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宏
2021年過得特別快,轉眼間抗疫已經(jīng)兩年。正常的生活一再被打斷,“不確定性”成為一個高頻話題。特別是年輕的朋友,本來對未來有無窮的憧憬與計劃,但變化總是一再打亂計劃好的人生,使人懷疑按原有計劃是否可以走到期望的目的地;面臨新的人生選擇,也會懷疑,到底應該堅持還是放棄。
有人把人群分為“前浪”與“后浪”。其實無論生在哪個年代,年輕人生活的主色調就是焦慮與希望并存。無論你同意或者不同意,你們注定要與時代共成長。但生活的特點就是變遷與跳躍,充滿突如其來的命運變換。這種變化與不確定性,有人喜歡,有人懼怕。每當我們走過一個年代回頭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是把不確定變成確定的過程。
從本科畢業(yè)算起,我已經(jīng)行醫(yī)28年。28年,足以讓一個年輕人變成老頭兒。2021年歲末突然回想這么多年在這座城市生活打拼,貌似只是像平常那樣看病、查房,“過日子”,但點點滴滴的細節(jié),好像也構成了一種值得一過的生活。
回首自己的年輕時代,我也一直掙扎在不安與焦慮中。大學畢業(yè)時,學歷更重要。為了有更好的發(fā)展,我放棄分配的上海戶口,轉而去讀碩士。碩士畢業(yè),戶口突然變得重要了。為了在上海生活得更好,可以養(yǎng)家,我又放棄了讀博士的機會,再次去找華山醫(yī)院感染科當時的主任、我此后的導師翁心華教授,希望進入感染科。當時感染科不怎么吃香,整個學科進入發(fā)展低谷,很多人辭職去外企工作,我便有機會爭取到華山醫(yī)院這樣的一流醫(yī)院每年為數(shù)不多的臨床崗位。一個外地青年,落地陌生的城市,生存是第一位的,曾經(jīng)的理想反而被暫時忘記。
就在23年前,我還想過放棄。當時因為感染科的工資極低,我?guī)缀鯖]法在上海生活,于是向翁心華教授提出辭職。老師尊重我的想法,但讓我再考慮一下。我不忍放棄自己追求多年做醫(yī)生的愿望,便堅持了下來。
生活可能就是這樣,看似平淡,但會一點點向前挪。2001年,我去香港大學微生物系進修,這個團隊后來在2003年分離出了“非典”病毒(SARS冠狀病毒),前些日子又率先分離出奧密克戎新冠變異株。“非典”后,為了讓臨床研究和科研能夠更快地與國際接軌,我花了一兩年時間去國外學習、工作?;貋砗罄^續(xù)做醫(yī)生,每天在看病、查房、做研究中度過,其間還曾下鄉(xiāng)治療貧困地區(qū)的耐多藥結核患者。直到這次新冠肺炎暴發(fā),我開始和團隊每日對付新冠病毒。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經(jīng)歷都幫助了我。當時認為很普通的選擇,最后都組成了確定性的結果。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挑戰(zhàn)與命運。我們這一代,曾經(jīng)以為自己打拼最辛苦,現(xiàn)在看是趕上了快速發(fā)展的時代?,F(xiàn)在的年輕人則不同,國家正處于最好的時期,對年輕人來說,時代給予的機會與挑戰(zhàn)并存。
我們同時身處時代之中,我們都是普通人。即便出身貧寒,如果足夠堅強,又有毅力,在時代的浪潮中我們都有機會做一個弄潮兒。有些人可能覺得自己很普通,但我想我們要有信心,一個好的時代,會讓每個普通人享受自己的普通,讓每個奮斗者享受自己的奮斗成果。
時代的潮水總能跨過一個又一個山頭,個人的命運也是如此。
流水要爭先,靠的是綿綿不絕;我們即便普通,但只要不下場,都會隨著時代潮水不斷向前。在每一個看似普通的選擇面前堅持不放棄,我們終究也能成為這個偉大時代的一部分。
(摘自微信公眾號“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