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一位優(yōu)秀的編輯家、杰出的文化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者。多年來他一直堅持創(chuàng)作,眾多作品被譯成20余種外文,而且,他還是四川歷史上第一位“雙獎”(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獲得者。
他并不高大的身軀里,似乎聳立著巍巍群山;他悠緩的語調里,仿佛奔騰著萬古江河。這就是阿來。
藏地歌者
毫無疑問,阿來是一位永遠在行走的藏地歌者。
濃郁的民族風情,空靈淡遠、詩意與歷史交融的藏地書寫,使得阿來在當代作家中具有極強的辨識度。
在常人眼里,藏區(qū)是美麗的、神秘的。而在作家阿來的眼里,藏區(qū)跟全國任何一個地方一樣,是當?shù)厝说募亦l(xiāng),充滿人間煙火氣。
“外人對西藏的真實生活關注不夠,而對那些外在的、符號化的東西特別關注?!彼镁碌臐h語展開藏族畫卷,力圖還原一個真實的、與大多數(shù)人想象中不一樣的藏區(qū)。
阿來的書寫,對藏族的歷史沿革、地理架構、人文蹤跡、世俗風情等都有著細膩表現(xiàn),讀來讓人嘖嘖驚嘆,“原來是這樣??!”歷史、常識、真相、生活、情感在這里交集——阿來告訴我們:西藏是名詞,而不是形容詞。
生態(tài)守望者
他是大地之子。他對自然、生態(tài)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熱愛,對于環(huán)境損毀,人為戕害,有著深切的同情和憤怒。
20年前的長篇散文《大地的階梯》,與其說是以雙足丈量廣袤藏地的考察手記,不如說是一闕關于嘉絨文化腹地的生態(tài)悲鳴曲。他對“地球的傷疤”的反思,讓人沉痛和汗顏。
近年來的“山珍三部”,直面蟲草、松茸、古柏等深山“軟黃金”,講述在被蠱惑了的、產(chǎn)生病態(tài)養(yǎng)生意識的都市人對自然的掠奪和凌辱,講述可憐而又可憎的山民的無知和無情,筆端紙上,一派蒼茫。非對己身所在土地愛得不能自已,不會是這般呈現(xiàn)。
阿來的故事都不復雜,復雜的是百轉千回的汩汩情感,在崇山峻嶺間奔涌,你為之苦,你為之哭。而他在你即將淚奔的時候突又筆鋒一轉,別開生面,讓你將淚意轉換為感動或沉吟。
有時,阿來質疑和批判現(xiàn)實的時候,他依然在發(fā)現(xiàn)和提煉生活的美感,在給人傳遞愛和溫暖。這樣的提醒和悲憫,源于一個大地之子的良善初心,也是一個個人風格越來越突出,影響日益超越民族、國界的作家寫給世界的情書。
漢語言魔術師
阿來對自己的語言是非常自信的。其實,他的文字是樸素的、低調的,甚至是不動聲色的,與華麗、夸張以及警句迭出的文風不一樣,他喜歡用短句子、普通詞匯,極少使用排比句,很少使用感嘆號、分號、省略號、破折號。
這種遣詞造句的極簡風格,使得阿來的語言就像是平靜河谷里流淌的江水。乍一看,感知不到靜水深流、山高水長,但你只要多看幾段,很自然會被阿來充滿魔性的語言征服。
他是安靜的,像是山谷里盛開的漫山遍野的小花,本是平凡景致,突然來了一陣風,千萬朵花就搖蕩起來,山谷瞬間充滿了靈動的、漣漪般的美。
“太陽彈響群山的音階?!倍嗝窗蹴缍鼷惖囊庀?,阿來是詩人,他作品中氤氳著的詩意恍若神啟,你看不到,詩意卻無處不在。
豐富的想象力,對文字音韻、節(jié)奏的準確把握,對讀者視覺、聽覺、味覺等感官系統(tǒng)的全面調動……精致的漢語言表達,使得阿來的作品散發(fā)出森林里松香般的迷人氣息,它是如此貼近心靈,貼近人類共同的藝術審美。
藏地歌者、生態(tài)守望者、漢語言魔術師,這就是四川的阿來,這也是世界的阿來。
(作者姜明,摘自“封面新聞網(wǎng)”2018年12月7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