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松,丁勇生,張益飛,張明珠,鄭桂華,沈月紅,葛亞瓊
1.南通市腫瘤醫(yī)院影像科,江蘇 南通 226361;
2.南通市腫瘤醫(yī)院病理科,江蘇 南通 226361;
3.通用電氣醫(yī)療,江蘇 南京210000
直腸癌是常見的消化道惡性腫瘤,發(fā)病率和死亡率較高[1]。神經周圍侵犯(perineural invasion,PNI)是腫瘤細胞侵犯神經周圍結構并沿神經結構擴散轉移的過程[2]。PNI是一種被嚴重低估的腫瘤轉移途徑,大量證據[3-6]表明,PNI與直腸癌術后復發(fā)以及不良預后相關。多項研究[7-8]結果顯示,PNI陽性的Ⅱ期直腸癌患者預后與Ⅲ期相似或更差,PNI陽性的直腸癌患者可從術前新輔助放化療中獲益。因此術前準確判斷有無PNI對治療和預后均有重要意義。
PNI狀態(tài)多通過術后病理學檢查獲知,術前常規(guī)影像學檢查很難判斷有無PNI。磁共振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MRI),尤其是高分辨率MRI,是臨床上診斷直腸癌的首選檢查,MRI不僅能準確地評估病灶位置、大小、T分期、N分期,而且能提供環(huán)周切緣(circumferential resection margin,CRM)、壁外血管侵犯(extramural vascular invasion,EMVI)等對治療和預后有重要意義的信息[9]。影像組學是目前新興的研究熱點,通過提取醫(yī)學圖像中高通量的定量影像組學特征,分析并進一步解碼腫瘤異質性[10-11]。因此通過提取高通量的定量的影像組學特征,分析其與PNI的相關性,構建預測直腸癌PNI的影像組學模型具有可行性。本研究旨在探討結合臨床特征、MRI影像學表現和影像組學標簽的列線圖預測直腸癌PNI的價值。
回顧并收集2016年12月—2020年12月于南通市腫瘤醫(yī)院行MRI檢查提示為直腸癌的患者。納入標準:① 術前1周內行MRI;② MRI提示可疑直腸癌;③ 術前1周內檢測癌胚抗原(carcinoembryonic antigen,CEA)、糖類抗原(carbohydrate antigen,CA)19-9等腫瘤標志物。排除標準:① 術后病理學診斷為腺瘤或其他良性病變;② 術前行放化療等相關治療;③ MRI偽影較大,無法勾畫病灶。最終164例患者入組本研究。本研究為回顧性研究,已通過南通市腫瘤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審批號2019-075)。
患者檢查前禁食大于4 h,檢查前使用開塞露清潔腸道,采用德國Siemens公司的MAGNETOM Verio 3.0 T超導MRI掃描儀及8通道體部表面相控陣線圈?;颊呷⊙雠P位,足先進。線圈中心置于恥骨聯合的水平上,并根據腫瘤位置進行必要的調整。高分辨率MRI序列采用無脂肪抑制的二維快速自旋回波序列,其參數如下:層厚3 mm,層間隔0.3 mm,重復時間(repetition time,TR)/回波時間(echo time,TE)為2 500~3 500 ms/ 100 ms;視野為18 cm×18 cm;像素矩陣為320×320;回波鏈長度(echo train length,ETL)為29。掃描順序為高分辨率T2WI序列(包括矢狀位定位相、垂直于病灶長軸的斜軸位、平行于病灶長軸的冠狀位)、軸向T1加權快速梯度回波序列、彌散加權成像(diffusion-weighted imaging,DWI)序列[12]。
由2名經驗豐富的放射科醫(yī)師(閱片者1和閱片者2,分別具有16年和8年的腹部MRI經驗)在對病理學檢查結果不知情的情況下,回顧并評估MRI表現,包括原發(fā)灶部位,腫瘤長度,T分期,N分期,CRM和EMVI狀態(tài)。
由于組織分化程度可由術前腸鏡活檢獲知,因此將組織分化程度視為一種臨床危險因素[13]。
PNI診斷的金標準:腫瘤細胞包繞神經周徑>33%,或腫瘤細胞侵犯神經結構的其中一層(神經內膜、神經鞘膜或神經外膜)[2]。為了盡可能地避免假陰性,1名具有16年病理學診斷經驗的病理科醫(yī)師參照這一診斷標準對術后H-E染色、免疫組織化學切片進行回顧并評估,判斷有無PNI。
使用ITK-SNAP 3.8軟件在高分辨率T2加權成像(T2-weighted imaging,T2WI)斜軸位病灶上逐層勾畫病灶,獲得腫瘤感興趣體積(volume of interest,VOI,圖1),使用AK軟件提取841個影像組學特征。由閱片者1勾畫完所有患者圖像后間隔1個月,隨機選取30例患者,由閱片者1和閱片者2再次進行勾畫提取影像組學特征,計算觀察者內和觀察者之間的組內相關系數(intraclass correlation coefficient,ICC),所有勾畫工作在2周內完成。ICC>0.75表示一致性較好,否則剔除該影像組學特征[14]。
圖1 病灶的勾畫
首先,通過最大相關和最小冗余初步篩選影像組學特征,然后經最小絕對收縮和選擇算子(the least absolute shrinkage and selection operator,LASSO)回歸進一步降維,構建影像組學標簽。第二,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臨床特征、MRI影像學表現對PNI的預測作用,然后結合影像組學標簽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并構建預測PNI的列線圖。最后,用受試者工作特征(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ROC)曲線評估列線圖預測PNI的效能并由驗證組進行驗證。決策曲線分析(decision curve analysis,DCA)用于評估列線圖的臨床應用價值[15]。
本研究采用R語言3.5.1版本進行統計學分析。用合成少數類過采樣技術(synthetic minority oversampling technique,SMOTE)[16-17]對小樣本數據集進行擴增以平衡PNI陽性組和PNI陰性組的數據分布。用“mRMRe”程序包進行最大相關最小冗余分析,用“glmnet”程序包進行LASSO回歸分析,用“pROC”程序包進行ROC曲線分析,用“rmda”程序包繪制決策曲線。采用kappa檢驗、ICC評價2名閱片者對MRI影像學表現判讀、圖像勾畫的一致性。訓練集和驗證集、PNI陽性組和PNI陰性組兩組間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數據的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不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數據的比較采用秩和檢驗,計數數據的比較采用χ2檢驗。用單因素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構建模型。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中男性105例,女性59例,平均年齡(65.1±10.2)歲。按7∶3的比例分為訓練集(116例)和驗證集(48例),訓練集和驗證集兩組間臨床特征、MRI影像學表現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術后病理學檢查提示有PNI的患者49例(典型病例見圖2),無PNI的患者115例。閱片者1和閱片者2判讀原發(fā)灶位置、MRI腫瘤T分期、N分期、CRM、EMVI狀態(tài)的kappa值或加權kappa值分別為0.97、0.92、0.86、0.92、0.88,2名閱片者測量腫瘤長度的ICC較高(0.91),故在本研究中所有MRI判讀測量結果采用經驗較豐富的閱片者1的判讀測量的結果。
715個影像組學特征觀察者內和觀察者間ICC均>0.75,用于構建列線圖模型,其余126個影像組學特征ICC≤0.75,予以剔除。與PNI陰性組相比,PNI陽性組腫瘤長度長,組織分化程度低,T分期高,N分期高,CRM陽性率高,EMVI陽性率高。其余指標(如年齡、性別、CEA、CA19-9、原發(fā)灶位置等)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表1)。
表1 訓練集和驗證集、PNI陽性組和PNI陰性組兩組間臨床特征和MRI影像學表現的比較 n(%)
續(xù)表
首先采用最大相關最小冗余對組學特征進行初步篩選,保留20個有最大預測效能的特征,然后將剩余的影像學特征作LASSO回歸分析,通過10折交叉驗證篩選LASSO回歸模型的最優(yōu)超參數λ值(圖3)。
圖3 LASSO 10折交叉驗證圖
影像組學標簽是由影像組學特征乘以對應的系數之和所得到的,其公式為“影像組學標簽=截距+βi·Xi”,按這個公式分別計算每一例患者的原發(fā)灶影像組學標簽值,并由樣本的影像組學標簽根據閾值對樣本進行分組,Wilcoxon檢驗兩組P值均小于0.05,兩組分類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圖4)。
圖4 Wilcoxon檢驗結果
首先,選擇表1中P<0.1的臨床特征和MRI表現進行單變量logistic回歸分析,多因素logistic分析找出預測PNI的最終特征,如表2所示。第二,基于多因素logistic分析的結果,構建結合影像組學標簽、MRI表現和臨床危險因素預測PNI的列線圖(圖5)。第三,通過ROC曲線分析計算列線圖在訓練集中預測PNI的效能(AUC=0.88,95% CI 0.82~0.95),其效能優(yōu)于臨床-影像模型(AUC=0.79,95% CI 0.70~0.87)或僅有影像組學標簽模型(AUC=0.82,95% CI 0.73~0.90)(圖6)。列線圖在驗證集中預測PNI效能也較好(AUC=0.88,95% CI 0.74~1.00)。根據Youden指數,列線圖在訓練集和驗證集中預測直腸癌PNI的靈敏度、特異度和準確度分別為0.60,0.97、0.79和0.75、0.94、0.88。
圖5 預測直腸癌PNI的列線圖
圖6 列線圖模型、臨床-影像學表現模型、僅有影像組學標簽模型預測直腸癌PNI的ROC曲線
表2 預測PNI的單因素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DCA顯示在閾值從0.1至1.0較大的閾值范圍內,列線圖模型的凈收益較大(圖7)。
圖7 該列線圖模型的DCA
盡管既往大量研究[3-6]顯示,PNI與直腸癌術后局部復發(fā)、無病生存率、癌癥特異性生存率、總生存率有關,但是由于PNI僅可通過術后標本的病理學檢查獲知,在臨床工作中,PNI被嚴重低估、忽視。
本研究發(fā)現在直腸癌中PNI約為29.9%(49/164),與Liebig等[7]報道的30%基本吻合。PNI陽性組較PNI陰性組腫瘤長度長,組織分化程度低,T分期高,N分期高,CRM陽性率高,EMVI陽性率高,這與Poeschl等[18]和Alotaibi等[19]研究結果相似。與腫瘤長度相關的原因可能與腫瘤細胞與周圍神經接觸的概率增大,神經周圍浸潤的機會隨之增加有關;而其他相關因素可由以下原因解釋:較低的組織分化程度、高T分期、高N分期、CRM陽性、EMVI陽性的腫瘤惡性程度較高,侵襲性較大,增加了腫瘤細胞侵犯原發(fā)灶附近的神經結構的機會。上述研究均提示PNI與直腸癌侵襲性的生物學特性有關。另外,Alotaibi等[19]的研究顯示,PNI陽性組CEA高于PNI陰性組,而本研究結果顯示兩組間CEA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這可能與入組患者有關,Alotaibi等[19]的研究中包括了術前進行新輔助放化療的患者,而我們的研究排除了此類患者,且CEA分布是非正態(tài)分布數據,通過非參數檢驗比較兩組患者之間CEA的差異,而非Alotaibi等[19]采用的獨立樣本t檢驗。
列線圖模型結合了組織分化程度、EMVI狀態(tài)、影像組學標簽。列線圖預測PNI效能(訓練集AUC=0.88,驗證集AUC=0.88)優(yōu)于臨床-MRI影像學表現模型(訓練集AUC=0.79,驗證集AUC=0.72)和僅有影像組學標簽模型(訓練集AUC=0.82,驗證集AUC=0.81)。其原因可能如下:根據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的結果顯示,組織分化程度、EMVI狀態(tài)、影像組學標簽是直腸癌發(fā)生PNI的獨立風險因素,在治療前應綜合上述各種PNI的風險因素以增加列線圖模型的預測效能。Yang等[20]結合臨床風險因素(甲胎蛋白水平)、影像學表現特征(不光滑的腫瘤邊緣、動脈期瘤周強化)和影像組學標簽的列線圖模型能較準確地預測原發(fā)性肝癌的微血管侵犯,其預測效能優(yōu)于臨床-影像學表現模型和僅有影像組學標簽的模型。
列線圖模型在訓練集和驗證集中預測直腸癌PNI的靈敏度、特異度和準確度分別為0.60,0.97、0.79和0.75、0.94、0.88,特異度和準確度較高,但靈敏度相對較低,這可能與術后樣本偏差有關,術后病理學檢查證實僅有49例直腸癌患者存在PNI,115例患者PNI陰性,因此我們在建模時采用SMOTE擴增PNI陰性的樣本量,但在計算實際預測效能時采用原始真實數據進行計算。
我們的前期研究[21]選取病灶最大截面勾畫病灶感興趣區(qū)(region of interest,ROI),提取影像組學特征,構建了預測直腸癌PNI的影像組學特征模型,訓練集AUC為0.79,驗證集AUC為0.76。本研究在前期工作的基礎上,繼續(xù)入組患者,擴大樣本量,在T2WI高分辨率斜軸位上逐層勾畫病灶,獲得VOI,提取影像組學特征參數,且本研究加入了臨床危險因素(如年齡、腫瘤標志物、組織分化程度等)和高分辨率MRI影像學表現(如CRM、EMVI等)信息,最終列線圖模型預測直腸癌PNI的效能高于前期研究結果,訓練集AUC=0.88,驗證集AUC=0.88,其原因可能如下:① 本研究逐層勾畫腫瘤,獲得腫瘤VOI,VOI較ROI能更全面地反映腫瘤的異質性;② 臨床危險因素和高分辨率MRI影像學表現可從不同的角度反映腫瘤的異質性,為預測模型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本研究不足之處:① 僅入組高分辨率MRI提示為直腸癌,且手術后病理學檢查證實為直腸癌的患者,可能存在一定的選擇偏倚;② 逐層勾畫病灶獲得VOI,耗時較長,不利于臨床轉化應用,后期我們將探討自動勾畫直腸腫瘤病灶的可行性[22];③ 僅提取T2WI影像組學特征,未納入DWI、增強序列進行分析;④ 本研究為單中心研究,內部患者驗證,尚待多中心及外部數據驗證。
總之,基于高分辨率T2WI的影像組學列線圖模型可在術前無創(chuàng)地預測直腸癌PNI,為患者制訂合理科學的治療方案和初步評估預后提供證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