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成坤

亞東的山，蜿蜒起伏、偉岸高聳、青翠雋永，既給人以鋼鐵般的啟迪，又蘊藏著無盡的詩意。亞東的人，深沉穩(wěn)重、豪邁坦蕩、激情高昂，在峰回路轉中跋山涉水，砥礪前行，處處透著樸拙。遙望亞東的山，我就想起它的傳說與故事，也想起亞東人的質樸與堅毅。

每當你去亞東，在抵達唐拉山口時，就會遇見一座海拔7600米的雪山，當地人管它叫卓木拉日，作為喜馬拉雅的第七峰，它與珠穆朗瑪峰是姊妹峰，也叫神女峰，是一座至今無人登頂的處女峰。卓木拉日雪山，既是亞東的標志性雪山，也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忠貞愛情的象征。據說，錫金部族首領的小兒子“干城章嘉”與喜馬拉雅七仙女之一的“卓木”姑娘深深相愛，就在“卓木”姑娘準備嫁給“干城章嘉”時，不丹部落王子卻迷戀上了“卓木”姑娘。為了獲得所愛，他不惜用狩獵的箭射殺“干城章嘉”。不巧，射中了“干城章嘉”？所背的酒壺，從壺里溢出的青稞酒流淌在帕里草原，形成了美麗如鏡的多情湖。天神知道后，為了草原部族的安寧，就把“干城章嘉”“卓木”姑娘和不丹王子，變成了三座奇異的雪山。美麗的“卓木”姑娘就是現在的卓木拉日，她遙望著深愛的“干城章嘉”雪山，相思的淚水流向了多情湖，清澈的湖水映襯著卓木拉日雪山，廝守億年。

現在，每當人們從卓木拉日雪山經過，都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面對雪山祈禱，并獻上潔白的哈達和五色經幡。如今，亞東人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崇山峻嶺，但從未翻越卓木拉日，因為卓木拉日與干城章嘉的寧靜是不容打擾的，猶如亞東人對圣潔愛情的期盼。據說，只有堅貞不渝的亞東人，才能從雪山呈現的“八”字形峭壁上，看見“卓木”神女燦爛的笑臉。

有人說，在億萬年前，亞東曾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些陡峭連綿的山勢，也延續(xù)了大海的波濤，把亞東人推向歷史的前沿。一代一代的亞東人，從未因山的崎嶇而傷感。任憑時空流轉、江河奔騰，他們依舊怡然自得，喝著石縫里孕育的千年泉水，亞東女子的嗓音連說話唱歌都帶著泉水的味道，密林里的木耳、松茸、羊肚菌等山珍野味，帕里草原錦簇的無名小花和筍尖狀的蟲草，還有那盛產的牛羊，滋養(yǎng)著祖祖輩輩的亞東人。在狂風烈日和高寒缺氧中成長起來的亞東人，把根深深地扎在世界第一高鎮(zhèn)，他們雖然沒有挺拔的身姿，沒有驚艷的外表，也沒有做作和矜持，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把牧歌和笑聲撒向草原，飄向遼闊的藍天。

亞東人說，山巒有高低，人生有沉浮。亞東的則里拉和乃堆拉山，在歷史中起伏激蕩，見證了清代海關的風云，目睹了抗英戰(zhàn)爭和中印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可歌可泣，銘記了歷史的興衰更迭。亞東的山，綻放了多少花朵，就像亞東人珍藏的星辰，有講不完的故事。山與山之間，像兩扇合攏的大門，鎖住了山里的多少積雪和浩蕩風月。歷代的亞東人，在奇峰異域行走，走出了一條通往印度等南亞的絲綢古道，逶迤前行的商隊，從一座山走向另一座山，策馬天涯……

每次駐足群山，那些過往，那些憂傷，都始如初見。亞東的山，鬼斧神工，雖形態(tài)各異，卻胸襟寬廣，起伏跌宕的山峰，是高聳入云的勇士，相互對峙，沒有世俗紛爭，以博大和睿智的形象佇立世人面前。每次回憶，都有入心的甜蜜，也有美麗的凋零，而與我相遇的，只有四季風雨和不老時光。山感恩地，方成高峻。亞東人因為感恩，才有了世間的種種真情，在大山中走走停停，不知道會遇到什么，但他們對生命的最好回應就是快樂，對生活的最好回報就是把每一天過成格桑花的模樣。

亞東的花

在亞東，次第綻放著許許多多的鮮花。有人喜歡雅潔芬芳的玫瑰，喜歡傲冰踏雪的臘梅。也有人喜歡晶瑩剔透的高山雪蓮，有人喜歡曳霞描錦的七色花。有人喜歡把花兒，栽種在道路兩旁或者房前屋后。有人喜歡把花兒，擺放在民居的陽臺或者客廳臥室。這些花兒不管身居何處，都一律爭奇斗艷著芳香暗送。

亞東所有的花兒中，我最喜歡的莫過于高山杜鵑。遍布世界的850多種杜鵑花中，亞東就擁有190多種。她們不畏嚴寒，不嫌貧瘠，溝壑崖頂，隨處可見。“世界屋脊”的喜馬拉雅山脈綿延起伏，高寒缺氧。杜鵑花，是難得的與喜馬拉雅不離不棄的美麗花朵。每年二月，冰封雪裹，奇寒難耐。在海拔一千多米的亞東峽谷，就有杜鵑花凌然盛開。亞東的風和煦一點兒，杜鵑花就曼妙一程。直到八月，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之巔，杜鵑花開得明媚而又燦爛。杜鵑花傾盡深情眷戀著喜馬拉雅，山坡、峰頂、原始森林中無處不在。原始森林中的杜鵑花，花期會持續(xù)到五月中旬。此時的杜鵑花，別具風采。她們亭亭玉立著，植株高達三米以上?；浒愦嬖冢瑱憋L沐雨不改雅韻。及至五月下旬，扎根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杜鵑，也迎來了盛花期。此時的杜鵑花，顏色更為豐富多彩。不僅有尋?？梢姷募t色、白色，還有令人嘆為觀止的粉色、黃色和紫色。一枝枝，一簇簇，點綴在高山牧場，怒放在雪山之巔，以最真誠的態(tài)度，宣示著對喜馬拉雅的愛意。這個時節(jié)的亞東人，有五彩繽紛的杜鵑花相伴，也就是生活在人間天堂啦！每當我看見杜鵑花在寂靜的雪山一隅獨自芬芳，心中就會隨之而生一份從容與淡泊。亞東人，既經歷了一場花開的絢爛，也經歷了一場花落的淡然；既看見花開花落，又拾撿了一份從容。

喜馬拉雅雪山在杜鵑花的映襯下，于雄偉冷峻中平添了一份嫵媚。在海拔較低的地方，杜鵑樹繁茂高大、花色紫紅。隨著海拔的上升，杜鵑花的植株漸漸矮小。濃縮的，是精華。高山之上的杜鵑花，形狀和大小差異雖然不大，花色卻由濃到淡層次分明。紫紅、粉紅、淡粉、白色的杜鵑花從低向高，如霞似錦。雪山在縹緲的云霧中若隱若現，峽谷溪水潺潺。杜鵑花在山巔與白云之間迎風招展，紛繁的色彩把山巒裝點得瑰麗壯美，與巍峨的雪山融合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那些杜鵑，不管在高山峽谷，還是在牧場草甸，總是花開有度，花落無聲。不管在秋風中寂滅，還是在風雪中凋零，都向天地怒放了蓬勃的生命。雖有悲歡，絕無悔意。

那些杜鵑，去留無意，超然灑脫，高低錯落，漫山遍野。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始終在沉默中堅持，在頑強中屹立。

亞東人，對花有著癡情愛戀，時常用花裝點孤寂的夢境。亞東的杜鵑花，會被時光之刀精雕細琢著，漸漸嵌入人們的心靈，芬芳一生！

雪中的亞東

隔窗望去，霧凇掛滿枝頭。

長尾葉猴在雪中躍動，豐盈出飽滿的色彩。穿紅衣服的女孩笑容燦爛，在白茫茫的天地間搖曳出多情的風韻。此刻的亞東，寒意輕繞，薄霧籠罩。

想起初春，亞東滿山杜鵑盛開，隨風舞動，花飛花謝，幾度輪回。如今，亞東染上了季節(jié)的霜雪，煙霞逸遠。

寒風吹皺了一泓河水，消融的雪花在薄冰下熠熠閃爍著光芒，直抵生命的涅槃。

漫步雪中的亞東，攜帶著紅塵的風霜，從一個季節(jié)向另一個季節(jié)走去，感悟著繁華過后的安然淡泊，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