jīng)磨難、滿懷家國之恨的張炎才能寫出的詞作。雖然寫的還是兒女私情,表達的卻是國恨家仇,可謂以小見大、意蘊深長。這兩首艷情詞作無論是從審美價值還是情感寄托來看,都早已超脫早期艷情詞的限制,有了更加深厚的思想感情和更加悠遠的意境。
自古才子多風流,除了對往日繁華愛情的追嘆,張炎的許多艷情詞都是贈予歌妓的,如《惜紅衣》(贈妓雙波)、《好事近》(贈笑倩)等。張炎自宋亡后,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如果說年少的張炎是以游玩的心情賞玩山水,那么國破家亡后的張炎就是為了生存四海為家。在此期間,張炎遇到許多歌女舞姬,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楚使張炎與她們在情緒與處境上有著些許的共通,因此贈歌女、寫舞姬成了張炎艷情詞的重要寫作內容?!兑怆y忘》是張炎賜予歌女秀卿的作品。其詞云:“風月吳娃。柳陰中認得,第二香車。春深妝減艷,波轉影流花。鶯語滑,透紋紗。有低唱人夸。怕誤卻,周郎醉眼,倚扇佯遮。底須拍碎紅牙。聽曲終奏雅,可是堪嗟。無人知此意,明月又誰家。塵滾滾,老年華。付情在琵琶。更嘆我,黃蘆苦竹,萬里天涯?!?⑦記憶中的“風月吳娃”傾國傾城,鶯歌流轉,嬌媚動人,追隨者無數(shù),這和年少就名滿京都,風流俊逸的詞人何其相似?現(xiàn)如今的歌女卻在殘酷的歲月中年華老去,無人再識得她曲中之意,只得落魄飄零,這和國破后老邁奔忙,茍且偷生卻事事不得意的張炎有何兩樣?可以想見,多年后這對苦命男女再次相見,內心有多少凄苦想要訴說。張炎想大聲地哭泣自己坎坷的命運,想直白地抱怨生在亂世的種種苦難,想狠狠地怨恨讓自己一生飄零、再也無法發(fā)揮才華的元朝政府,可他不敢。他只能借由悲嘆秀卿的一生來抒發(fā)自己的離亂之情,只能到了詞的末尾才寫出“更嘆我,黃蘆苦竹,萬里天涯” ⑧這樣的泣血悲嘆。這是《意難忘》中蘊藉的亡國離亂之悲,也是張炎在其他贈歌妓舞姬詞作中想要表達的最中心,也最深刻的思想情感。
三、張炎艷情詞新變的原因和影響
用艷情詞來抒寫國破家亡的傷悲,是從張炎始并形成巨大影響的。從縱向時間對比來看,這與張炎特殊的遺民身份有關。在張炎之前,晏幾道、秦觀與柳永等詞人也常將身世之嘆融入艷情詞中,借與情人離別的同類型愁緒來抒發(fā)自己心中的苦悶和抑郁。但他們的愁思多來源于對自己人生的不滿和惆悵,抒發(fā)的也多是不得志的情緒,而不是生逢亂世,身不由己的巨大悲痛。從橫向時間對比,與之同時期的著名遺民文人雖然也創(chuàng)作了許多感懷故國,憂國憂民的詞作,卻并沒有選擇艷情詞這一題材來抒發(fā)亡國后的飄零之感。同是婉約派的著名詞人王祈孫、周密等也做艷情詞,但依舊沿襲傳統(tǒng)艷情詞的路子創(chuàng)作,并無多少改變??梢哉f,張炎對艷情詞主題的升華與詞境的拓展都做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
詞雖然是宋朝最具代表性的文學體裁,在北宋初年卻依舊被不少文人視之為小道,不能與詩相提并論,這樣的情況直到兩宋之交才得到改善。可以想見,專寫兒女情長甚至帶有一定情欲色彩的艷情詞在宋朝更是難登大雅之堂。在上層文人心中,它們多被看作游戲之作而不被賦予嚴肅意義,這可能是南宋時期大部分詞學家沒有選擇艷情詞抒發(fā)思國之情的原因之一。然而,同是上層文人的張炎卻選擇了艷情詞作為情感載體寄托“離黍之悲”,極大提高了艷情詞的文化內涵,個中原因值得我們探討。筆者認為原因有二。
其一,因為張炎特殊的身份與人生境遇,他的愛情失落與家國失落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一點從上文中提到的《憶舊游》(過故園有感)與《長亭怨》(舊居有感)兩首詞就可以看出。張炎的人生境遇與南宋的命運走向完全一致,舊朝帶給他的榮光不僅局限于財富與地位,更有獨屬富家公子的風花雪月與嬌妻美妾,而這一切都隨著南宋的覆亡灰飛煙滅。張炎對情人的思念與他對故國的哀悼是交織融合的,這使他選擇將身世之感寫進艷情詞調更加順理成章。其二則是張炎自身性格與所處環(huán)境所致。了解了張炎的生平我們就會知道,出身貴胄、流連美景佳人的張炎是一位才華過人的詞學大家,卻也是一位只求在亂世中茍且偷安的普通人。國仇與家恨日日侵蝕著他脆弱的心靈,他需要通過自己的筆觸發(fā)泄,卻又害怕因此招致殺身之禍。無奈之下,他只能通過艷情等題材的詞作婉轉蘊藉地抒發(fā)自己的思國之情,“將身世之感打并入艷情” ⑨。
張炎特殊的經(jīng)歷,使他的艷情詞承載了更多、更深的苦痛,寄托了更加豐富的情感內涵。張炎在《詞源》“賦情”條中曾言:“顛弄風月,陶寫性情,詞婉于詩。蓋聲出鶯吭燕舌間,稍近于情可也。若鄰乎鄭、衛(wèi),與纏令何異也……若能屏去浮艷,樂而不淫,是亦漢、魏樂府之遺意。” ⑩這既是張炎對賦情詞的追求,又是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艷情詞的最好總結。清麗典雅的詞藻,含蓄蘊藉的詞風,張炎用最婉轉柔媚的方式表達出了他對亡國、故家最深沉感人的思念。筆者相信,除張炎之外可能還有同時期甚至更早的詞人選擇借艷情抒國思,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張炎在詞壇的地位和其詞作高超的藝術成就,其價值與影響力是他人不可比擬的。1B998481-10AC-4A61-ACB5-93FC0F224F0E
張炎之后,許多文人也選擇將故國之思融入愛情之作,含蓄婉轉地表達自己對故國的無限思念。這在明朝遺民文人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明清易代之時社會動蕩,新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新政權實行文化高壓政策,迫害、殘殺曾效忠于明朝的臣子。這種情形與南宋末年極其相似。在如此高危的社會環(huán)境下,許多在新朝茍活的明遺民都選擇了用曲折的筆觸表達自己對舊朝的哀悼。加之動亂時期本身就容易使得家人失散、愛人永隔,愛情題材的文學作品理所當然成了文人抒發(fā)抑郁情緒的一個好的選擇。吳偉業(yè)所做的《圓圓曲》、錢謙益與柳如是的酬唱詩集等都是非常精彩的以愛情寫國悲的代表性作品。它們的存在在遺民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沒有實證表明明清遺民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張炎艷情詞的直接影響,但張炎大膽地將愛情與民族氣節(jié)融合在了一切,使艷情詞有了新的寄托,對后世文壇還是有著一定啟發(fā)與觸動的。清初的浙西詞派尊張炎為師,標舉“清空”“騷雅”就足以證明張炎的詞作在幾百年后依然綻放光彩。
四、結語
張炎是南宋詞史光輝的終結者,也是遺民文學史上不可忽視的一位重要詞人。一方面,他用詞的形式抒發(fā)其身世之悲、家國之苦,用細膩的筆觸刻畫出了一個特別而又普遍的遺民形象,使后人能夠通過其創(chuàng)作窺見宋元交替之際文化遺民物質、精神生活的失落,有著重要的文化史料價值。另一方面,張炎選擇用艷情詞作書寫亡國后愛情的漂泊,并借此隱喻對故國、故景的思念,提高了艷情詞的文化內涵,拓寬了遺民詞的題材范圍、更豐富了遺民文學的內容。站在遺民文學史的角度回望,張炎對艷情詞立意的拔高是開創(chuàng)性的,也正是因為他的大膽嘗試,才啟迪了后世文人對艷情這一題材的更多關注與創(chuàng)作。
當然,張炎的其他詞作對遺民文學的貢獻也非常之大。張炎創(chuàng)作詞作感情雖然并不直露,與同時期的文天祥等文人比起來戰(zhàn)斗性不強,甚至被許多學者批判辭大于意,文字精巧卻內容膚淺,過度追求結構工整反而有了矯揉造作之嫌。但結合張炎本身的創(chuàng)作風格及其詞派歸屬(婉約派、風雅派)來看,其宋亡之后的詞作是符合他總體的藝術風格的。張炎在元朝茍活求存,文風必定做不到犀利,他只能通過曲筆、通過描寫自身的親情、身世、愛情來表達自己對故國的無限懷念之情與深藏在心底地對元朝統(tǒng)治的厭惡與痛恨。也正是由于其溫婉的詞風,張炎的詞作才得以留存,在民族淪亡后保存了華夏文明一派的故國文獻。
注釋:
①方勇:《南宋遺民詩人群體研究》,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頁。
②④⑤⑥⑦⑧(南宋)張炎撰,孫虹、譚學純箋證:《山中白云詞箋證》,中華書局2019年版,第2頁,第63頁,第76頁,第76頁,第96頁,第96頁。
③(清)紀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百九十九》,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版,第5487頁。
⑨唐圭璋:《詞話叢編》,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652頁。
⑩(南宋)張炎撰、夏承燾校注:《詞源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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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心怡,文學碩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學。1B998481-10AC-4A61-ACB5-93FC0F224F0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