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蘭

01

你知道天上的星星是從哪兒來的嗎？是石頭變的。真的，不騙你，因為我就是一塊可以變成星星的石頭。只是，我現在還沒有變成星星。

我弟弟在它五百歲的時候變成了星星，驕傲地飛上了天;我的朋友阿笨，它和我一樣，也是一塊比較笨的石頭，但它在一千零一歲的時候也變成了一顆耀眼的星星。而我，今年已經一千九百九十九歲了，還是一塊石頭。至于我為什么沒有變，我也不知道。

聽說北山上住著一位會念星星口訣的老神仙，他能讓石頭“嗖”的一下變成星星。我決定去找他。可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高高的北山山頂時，卻沒有見到老神仙，只見到了一塊老石頭。

“爺爺，您知道這里住著一位老神仙嗎？”我問老石頭。

“?。磕阏f什么？大點聲！”老石頭大聲對我說。

“您知道這里住著一位老神仙嗎？”我加大了音量。

“我就是?！崩鲜^說。

“我說的是老神仙，不是老石頭?！蔽掖舐暭m正它。

“啊……你說的不就是那個會‘嗖’的一下讓石頭變成星星的老神仙嗎？”

“對對對！您知道他在哪兒嗎？”

“他去旅行了?！?/p>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可不一定。也許一兩天，也許一年，也許一萬年。他是一個特別貪玩的老神仙，有時候玩起來就會忘了時間，忘了回家?！?/p>

“那可怎么辦啊？”我發(fā)起愁來。

“你想找他念星星口訣吧？”

我點點頭。

“你可以找我呀！”

“您也會念星星口訣？”

“幫我撓一撓癢癢，我就告訴你?！?/p>

“這還不簡單？”我開始給老石頭撓癢癢。其實，給它撓癢癢就是石頭蹭石頭。刺耳的碰撞聲、摩擦聲回蕩在整個山谷里，回蕩了很久——因為老石頭讓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給它整整撓了十幾遍！

“有這么癢嗎？您為什么不自己撓一撓呢？或者找樹爺爺幫您蹭蹭也行啊?！?/p>

“我不想動，生命在于靜止?！?/p>

“這是什么道理?。]聽說過。您快給我念星星口訣吧！”

“我不會念星星口訣，但我會念星星秘訣。雖然不能讓你‘嗖’的一下變成星星，但能讓你一點一點變成星星。”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老神仙不出去玩的時候天天坐在我身上念星星口訣，我雖然沒有全學到，但也學了個七七八八。我總結了一下，就是星星秘訣?！?/p>

“不管什么‘訣’，只要能讓我變成星星就是好‘訣’！”

于是，我在北山上住了下來。

02

“星星秘訣第一條：要心里有光。有光就是有希望，所以，你要努力收集各種各樣的光?！?/p>

于是，每天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就滾過草地，滾過森林，去收集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然后我乘著荷葉小船漂過小溪，漂過江河，到波濤洶涌的大海上收集跳躍在海浪上的波光;我還去雪山上收集過閃爍在冰面上的寒光……就這樣，我收集了一種又一種光。每收集一種，我就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裝進心里，讓它們在我心里繼續(xù)閃亮?？墒牵疫€是一塊石頭。

我問老石頭：“我為什么還沒有變成星星？”

“什么？大點聲！”

“我為什么還沒有變成星星？”

“快了！”

“老神仙什么時候回來？”

“也快了?！?/p>

“那我直接等他回來給我念星星口訣吧?！蔽矣X得每天山南海北地忙活，實在太累了。

“可以啊！就怕他玩得太高興又忘了回家。”

“那怎么辦？”

“只能先按星星秘訣辦了?！?/p>

“我心里已經滿滿的都是光了?！?/p>

“你忘了？心里有光是星星秘訣的第一條。來，給我撓癢癢，我就告訴你第二條?！?/p>

頓時，山谷間又傳來了石頭碰撞、摩擦的刺耳聲音。

“星星秘訣第二條：要身上有‘光’。”老石頭閉著眼睛說。

“身上有光？”

“對，就是你要有能吸引人的特長。你看那顆星星——”老石頭指著東方的一顆星星說，“它的特長是唱歌。我經常在晚上聽到它唱歌，特別動聽！你再看南邊那顆星，它特別會跳舞。我經常看它跳舞，特別酷！所以，你也要有一技之長。你喜歡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喜歡。”我說的是真話。

“不行，你必須喜歡點什么！”

“喜歡聽別人講笑話算嗎？”

“算！你喜歡聽笑話就會講笑話。所以，你以后的特長就是講笑話了！”

“我只愛聽，不會講。”

“什么？大點聲！”

“我不會講笑話！”

“聽不清！”

“沒事兒了?！?/p>

“知道了，努力去學吧！”

于是，我只得想辦法去學講笑話。要不然還能怎么辦呢？老神仙也不回來。跟誰學？我不知道。

我去問蟋蟀弟弟：“你會講笑話嗎？”

“只會講一個。”

“一個也行?！?/p>

于是，蟋蟀弟弟給我講了它知道的唯一一個笑話。作為回報，我讓它在我身上跳了三天舞。

我又去問野兔媽媽：“您

會講笑話嗎？”

“會講半個?！?/p>

“半個也行?！?/p>

于是，野兔媽媽給我講了半個笑話。作為回報，我允許小野兔每天靠著我曬太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學會了一個又一個笑話。很快，我發(fā)現自己不用再向別人學講笑話了——我已經可以自己編笑話了。我編的笑話能讓花妹妹笑開花苞，能讓樹爺爺笑得樹枝亂顫，還能讓過路的大雁笑亂隊形……可是，我還是一塊石頭。

我問老石頭：“我什么時候才能變成星星呀？”

它回答：“什么？大點聲！”

“我什么時候才能變成星星？”

“快了?！?/p>

“老神仙什么時候回來？”

“不一定?！?/p>

“那我還能變成星星嗎？”

“當然能了，我有星星秘訣，你一定能變成星星。來，給我撓癢癢，我告訴你第三條?！?/p>

“我不想聽了?！?/p>

“啊？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秘訣都是您瞎編的，根本就沒有什么秘訣?！?/p>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是，我的星星秘訣比老神仙的星星口訣差那么兩三分，但也是能讓你變成星星的。這事不能著急！快給我撓癢癢吧。”

“我勸您還是動一動吧，別‘生命在于靜止’了，您都快把自己靜止成化石了。我以后再也不會給您撓癢癢了。我也不會再去收集光、講笑話了，我只想靜靜地等老神仙回來?！?/p>

“你怎么就不聽我的話呢？我的星星秘訣是真的！”

“那您為什么不把自己變成星星呢？您已經三萬歲了，還是一塊一動不動快要熬成化石的石頭！”

“你以為我愿意熬嗎？你以為一動不動很好受嗎？但是，因為我的夢想是成為一顆恒星，一顆像北極星那樣恒久不動、能指引方向的恒星，所以我必須熬，必須一動不動。哪怕三萬年來，我身下一直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弄得我渾身瘙癢，我也不能動?！?/p>

“您給自己念星星秘訣呀！”

“‘一動不動’就是我給自己念的星星秘訣。我實話告訴你吧，這里根本就沒有什么老神仙，只有我這塊老石頭。因為太老了，所以我給自己起名叫‘老神仙’。我不會念‘嗖’的一下讓石頭變成星星的口訣，只會念讓石頭一點一點變成星星的秘訣。孩子，每塊石頭不一樣，有的石頭可能天生就是變星星的料，有的石頭則要經歷許多磨難才能變成星星，你懂嗎？”

“這里沒有老神仙？”聽完老石頭的話，我呆呆地問道。

“對，那只是個傳說?；蛘哒f，是因為我才有的傳說，只是傳得太夸張了?！?/p>

“您是故意這么傳的吧？您是個大騙子啊！”

“我不是騙子！”

我不打算繼續(xù)說下去了，準備下山。

“你干什么去？我還沒跟你說星星秘訣的第三條呢！”老石頭在我身后大聲喊道。

“什么？我聽不見！”哼，這我也會。

下山的路很陡，天上的星很亮，我的心情很糟糕。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星星了，因為根本就沒有老神仙，而我只是一塊不能變成星星的石頭。

突然，一束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下山的路，照亮了北山上的花花草草，照亮了我的后腦勺。哪兒來的光？我扭頭向山上看去。光芒越來越耀眼，照得我睜不開眼。慢慢地，我隱約感覺到光芒漸漸減弱，離開了北山，向星空飛去。

是路過的流星嗎？還是……我忙向山上跑去。

老石頭不見了。在它站了三萬年的地方，有無數只螞蟻正在慌亂地尋找它們的“屋頂”。

原來，那不是流星——是老石頭變成恒星飛上了夜空。

這一刻，我終于相信星星秘訣能讓石頭變成星星了，老石頭沒有騙我。它說得都對：要心里有光，要身上有“光”，還有就是要堅持——這就是第三條星星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