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林　孔曼璐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至2022年國產(chǎn)動畫電影數(shù)量和總票房起伏很大，總體特征可概括為：神仙題材動畫以故事新編的“同人動畫”和“原故事動畫化”兩種形式出現(xiàn)，風格迥異；暗黑動畫持續(xù)發(fā)力，令人驚艷；合家歡動畫“跟風模仿”嚴重，但需辯證的看待；合拍片制作水準需在文化融合方面找到萬全之策；劇本問題較多，敘事短板依然存在，強枝（制作）弱本（劇本）的現(xiàn)象需要改觀。

一、票房和成就

（一）系列動畫穩(wěn)定發(fā)力，“粗糙之作”需寬容①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國產(chǎn)動畫電影上映數(shù)量至少有16部，比2019年少15部。唯有《姜子牙》“一片獨大”，以16.03億元位居年度中國電影票房榜第三位，2020年國產(chǎn)動畫電影總票房不到18億元，一部《姜子牙》就占了90%以上的票房。其他超千萬票房的電影共5部，分別是《動物特工局》（4516.2萬元）、《妙先生》（1314萬）、《阿里巴巴與神燈》（2162萬元）、《奇妙王國之魔法奇緣》（1003萬元）。

2021年由于疫情形勢有所好轉(zhuǎn)，觀眾觀影熱情極高，上映動畫電影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38部，票房過億的有6部，過千萬的有21部（見表1）。

2022年新冠肺炎疫情形勢再次復雜，影院再次受到極大的沖擊，上映動畫影片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29部，票房過億的3部，過千萬的16部（見表2）。

這三年，“熊出沒”系列、“喜洋洋”系列、“新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白蛇”系列、“新神榜”系列、“貝肯熊”系列、“豬豬俠大電影”系列動畫都有新作問世，持續(xù)發(fā)力。作為品牌動畫，觀眾群穩(wěn)定，票房發(fā)揮也是中規(guī)中矩。究其原因，與這些作品追求時尚元素和熱門話題有關(guān)。如《熊出沒·重返地球》講述科技異化、成長、環(huán)保等當下全人類關(guān)心的問題，再加上喜劇、科幻、冒險等元素，成了老少咸宜、票房表現(xiàn)穩(wěn)定的作品；《熊出沒·狂野大陸》反思和批判科技異化和生物變異，融入游戲競技、親情元素，可謂思想性娛樂性俱佳的作品。“影片在場景呈現(xiàn)、動物形象、動作設計以及情節(jié)橋段等方面，都可以辨別出《瘋狂動物城》《哈利·波特》《尋夢環(huán)游記》《愛麗絲夢游仙境》等世界經(jīng)典動畫片的影子。”[1]而《喜羊羊與灰太狼之筐出未來》弘揚“籃球文化”，表現(xiàn)球員的心路歷程，講述熱血拼搏和友情可貴及生活艱辛與代溝難平，“作為體育片佳作，對新動畫中國學派現(xiàn)實題材創(chuàng)作的勃興，具有重要的示范意義?！盵2]

三年時間，國產(chǎn)動畫電影也涌現(xiàn)出諸如《姜子牙》（2020）、《妙先生》（2020）、《新神榜：楊戩》（2022）、《白蛇2：青蛇劫起》（2021）、《新神榜：哪吒重生》（2021）、《雄獅少年》（2021）這類勇于探索的現(xiàn)象級作品，盡管都存在敘事瑕疵，但都以大投資、高票房、話題性引起全民關(guān)注。

此外，還有相當多的作品或因投資較小，視聽效果欠佳，或因循守舊、求穩(wěn)求安，落入幼稚化的窠臼和俗套，導致票房不佳甚至虧本。對此應辯證地看，而不應一味地為這此作品貼上“投機取巧，跟風仿制”的標簽。一些作品“電視化”的定位和制作質(zhì)量，常因為缺少資金和團隊能力不夠不得已而為之。中國動畫在市場化的發(fā)展階段，“依葫蘆畫瓢”的臨摹仿作和笨拙地“蹣跚學步”階段是不可避免的，并且“粗制濫造”也是會變化的。假以時日，這些“篳路藍縷”的團隊也會找到小成本小制作的生存之道，“弱枝嫩葉”亦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二）神仙題材大行其道，超級奇幻動畫電影橫空出世

三年來，取材于民間神話故事的《姜子牙》（2020）、《白蛇2：青蛇劫起》（2021）、《新神榜：哪吒重生》（2021）、《西游記之再世妖王》（2021）、《俑之城》（2021）、《濟公之降龍降世》（2021）、《山海經(jīng)之小人國》（2018）、《新神榜：楊戩》（2022）、《山海經(jīng)之再見怪獸》（2022）、《飛奔去月球》（2020）、《龍神之子》（2020）、《新愚公移山》（2020）等，再一次昭示了神仙題材樹大根深的影響力，彰顯了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不凡魅力。

神仙題材一直是中國動畫的主流。動畫“繪制”的特性是擅長表現(xiàn)夸張的、變形的、奇特的事物，而中國動畫有根深蒂固的“兒童化”特征，多習慣于講超現(xiàn)實的奇幻故事，這種“兒童向”的動畫思維，為天馬行空的神話故事找到最為適宜的影視化形式。

新國潮動畫的成功之作，幾乎都是同人版作品，也就是說，是對神話原作的改寫而非蹈襲。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故事新編”，只取原作的名字和人物關(guān)系，故事全新改寫；二是具有形而上的哲學思辨性；三是故事創(chuàng)意大都為穿越架構(gòu)，把魔幻、童話、科幻和現(xiàn)實雜糅。以動畫《姜子牙》為例，在原作《封神演義》中，姜子牙伐紂功成，武王封其于齊營丘，為五侯九伯之首，他領玉虛法牒，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但《姜子牙》卻將之改寫為封神之后，師尊元始天尊心懷叵測，洞悉其奸的姜子牙毀了天梯“造反”，使恩師受到鴻鈞老祖懲處。主題也由“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吊命伐罪”變?yōu)榉纯埂疤烀?，“倡導‘人的幸福要靠人自己來爭取，不依靠神和?quán)威的安排?！盵3]

如果說《姜子牙》的改寫還比較“正統(tǒng)”和“正經(jīng)”，遵循的是經(jīng)典神話的世界觀和敘事邏輯，那么《飛越去月亮》的改編則完全后現(xiàn)代和荒誕不經(jīng)了。影片虛構(gòu)了一個現(xiàn)代小孩的奔月故事，嫦娥也由一個寂寞懷舊的月宮仙子變?yōu)橐粋€追求現(xiàn)世快樂的歌星。影片把科幻、現(xiàn)實和民間神話傳說融為一體，幾乎成了一部全新的“戲說片”。新國潮動畫《山海經(jīng)之再見怪獸》作為“科普神話片”，以“志怪醫(yī)療”構(gòu)建故事，借山海經(jīng)故事，探討當代人不堪忍受種種生活壓力的痛苦，對精神疾病發(fā)生發(fā)展及治愈通過神話故事進行了闡釋，可謂是匠心獨具而不落窠臼的神話改編作品。[4]

這三年來，一個特別引人注目的現(xiàn)象就是國產(chǎn)奇幻動畫電影《白蛇2：青蛇劫起》《新神榜：哪吒重生》的橫空出世，它們是神話電影和科幻電影的雜糅，也是熱血動漫和暗黑動畫的混血。與合家歡動畫不同，它們強調(diào)形而上的哲思，強調(diào)批判與反省，與21世紀以來中國成人動畫的悄然崛起有關(guān)。[5]

（三）暗黑系動畫寓意深刻，獨樹一幟

具有反省和批判意識的暗黑動畫的興起，是國產(chǎn)動畫成人化過程一個重要現(xiàn)象?！睹钕壬肥?020年暗黑動畫的驚艷之作，作為與《大護法》（2017）同根同源的姐妹篇，表現(xiàn)了彼岸花侵蝕過的村鎮(zhèn)人性的墮落，表達了創(chuàng)作者憤世嫉俗之情和匡時濟世之心，賡續(xù)的是中國文人知識分子的“載道”傳統(tǒng)。

《妙先生》對人性、對善惡、對環(huán)保等問題的思考極有深度?！皩ふ冶税痘ā笔恰皯蜓邸?，因此“彼岸花”復雜的功能設置是故事吸引人的關(guān)鍵。彼岸花復雜之處，其一即因果輪回關(guān)系。貪婪之人無限度開采冰紈玉，致使患苦寒癥的病人增多，若想緩解病痛，就搜求火蟬蛻；而火蟬蛻以彼岸花為食，數(shù)量減少就導致彼岸花肆意繁衍，由此善良之人減少，貪婪之人變多。故而形成死循環(huán)，因果相連無法逃脫；其二是彼岸花離奇的存在形式。它“根植于善人的心中，卻只在墮落之人眾多的地方出現(xiàn)”?！氨税痘ㄊ且詨櫬渲说膬?nèi)心為養(yǎng)分的，但是它卻獨獨生長在善人的身體之內(nèi)。”它被收集走，總是意味著善人主動舍生取義。

彼岸花的隱喻為：公義之鏡，能照出人性善惡；它是底層生活難題，卻因階層而起；它是歷史困局，殺一救百式的“治創(chuàng)療傷”，只能治愈社會一時之疾，無法醫(yī)除病根。影片給出的最終答案是：要當下世道混亂，人心不古局面的始作俑者，恢復彼岸花、火蟬與冰紈玉的生態(tài)平衡。這種對人類困境的認識，超越了對個體善惡簡單的道德判斷。就此而言，無論《妙先生》在敘事和制作方面有何瑕疵，但在創(chuàng)意和主題設置上可謂軼群絕類。

二、存在的問題

（一）合家歡全齡向動畫跟風模仿，創(chuàng)新不足

這三年動畫電影的票房成績，以國風為主的現(xiàn)象級作品和全齡向的系列電影貢獻較大。合家歡全齡向動畫主要有《動物特工局》（2019）、《飛奔去月球》（2020）、《熊出沒·狂野大陸》（2020）、《許愿神龍》（2021）、《濟公之降龍降世》（2021）、《熊出沒·重返地球》（2022）、《喜洋洋與灰太狼之筐出未來》（2022）、《山海經(jīng)之再見怪獸》（2022）、《老鷹抓小雞》（2021）等，盡管票房和口碑都表現(xiàn)穩(wěn)定，但合家歡動畫卻無現(xiàn)象級作品出現(xiàn)。究其原因，與學習借鑒中一味地附驥攀鴻，跟風模仿，創(chuàng)新不足有關(guān)。如中法合作喜劇動畫《動物特工局》，采用了好萊塢特工電影的敘事模式。特工藍貓張大威與技術(shù)宅老鼠阿丘，在追尋被盜的超級能源“核電核”過程中，從互相看不順眼到彼此性命相托，最后同伙伴一起粉碎了警察局長的陰謀。本片致敬迪士尼動畫片《瘋狂動物城》，不論是畫風、人設造型、環(huán)保主題，還是未來式的背景、“沒頭腦”與“不高興”式的人物關(guān)系、“反派是自己人”的情節(jié)設定都頗為相似。

“高仿好萊塢”作品的層見疊出，是21世紀20年來“洋為中用”的結(jié)果，使中國動畫打破了傳統(tǒng)的藩籬和桎梏，進入新天地——架空的現(xiàn)代都市中，動物成為職場人物，演繹著人類的生老病死和喜怒哀樂，眾獸熙熙，或勇敢，或怯懦，或癡情，或忠貞，守護親情友情，維護社會安寧，保衛(wèi)世界和平等。

然而，傍人籬壁的“模仿跟風”現(xiàn)象也需要反省。2008年《功夫熊貓》大火后，便出現(xiàn)了一大批“熊貓+功夫”片，如《中國熊貓》（2012-2013）、《金牌熊貓》（2008）；這樣的“跟風”之作已然延續(xù)了10多年，到了2020年仍熱度不減，如《中華熊貓》（2020）、《太空熊貓英雄誕生》（2020）就與之一脈相承?！案L片”的存在，源于電影的逐利本性，因為商業(yè)類型片的形成也源于跟風。一部作品成功了，相似的主題、人設、敘事模式、甚至場景等就會被模仿和繼承，從而形成一個電影類型，如美國西部片、神經(jīng)喜劇片、日本熱血動漫、大陸神怪武俠片、香港無厘頭喜劇等。就國產(chǎn)動畫而言，這種以《功夫熊貓》為模板，創(chuàng)制“功夫+熊貓”類型片的商業(yè)化思路無可厚非，但是為何大都“折戟沉沙”？2020年《太空熊貓英雄誕生》票房不到524萬元，《中華熊貓》甚至只有9.13萬元，卻是為何？

首先，《功夫熊貓》的定位是合家歡全齡向動畫，此為取得高票房最為基本的保證。但大多數(shù)“跟風片”不但觀眾定位過于低幼，而且劇作的故事、人設、臺詞等太過幼稚和無厘頭，和《功夫熊貓》無法相比；其次，《功夫熊貓》是大投資大制作的精品，制作時間長，而“跟風片”大都是小制作和“速成品”，視效讓人不忍卒看；再次，“跟風片”缺乏“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藝術(shù)追求和動畫理想，不另出機杼在“不變中求變”，在立意和制作上惰性太大，敗北在所難免。

“跟風片”若亦步亦趨一味模仿，除了自身價值不高，還會帶來市場的惡性競爭，導致侵權(quán)和知識產(chǎn)權(quán)糾紛，且因無特色難以成熟和強大。而“盜襲”日美的“跟風片”之所以長期存在，源于中國數(shù)千家原創(chuàng)動漫企業(yè)的原畫師和導演等主創(chuàng)人員，大都長期做代加工，對美日動畫的師法借鑒自是必然，再加上國內(nèi)美日動畫忠粉大量存在，故跟風模仿以迎合觀眾，亦有事半功倍的案例，相延成風，因此一部好萊塢動畫名聞天下之后，國內(nèi)高仿或低仿之作紛至沓來。

事實上，借鑒和學習日美歐動畫強國也是做強中國動畫的一大策略，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但是“兼容并包”的前提是融合創(chuàng)新。

（二）合拍片文化表達方枘圓鑿，齟齬難合

在命運共同體成為時代主題的語境下，文化元素混搭雜糅是21世紀以來合拍片的新特征，但同時也面臨著觀眾的文化隔閡和文化排異難題。

東方夢工廠出品的《飛奔去月球》作為“美式中國風”動畫，未能延續(xù)前作《功夫熊貓3》輝煌的票房成績，國內(nèi)票房僅為581.9萬元，耗資卻高達4400萬美元。關(guān)于嫦娥奔月，民間流傳版本眾多，在這些版本中，后羿和嫦娥，形象不佳者多，嫦娥到了廣寒宮（月宮）后，過得寂寥凄冷?！讹w奔去月球》將廣寒宮變成了幻月城，一變傳說中寂寞孤獨悔恨的怨婦形象，把嫦娥時尚化、當下化，她會打乒乓球，能歌善舞，青春煥發(fā)。加之科幻化、喜劇化的改編思路，影片的全齡向企圖清新可辯。但是在當下新國潮正盛的時代背景下，這種“化悲為喜”的西方化和無厘頭改寫還是令人感到不適，有種惡搞和胡鬧之感。雖然切中了女性追求獨立、享受當下、人生快樂的主題，但卻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悲劇意識和批判精神大相徑庭，因而失之厚重。還有美術(shù)設計試圖“中西兼顧”，但卻導致方枘圓鑿，齟齬難合。人物造型除了服裝相對中式外，基本沿用了《冰雪奇緣》（2013）式的迪斯尼經(jīng)典動畫人物模板，顯得很不中國。兩個主要敘事空間中，一個是地球上中國女孩菲菲的家鄉(xiāng)，被設計為類似湖州南潯古鎮(zhèn)的江南水鄉(xiāng)；另一個是“月宮”，卻被設計成西式現(xiàn)代游樂場。這種混搭效果不中不西、不倫不類，戲說味過重，讓觀眾難以沉浸其中?！讹w奔去月球》看似個例，卻折射出文化混搭的合拍片跋前疐后之窘境。

《許愿神龍》（2021）改編自阿拉伯民間故事集《阿拉丁神燈》，把故事發(fā)生地搬到了現(xiàn)代城市上海，講述的是窮小子和富家女門不當戶不對的喜劇故事。窮小子雖然落魄，但對富家女癡情不改，擁有上層社會所缺少的溫情和煙火氣，富家女由此被感動。富翁在殘酷的商業(yè)競爭中左支右絀，瀕臨破產(chǎn)，最終在窮小子和神龍的幫助下打敗野心家回歸家庭和溫情。本片無疑是一碗劇情俗套的“心靈雞湯”——富人有錢過的并不幸福，窮小子為愛赴湯蹈火最終抱得美人歸。主題淺顯，故事簡單，正邪對立，充滿著理想主義迷幻色彩。但無論如何，除了場景外，其他內(nèi)容與上海無關(guān)，與現(xiàn)實生活無涉，與當下人的情感背離，可謂俗套而了無新意。

（三）敘事短板依然存在

近年來，國產(chǎn)動畫電影制作水平不斷提高，頭部爆款頻出。但如果以高標準嚴要求看，曾經(jīng)大熱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2015）、《大魚海棠》（2016）、《白蛇：緣起》（2019）等系列作品，都還存在明顯的敘事紕漏。近三年的重磅影片《妙先生》（2020）、《姜子牙》（2020）、《木蘭：橫空出世》（2020）、《雄獅少年》（2021）、《新神榜：楊戩》（2022）的敘事短板依然不容忽視。

成人動畫《妙先生》講述的是主人公丁果尋找彼岸花和昆侖劍的救世故事。影片采用了“流浪漢小說”敘事模式和“金線串珠結(jié)構(gòu)”，以丁果尋找彼岸花的行程串起有關(guān)孝文、蕭篤、云香、笑人等多個并列故事，且每個故事的體量大小相近，最終指向千佛窟里的因果輪回隱秘。敘事基本完成了整體情節(jié)的閉環(huán)任務，但每個情節(jié)點的銜接，卻有斷痕和割裂感，而且情節(jié)跌宕起伏有余，層層遞進不足。《妙先生》為主人公提供了行動目標——消滅彼岸花，拯救世界，但由于幾個并列平行故事之間缺少關(guān)聯(lián)，這就使整個敘事成為一個集錦式結(jié)構(gòu)，而丁果取得彼岸花過程缺少“升級難度”，故整個敘事呈現(xiàn)出“神不散而形散”的散文化狀態(tài)；如若故事設置一個類似于“最后一分鐘營救”式的“世界末日來臨”的時間點，而且得到彼岸花的難度每次都在升級，這樣無疑就會增加丁果行動的緊迫感，使得故事更有吸引力。

《姜子牙》的敘事更是左支右絀。影片中姜子牙面對提拔重用他，給他以尊榮的恩師施以驚天陰謀時，即刻斷了天梯，致使天尊身敗名裂，絲毫沒有道德上的愧疚和心理上的波動與躊躇。他大義滅師，寡情絕義，在道德上難以讓觀眾認同。影片本該把敘事重心放在主人公如何在道德困境中突圍，但卻舍此而求他，讓其遠涉險地尋求事實真相。“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幾近于公路片和偵探片，而‘破案過程由于過于簡單和有驚無險，顯得拖沓乏味，欠缺斗智斗勇的戲劇沖突的累積和高潮處的正邪決戰(zhàn)，違背商業(yè)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敘事成規(guī)，由此導致觀眾智力沖浪的愉悅性大為降低?！盵6]而《木蘭：橫空出世》把一個“代父從軍”保家衛(wèi)國的經(jīng)典故事改編成了一個武俠愛情片，最終結(jié)局甚至是作為刺客的木蘭和匈奴王子相愛并和親了，豆瓣評分僅3.2分①，可見觀眾對這樣張冠李戴、生編硬造的改寫故事極不認可。

就《雄獅少年》而言，現(xiàn)實題材定位與“超現(xiàn)實敘事”齟齬難合，具體表現(xiàn)在：病態(tài)造型導致情感認同障礙；反常角色設定有悖民族審美慣例；掌握舞獅技能的過程有悖常理；“靈魂黑夜”的缺失有悖生活常識。還有不恰當?shù)膽騽_突設置導致“非遺”異變?yōu)閭蚊袼祝踔梁诨袼?。還有《新神榜：楊戩》中“‘東方神話+蒸汽朋克風格的畫面浮翠流丹，團花簇錦——蓬萊、方壺、瀛洲恍若夢中，飛船、仙樂坊、飛天舞驚艷萬分，就是放到當今世界電影視效的金字塔尖也不遜色。與之相對的是簡陋得令人揪心的敘事，主題模糊、人物空泛、主線不明、繁冗拖沓、事理不通等，將其歸之于21世紀20年來故事最‘孱弱蒼白的動畫之一亦不過分?！盵7]

一部成功的作品，從選材到立意主題，以至內(nèi)容和形式都應珠聯(lián)璧合。盡管國產(chǎn)動畫開疆拓土，銳意進取，進步神速，但敘事的缺憾和短板依然存在。就內(nèi)容而言，冒險打斗故事是主導，講陰謀罪惡，講破壞摧毀、講打倒打敗，講超能力拯救的懸浮故事是主流，缺少講述建設建造、改造改革、創(chuàng)立創(chuàng)建方面的現(xiàn)實故事。因為屏幕上一片天崩地裂、毀壞坍塌景象，并將之稱為大片必備，視效驚艷，此種現(xiàn)象實際已是積弊。還有很多大片從主題到人物、敘事脈絡、矛盾建構(gòu)等八面漏風，不忍卒看。劇本是動畫之“根本”，是優(yōu)質(zhì)動畫的“泉源”，因此，要做出切理饜心和閎約深美的作品，還需在劇作方面更進一步。

結(jié)語

總體而言，2020到2022年這三年間神仙題材動畫表現(xiàn)不俗，國產(chǎn)成人動畫勢頭強勁，暗黑系動畫獨樹一幟。在國漫崛起的形勢下，亟需解決的難點和努力的方向為：隨“國潮”洶涌向前，神仙題材動畫亟需多出扛鼎之作，成為民族動畫的主力和砥柱；暗黑動畫仍需持續(xù)發(fā)力，成為國漫生力軍；學習好萊塢的合家歡動畫，披荊斬棘讓全齡向動畫后來居上，能夠抗衡好萊塢巨無霸動畫大片；合拍片也需做到中西文化混搭相輔相成，水乳交融，相得益彰。這正需要打造高水平的編劇團隊，解決國產(chǎn)動畫的敘事短板。唯有見賢思齊，革故鼎新，國產(chǎn)動畫的未來才得找到更為準確的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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