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彥
因為新冠疫情,我居住的城市按下了暫停鍵。往日喧嘩的街道,此刻空無一人,小區(qū)內也一片死寂,整個世界變得空蕩蕩的。
起風了,隔著窗戶都能聽到“ 吼吼”叫。路邊的楊樹不再矜持,任由樹葉在枝頭肆意晃動。小區(qū)內,剛栽的小樹苗也跟著風的節(jié)奏,瘋狂搖擺。
一切動與靜,仿佛超常規(guī)運行,又仿佛皆在可控范圍內。
抬頭,天灰蒙蒙的,流云似有似無,縹緲不定。突然,想起愛情。
問自己:如果余生,世界永遠這樣靜止,我是要維持生命的牛奶面包,還是要燃燒靈魂的愛與自由?
一生膽小,不敢肆意而為,不敢釋放自己,不敢主動出擊。一生都站在安全位置,慎獨慎微,求穩(wěn)求遠,以保善始善終。在所愛和合適之間,一直都是理性思考,要求自己在合適的范圍內,默默地負重,低調地宣告,謀定而后動。
一如,在牛奶面包和愛與自由之間,會認為愛與自由的不確定指數(shù)太多,繼而選擇可賴以生活的牛奶面包。
而今,如果生命歸于靜止,問我余生有何求,突然之間,理性和感性此消彼長,不愿再權衡利弊,只愿選擇怦然心動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定。
曾經(jīng)拼命壓抑的情愫,此刻幻化成為雨后春筍,驟然瘋長。
心底,突生渴望??释挠徐`犀時的悄然回眸,渴望心底開花后的肆意綻放,渴望無拘無束中的自由飛翔,渴望實現(xiàn)夢想中的渴望。
想起一位女子。她漂亮,颯爽,高傲,集世間美好于一身。
每每黃昏之時,那女子似一株盛開的牡丹,佇立于大門口臺階處,面朝街上行人,舉首翹望,遙望那個他,盼他能到來。三十年如一日。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吃肉是奢侈。她為他學得一手好廚藝,每次燉了肉,都要為他留出最好的部分。盡管兒女看見肉就垂涎欲滴,盡管他不缺肉吃,她亦是執(zhí)著地為他而留。
他倆穿著同系列品牌服裝,用著同樣品牌的洗護用品,還有香水。香水好香,乃至低頭時,未見人,香味先到,便猜到,不是她,即是他。
偶有鄰居說他與其他女子種種,那女子便立即翻臉,大罵出口,乃至氣沖沖去尋男子,且一路走一路罵,罵至找到他,罵至他低眉垂首。
好多年,我都認為那就是愛情,很羨慕她肆意地擁有。
直至,暮年時,他負她而去。而她對他的牽掛,對他的愛,之于他,已是尷尬。
當局者殤,旁觀者寒。又,一度懷疑人生,懷疑情路,懷疑曾經(jīng)的愛情觀。
莫非,愛之于男人,可有可無?乃是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依舊風華?那女人呢?如果因為愛而身披鎧甲,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結果注定會成為笑話?
子衿說:愛與被愛,經(jīng)歷的才會懂。
咂吧很久。
終于懂得:愛情是一種感覺,一剎那也可能是永恒。兩個人,只要相愛過,擁有過,就是圓滿,就是幸福。至于結果,仿佛很重要,又仿佛也不是最重要的。
《百年孤獨》簡介是五個字:“這便是結束?!币粋€故事終有結束的一刻,結束于最后一個字,最后一個標點符號。誰的一生,不是一個故事?誰和誰,最終不是曾經(jīng),不是一個故事?
驀然記起,十八歲那年,一個向著愛情的熊熊烈火,像飛蛾一樣撲去的少年,用手指著循規(guī)蹈矩的我們,很輕蔑地說:“你們,知道什么叫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