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了兩枝山茶花,插在闊口玻璃瓶里。
小區(qū)的綠化帶里,低低伏著灌木,這時節(jié)開了花,是山茶花。早早就開了。鬧哄哄從冬天一直開到春天。
山茶花真艷麗。像穿了玫紅色袍子的艷俗女子。俗氣中有一種天真和飽滿。
我愛那天真和飽滿。仿佛對人世永懷新鮮,好奇和熱忱,永不失望。
前兩天,崔老師邀我去她家唱卡拉OK。我去她家路上,看見她先生騎著電瓶車出去。隔一會兒,他復又回來。手里提著馬甲袋,一袋子紅彤彤的砂糖橘。還有炒瓜子。
原來,他是崔老師使喚出去買零食的。
她家先生是大學教授,教英語兼翻譯英文書。文質(zhì)彬彬,極儒雅。他笑嘻嘻問:你倆喝什么茶?
崔老師說:紅茶,冬天冷,喝點紅茶暖暖胃。
于是就煮茶。一個花梨木桌子,一套自動煮茶器。水燒開了,她先生沏茶,倒在粗瓷杯子里。端一個矮幾,搬到卡拉ok室。把橘子,瓜子,茶杯統(tǒng)統(tǒng)放在矮幾上。然后,去點歌器上點歌。
他問:你倆唱什么歌?
我慌忙擺手,不會唱。要不崔老師唱。
崔老師也擺手,讓她先生唱。
她先生果真唱了。一唱就讓人驚了。他的嗓音這樣好。他唱李健的歌,不看人,只聽聲音,還以為是原聲。
崔老師說,他從前玩樂隊,是名吉他手。
天哪,這樣風度翩翩的大學教授,原來有一顆不羈爛漫的心。他會說英文,會彈吉他,會唱歌,難怪會俘獲崔老師芳心。
崔老師是古典的女子,穿旗袍,戴珍珠耳環(huán),一笑百媚生,亦是傾國傾城俏佳人。
他先生唱了幾首,我們拼命鼓掌,鼓得手都紅了。她先生不好意思起來,回書房里去了。
崔老師和我聊天。
家里的飯,都是他做的。他做的飯好吃。暑假,老太太來家里住了兩個月。換我做飯,是為了老太太面上過得去??偛缓米尷咸X得,她兒子天天在家伺候我。那該多心疼呀。老太太回去了,他遂又鉆進廚房里去了。
他那會兒挺心疼我,說沒事。老太太看見就看見了,使喚他就使喚他了。男人疼女人,不天經(jīng)地義?
她用手指戳他腦袋:真是個傻瓜。
帶著些嬌嗔,也帶著滿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珍視她呵護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寵成了公主。
他的職稱高,每個月工資比她多一大截,她看著眼饞,他就把工資上繳給她,讓她賺雙份。
他說,我花不掉,你替我花。她當然不會亂花。除了買包包衣服小首飾,余下的都存起來。攢了一筆錢,付新房子首付。
幸虧買得早,不然買不起了。她嘆口氣說,房價真是漲太快了。
她兒子都二十五歲了,在杭州上班??雌饋韰s仍似二八少女。
她說,以后老了,就結(jié)伴去養(yǎng)老院。彈琴下棋看書喝茶,日子多悠閑。真想快點老。
我笑她癡心妄想,哪里說老就老。
老是一瞬間的事。想想十八歲,恍若在眼前。崔老師笑盈盈地說。
我們喝著茶,嗑著瓜子。屏幕上滾動唱著老歌,那歌聲真令人懷舊。仿佛回到少年時。
就好像此刻的我們?nèi)砸慌甚r艷天真,仍是春風少年。
編輯/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