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霍克
文特盧克和馮·巴登一起住了大概五年的時候,第一次聊到了海德堡殺人案。那是四月里一個暖洋洋的春日,正值剛開春舒適宜人的好時候,同往常天氣好時一樣,他們倆正沿著大院子散步。頭頂的天空是充滿希望的藍色,春天的第一茬花蕾已經簇擁在枝頭。
“德國的春天真美好。”文特盧克那天早上感嘆道。
“春天向來都美好啊?!瘪T·巴登說,“我記憶中只有一個春天不好,是在1945年。那年的春天來了,也就意味著反法西斯同盟即將開始沿西線發(fā)動最后的進攻。那個春天,樹上的鳥兒一鳴唱,我就對它們破口大罵;花骨朵盛開了,我卻希望能用手將它們重新合起來。但雪還是化了,緊接著坦克轟隆隆地開了進來?!?/p>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來的,”文特盧克說,“希特勒完了,我們都完了。”他凝視了一會兒遠處的樹?!熬拖袷巧勘葋喌谋瘎。m然我猜同盟國不會這么想。”
馮·巴登點了點他光禿禿的頭,陽光照在他左臉彎曲的傷疤上。“也許希特勒有點像哈姆雷特,至少在我們眼中如此?;蛟S他的生命本應該由一把毒劍來終結?!?/p>
文特盧克仍盯著樹,“讓我想起了海德堡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嗎?”
“怎么可能不記得?我當時就在現場?!?/p>
“卡桑有點像哈姆雷特,也喪命于一把毒劍之下?!?/p>
但馮·巴登搖了搖頭,“借用我們宿敵英國人的話說,他其實更像炸脖龍(《愛麗絲夢游仙境》中的惡龍,只有佛盤劍才能將其斬殺。——譯注),是被佛盤劍殺死的?!?/p>
“怎么回事?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事兒的細節(jié)?!蔽奶乇R克問道。
“知道的人很少。兇案——如果這稱得上兇案的話——發(fā)生時,年輕的卡桑正是海德堡全校學生最憎惡、最畏懼的人,沒人愿意看到有人因為殺了卡桑而遭受懲罰。在那個年代,這種事很容易就能掩蓋過去,而且卡桑既非海德堡決斗社第一個死去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p>
“但有人說他是被謀殺的,是被毒劍毒死的。至少那會兒有這個傳言。”
“嗯,傳言是這么說的。”馮·巴登眼神恍惚起來,好像在努力回憶那天的確切感覺?!昂芫煤芫美?,好像都過去一輩子了。自打那時候起,世界經歷了太多腥風血雨,我懷疑那時的事可能已經微不足道了?!?/p>
“但對卡桑來說很重要,那是他生命的終結。”
“對,沒錯,”馮·巴登同意這點,撓了撓衰老的頭上光滑的皮膚,“對卡桑來說當然很重要?!?h3>* * * *
那時,德國剛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恢復過來,只有蘭茨貝格監(jiān)獄的看守和少數希特勒的追隨者才知道阿道夫·希特勒。海德堡還是一座大學城,學生唱歌喝酒、嬉笑作樂。1921年,時年24歲的約瑟夫·戈培爾獲得了博士學位,馮·巴登則開啟了他的大學生活。巴登那時候還不認識戈培爾,直到很久之后才遇到他。
海德堡大學對馮·巴登來說不亞于美夢成真。他第一次擺脫嚴格的家教,便急不可耐地沖向大學的日常生活,幾乎立刻就加入了當時大學社交生活的中心——學校的五個決斗社之一。他在一開始,甚至整整第一年都沒怎么想過決斗到底是什么,即決斗社為什么而存在。他見過學校里、教室里傷痕累累的臉,也經常去酒館二樓刷著白灰的房間,現場觀看每周兩次的比賽。但對他來說,決斗仍然是與他關系甚微的東西,甚至還沒有決斗社每年選出一位啤酒大王重要。
五個決斗社中一年級的成員都不被強制參與決斗,所以直到第二年,他才體會到要參加這種血腥場面的壓力與日俱增。馮·巴登參加的是白色軍團,當時的社長卡桑是個兇神惡煞般的家伙,身上總是驕傲地綁著他贏得三場決斗后獲得的緞帶。他單是前一年一年就參加了三十次決斗,全校最多,也因此在一片歡呼聲中被推舉為白色軍團的社長。他是擊劍方面的奇才,有一次在一場異常激烈的決斗中削掉了對手的鼻尖。許多人對魯道夫·卡桑深惡痛絕,但更多人對他是心懷恐懼。
但事態(tài)發(fā)展到非解決不可的地步,還是因為三皇冠酒館的性感女侍埃娃的事。通常情況下,白色軍團的人并不把另外四個決斗社放在眼里,出去喝酒時也是自成一行。就算酒館里只有戴紅帽子的紅色軍團一桌有空位,他們也寧愿另尋露天酒吧或者地下酒吧,都不愿意跟他們合坐。
但這天晚上,白色軍團的卡桑恰巧趕在埃娃快下班時進了三皇冠酒館。卡桑在過去幾個月里經常和她約會,甚至還和她一起坐木筏沿著內卡河順流而下度過了一個周末。人人都知道埃娃生性放蕩,但奇怪的是只有她能讓卡桑變得溫柔、有人情味??ㄉ:退谝黄饡r幾乎像變了一個人。這天晚上,卡桑走進擁擠逼仄、煙霧繚繞的酒館,看到埃娃正和紅色軍團的人坐在一桌,一邊喝酒一邊談笑風生,胳膊竟然還摟在貢納·馬克的腰上。馬克是一名頂尖運動員,精通擊劍,而且和卡桑有過芥蒂。
卡桑走進三皇冠酒館時,馮·巴登和他同行,身為社長的卡桑剛剛還在跟巴登講二年級成員的責任,“你必須戰(zhàn)斗,孩子,這是我們唯一的目的。我們讓你加入決斗社,不是為了讓你只知道喝酒作樂、尋花問柳?!?/p>
“我會上的?!瘪T·巴登艱難地答道。他討厭卡桑在人滿為患的小桌間游走時霸道的姿態(tài),“但是得等我準備好?!?/p>
卡桑扭過頭來笑了笑?!跋轮苣憔偷蒙狭?,孩子。好好準備,是時候嘗嘗血的滋味了,說不準,也可能是你自己的血。”
“太突然了!”
“我是你的社長。我讓你上,你就得上,要不然就把你掃地出門?!边€沒來得及說完,他就看到埃娃和馬克坐在一桌。他丟下馮·巴登站在原地,自己擠進人群走到了紅色軍團那里。
馬克抬起頭,帶著輕蔑的假笑瞥了他一眼,然后故意把手放在埃娃的胸上?!翱ㄉ?,你今晚來得遲了點?。 ?/p>
卡桑站在原地,臉紅到了脖子根?!霸趺椿厥?,埃娃?”他問道。
女孩很尷尬,她推開馬克的手,站了起來?!皼]事,什么事也沒有。魯道夫,我剛剛在等你呢?!?/p>
餐桌上,馬克輕蔑地哼了一聲?!按┭澴拥哪腥四膫€先來,她等的就是哪個。反正對她來說都一樣?!?/p>
卡桑掄起巴掌,啪地打在馬克臉上。馬克面色發(fā)白,只有落下的掌印鮮紅。“你會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的?!笨ㄉUf道,聲音低得幾乎是耳語。
從頭到尾,馬克一直坐在桌邊?,F在他慢慢站了起來,“卡桑,我們從來沒有交過手。也許是時候了?!?/p>
但卡桑的回答卻是往對方腳邊吐了一口唾沫?!拔也粫榱四沌栉畚业膭Α!彼D過身,說出了令人魂飛魄散的話,“小將馮·巴登會捍衛(wèi)白色軍團的榮譽。星期二晚上。”
對馮·巴登而言,這句話仿佛是末日宣判。他盯著馬克,馬克只是笑笑?!熬瓦@個小矮子!我要先把他的鼻子削下來,然后就輪到你!”
“你覺得可能嗎?馬克,白色軍團里最新的人也能拿下你。你被這個年輕人打敗、卑躬屈膝之時,那才顏面掃地呢!”卡桑轉過身,一句話也沒對埃娃說,昂首闊步走了出去。馮·巴登跟在后面,他知道酒館里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知道距星期二晚上只有三天了。
馮·巴登整個星期天都在練習劍術,穿著護具的身體不斷承受著拳打腳踢、推搡拉扯。他們練習時用的是木杖,還有許多學生都會攜帶的馬鞭。星期一,他們拿出了各自的武器:長長的、丑陋的劍,尖端銹鈍,劍刃鋒利,刀片約有半英寸寬,純白的劍柄和他們白色的帽子遙相呼應。馮·巴登看著劍,掂了起來,不寒而栗。這種決斗每周旁觀兩次是一回事,親自上陣、感受利劍狂風暴雨般刺在臉上、頭皮上,就是天壤之別了。決斗讓人臉纏繃帶,傷疤和毀容伴隨終身,這些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但是沒有保全面子的退路。
他苦思冥想,甚至考慮反映給學校。雖然五個決斗社允許持劍,但決斗本身在德國法律中是嚴格禁止的。只可惜誰都知道這條法律從來就沒有施行過,就算他去報警,警察也只會一笑置之,不會去管。
到了星期二,兩個決斗社各二十多人聚集在樓上的房間里,決斗就在這里舉行。有些人一邊啜著葡萄酒,一邊打牌,等待晚上第一場決斗開始。馮·巴登和馬克被安排在首場。巴登被帶到另外一個房間穿戴防護服。他頭戴鐵制護目鏡,耳朵被皮帶緊緊裹在頭上,脖子上纏了厚厚的繃帶,胳膊、軀干、腿上綁了一層又一層襯墊。最后只有戴著護目鏡的臉和頭沒有纏上黑色護具。
幾個人扶著他拿劍走到大房間的中央,觀眾則遠遠地聚集在另一頭。兩位戴著頭盔的副手各就各位,如果有人受傷流血或者武器受損,就隨時準備出劍中止比賽。一名裁判兼計時員也站在場邊,旁邊還有一位頭發(fā)花白的醫(yī)生,手里托著一盤藥膏和繃帶。決斗時長十五分鐘,加上因受傷等原因而暫停的時間,通常會有二十分鐘或者更久。
馮·巴登面對馬克而立,脖子裹著襯墊,臉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這時埃娃突然出現在觀眾身后的門口,她身披大衣,絲毫沒有遮擋容貌。按照傳統(tǒng),決斗只允許男人參加,但巴登知道這不是第一次有女孩來觀看。他知道魯道夫·卡桑也已經瞧見了她,他看到埃娃后,那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間就像一面打碎的鏡子一樣土崩瓦解。
他只猶豫了片刻,但心中僅存的自尊一陣刺痛,迫使他走上前去,夾在兩名一觸即發(fā)的決斗選手中間?!鞍逊雷o服脫掉,馮·巴登,”他厲聲說,“我要親自和馬克決斗。”
兩位副手和觀眾都倒抽了一口氣,但卡桑已經從馮·巴登顫顫巍巍的手指上接過了劍。三名白色軍團的年輕人匆忙上前,把黑色防護服從巴登身上扒掉,再套在卡桑身上,而從始至終卡桑都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貢納·馬克的臉——那張臉因為突如其來的新對手,現在已經蒼白如紙。
這時許多觀眾的目光都轉向了埃娃,好像在打量這人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讓人為了她非要決斗不可。馮·巴登脫掉礙手礙腳的防護服,希望埃娃可以馬上離開,因為她突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她屹然站在原地,顯然鐵了心要把決斗看完。
終于,在沒完沒了地調整完防護服之后,卡桑準備就緒。副手發(fā)出指示,裁判一聲令下,兩個穿著防護服的年輕人帶著馮·巴登從未見過的狂怒,立刻沖向前方,向對方發(fā)起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每一擊都意在對方的臉部和頭部,兩個人都劍術高超,不相上下。叮叮當當地交纏了三十秒,兩劍才終于相遇。緊接著,馬克在防守對面極其驚險的致命一擊時,卡桑的劍尖斷了,飛出去時劃破了他自己的發(fā)際線。副手立刻舉起手中的劍,以示暫停比賽,醫(yī)生急忙上前。
“沒事,”卡桑一邊撫平傷口,一邊堅持說,“擦傷而已。他的劍還夠不著我的肉?!?/p>
計時員再次開始計時,卡桑持一柄新劍反擊,重新燃起的憤怒驅使著他狂揮亂舞。這次輪到馬克受了傷,卡桑狠狠一擊,馬克臉頰上的皮瓣都松了一塊。副手再次打斷,醫(yī)生上前??ㄉT试S自己微微一笑。他占上風了,而且目前為止還沒被對方的劍擊中過。
被人遺忘的馮·巴登已經成了觀眾一員,遠遠地站在空蕩蕩的房間的另一頭。他離埃娃很近,觀察著她的表情,希望能從她的神色中看出她究竟更鐘愛場上的哪一個。他在想這一切的結局會不會像中世紀的浪漫故事一樣,勝者騎著馬帶她走向黎明。又或者她會更傾心于敗者?
接下來又是連珠炮彈般的一串猛擊,看樣子可能會出現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平局。首先,兩個人同時扔下了劍——這讓觀眾很是失望——然后馬克又從地上撿起了劍,刺向卡桑的下巴。醫(yī)生再次介入。
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卡桑,決斗冠軍,海德堡第一擊劍手,開始踉蹌了起來。他瘋狂揮劍,卻無半點防守之力。馬克微笑著,感到勝利在望,又快速連續(xù)刺了兩下??ㄉ5哪樢呀浺黄?,就連醫(yī)生有力的雙手都按不住。紅色軍團的一個人要求結束決斗,但在一片噓聲中遭到反對。他們來就是為了看流血的,這回看見了,甚至可能會見證惹人厭的卡桑第一次戰(zhàn)敗。
馬克乘勢一鼓作氣,不斷刺向卡桑頭部,鮮血源源不斷地涌出。此時馮·巴登看到卡桑已經蹣跚不穩(wěn),想要請求援助。副手迅速沖上前,但是為時已晚??ㄉ^Z然倒向一側,劍從手中飛出,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人群圍過來時,醫(yī)生正俯身看著卡桑。只有馬克慢慢挪向了旁邊,得意揚揚卻又不敢相信。決斗通常不會這樣收場。“他怎么樣了,醫(yī)生?”有人問道。
馮·巴登聽到回答時,他還在注視著埃娃毫無表情的臉。醫(yī)生抬起頭,簡單地答道:“他死了?!?h3>* * * *
禿頭的馮·巴登一邊講著他的故事,一邊仍在和文特盧克繞著院子散步。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有想起那些遙遠的事了,在戰(zhàn)爭面前,這種殺人案顯得稀松平?!,F在故事講完了,那段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又恢復如新,仿佛事情就發(fā)生在昨天,而非在很久以前的青年時代。
“我聽過很多說法,”文特盧克說,“有人說馬克是用毒劍殺了他,只有這一種可能?!?/p>
“是的?!瘪T·巴登承認道,“我也聽過不少種版本的故事??蓱z的卡桑確實中了毒,尸檢證實了這一點。但那時候想要檢查馬克的劍已經太晚了。在之后的大學生活里,馬克卻一直蒙羞受辱,生活在萬人質疑的陰影之中。埃娃離開了他,甚至拒絕和他說話。幾年之后他被火車軋死,有人說他是自殺?!?/p>
“那更能證明他有罪了?!蔽奶乇R克說。
馮·巴登撫摸著他臉上的疤,“恰恰相反,老朋友,這證明他是無辜的。一個人敢在劍刃上下毒,事后就不會因為這個而失眠。下毒是蓄意犯罪,需要深謀遠慮、周密計劃。最能證明他清白的證據,就是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以為和他決斗的是我,而不是卡桑??ㄉI蠄鎏鎿Q我之后,馬克就沒有離開過房間中央,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在劍刃上下毒?!?/p>
“那是誰干的?有沒有可能是那兩把劍被扔下之后,被人互換了呢?”
“不,不是。別忘了,兩把劍的劍柄顏色不同,分別對應各自的社團名。”
“但……”文特盧克疑惑了,“卡桑開始決斗后就沒人有機會給馬克的劍下毒了,兩個人都有五十多雙眼睛盯著呢!埃娃當然也不可能這么做。也可以肯定沒有人想毒你!”
“對,”馮·巴登同意,“沒有人想毒我?!?/p>
“那能是誰呢?”
馮·巴登微笑?!爸挥幸环N可能?!?/p>
“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p>
“我想到了!我應該早點想到的!是醫(yī)生!他在擦拭卡桑臉上的傷口時下的毒!”
“真是偵探小說的精彩結局,老朋友,但不太符合現實生活。醫(yī)生哪來的動機呢?”
“他其實是埃娃的父親,為了他女兒的名聲復仇!”
這時馮·巴登放聲大笑?!澳憧梢援攤€優(yōu)秀的作家了!我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選擇一種更安全、更低調的謀殺手段。至少他可以用發(fā)作比較慢的毒藥?!?/p>
“那我是漏掉了哪點呢?”
“漏掉了事實,”馮·巴登說,“事實?!彼置嗣膫?,“你看,我確實上場戰(zhàn)斗了,那是之后的事。我曾為白色軍團、為希特勒勇敢地浴血奮戰(zhàn),所向披靡。我得到了許多勛章?!?/p>
“繼續(xù)?!蔽奶乇R克說。
“恐懼有時候是一種可怕的、扭曲的東西。殺人可以是受愛、復仇或者憤怒驅使,但我有時覺得恐懼才是謀殺的最大動機。說到底,我們不也是因為害怕才殺猶太人的嗎?”
“然后呢?”
“我不敢和馬克打,”他說著,移開了目光,“我擔心我會顏面盡失,或者臉上受傷,甚至會一命嗚呼。我害怕極了,毛骨悚然!我在劍刃上涂了一層從實驗室拿來的毒藥,想毒死馬克,至少也能讓他難受,這樣我就能獲勝。但后來卡桑用我的劍打了起來,劍刃斷下的一小片飛回來劃傷了他的頭皮,讓他送了命?!?/p>
“我的天哪!”
“愚蠢至極,毫無道理。就像我說的,佛盤劍?!?/p>
他們已經走到監(jiān)獄院子里最遠的地方,身穿制服的獄卒打著手勢讓他們回來。鍛煉時間結束,他們得回牢房里了。“我覺得這有點兒自相矛盾,”他們慢慢往回走時,馮·巴登說道,“我們之所以被關在這兒,是因為他們說我們是戰(zhàn)犯,但我一開始是因為害怕打斗才殺了人。在那個年代,我犯的是不是該叫和平罪呢?”
但看守在入口處把他們倆分開了,問題沒有答案。
(趙敏敏: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