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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世

2022-05-27 04:39曉蓬
參花·青春文學 2022年4期
關鍵詞:舅媽婆婆

曉蓬

姑婆婆愛貓。她養(yǎng)的是黑灰色雜紋花貓,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它叫貍花貓。

那貍花貓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咪咪,在深秋一個陰雨的傍晚,渾身濕淋淋地躲在屋檐下,氣若游絲地叫喚。姑婆婆蹲下身去看它,嚇得它后腿微微下蹲,神情緊張而茫然,要逃命,又不知道往哪里逃。

“還能往哪里去?”姑婆婆調(diào)侃它,輕輕薅在手里,轉身去廚屋把它放在爐子旁捂著,弄米湯給它喝。姑婆婆手大腳大,身形健碩,讓那貓咪顯現(xiàn)出和新主人極其不相稱的嬌小,一片小落葉似的,在灶間落了腳。

其實“姑婆婆”是個親熱而含糊的稱謂,應該叫她“姑姥姥”或者“外姑婆”,因為她是我外公的親妹妹,不知何故,沒有生養(yǎng)孩子,于是外公把自己的二兒子,也就是我親舅舅,送給她當養(yǎng)子。舅舅年少時,姑爺爺就去世了,姑婆婆從此守寡,和舅舅相依為命。

我八歲那年,由于母親病重,喪失勞動力,姑婆婆讓我們搬去她所在的那個鎮(zhèn)子謀生,也方便她照顧我們。

姑婆婆的屋子在鎮(zhèn)子邊上,再過去就是一片幽密的樹林。青瓦白墻的房子里,有锃亮的深灰色水泥地,一間寬敞的堂屋,兩邊靠墻擺著幾把有些年代的木椅,接近光亮的黑色;堂屋正面放著黑色長案幾,案幾旁的角門過去就是廚屋,屋里的柴火碼得像軍械庫的武器似的,雪白的抹布晾在竹竿上,四角平齊。爐子放在后門邊,出了后門,拐一腳就是通向菜園的小路,小路鋪了煤渣,干燥平整。后門的屋檐下還有一個用板凳架著的大家伙,姑婆婆摸摸蓋子說,那是她的壽材。

在我眼里,她是一位有潔癖,還很年輕的老人家,牙齒很白,黑色的齊耳短發(fā)總是梳理得一絲不亂,別著黑色的發(fā)夾,她那穿著藍布衫的筆挺背影,總是在房子各處忙碌著,留下肥皂清洗過的淡淡香味和穿布鞋的大腳走過水泥地面的嗒嗒聲。

從此,我便親歷了姑婆婆人生中最后的時光,見到了時光里的那些人和事,以及她的貓。

有了貓咪以后,姑婆婆常常到池塘釣小魚回來,把內(nèi)臟清理干凈,在爐子上架一塊小鐵板,把魚兒烘干,再用藥碾子碾成碎末兒,拌在米飯里。“咪咪,咪咪,快來吃!”爽朗地呼喚兩聲,那貓不知從何處奔來,急剎住腳,嗚喵招呼一聲,埋頭便吃,直舔得碗底光可鑒人。

我經(jīng)常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貓料理”的炮制,那魚兒烘焙得太香了,我忍不住問:“姑婆婆,我可以吃嗎?”她哈哈笑著說:“饞的你!我們吃大魚,貓子吃小魚,都不許搶食?!?/p>

那時候,貓子很重要。如果家里老鼠多,毀了財物和糧食將是一筆不小的損失,還會鬧得人畜不寧,甚至去咬小嬰兒的鼻子耳朵。聽姑婆婆講,家里一直養(yǎng)貓,可是都沒養(yǎng)住,她說:“那些沒良心的,都被野貓子拐跑了?!?/p>

吃魚碎拌飯長大的貍花貓果然是個捕鼠能手,家里再也沒有鼠患,隔壁左右的鄰居也沾了它的光。它還很會撒嬌黏人,姑婆婆剛一坐下,它就去腿邊磨蹭,揚起小花臉,忽閃著大眼睛,一派天真模樣,討人歡喜,所以,很快就在主人老式雕花床的長腳踏上得了一個安樂窩,冬天夜里,悄悄鉆到姑婆婆的被子里,偎在她身旁睡了,姑婆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慣著它。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經(jīng)濟剛放開,上街售賣自家菜蔬的人還屈指可數(shù),姑婆婆就成了遠近聞名的菜籃子。她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拾屋旁的大菜園,一畦畦菜地和列隊的衛(wèi)兵一樣精神,最好都長得肥頭大耳,她就更樂呵了。

早上天剛蒙蒙亮,姑婆婆就會去把肥美的菜采回來,分類、理順、洗泥、捆扎、裝籃,朦朧睡夢里,總能聽到她來回踩著煤渣小路的沙沙聲和招呼貓子的聲音,“去,去,去,別扒拉”“行,行,跳進去”“好了,咪,走吧……”

她的菜干凈、品相好,從來都是一搶而光,不到九點就能回家。孩子們在門口巴巴地等著,遠遠地看見一個空空的大菜籃晃蕩在她的臂彎里,貓子聽到我們的動靜,噌地立起來,扒在籃筐邊上,露出一個機靈的小腦袋,也隨著籃子晃蕩,大黑眼珠子瞥見到家了,干脆整個身子騰到筐邊,定了神,一個猛子扎下去,豹子一樣奔了回去。姑婆婆被它蹬得險些站不穩(wěn),笑罵道:“小畜生趕著投胎是吧!”

她的籃子里總是裝著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現(xiàn)在想來,就像裝著我們的童年。貓子看我們快樂地圍著籃子,也來湊熱鬧,小貓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自豪感。姑婆婆叫:“咪咪,走,吃飯去?!必堊语w一般跟著主人去了,藍布衫和麻花毛的背影消失在堂屋深處的暗影里。

那一年,舅媽生了白胖的小表弟。嬰兒洗九朝的時候,姑婆婆神采飛揚,屋前屋后忙成一股藍色旋風,她臉上洋溢著動人的笑容,對客人們的恭維話和祝賀詞恨不得拎著麻袋去收下也不嫌多。等到行了新生兒洗澡儀式,宴了親朋后,她才抽空到灶下坐著歇息。

這時候,她問我看到貓子沒,嘴里念著,不知它一天都跑哪里去了。我去找了一圈,驀地看見它在鄰居家巷子里趴著,拱來拱去。我喚它回去,它毫不理會,還是拱。我只好過去拎它,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一地的白沫,嘴上、臉上、胡子上都是。我大呼小叫喊姑婆婆,她邁著大步?jīng)_過來,也忍不住驚呼:“啊喲,我的乖乖!”忙用手兜了回去。

姑婆婆先給它灌了一瓢清水,然后急急拿了刀和碗去切了一片仙人掌來。她一邊剜刺,用刀把搗爛仙人掌肉,一邊看貓子,眼神梭子一樣來回,很不像平時氣定神閑的樣子。貓子仍嘔吐,戰(zhàn)栗的一團肉在地上使勁蹭,過一會竟趴著不動了。我大叫:“它是不是死了?”姑婆婆忙放下刀,捏開貓嘴巴把碗里的仙人掌汁灌進去,汁液灌完又喂了一點仙人掌泥進去,貓子有氣無力地微微蠕動,看得我心驚肉跳。

姑婆婆面不改色,大喝一聲:“嘿,貓兒子,爭口氣!”

我們在后門口坐著,默默看它“爭氣”,姑婆婆時不時伸手去捏弄一下它的脖頸,摸一摸它的背,不再言語。

貓子命大,果然爭回來一口氣。鄰居們知道了這件事,都對姑婆婆嘖嘖稱贊,說是她的福澤深,還表示以后盡量不用耗子藥了。

轉眼,貓子平安到了壯年,身體大了許多,逮耗子對它來說已是雕蟲小技,并不在意吃,而是要獨自在巷子里逗玩,曾經(jīng)中毒,在此掙扎的那一只仿佛從來就不是它自己。它威武、神情傲慢,長成了笑傲江湖的大貓子,對于人的招呼,通常愛理不理,只認得穿藍布衫的姑婆婆,有時候,看到晾在竹竿上的藍布衫也要跳起來伸爪子去撓,惹得姑婆婆罵它:“爪子癢??!”扔笤帚要打它,它一溜煙地跑掉了。

兒時,總覺得日子繾綣綿長,過也過不完,其實就屬光陰走得最悄然。

我高中時住校,有一次過節(jié)放假回來,大家正坐在堂屋里談天,一只碩大的肥貓悄無聲息地從房里躥出來經(jīng)過我身邊,嗚喵一聲,伸個很囂張的懶腰,弓起的背到我膝蓋那么高。

我嚇了一跳,說:“這么大個了!”

姑婆婆說:“是的,老伙計了,睡不醒的懶貓。”說完就招呼它過去,貓子看到人多,只讓主人摸一摸背就踱著模特步,抻著麻花尾巴往廚屋去了。算一算,它應該快七歲了,貓到中年,頗有發(fā)福之相。

姑婆婆此時的身體大不如前,明顯黑瘦了,可能是坐的時間多,藍布衫的衣襟有些皺巴。我們商量著帶她去市醫(yī)院做一個全面檢查,她滿不在乎,說:“我看你們啊,多得是冤枉錢吧?!?/p>

當時,我的學校在十六里以外的老縣城,靠著長江,江邊有一個大碼頭,泊著很多躉船。有一天下午,我和同學們一起去江邊散步,突然看到馬路對面,姑婆婆和另一個婆婆有說有笑地從江邊的方向走過來,她們的背簍里應該是碼頭上打來的浪柴,那些柴火在一起擠得齜牙咧嘴。我非常驚訝,她怎么會到這么遠的地方來背柴?兩位老人家走來的,還是搭車來的?她們要背著柴走回去不成?馬路很寬,車來車往,我張開口,遲疑著還沒叫出聲,已經(jīng)被同學拽走,回頭只看到她越來越遠的灰藍色背影。

第二年初冬,聽說她查出來子宮癌,已經(jīng)是晚期。

正月里去拜年,對面鄰居家的一群客人在門口打麻將,弄出很熱鬧的動靜。姑婆婆獨自坐在屋旁四五米開外的籬笆墻邊曬太陽,墻里面就是菜園,菜園子里的老樹伸出來幾株枝丫,上面晃悠著些枯葉。

姑婆婆花白的頭發(fā)上少了發(fā)夾,頗顯凌亂,有幾縷在微風里亂顫。她的兩只手交叉攏在棉襖袖子里,那棉襖寬大,里面裝著一個沒了筋骨,變小的姑婆婆。我們叫她,她緩緩抬起頭,遲鈍地望一眼,甚至擠不出一個笑來。剛靠近她身邊,就聞到一絲氣息,那氣息非常陌生,不受歡迎,卻又揮之不去。貓子毫不在乎地蜷在主人的腳邊呼呼大睡,背脊骨嶙峋著拱出來,顯瘦了。之后,姑婆婆一直垂頭看著貓子,眼珠子也懶得動一下。她和貓子都像雕像,一動不動,凝固在時光里。

半個月后,姑婆婆去世了,七十二歲,不算高齡的年紀。

姑婆婆的杉木棺材像家具一樣親切,平時,她一有空就會去給自己的壽材上桐油,一邊刷一邊哼哼小曲,貓子就在旁邊快活地蹦跶,或者趴在棺材蓋子上睡覺。

上了黑漆的壽材擺在堂屋正中,蓋上了黃色的靈幡。壽材前的桌子上供著姑婆婆生病前照的遺像,那時,她頭發(fā)還是黑的,兩眼放光,藍布衫的領口筆挺地立起來,扣著盤扣。吊喪的人陸續(xù)來了,小表弟披著孝服和舅舅一起跪在靈前還禮,他懵懂地東看西看,突然指著棺木叫:“貓子!貓子!”原來它又大模大樣趴到蓋子上去了,弄皺了靈幡。舅舅忙讓人把它弄走,貓子被拎到門前用力扔了出去,它到底年紀大了,幾個趔趄才穩(wěn)住腳,朝門里不滿地嗚喵好幾聲,才一步一回望地走開了。

姑婆婆的墳地就在屋旁的菜地里,這是一塊高地,視線開闊,能望見遠處的長江。墳旁的老樹纏滿了枯藤,春暖花開的時候,枯藤和樹枝都會長出新的綠葉,炎炎夏日里就有樹蔭溫和地籠罩在墳頭上。想必這個去處,姑婆婆是極滿意的吧。

等喪事忙完,我突然想起姑婆婆的貓子,她房里的床已經(jīng)拆掉立在墻邊,貓子以后睡在哪里呢?

我出去找它,一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它站在屋脊上迎風張望。恍惚間,我感覺它站了起來,叉腰佇立,在巡視著自己的家園。我喚它,它嚇了一跳,俯身看看我,然后扭頭跑到屋頂背面去了。

五七,我們?nèi)ソo姑婆婆磕頭。吃飯時來了一位鄰居,在門口小聲對舅媽說:“又吃了一個啊,還是要想個辦法撒,老這么下去怎么鬧!”舅媽賠著笑臉說:“好,好,今天就送走!”

原來貓子最近狂熱地愛上了吃雞崽,吃了上家吃下家,吃了大的吃小的,儼然是要證明自己雖然失了主人,仍能彪悍地生活。舅媽轉圈兒賠雞崽,賠不是,又買了新鮮的魚給它吃,它也不知收斂。

舅媽恨恨地說:“下午就送走!送到碼頭上,看誰撿了去養(yǎng)吧?!比缓蠊娲盍丝蛙嚕沿堊铀偷嚼峡h城的碼頭去了,就是姑婆婆曾經(jīng)背浪柴回來的地方。我很擔憂,這么大年紀的貓子,虎里虎氣的,會有人撿它嗎?

然而,一個禮拜后,它居然回來了。雖然模樣狼狽,只剩污糟糟的麻花皮包著瘦骨頭,但家里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桀驁的眼神到底是沒變。

舅媽嚇得不輕,這是貓子第一次離開家,還是搭客車走的,它如何找得回來?聽說,貓活十年能成精,它這是走在成精的路上了嗎?又說貓有九條命,這跑回來的是它的第幾條命?它真的是獨自回來的嗎?還是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指引?

沒有人敢再去放逐它,好在它也不吃雞崽了,整天瞇著眼曬太陽,偶爾緩緩站起身,鄭重地抖一抖失去光澤的毛發(fā),去逮只耗子打牙祭。直到有一天,它又漫不經(jīng)心地捕食了中毒的小耗子。

聽說,貓子整個下午都獨自趴在從后門去菜地的煤渣小路上,吐了很多白沫。

我仿佛看到那天下午的陽光溫柔地照著它衰老的身體,萬籟寂靜。

如果姑婆婆還在,也許能救活它,又也許不能,誰知道呢。貓子享年九歲,算是貓中高壽。舅媽按照習俗把它掛在了菜園的老樹上,向著家的方向。姑婆婆墳頭的新草尚未長高,花圈顏色尚未褪盡。

那年夏天,我和父母離開了停留十年的小鎮(zhèn)。我們偶爾會懷念姑婆婆,嘆息那十年一世的光陰,光陰里亦有貓子的身影。在那棵大樹上,貓子應該早就和樹干融為一體了吧,就像它的主人,也歸于塵土。

(責任編輯 陳增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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