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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旦:當一名“海歸”選擇成為農民

2022-05-30 10:48孫木子徐玉婷
戀愛婚姻家庭·青春 2022年10期
關鍵詞:種田海歸年輕人

孫木子 徐玉婷

“新農人”是指具有科學文化素質、掌握現(xiàn)代農業(yè)生產技能、具備一定經營管理能力,以農業(yè)生產、經營或服務作為主要職業(yè),以農業(yè)收入作為主要生活來源,居住在農村或城市的農業(yè)從業(yè)人員。

在中國廣闊的農村,忙碌著這樣一群“新農人”:他們正值青春韶華,受過高等教育;他們放棄繁華現(xiàn)代的城市,回到偏遠落后的鄉(xiāng)野;他們有才華、有志氣,用心血和汗水書寫著別樣青春,書寫著屬于自己的鄉(xiāng)村振興故事。

4年前,25歲的海歸碩士丁旦回到家鄉(xiāng),成為“新農人”群體中的一員。

很久以前,

我就知道我要回來

從2017年10月回到高安,這已經是丁旦回歸農村的第四個年頭了。

“我教育他,送他出國,就是希望他能夠走出這里?!痹谀赣H王秀萍的規(guī)劃里,送兒子去英國留學是為了他今后“坐在高端的寫字樓里”。

沒想到,兒子在獲得碩士學位即將歸國時,卻向她拋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想法——“我要回家搞農業(yè)?!?/p>

不出所料,家里所有人都投了反對票。

“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我是百分之百不希望他回來?!蓖跣闫紕訂T了丁旦身邊許多人,試圖讓丁旦打消這個念頭。丁旦的表弟因與丁旦同齡,成了勸說丁旦的先鋒軍,“外面的世界不好嗎?我可是想盡了辦法都想出去。你在國外讀了書,學歷這么高,結果跑回來種田?!?p>

丁旦在調試無人機

王秀萍策劃的“口舌”攻勢效果顯然不如人意。多次協(xié)商后,母子倆各退一步,想出了一個在當時看起來兩全其美的辦法。在返鄉(xiāng)前,丁旦要先在北京、上海、深圳這三個城市中任意選擇一個,進入一家大企業(yè)歷練。

丁旦做出讓步,動身去了上海。但對于丁旦來說,他從來就不曾想過離開家鄉(xiāng)?!案呖贾驹柑钍袌鰻I銷,就是奔著回家來的,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要回來?!?/p>

在丁旦身上,有著一種傳統(tǒng)的家庭責任感。童年的經歷、與父母的關系,讓他感覺到自己對這個家來說極其重要。

1992年,丁旦出生于江西省高安市的一個小鎮(zhèn)上。父親在鎮(zhèn)上教書,母親在路邊擺攤賣冰棒,家中收入并不高。在鄉(xiāng)親們眼中,丁旦從小就懂事,放學后蹬著三輪車給王秀萍送貨,不時還在一旁幫著吆喝,“大伯”“大媽”叫得熟練親熱。直到2007年,父母拿出家中多年的積蓄開始創(chuàng)辦公司,家境漸漸富裕了起來。

從童年時在路邊販賣冰棒,到長大后在公司售賣糧油,丁旦一路跟隨著父母的腳步?!澳銜X得,你在這個家里面,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p>

2017年10月,在上?!案叨说膶懽謽恰崩锕ぷ鲀赡旰螅〉┫葦睾笞?,向就職的傳媒公司遞交了辭呈。

我還不接地氣?

我都快接到土里面去了

“你從大城市回來,會不會不接地氣?”

“我還不接地氣?我都快接到土里面去了?!?丁旦笑道。

這段對話發(fā)生在丁旦回來不久后,和一位高安市領導之間。

經過兩三個星期的爭執(zhí),王秀萍最終妥協(xié),但要求兒子從最底層做起,到種植基地去。公司是王秀萍和丈夫丁奮勇十多年來從荒山上一點一點奮斗起來的,她希望兒子明白企業(yè)來之不易。

想著終于要下田了,丁旦興致勃勃地去買了一雙插秧靴。對丁旦來說,從小在高安長大,從“海歸”到“新農人”的身份轉變似乎沒有那么難。當然,無論在哪里工作,困難都是不可避免的。

進行土地流轉時,農戶們固有的傳統(tǒng)觀念讓工作難以推進。出于對“大公司”的不信任感,有些村民集體起哄,說丁旦“想拿著土地去套項目”。丁旦只能挨家挨戶地勸說。

一公里外意外死了蜜蜂的養(yǎng)蜂人拿著藥瓶來找丁旦理論,水稻田剛剛灑完農藥,噴灑的是“阿維菌素”——一種被廣泛使用的農用或獸用殺菌、殺蟲、殺螨劑。這種農藥對家養(yǎng)蜜蜂有毒害作用,可一公里外竟然也有影響?賣藥的店家和附近農戶都認為“離譜”,但丁旦還是決定賠給養(yǎng)蜂人13000元。

吃一塹,長一智。之后,每到打農藥的日子,丁旦會貼心地給村民們發(fā)短信,還派人拿著大喇叭在村里流動廣播,“明天打藥,不管是雞鴨還是蜜蜂,大家都注意一下?!?/p>

一年又一年,憑借年輕人與生俱來的“單純”、從小具有的“嘴甜”以及踏實,這個在種植基地“老老實實種田的小胖”,逐漸獲得村民的認同與喜愛。

向“智慧農業(yè)”方向發(fā)展

2007年,王秀萍和丈夫丁奮勇創(chuàng)辦公司,建立了自己的品牌,從最初的榨油廠,到后來轉型做米廠,到現(xiàn)在的糧油公司,夫妻倆一步一個腳印將公司慢慢做大。

在丁旦回鄉(xiāng)之前,父親丁奮勇已經摸索著建立了種植基地,雇人進行土地流轉并種植。丁旦回鄉(xiāng)負責種植基地后,他接過了土地流轉的工作,招聘了眾多懂管理、懂銷售的技術型人才,推出了“田管家”模式。

起初的“田管家”工資保底固定,結果積極性提不起來。迫于壓力,他把保底制調整為分紅制。每個種植基地在年底進行獨立核算,除去每月發(fā)放的可以保證基本生活開銷的保底工資外,“田管家”還可分得基地年收成的60%。

公司招聘的“田管家”多來自基地附近的村莊,在對有豐富種植經驗的農戶進行培訓后,土地種植效率大大提高。

丁旦在田邊和“田管家”交談

和父親丁奮勇相比,丁旦自認為沒有那么高的冒險精神。第一年他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觀察與熟悉環(huán)境。到了第二年,丁旦才和一同回鄉(xiāng)的幾個年輕人組建了團隊,無人機、拖拉機、插秧機等一系列現(xiàn)代農業(yè)設備陸續(xù)走入基地。

“想把農業(yè)做好,純靠人工是不行的?!睂F(xiàn)代科學技術與農業(yè)種植相結合,從而實現(xiàn)無人化、自動化、智能化管理,丁旦有意將種植基地向“智慧農業(yè)”方向發(fā)展。

從利物浦大學消費者市場學畢業(yè)的丁旦,對消費者心理頗為了解。他重新調整了公司的logo、slogan。2020年3月,公司開始涉足電商領域。針對線上銷售,公司區(qū)分不同人群推出了多款新包裝。

公司的大米一直走的是中高端路線,受眾對品質要求較高,丁旦計劃花大價錢做“產品溯源”。在大米包裝上印溯源碼,產品從種植到銷售的詳細信息顧客可通過掃碼了解。

如今,丁旦的合作社水稻種植面積達九千余畝,高效地利用土地,才能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這是丁旦一直以來秉持的理念。

讀書有什么用,

到時候也回來種田嗎

對于在北上廣打拼的年輕人而言,學歷是極具價值的資本,但在農村,這一點似乎有些相反。

丁旦的團隊里,包括他自己一共有9個年輕人,學歷最高的丁旦有著英國的碩士學位,學歷低的成員只堪堪拿了一張初中文憑。

負責基地技術管理工作的高亮畢業(yè)于雙一流院校南京農業(yè)大學,他是丁旦的初中同學,也是工作中重要的搭檔。他們二人和許多農戶相熟,同時也一同承受來自一線的“閑言碎語”。

“一個大學生跑回來種田,還不如出去找點別的活干?!?/p>

“我家小孩大學畢業(yè),現(xiàn)在天天在市里坐辦公室,難道不比這舒服?”

“讀書有什么用,到時候和高亮哥哥一樣回來種田嗎?”在村民教育貪玩的孫子時,還在上小學的孫子反問。

千百年來中國傳統(tǒng)社會形成的老觀念和偏見是固化的。沒有讀過書或學歷較低的年輕人在家務農,村民們夸贊他老實本分;大學畢業(yè)的年輕人回家務農,環(huán)繞的聲音卻以困惑質疑為主?!澳愕膶W歷越高,你就越要承受這種壓力。”丁旦說。

村民們的話并沒有惡意。丁旦每天仍然樂呵呵地教授他們新型的農業(yè)技術,提升土地利用效率;高亮指導村民們如何將現(xiàn)代種植技術具體應用在農業(yè)中。時間久了,大家漸漸也就認可了,“虧你們年輕人能干這個”,村民們別扭地夸贊道。

在丁旦眼里,高亮和許多選擇務農的年輕人一樣,是一個對農業(yè)有情懷的人,“不排除在城里待不下去所以回來的情況,但我相信絕大部分選擇農業(yè)的人,都是抱著一點情懷的。”丁旦說,“因為農業(yè)是一條比較漫長的路,沒有情懷與夢想,很難堅持下去?!?h3>我很幸運,

但還有許多人沒有被看見

“我并不覺得自己很優(yōu)秀,只是現(xiàn)在需要一個標桿,我恰巧被看見了?!?這幾年,丁旦一直作為“新農人”的代表,接受著新華社、人民日報等知名媒體的采訪,同時也得到政府的支持。

在他看來,自己被看見是一種偶然,從比例上來說,眾多務農的年輕人里,得到“正名”與認可的人數(shù)是極低的?!皼]有年輕人回來,農業(yè)是做不起來的。”丁旦說。

在這件事上,王秀萍和兒子默契地有著相同的想法。作為江西省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王秀萍,針對這一現(xiàn)狀,在今年的人大會議上提出,政府要在多層級上加大對農村年輕新一代農民的重視程度。

“現(xiàn)在的年輕人,80后不種田,90后不談種田,00后不會種田?!倍〉┰@樣和王秀萍說。

“現(xiàn)在無論哪個部門都對我兒子非常關心,這些關心也給了他更多的動力?!蓖跣闫颊f,“但有更多在做農業(yè)的年輕人,得不到這樣的待遇?!?/p>

丁旦近期正在申請中國青年五四獎章,申請表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獎項,作為高安市如今的“紅人”,丁旦明顯感覺到關注與支持正日益轉化為責任與動力。這也讓丁旦意識到,這樣的激勵方式對其他人同樣適用。

4月,氣溫回暖,基地的春耕工作正式展開。等到天氣放晴,高亮負責的機插秧工作就要提上日程了,明天他還要去倉庫清點機器。丁旦今年開始負責銷售,已經買好了周末去外地商討電商合作的火車票。

兩個年輕人依然在田間奔忙,讓家鄉(xiāng)的大米去到更遠的地方。

摘自微信公眾號“CBR傳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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