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娟 付秀宏
余秋雨是中國文壇的一面旗幟,他幾乎是用自己的整個生命去擁抱和體悟山川人文的。余秋雨散文的境界非常高,內(nèi)涵極富深度。余秋雨之所以成為文學大師,在表達上總是讓個人內(nèi)心情感穿越山川歷史經(jīng)緯,以“文化故鄉(xiāng)”和“精神原鄉(xiāng)”激蕩來自心靈的深思。他是浙江余姚人,充分發(fā)揮自身敢于把鮮活的文化洞見融入筆端之能事,憫物悲天又彰顯真性情。他為文脈構(gòu)造宏圖,為苦旅開疆拓土,為憂思、歡愉和苦惱辨析得失。因而,深度賞析余秋雨作品的思辨之美,對中學生寫作具有非凡的借鑒意義。
余秋雨的散文之所以能吸引廣大讀者,主要是在思考和關(guān)注人文視點中——讓見識與思想屢屢出場,“萬斛源泉,不擇地而出”,在山川遺址和文化積淀中品味生命遺響,從蒼涼而厚重的歷史印記中去深切感悟現(xiàn)實,形成了歷史、現(xiàn)實、未來幾條線上的高度契合。余秋雨首創(chuàng)的大文化散文,并非僅僅以宏大取勝,而更多憑借他個體親臨現(xiàn)場對遺跡風物和現(xiàn)實生活的描摹——以疑問探路,以情思引領(lǐng),層層剝筍般呈現(xiàn)思想意蘊、歷史感喟。下面結(jié)合他的具體作品內(nèi)容來詳細解讀,以便同學們結(jié)合實例,來了解和掌握余秋雨思辨之美的寫作規(guī)律。
借“廢墟”抒情+長短鏡頭特寫+心靈回響
(1)即便是土墩,是石城,也受不住這么多嘆息的吹拂,陽關(guān)坍弛了,坍弛在一個民族的精神疆域中。它終成廢墟,終成荒原。身后,沙墳如潮,身前,寒風如浪。誰也不能想象,這兒,一千多年之前,以前驗證過人生的壯美,藝術(shù)情懷的弘廣。
——《陽關(guān)雪》
(2)我輕輕地嘆息一聲,一個風云數(shù)百年的朝代,總是以一群強者英武的雄姿開頭,而打下最后一個句點的,卻常常是一些文質(zhì)彬彬的凄怨靈魂。
——《山居筆記》
(3)日常生活中的單個死亡漸次毀滅各有具體原因,而龐貝則干凈利落地洗掉了一切具體原因。不管這個人是否心臟有病,那幢樓是否早有裂縫,也不管這家浴室主人與鄰居有百年世仇,那兩支競技隊的彼此積憤已千鈞一發(fā),全部一筆勾銷,而且永遠也不再留有痕跡,一齊無病無縫無仇無憤地納入死亡和毀滅的大網(wǎng),不得逃遁。因此,走在龐貝廢墟間,每一步都牽連著最純粹的死亡和毀滅,不再羼雜,不再分解,不可躲避,不存僥幸。
——《行者無疆》
(4)一八九九,深秋,離二十世紀只隔著三陣風一場雪。
——《中國文脈》
(5)早晨喝幾口木蘭的清露,晚上吃一把秋菊的殘朵。只要內(nèi)心完美堅定,即使便是面黃肌瘦也不覺甘苦。我拿著木根系上白芷,再把薜荔花蕊串在一齊,又將蕙草纏上菌掛,搓成一條長長的繩索。我要追尋古賢,絕不服從世俗。
——《譯離騷》
(6)人生就是這樣,年少時,怨恨自己年少,年邁時,怨恨自己年邁,這倒常常促使中青年處于一種相對冷靜的疏離狀態(tài)和評判狀態(tài),思考著人生的怪異,然后一邊慰撫年幼者,一邊慰撫年老者。我想,中青年在人生意義上的魅力,就在于這雙向疏離和雙向慰撫吧。因雙向疏離,他們變得灑脫和沉靜;因雙向慰撫,他們變得親切和有力。但是,也正因為此,他們有時又會感到煩心和惆悵,他們還余留著告別天真歲月的傷感,又遲早會產(chǎn)生暮歲將至的預(yù)感。他們置身于人生渦旋的中心點,環(huán)視四周,思前想后,不能不感慨萬千。
——《文化苦旅》
【寫法提煉】
歷史的張力在余秋雨筆下體現(xiàn)得輾轉(zhuǎn)反側(cè),又韻味悠長。這種寫法與其說是詠嘆審美,不如說深情審視。他不僅注重歷史的恢弘,而且客觀地寫到了陽關(guān)坍弛、朝代終結(jié)時的凄怨,龐貝廢墟最純粹的毀滅,等等,他好像忘記了心理上的從容,抵達身心的苦旅反芻到思想鏡象之上,于是歷史的斑駁帶著種種傷痕,被余秋雨心心念念地記取。
在歷史全景的身心悟道中,興廢場景的疊換拉長了思緒的節(jié)拍,“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的淺唱低吟和“病樹前頭萬木春”的歷史回響仿佛都在上演。這些具有思辨之美的現(xiàn)場感悟,往往是最易撼動人心的。
無論用“三陣風一場雪”指代19世紀最后一個冬季序章的形象定格,還是屈原喝清露、吃殘菊、系白芷、纏蕙草那種不流世俗的志向?qū)懻?,或?qū)δ贻p人、中年人在不同人生節(jié)點雙向疏離和雙向慰撫的辯證解讀,所有這些“長短鏡頭的特寫”,成為余秋雨為文的獨特印記。
某些同學的抒情、議論過于矯情或淺薄,就是忘記在遺址之上身心如何悸動這一層。所以,同學們在寫作時先要把歷史興廢寫全,特別注重借“廢墟”抒情,從而實現(xiàn)思辨意義上的穿越,這樣才會產(chǎn)生思緒悠悠的深遠況味。然后,再以“長短鏡頭的特寫”營造某一歷史情境的時空濃縮、人物心曲和所思所想,其時心靈回響便不難產(chǎn)生。借“廢墟”抒情+長短鏡頭特寫+心靈回響,才會感同身受,情有所鐘。
排比齊鳴+對偶雙飛+思辨熔鑄
(7)最美麗的月色,總是出自荒蕪的山谷。最厚重的文物,總是出自無字的曠野。最可笑的假話,總是振振有詞。最可恥的誣陷,總是彬彬有禮。最不潔的目光,總在監(jiān)察道德。最不通的文人,總在咬文嚼字。最勇猛的將士,總是柔聲細語。最無聊的書籍,總是艱澀難讀。最興奮的相晤,總是昔日敵手。最憤恨的切割,總是早年好友。最動聽的講述,總是出自小人之口。最純粹的孤獨,總是屬于大師之門。最低俗的交情被日夜的酒水浸泡著,越泡越大。最典雅的友誼被矜持的水筆描畫著,越描越淡。
——《我等不到了》
(8)就人生而言,也就應(yīng)平衡于山水之間。水邊給人喜悅,山地給人安慰。水邊讓我們感知世界無常,山地讓我們領(lǐng)悟天地恒昌。水邊讓我們享受脫離長輩懷抱的遠行刺激,山地讓我們體驗回歸祖先居所的悠悠厚味。水邊的哲學是不舍晝夜,山地的哲學是不知日月。
——《行者無疆》
(9)世間真正溫煦的美色,都熨帖著大地,潛伏在深谷。君臨萬物的高度,到頭來只構(gòu)成自我嘲弄。我已看出了它的譏謔,于是亟亟地來試探下削的陡坡。
——《文化苦旅》
(10)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聲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喧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需聲張的厚實,一種能夠看得很遠卻并不陡峭的高度。
——《山居筆記》
(11)萬般皆空無喜無悲唯余秋山雨霧縹緲依稀,千載如梭無生無滅只剩月夜鳥聲朦朧凄迷。
——《文化苦旅》
(12)就像冰海沉船徹底無救,抬頭看一眼烏云奔卷的圖景;就像亂刀之下斷無生路,低頭看一眼鮮血噴灑的印紋。
——《中國文脈》
【寫法提煉】
余秋雨的思辨之美,在于跋涉、博學,在于語句、氣勢,而跋涉、博學聯(lián)袂語句、氣勢會把思辨哲理推向頂峰。他尤其注重大量排比、擬人和比喻的使用,無論是聯(lián)系比較緊密的句子,還是有遞進關(guān)系的句子都能有機地組合起來,產(chǎn)生富有歸納意義的層次感,瞬間提升了讀者感受認知能力。
為什么余秋雨文筆恢宏、思及八方,帶給人強大的氣勢?就是他大量使用排比和對偶的原因,逸思與現(xiàn)實兩相結(jié)合,然后沖擊力橫空出世,從而形成鏗鏘有力、激昂淋漓、語意流暢的閱讀體驗和吟詠效果。在星光燦爛的中國散文疆域里,《文化苦旅》《山居筆記》《霜冷長河》《行者無疆》《借我一生》《我等不到了》等,是一條條閃耀著思辨之美的河系;其中余式語言深沉凝練的氣勢之美,讓人愈讀愈深,愈深愈愛。
排比和對偶修辭手法一兩次使用容易,而大量多次運用需要耗費字斟句酌的諸多心力。余秋雨不遺余力地數(shù)十次“打磨”文句,才領(lǐng)得蕩人肺腑、砥礪反思的深長風范。余秋雨運用叩問山水河川、路在何方、我心何去何從為行文起勢,在寫景、敘事、抒情、議論中用排比、對偶、比喻、擬人等修辭逐步把歷史疑問推向高潮,從歷史的坐標、時間的角度將悲喜劇推向更深層面。文章增強了歷史人文況味的滲入,深刻性和思辨性達到了引人入勝的境界。
“排比齊鳴”和“對偶雙飛”都屬散文思辨和氣韻的利器所在,也是余秋雨推崇唐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內(nèi)心情懷的具體實施。其文閱后使人思古接今,浮想聯(lián)翩,感受到人性、歷史和山川的沉重和作者深深的憂患意識、思想內(nèi)涵。余秋雨不斷用心靈追溯、思索和反問,宏大而深沉地記述著歷史的痛感、淚光和覺悟,這就是為何余秋雨散文連續(xù)幾十年高居圖書銷售榜的謎底。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余秋雨在博古通今中不斷設(shè)問,又試圖自我解答,用情理交融的雅致語言,將“感性”與“知性”進行串聯(lián),同時在散文創(chuàng)作筆法上,喜歡進行多維“思辨熔鑄”。譬如在《都江堰》中,他歌頌都江堰賽過長城。長城雖美,卻僵硬;都江堰的美,在于靈動,在于為世代人民提供了灌溉服務(wù),滋養(yǎng)了一代代名人先賢。
余秋雨的排比齊鳴+對偶雙飛+思辨熔鑄,對中學生寫作的啟迪意義很大。首先同學們無論在開頭還是結(jié)尾多用排比+對偶,不但可增加為文氣勢,而且語句會形成整齊均衡的視感,還能將豐富而精微的東西整體發(fā)掘,最好事先有所準備,考場上自如運用。其次跟著余秋雨逐句仿寫思辨熔鑄技巧,它很好地解決了同學們創(chuàng)設(shè)情境、概念辨析、根源挖掘、邏輯闡述等方面的欠缺,增強思辨力,讓自己的作文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