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江吟

[唐] 白居易

一道殘陽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

露似真珠月似弓。

Song by the Riverside at Dusk

[Tang Dynasty] Bai Juyi

王澤南譯

Over the river the setting sun casts its glow，

Half dark green and half red the waters flow.

Tender is the third night of lunar September as I know，

Dewdrops resemble peals; the crescent moon， a bow.

譯者有話說

這是一首頗為別致的小詩，以往寫景的小詩多是描述一個場景，但這首詩只有四句，卻描繪了兩幅自然界的畫面：一幅是夕陽西下，晚霞映江的美景;一幅是新月初升、露珠晶瑩的朦朧夜色。這兩幅畫面又是不同時間下的同一場景：詩人在江邊流連忘返，從黃昏玩賞到夜幕降臨，讓本該靜態(tài)的畫面擁有了動態(tài)的效果，這種表達手法很像現(xiàn)在流行的短視頻。

白居易詩詞的一大特點是對事物細致入微的觀察，首句“一道殘陽鋪水中”中的“鋪”字十分形象，而在英文中，“cast”可表示“投射（光、影）”，此處意譯為：落日將余暉投射在江面上（Over the river the setting sun casts its glow）。

第二句是全詩翻譯的難點，需要準確理解詩意才可譯出。央視《中國詩詞大會》中就考過這樣的題目：“半江瑟瑟半江紅”中有幾種顏色？答案是兩種，即“瑟瑟”和“紅”。著名翻譯家許淵沖先生曾將此句譯為“Half of its waves turn red and the other half shiver”，這里其實有一處誤譯，因為“瑟瑟”并不是瑟瑟發(fā)抖（shiver）的意思，而是指深綠色（dark green）。夕陽照射江面時，受光多的地方顯現(xiàn)出的是紅色，而受光少的地方呈現(xiàn)出的便是深碧色，故我將此句譯為“Halfdark green and half red the waters flow”。

第三句“可憐九月初三夜”是個非常巧妙的過渡，一個“夜”字，將詩中的畫面從日落時分轉(zhuǎn)換到夜幕降臨，看似隨意卻結(jié)構(gòu)嚴謹。此句中的“可憐”是“可愛”的意思，在詩詞中頗為常見，如李白《清平調(diào)·其二》中的名句“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我原想將其譯為“l(fā)ovely”或“adorable”，忽又想起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的小說《夜色溫柔》（Tender is the Night），而此詩中九月初三的秋天夜色，也是溫柔可人的，于是譯為“Tender is the third night of lunar Septem?ber as I know”，這也是詩人直抒胸臆的一句，表達了詩人對江邊夜色的喜愛之情。

最后一句用“真珠”（即珍珠）比喻露珠，用彎弓比喻纖纖初月，新穎而貼切，通過“露”與“月”視覺形象的描寫，營造出寧靜和諧的意境，可直譯為“Dewdrops resemble peals; the crescent moon， a bow”，其中“resemble”表示“看起來像”?！奥端普嬷椤薄霸滤乒币騼蓚€分句句型一致，翻譯“月似弓”（the crescent moon resembles a bow）時則可省略動詞“resembles”。

詩是情緒的表達。仔細品味這首小詩，我們會發(fā)現(xiàn)它與許多描寫秋景的詩詞呈現(xiàn)出的凄清之感不同，《暮江吟》是詩人在日暮江畔的隨口吟誦，表達的是一種輕松愉悅的心情。這首詩寫在白居易遠離當時朝廷中的明爭暗斗，赴杭州擔任刺史的途中。譯詩為押/??/的尾韻，多用倒裝，盡力再現(xiàn)原詩的清新之風與音韻之美。

【譯者簡介】

王澤南，外交學(xué)院翻譯碩士畢業(yè)，吉林大學(xué)文學(xué)博士在讀。擁有7年翻譯與教學(xué)經(jīng)驗，多次擔任大型國際會議及紀錄片譯員，出版譯著1部。曾在中央電視臺《中國詩詞大會》第一季兩度通關(guān)，獲河北衛(wèi)視《詩詞王中王》季軍、東方衛(wèi)視《詩書中華》擂主、湖北衛(wèi)視《奇妙的詩詞》“詩魁”稱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