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龍飛
清朝年間,乾隆皇帝為了褒獎本朝對社稷有功之臣,命宮廷畫師為功臣們畫像,送進(jìn)紫光閣內(nèi)懸掛,供人瞻仰。從年初到入夏,乾隆已挑出二百八十位官員進(jìn)入紫光閣,其中他的寵臣和珅更是名列前茅。
這天,乾隆站在紫光閣中,望著周圍的功臣畫像很是得意,突然他眉頭一皺,喃喃自語道:“糟糕,朕怎么把他給忘了?”
乾隆所說的這個(gè)“他”,是一個(gè)名叫敏圖的滿人,當(dāng)年與和珅都是乾隆身邊最得力的侍衛(wèi)。敏圖隨乾隆南征北戰(zhàn),對乾隆有救命之恩。此人性格直率,嫉惡如仇,有著“鐵脖頸”的外號。他對和珅的種種劣跡很是看不慣,屢屢在乾隆面前告狀,繼而惹毛了乾隆,把他外派出京,最終他辭官回到了南京。事后,乾隆念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幾次下旨召他回京任命,可敏圖始終稱病不回。
眼下,紫光閣聚齊了大清二百八十位對社稷有功之臣,偏偏落下了敏圖,實(shí)在有些說不過去。乾隆想了想,覺得敏圖之所以不愿意回京,是因?yàn)榕c和珅不睦,不如就派和珅去向他道歉,定可以把他請回。
乾隆拿定主意,馬上下旨命和珅去南京請敏圖回來。和珅一聽,連忙跪下磕頭道:“皇上啊,您讓我去請敏圖進(jìn)京不難,但是您要準(zhǔn)奴才一件事?!?/p>
乾隆好奇地問:“準(zhǔn)你何事?”
和珅回道:“皇上,奴才和敏圖相識幾十年,深知此人脾氣,就算我去跪門乞求,他也不會答應(yīng)。但他對您忠貞不貳,所以要叫他回京,除非詐稱您病重才行啊?!?/p>
乾隆一聽,皺了皺眉,確實(shí)只有這個(gè)辦法才能誆騙“鐵脖頸”回京,也就點(diǎn)頭同意了。
于是,和珅帶著隨從,快馬加鞭趕到南京,來到了敏圖家。不出所料,敏圖一聽皇上病重,立馬收拾行裝,上了和珅的馬車。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京城,敏圖徑直來到了乾隆的寢宮。此時(shí)宮門虛掩,乾隆正躺在床上小睡,敏圖以為乾隆已經(jīng)病重昏迷,不禁悲從中來,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哭著哭著,敏圖發(fā)覺有人拉他,抬頭一看竟是乾隆。乾隆看上去紅光滿面,精神矍鑠。敏圖驚問道:“皇上,和珅說您病了呀?”
乾隆笑道:“不這樣說,能請得動你這個(gè)‘鐵脖頸’進(jìn)京嗎?你該知道,朕選了二百八十位功臣畫像,皆送進(jìn)了紫光閣,唯獨(dú)缺你一個(gè)……”
還沒等乾隆說完,敏圖已經(jīng)明白了乾隆的意思,立即說道:“皇上,奴才雖然無官無職,但氣節(jié)還在,奴才不愿與貪官和珅為伍,請皇上收回圣意,放奴才回南京吧?!?/p>
乾隆氣得不行,厲聲道:“敏圖啊,敢跟朕這樣說話的,你可是頭一個(gè)!念在你對朕有救命之恩,朕不怪你。朕給你兩個(gè)選擇:一是乖乖地讓畫師給你畫像,并把畫像送進(jìn)紫光閣;二是繼續(xù)違抗朕的旨意,自己到午門外跪著,等著脖子上挨一刀!”
敏圖大聲道:“皇上,若有和珅畫像在,敏圖絕不進(jìn)紫光閣,奴才愿以死明志!”
乾隆氣得咬牙切齒,指著敏圖叫道:“好啊,這天下真有人敢違抗朕的旨意,你自己去午門外跪著等死吧!”
敏圖向乾隆磕了幾個(gè)頭,還真的轉(zhuǎn)身去了,乾隆揮了揮手,一群侍衛(wèi)也跟著出去了。和珅見了,趕緊跪下,連連磕頭道:“皇上,萬萬不可啊,敏圖是我誆來的,您把他殺了,我的名聲不就受損了?求皇上開恩啊!”
乾隆拉起和珅,對著他耳語一番,和珅這才喜笑顏開,趕緊去照辦了。
再說敏圖被一群侍衛(wèi)擁著來到午門外,眼看已到正午,酷熱難耐,敏圖梗著脖子低著頭,跪在地上,等著宣旨官來宣旨,自己就人頭落地??勺阕氵^了一個(gè)時(shí)辰,都不見宣旨官的蹤影,敏圖跪得雙腿都麻木了,不禁有些心煩,便抬起頭左顧右盼,卻見身后幾步之外,赫然撐著一把大涼傘,傘下站著一位西洋畫師,正聚精會神地望著敏圖后背作畫,旁邊站著和珅,正饒有興趣地盯著畫板。
這下,敏圖不干了,他跳起來沖著和珅吼道:“和珅,你不是來傳旨砍我頭的嗎?要?dú)⒕屯纯禳c(diǎn)兒,還要畫什么?”
和珅笑著示意西洋畫師向敏圖展示畫板,敏圖定睛一看,上面居然是自己的后脖頸,畫得倒是纖毫畢現(xiàn)。敏圖不禁呆住了,質(zhì)問道:“和珅,這是什么意思?”
和珅從袖子里取出圣旨,宣讀起來:“敏圖違抗皇命,本該問斬,朕念其護(hù)駕有功,忠心可鑒,特遵其意,準(zhǔn)其面目、名字不進(jìn)紫光閣,命西洋畫師繪其后脖頸,以‘鐵脖頸’之名懸掛于紫光閣內(nèi)。欽此!”
和珅宣完旨,又假惺惺地寬慰道:“敏圖,你可要知足啊,皇上對你可是真的好??!且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您的大名可超過紫光閣里的二百八十位了!”
敏圖聽完,終于明白了乾隆的一片苦心,但心中依然郁悶,暗道:“與賊為伍,氣節(jié)已失,我這‘鐵脖頸’的外號也是不能要了啊?!?/p>
敏圖向著皇宮方向磕了幾個(gè)頭,起身出了北京,回了南京,從此不再讓人稱呼自己為“鐵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