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
這座城市,對于外部世界的激變,似乎缺乏敏感,甚至遲鈍。
我已在東京住了30多年。作為一個生活者,我觀察這座城市的來來往往,點點滴滴,注視這座城市的細微變化。今天,盡管遭受疫情,但這座城市的外觀仍不失優(yōu)雅,依然張弛有序。地鐵、城鐵、巴士構(gòu)成的公共交通系統(tǒng),依然如30年前一樣便捷,星羅棋布的圖書館,博物館等公共空間,令人愜意。還有各色咖啡店、餐廳、酒吧、書店,這些設(shè)施,讓人感到愉悅。還有許許多多大學(xué),盡管有許多失落,但仍吸引許多來自亞洲的學(xué)子。
東京擁有2194平方公里,是香港面積的2倍,新加坡面積的3倍。東京擁有1396萬人口(2021年),占日本總?cè)丝诘?1.1%。如果加上神奈川、埼玉、千葉三縣,“首都圈”人口竟達3700萬。此外,東京以全國一成的人口,創(chuàng)造出日本近兩成的GDP。長期以來,人口、經(jīng)濟資源乃至政治資源異常向東京的“一極集中”成為日本政治的話題。為此,日本輿論反復(fù)呼吁,提醒政府盡量抑制“一極集中”。盡管如此,日本的“一極集中”問題,即使在疫情期間也沒有改變。疫情后,日本年輕人仍在源源不斷流入東京,這種狀況讓日本政治及社會感到焦灼。
但是,各種統(tǒng)計表明,上述東京或首都圈的“一極集中”問題,可能在近未來解消。最近有兩個日本大咖出了一本對談集,名為《2030年的東京》。其中一人叫河合雅司,另一人叫牧野知弘。河合雅司以前是記者,若干年前曾出版過一本《未來年表》,暢銷整個日本列島。牧野知弘是不動產(chǎn)再開發(fā)專家,也曾出過一本引起媒體關(guān)注的暢銷書《空房》,直擊高齡少子化日本現(xiàn)狀。
在《2030年的東京》一書中,河合雅司說,東京的成功模式在于人口膨脹,但是在2025年,東京人口達到峰值后將減少。這是因為在此節(jié)點后,日本總?cè)丝跀?shù)量迅速下降。因此流入東京的年輕人口也將隨之減少。河合雅司說,最遲在2030年,東京將進入一個“激變?nèi)肟凇薄?/p>
但目前東京仍在經(jīng)歷大規(guī)模的城市開發(fā)。牧野知弘說,從東京站前的八重洲口、日本橋、虎門、神谷町一線,目前正在不斷建設(shè)如巨型戰(zhàn)艦般的高層建筑,僅東京站東側(cè)的城東地區(qū),在未來3年將增加230萬平方米以上辦公面積。但是,這些巨大建設(shè)項目,都是10年前的決策,一旦投資,就無法停下。牧野知弘指出,上述建設(shè)計劃,都是根據(jù)日本以往的“成功體驗”,完全沒有預(yù)測到數(shù)字轉(zhuǎn)型(DX)帶來的辦公樓需求變化。
這座城市存在著許許多多無法掩蓋的“隱憂”。但是,這座城市,這個國家仍然存在“制度盲信”,堅信高速增長時代的成功經(jīng)驗。世界在變化,亞洲在發(fā)展,但這座城市,對于外部世界的激變,似乎缺乏敏感,甚至遲鈍。
高速增長時代,日本的經(jīng)驗是只要建了“箱子”,人自然就會集聚。但在今天,東京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每況愈下。根據(jù)2021年9月英國智庫Z/Yen集團公布的“國際金融中心指數(shù)”,紐約位居第一,倫敦第二,香港第三,新加坡第四,舊金山第五,上海第六,洛杉磯第七,北京第八,東京僅位居第九。
河合雅司指出,目前在東京人口中,80歲以上老人已經(jīng)超過100萬人。今后這座城市將進入一個高齡人口激增時代。與此同時,年輕人將日益減少,創(chuàng)新的力量以及時尚動力將被削弱,東京將成為一個沒有趣味的城市。
但是,當(dāng)下東京都內(nèi),疫情平穩(wěn),城市又恢復(fù)了昔日景象。這座城市似乎一切如舊,但一切真能如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