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艷紅,高 艷
(黑河學院 圖書館,黑龍江 黑河 164300)
東北抗日聯軍在1936年進入最為困難時期,屢遭日軍殘酷圍剿,并且與中共中央失去聯系。1940年12月的第二次伯力會議后,東北各地黨組織、抗聯各部領導人決定保存實力,跨越國境,陸續(xù)赴蘇聯境內休整。這支部隊被編入蘇聯遠東方面軍第88獨立步兵旅,直接由蘇聯遠東方面軍軍事委員會指揮,部隊的建制、裝備、供給、作訓教程全部與蘇軍相同,但是內部仍然保持抗聯組織的獨立性,保持東北抗聯單獨的黨組織系統(tǒng)。
這支特殊的跨國部隊是中共黨史和中共軍史中唯一一支被納入蘇軍編制的部隊,在解放東北行動中接受聯共(布)和中共的雙重領導。一方面,它在1945年8月蘇軍出兵中國東北前后,承擔向導、翻譯、偵查及蘇軍衛(wèi)戍部隊軍事代表等特殊使命;另一方面,這支部隊恢復與中共中央中斷9年的聯系,先后在中共東北委員會、中共中央東北局的領導下,爭奪東北,開展“三建”工作。東北抗聯教導旅為取得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和中共解放東北做出重要的貢獻。
國內學界對此問題已有相關研究(1)國內學者對東北抗聯教導旅的研究分為三類: 1.20世紀50年代出版的東北抗聯官兵的回憶錄、口述史、日記等資料,極具史料價值。如周保中:《東北抗日游擊日記》,人民出版社,1991年;馮仲云:《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苦斗簡史》,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王明貴:《踏破興安萬重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陳雷:《征途歲月》,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以及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編:《我的抗聯歲月——東北抗日聯軍戰(zhàn)士口述史》,中信出版社,2016年,等等。2.中央、東北三省黨史辦、檔案館、抗聯研究會等挖掘整理的大量東北抗聯文獻資料集,以及部分專著和人物傳記。如中央檔案館、遼寧省檔案館、吉林省檔案館、黑龍江省檔案館編:《東北地區(qū)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3-1945年)共70冊;中共吉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周保中將軍和他的抗聯戰(zhàn)友》,吉林教育出版社,1995年;《東北抗日聯軍斗爭史》編寫組編:《東北抗日聯軍斗爭史》,人民出版社,1991;高樹橋著:《東北抗日聯軍后期斗爭史》,白山出版社,1993年;趙俊清撰寫的《周保中傳》、《李兆麟傳》、《趙尚志傳》、《楊靖宇傳》,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3.20世紀90年代以來發(fā)表的專題論文,如郝江東的《一九四五-一九四六中共中央與東北抗聯關系再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21年第3期;《東北抗聯教導旅組建過程中的蘇聯因素》,《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4期,相較前兩類具有較明顯的學術深度,但此類成果并不多見。原因在于,第一,專門從事此問題的學者甚少。第二,已有研究成果較少使用俄文文獻。,但現有成果大多缺少原始檔案文獻,尤其是俄文文獻的支持,在重大史實和關鍵事件的描述和評價上頗有疏漏。俄羅斯(蘇聯)學界相關研究也存在一定的不足(2)在中蘇關系從友誼轉向波折年代,該問題在蘇聯由保密轉為被忽視狀態(tài)。20世紀90年代以后,在俄羅斯才開始此問題學術研究,成果較少,水平較低。如根納基·康斯坦丁諾夫(Геннадий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的《遠東前線第88特別國際步兵旅》(Особая интер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88-я отдельнаястрелковая бригада 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ого фронта.Хабаровск : Приамурские ведомости, 2015. 239 с.)、卡德舍夫采娃(Е. В.Катышевцева) :《第88旅的黨政學習和金日成(1942-1945)》 //《歷史問題》2018年第9期(Партийно - 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учеба в 88 - й стрелковой бригаде и Ким Ир Сен (1942 - 1945 г). 2018年)等。俄羅斯學者的研究多集中在東北抗聯教導旅在蘇聯境內的軍事訓練和部分高級軍官方面,較少佐以中文資料,許多觀點失之片面。,如較多關注于東北抗聯教導旅在蘇聯境內的活動,對其在出兵東北中的作用評價不足,尤其忽視了東北抗聯教導旅在中共解放東北的“三建”工作。事實上,日軍對抗聯數次的圍剿討伐導致大量原始文件遺失,1945年7月17日、7月30日,周保中曾記錄“關于文書統(tǒng)計薄記材料之清理、保存、焚燒”“1944至1945年度以前之文書焚燒”[1],另外,東北抗聯教導旅解散時,“大量俄文文獻的銷毀”[2],加上東北抗聯官兵大多已經謝世,蘇聯和俄羅斯方面長期未解秘相關檔案文獻,給研究者增加難度。
依據最新俄羅斯解秘檔案及部分中、日文資料(3)日文材料為關于各國軍事諜報雜編中的一篇。這類資料或者消失在戰(zhàn)火或被終戰(zhàn)前焚燒或被華盛頓文件中心(WDC)接收。此雜編是殘存文件和戰(zhàn)后美國軍方主管部門接收的一些資料再次編輯而成。1950年4月10日編輯。,本文將探究東北抗聯教導旅在蘇聯的軍事政治活動,在蘇軍出兵東北和中共解放東北中承擔的雙重使命,發(fā)揮的重要作用。
東北抗聯官兵自踏入蘇境之日起,就注重軍事訓練和學習,為反攻東北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早在赴蘇休整前許多抗聯官兵曾經在蘇聯學習。如1929年1月,周保中就被中共黨組織派到蘇聯(7)國內記載1928年11月。經查蘇聯檔案,周保中本人填寫的《學生黨的工作經驗調查表》及1940年11月填寫《領導人員之履歷表》中均記載1929年1月在蘇留學。,先后在莫斯科東方中國共產主義國際勞動大學(КУТК)、國際列寧學校(МЛШ)學習,“學習期間,參加四個月的五金工廠生產勞動和集體農莊勞動”[5]。1931年10月,周保中被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派遣回中國東北組織抗日活動。
在赴蘇修整前以及野營整訓期間,為了提高部隊戰(zhàn)斗能力,抗聯部隊多次選派官兵到蘇聯學習。早在寧安一帶活動時,周保中就選派蕭向榮、姜世榮等人到蘇聯學習[6],隨后,抗聯各部隊根據作戰(zhàn)需要,隨時派人到蘇聯學習,進一步提高抗聯官兵的綜合素質。1942年1月20日,三支隊給三路軍總指揮的信中,匯報了選派“張子榮、王文生、蘭宏勝、郭玉林、李樹臣、李巨海、李洪生、趙文治等八名人員去上學”。
1940年11月13日,周保中制定野營操作起居時間表,利用南、北野營的有利條件開展軍事訓練。教官由東北抗聯的指揮員崔石泉(8)即崔庸健。、李靖安等人以及蘇軍正式軍事院校畢業(yè)且參加過蘇德戰(zhàn)爭的軍官和士兵組成,如參加北野營管理的蘇方人員有吳剛上尉、李季南中尉、楊林大尉(9)蘇聯軍官都有中文名字,吳剛上尉、李季南中尉的俄文姓名,尚未查實。(В. А. Самарченко)。
東北抗聯教導旅的軍事教育和軍事訓練非常嚴格,按照蘇聯遠東軍方面制定的《軍事教育和軍事訓練大綱》進行訓練。但是,周保中認為制定軍事教育計劃表要符合東北抗聯教導旅實際情況,向蘇軍提出野營訓練安排的建議,“二分之一時間為軍事訓練,另二分之一的時間為政治、自然常識和俄文、中文補習”,還建議“軍事教務,應分制式教練、戰(zhàn)斗教練、陣中勤務、實戰(zhàn)演習、滿洲軍事地理”。
野營的訓練計劃根據作戰(zhàn)任務和時間及時進行調整。1942年1月2日,周保中與蘇方軍事訓練負責人楊林研究第一季度教育計劃,在課時安排上決定 :政治理論60分鐘、爆破訓練70分鐘、戰(zhàn)術教育80分鐘、射擊教育60分鐘、滑雪60分鐘、地形20分鐘、內務規(guī)程8分鐘、劈刺24分鐘、實彈射擊38分鐘,共計420分鐘。每天12小時工作、訓練和學習,其中,操作7小時,學習俄語或者中文3小時,群眾工作2小時。
針對中國東北冬季氣候嚴寒、雪大的特點,東北抗聯教導旅高度重視滑雪訓練。2015年5月,筆者與抗聯老戰(zhàn)士李敏及抗聯后代一起到北野營(哈巴羅夫斯克東北75公里處的阿穆爾河畔維亞茨科耶村去實地考察。在山上的制高點,抗聯老戰(zhàn)士李敏對我們說:“當時訓練任務很艱巨,每天的訓練時間都超過10小時,在集中進行軍事教育和軍事訓練必要科目外,還采取以小組、班、排的教育和訓練方式,開展汽車駕駛、無線電通信、空降跳傘、滑雪等特種訓練。”(10)2015年5月7日-13日,在反法西斯勝利70周年紀念日,在俄羅斯阿穆爾州老戰(zhàn)士協會主席瓦列拉及秘書長拉麗莎以及維亞茨科耶村村長列娜的陪同下,抗聯老戰(zhàn)士李敏與黑龍江省東北抗日聯軍歷史文化研究會秘書長、副秘書長及抗聯后代到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附近的維亞茨科耶村(北野營)調研,筆者作為研究人員隨同調研并記錄。在臨近蘇軍出兵東北時,部隊增加了駕駛摩托、識圖繪圖、爆破技術、戰(zhàn)地拍照、簡易地形學等訓練項目,提高指戰(zhàn)員的戰(zhàn)術水平和作戰(zhàn)能力。
1941年2月20日,周保中給野營游擊隊全體同志的信,在談到學習軍事、政治、文化知識的問題時指出:在軍事方面“要盡心講求射擊原理和法則,研究步槍、手槍、輕重機關槍、阻擊炮、各種武器的構造和技能”,“對于偵探任務、步哨任務、傳達任務的原則方法及其意義與用途和實際動作,都須進一步講求”[11]。女兵在降傘的訓練中表現得尤為出色,旅長周保中等帶頭參加空降訓練,極大地鼓舞了士氣。1945年7月,全旅加緊訓練,全部移駐伯力市郊一所軍營內,集中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跳傘訓練,每人都從2000多米高空跳傘10-12次。四年多的整訓將一支只會打游擊的隊伍,培訓成勇猛精銳的偵查作戰(zhàn)部隊。
在野營訓練期間,周保中注重野營訓練和政治理論學習,在匯報與布置工作中反復強調政治文化學習。如金京石(Цзинь Цзинши)給周保中、張壽篯的報告中,匯報了野營組織管理和勞動學習情況;周保中、金策(Цзин Чэ)給姜信泰(Цзян Синтай)的信中就黨的統(tǒng)一、野營學習等問題進行部署;周保中給季青(Цзи Цин)、安吉(Ань Цзи)、柴世榮(Цай Шиюн)的信中要求利用條件加緊學習搞好野營管理,周保中給王新林(11)1940年,蘇聯遠東邊防軍曾派一名校級軍官專門負責與抗聯官兵進行聯絡,名字叫瓦西里,抗聯官兵取其中文諧音為“王新林”,早期“王新林”指的是瓦西里(Василий),1941年3月中旬,索爾金(Наум Семёнович Соркин)被任命為新的聯絡員,此時的“王新林”指的是遠東方面軍情報處處長索爾金(Н.С. Сорокин)少將。的信中提到對野營訓練安排的建議,等等[12]。
在南、北野營里,按不同文化程度組成四個學習班,全旅干部每周集中一天進行政治理論學習,教師由鮑林(Бао Линь)、陳雷(Чэн Лей)、彭施魯(Пэн Сылу)組成,學習內容有中國革命歷史和政治經濟地理、社會經濟生活和現行政治制度、社會形勢發(fā)展與階級斗爭、中國工人與中國共產黨、中國農民問題、中國國民黨與三民主義、東北游擊運動的歷史條件及其發(fā)展、東北游擊運動的經驗教訓及其前途等,學習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著作。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利用板報宣傳革命思想、發(fā)表戰(zhàn)斗檄文,傳唱膾炙人口的抗日革命歌曲,舉辦座談會等。北野營建立一個簡易閱覽室,圖書不僅有中文版的馬克思、列寧和斯大林的著作,還有《聯共(布)黨史》等政治書刊,中文報紙有《新中華報》《新華日報》[13]。派回東北執(zhí)行任務的小部隊多次給南北兩個野營捎回文化用品和口琴、書籍等。部隊注重加強官兵思想教育,對官兵的抗日宣傳教育從未停歇。日本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東滿匪賊背后領導關系及補給系統(tǒng)》記載,“蘇聯人對他們實施反滿抗日宣傳謀略教育,是使游擊隊隨時能夠在各匪幫之間傳達指令,有10名蘇聯人在金日成軍中,5名蘇聯人在崔賢軍中隊擔任指導工作”[14]。
東北抗聯教導旅更加注重俄語學習,官兵每天學習俄語、漢語時間不少于3小時[15]。從1943年11月20日開始部隊成立“翻譯訓練班,每人平均二百至三百字會話”[16],翻譯訓練班到1945年7月17日才畢業(yè)。為使官兵詳細掌握教學內容和訓練知識,蘇軍為教官配備專職翻譯別佳(12)蘇籍華人,中文名字劉上林。和盧洪奎。與此同時,還從東北抗聯教導旅中抽調文化水平較高的中國官兵,教授蘇聯戰(zhàn)友學習漢語,由于出色完成司令員下達的培養(yǎng)漢語翻譯干部的任務,別拉溫(13)別拉溫(Алексей Егорович Белавин), 1914年出生于帝俄奔薩省,1937年加入蘇軍,在東北抗聯教導旅第二特別分隊服役(88 осбр 2 ДВФ),參加出兵東北行動,退役時為大尉。[17]榮獲“紅星”勛章(Орден Красной Звезды)。[18]
東北抗聯教導旅的官兵時刻想著驅除日寇,光復東北。1941年5月16日,季青、安吉、崔賢、金潤浩給周保中的信中,對于蘇聯“小個子”政委的指令“由于國際形勢變化,游擊隊不允許越境”表示不滿,表達了“忍無可忍、忍無可奈”的焦急心里,陳述在野營“不能繼續(xù)下去,有愧于死者”,堅決主張回到東北,“愿意死在這塊土地上,追隨我們那些先烈”[19]。
在蘇聯的四年休整、集訓和強化,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在體能、技能、文化水平和政治覺悟等方面都得到提高。周保中致華西列夫斯基(А. М. Василевский)元帥的報告中說:“全旅官兵精神面貌昂揚向上,戰(zhàn)斗訓練扎實充分,已經成為軍事和政治干部培養(yǎng)的核心。”[20]
共產國際和蘇軍計劃把東北抗聯教導旅培訓為具有特殊技能和肩負特殊使命的部隊。1939年4月15日,蘇聯內務人民委員會委員貝利亞(Л. П. Берия)和國防人民委員會伏羅希洛夫(К. Е. Ворошилов)聯合簽署密令[21],讓蘇聯遠東邊防內務與國防部從越境而被蘇軍扣押的“中國游擊隊員中挑選部分人員組成偵查小分隊,派遣回東北執(zhí)行偵查任務”,明確游擊隊工作“只允許軍事委員會插手”,批準遠東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qū)、濱海邊疆區(qū)、赤塔區(qū)內務人民委員部長全力協助軍事委員會開展當前的工作,主要“篩查從滿洲過來的游擊隊員”,并把他們轉交到軍事委員會,“再將他們送回滿洲做偵查員”。因此,蘇軍為完成出兵東北的戰(zhàn)略部署,組建伊始就將東北抗聯教導旅定位為偵查部隊,下令組建“無線電連”“特務排”“諜報部”并實施特殊偵查任務,偵查地點均在日軍占領的東北區(qū)域。
從1941年春到1942年1月B野營共派出偵查人員“第一路軍51名(已回野營者18人,未回而尚在執(zhí)行任務者33人);第二路軍25名(已回者5名,尚執(zhí)行工作者20人),第一路軍越境人員由法庭解散,直接被派走執(zhí)行偵查等工作者57名,二路軍5名”[22]。蘇聯遠東軍區(qū)還發(fā)展一批抗聯人員為諜報人員。如李云峰,被蘇軍三次派回東北執(zhí)行偵查任務;1940年3月,孫耀武被遠東軍區(qū)派回東北執(zhí)行偵查任務,潛伏在雞西滴道地區(qū)以務農為掩護,等待蘇軍反攻東北;被蘇軍選為諜報人員的還有原東北抗聯第六軍第五師三十七團一連的戰(zhàn)士孫寶山,曾先后六十多次回國偵查;列兵蘇玉齊(Су Юйци)按照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部偵察處的命令,“自1942年開始長期在滿洲敵后對日軍部隊和軍事基地進行偵察”[23];戰(zhàn)士王喜富(Ван Сифу)從1942年2月開始“被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部偵察處派往國內8次進行聯絡”[24]。雖然穿越邊境艱難,但是他總是克服困難,聯絡任務得到保障,出色完成偵查任務。除了不間斷地完成份內任務外,還獲得了牡丹江地域敵人軍隊和軍事基地的重要情報;閆旺友(Янь Ванъю)等人對日軍在山神府地域的軍營和這一地域的防御工事進行偵察,對山神府、墨爾根和金礦驛道的鐵路進行定期監(jiān)視,獲得了這一道路上特別重要的運輸情報,對遜河—奇克地域的敵人軍隊進行偵察,同時定期監(jiān)視臨近這一地域的公路。
原抗聯第二陸軍第三師偵察排長兼交通聯絡員張鴻林從1940年開始回國執(zhí)行偵查任務,他有時帶領幾名同志深入敵占區(qū)進行偵查,有時只身一人化妝成平民百姓在饒河、虎林、寶清、東安、同江、撫遠、密山等地傳遞情報。1942年秋,他受命從蘇聯乘小船過江傳遞情報,當時聯絡點已遭破壞,接頭人已投敵變節(jié),不知情的他正準備接頭時,發(fā)現敵人從四面包抄過來要活抓他,他掏出雙槍打倒五六個敵人往回跑,發(fā)現來時所乘的小船已不知去向,在受傷后急忙跳入河中往蘇聯方向游去,在河中心被蘇聯汽艇將其救上岸。他多次出色完成任務,得到上級領導的嘉獎和表揚。這次執(zhí)行任務打死敵人并緊急脫險,“斯大林對此事曾親自指示,獎他懷表一塊”[25]。
派遣小分隊回國偵查是東北抗聯教導旅重要的任務和使命。由于蘇軍和中方分別派遣,蘇軍多次派遣致使許多官兵長時間執(zhí)行任務無法歸隊,給旅內正常工作帶來困難。從野營組建到1943年6月,蘇軍從南、北野營內先后派遣“小部隊偵查人員共213名,未能歸還原隊,抗聯因此被嚴重瓦解”[26]。周保中多次致信[27]王新林交涉派遣問題,“不允許由旅內派人到滿洲去”做東北黨組織工作和游擊隊工作,“這是總司令的指示,我不能不同意”。從野營派遣游擊隊員必須“有我的通知野營游擊隊上級負責者或黨委”,如無通知,“即作無效”,該人不能調走。周保中還傳達指令,如蘇軍又無通知信,“即可拒絕把人調走”。金京石、彭施魯等人曾因拒絕執(zhí)行蘇軍的派遣命令,被蘇軍處罰關禁閉。由于派遣問題,雙方還存在意見分歧。1943年8月,因滿洲日寇調動頻繁,邊防情事緊張,蘇軍認為“北滿交通組和劉雁來、李永鎬交通組停止派遣”,周保中堅決不同意,與蘇遠東軍事委員會以理據爭,認為“正因情事緊張,必須從速派遣”,旅外工作人員清理調回,總司令已經允可立即實行,“延遲到現在尚無端清”[28],堅決反對遷延。經周保中多次溝通,雙方在派遣上達成共識。
在周保中和蘇軍分別派遣抗聯人員回國偵查時,日軍也加緊對蘇軍和抗聯人員的間諜活動。日軍每月出版一期《思想對策月報》,詳細記錄日共、蘇共策動情況、中共及抗日分子策動情況、共產主義思想宣傳探知情況、共產主義思想宣傳防衛(wèi)情況、匪賊的治安擾亂情況,還詳細附表,如“匪賊概數表、歸順匪賊數表、匪賊及對治安有影響的犯人逮捕情況表、收繳武器物件調查表、管轄區(qū)內匪賊盤踞圖”[29],并抄送外務大臣、在滿各公館長,企圖消滅東北抗聯教導旅。
蘇聯分期分批派出抗聯人員回國搜集情報,為了獲取有價值的軍事情報,東北抗聯教導旅的情報人員甘冒風險,長期潛伏。1944年7月24日,黑河領事代理三井義人報外務大臣極密文件,查蘇軍4-6月份派出偵查人員在璦琿、孫吳、嫩江、漠河、歐浦、呼瑪、遜克、烏云等地進行武裝間諜活動,“4月份在璦琿7次,6月份在璦琿13次、在漠河11次,共計50次”[30]。為了詳細掌握日軍的作戰(zhàn)部署和兵力,為蘇軍指引作戰(zhàn)方向,準確打擊日軍目標,旅長周保中、政委李兆麟陸續(xù)選派官兵深入東北各地摸清情況,做好群眾的思想發(fā)動及進攻前的偵查工作。原抗聯第五軍干部“王亞東、馮淑艷夫婦于1941年冬奉命秘密返回穆棱縣泉眼河,以生產作掩護,廣泛結交朋友,陸續(xù)弄清了日軍的飛機場、軍用倉庫、兵營位置、鐵路運輸等情報,及時通過電臺將這些材料發(fā)給周保中”[31]。1945年6月派“林民鎬、金昌海(女)秘密到敦化接收組織關系”[32]。7月,遠東司令部從東北抗聯教導旅中選派官兵到“遠東第一方面軍164人、遠東第二方面軍80人、外貝加爾方面軍100人”[33],完成偵查任務。中共東北黨委會又決定派出290人空降到東北[34],組成若干個先遣小分隊執(zhí)行偵查任務,其中“派趙榮澤帶一部電臺來敦化搜集情況”[35]。他們攜帶電臺,承擔偵查日軍兵力布置、火力點,收集武器,組織群眾武裝,襲擊日軍小分隊的任務,獲取大量日軍的情報,偵查匯總給蘇軍,出兵前蘇軍將資料繪制成邊境地帶日軍防御工事詳圖,下發(fā)給連以上軍官人手一冊,為蘇軍出兵東北,做好充足準備。
1945年8月8日,蘇聯遠東各方面軍接到出兵東北的命令,8月9日凌晨,蘇軍在遠東最高統(tǒng)帥華西列夫斯基的指揮下,外貝加爾方面軍,遠東一、二方面軍,太平洋艦隊及分艦隊的先遣部隊和偵查部隊150萬重兵從東北東部、黑龍江北岸、大興安嶺西面三個方向迅速向日軍發(fā)起全面進攻。
蘇軍派東北抗聯教導旅先遣部隊配合蘇軍作戰(zhàn)。一方面符合蘇軍作戰(zhàn)計劃,利用其作為先遣部隊,掃平陸軍行動障礙。另一方面,符合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迫切希望重返家鄉(xiāng)驅趕日寇的意愿。周保中表示:“三年(14)1942年7月21日,在南、北野營集訓的東北抗聯戰(zhàn)士整編為蘇聯遠東軍第88獨立步兵旅,稱東北抗聯教導旅。此處是改編后到出兵東北的時間。的訓練就期待那一天,能夠參加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戰(zhàn)斗,這一天終于在8月9日到來了”[36]。
當空降部隊和蘇軍與日本關東軍激烈交戰(zhàn)時,東北抗聯教導旅的主力部隊返回東北作戰(zhàn)卻一波三折。8月10日,東北抗聯教導旅召開配合蘇軍反攻東北動員大會,旅長周保中作題為《配合蘇軍作戰(zhàn),消滅日本關東軍,爭取抗日戰(zhàn)爭最后勝利》的動員報告,指戰(zhàn)員們開始了緊張的戰(zhàn)前部署。
8月11日3點鐘,部隊接到命令,第一梯隊各部隊停止派遣解散回營。18點鐘接到司令部命令,全旅移駐同江準備由水路進攻佳木斯。但是8月12日接到斯大林電令:“東北是你們中國人民的東北,蘇聯紅軍的任務是解放東北,建設東北的任務是你們的,待命”[37]。
8月14日至23日,周保中“不止一次向少將索爾金同志”,并且通過他向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員、大將普爾卡耶夫(М. А. Пуркаев)“詢問我旅使用情況,但是截至今日也沒有得到正面回答”。8月24日,周保中向蘇聯遠東軍總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遞交請戰(zhàn)報告”[38]。華西列夫斯基是否收到這份報告,是否作出指示,筆者未發(fā)現俄國史料的記載,但是第二天蘇軍就計劃對東北抗聯教導旅主力部隊進行派遣。
在配合蘇軍出兵東北的戰(zhàn)斗中,東北抗聯教導旅按照工作任務分批分期回到東北,承擔向導、翻譯、派遣偵查小分隊的工作任務。第一次派遣集中在六、七月份,集中偵查敵情,搜集情報,為蘇軍出兵東北做準備。第二次派遣在8月上旬,東北抗聯教導旅空降小分隊跟隨蘇軍一起出兵東北?!翱战敌》株犛?人組成,小組長1人、報務員1人、戰(zhàn)士2人。每人1支手槍、1支沖鋒槍,另配中、蘇、日3套軍服?!盵39]8月9日晚,“李明順、趙魁武、孫有成、姜德4人”[40]空降后在海林一帶配合遠東第一方面軍作戰(zhàn);傅璽忱、劉子臣小分隊在林口一帶降落后,及時向蘇軍電告日軍部隊行動地點和方向[41];徐雁輝、郭喜云小隊及蘇軍40余人,于8月10日降落在東寧縣大肚川一帶后,立即展開對日軍作戰(zhàn);王乃武、陳忠領、王慶云等9人被派到遠東第二方面軍擔任向導;李東光(李希才)在密山為蘇軍作向導,引導蘇軍突破日軍防線。[42]空降小分隊憑借熟悉東北作戰(zhàn)區(qū)域地理情況,與東北人民關系密切的優(yōu)勢,把日軍要塞的構成如工事結構、位置、人員住所、彈藥庫、糧庫、供水系統(tǒng)、發(fā)電站、飛機場和大小橋梁以及軍隊數量、番號、調動情況等進行標記,先遣小分隊引導蘇軍快速襲擊日軍后方,蘇軍以機械化部隊向處于混亂狀態(tài)的日軍發(fā)起猛烈攻擊。在東寧縣老黑山的常維軒、延吉的林更芝、松花江的李景蔭也都立即行動起來,利用農民會和農民自衛(wèi)隊等,將群眾武裝起來,配合蘇軍作戰(zhàn),僅六天時間就使西線、北線、東線方面軍向日軍縱深推進50-400公里。
空降小分隊偵查時做好標記,精確轟炸目標。8月12日,第70步兵團突破霍爾莫津要塞時,指揮部決定:在標記“(8804)、(8802)的方向上進行攻擊,然后向標記(8600)高地方向,在左翼步兵營的協助下包圍和消滅(8806)地區(qū)的敵人”[43]。8月15日至19日,東北抗聯教導旅空降小分隊陸續(xù)進入日軍后方執(zhí)行偵查、向導任務。8月19日蘇聯紅軍進入敦化,教導旅的“沈鳳山、李文章、陸保平(楊延慶)、朱永文、劉新太五位同志作為蘇軍的向導一同進入敦化”[44]。為蘇軍作向導的還有東北抗聯教導旅的赫哲族官兵,董桂福負責八岔、董桂喜負責烏蘇鎮(zhèn)、董桂壽負責韓家小河子、付文昌負責抓吉、畢發(fā)祥負責海清、畢清林負責一部落[45],他們?yōu)樘K軍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軍事情報,與蘇軍一起解放了撫遠境內的東安、海青、抓吉、小河子、勤得利等地。
空降小分隊陸續(xù)降落在東北各大、中、小城市,對東北各地筑壘地域的火力點、摩爾根—黑河公路、松花江方向、遜河—奇克、富錦—臥虎力山、錦河地域的敵人軍隊進行偵查,無線電偵查科不僅保障了無線電聯絡,還發(fā)現日軍在滿洲和北部的部署,攔截了司令部和關東軍部隊所有不加密的通信,就連日軍由奇克—遜河地域撤退的路線都偵查得一清二楚。由于東北抗聯教導旅偵查小分隊機智勇敢完成偵查向導任務,原定“可能不得不用一年的時間”[46]的作戰(zhàn)計劃,蘇軍采取“閃電戰(zhàn)”,出兵不到20天就擊潰日軍,以最小的傷亡完成解放東北任務。
隨著蘇軍占領區(qū)域的擴大,東北抗聯教導旅還承擔東北各地蘇軍司令部翻譯和衛(wèi)戍任務。蘇軍根據戰(zhàn)斗實際情況對東北各地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分批進行部署。8月12日,根據遠東第二方面軍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派遣“準尉李海清在綏化城、上士孫志遠在墨爾根城、上士吳保安在訥河城、準尉李樹臣在孫吳城衛(wèi)戍司令部”擔任翻譯[47],此命令是對8月10日第01699號文件派遣4名蘇軍任上述市縣衛(wèi)戍司令員的補充。由于東北各地城市陸續(xù)解放,各地的衛(wèi)戍代表工作時間并不統(tǒng)一。如8月9日,李東光(李希才)在東安市(15)現密山市。作蘇軍向導,13日東安解放后,8月15日,他擔任“蘇軍東安衛(wèi)戍司令部副司令兼翻譯”[48]。
第三次派遣是遠東蘇軍司令部根據東北各地司令部的編制、物資及人員等事宜作出的新部署。8月25日,遠東蘇軍司令部情報處處長丘維林(С.М.Чувырин)向華西列夫斯基元帥進行詳細匯報[49]:“從東北抗聯教導旅中選派878人供蘇聯第二方面軍調配使用;選派279名原抗聯官兵回東北開展工作。其中,115人擔任衛(wèi)戍司令部副職、153人為地方自衛(wèi)隊和其他機關的成員、40人為地方居民;從94名蘇籍華人中挑選最優(yōu)秀者擔任蘇軍翻譯?!苯刂廉斕?,東北抗聯教導旅有“軍官 149人、軍士 358人、士兵 847人,總計 1354人。其中,中國 373人、朝鮮 103人、那乃和其他民族 416人、俄羅斯462人”[50]。丘維林還建議從東北抗聯教導旅中選派“周保中任長春市、張壽篯(李兆麟)任哈爾濱、王效明( Ван Сяомин)任吉林、姜信泰、任延吉、馮仲云(Фэн Чжунъюнь)任沈陽、金日成(Цзин Жичэн)任平壤、金策任咸興市軍事司令部副司令員”[51]。史料記載,8月28日,東北抗聯教導旅召開連以上軍官會議,部署各項工作并宣布人事命令。[52]
第四次派遣是1945年9月2日,丘維林致信[53]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部情報處處長索爾金少將:“蘇聯遠東司令部向貴處派遣了東北抗聯教導旅中國和朝鮮人組成的80人先遣小分隊?!边@些官兵承擔“維持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行動區(qū)的秩序”,擴大衛(wèi)戍司令部的影響力,利用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的“合法組織”,擔任“衛(wèi)戍司令部副司令”,甚至“以普通當地居民身份加入地方自衛(wèi)隊”。同日,在東北地區(qū)對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詳細部署:“遠東第二方面軍派出21名軍代表,其中訥河 2人,德都2人,通北 2人……;外貝加爾方面軍派出24名軍代表,其中齊齊哈爾 12人,洮南2人,長嶺 1人……;遠東第一方面軍派出46名軍代表,其中哈爾濱15人,林口 3人,珠河 3人,北河 2人,五常3人……”[54]同日,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員普爾卡耶夫和遠東第二方面軍軍事委員會委員列昂諾夫(Д. С. Леонов )中將簽署第0769號授軍銜命令[55],授予王鈞、段大吉等12人為中尉軍銜,授予國久發(fā)、高嘉流等45人少尉軍銜,擔任遠東第一、第二、后貝加爾方面軍所屬衛(wèi)戍司令員助理。
東北抗聯教導旅在蘇軍出兵東北的軍事行動中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周保中說:“88旅給處在中國內陸的八路軍和新四軍‘鋪平了通往東北的道路’,并且為實現黨制定的‘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的戰(zhàn)略方針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盵56]在《可歌可泣的詩篇——毛澤東與東北抗日聯軍》一書中,毛澤東同志對東北抗日聯軍的斗爭歷來是關懷和重視的,作出過一系列高度評價和重要指示,1949年5月14日,毛澤東同志親筆手書:“抗聯干部領導抗聯斗爭及近年參加東北的斗爭是光榮的,此種光榮斗爭歷史應當受到黨的承認和尊重。”[57]東北抗聯教導旅由多國多民族官兵組成,官兵們在整訓中結下深厚友誼,原蘇聯遠東紅旗軍第88獨立步兵旅教官、俄中友好協會第一副會長俄羅斯老戰(zhàn)士協會副主席B.伊萬諾夫(16)B.伊萬諾夫生于1921年,1937年起加入蘇聯紅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參與了蘇軍對德、對日的反法西斯作戰(zhàn)。曾經在伏龍芝軍事學校等兩所軍校學習,參加了1945年蘇聯對日宣戰(zhàn)后的遠東戰(zhàn)役。參戰(zhàn)前,他被派往88旅參謀部作教官,任部長助理,其間結識了東北抗聯及88旅的許多中國、蘇聯、朝鮮的軍事將領,如周保中、李兆麟、金日成等人。1957年起,從事軍事外交工作。先后在蘇聯駐緬甸、埃塞俄比亞和中國的大使館武官處任武官。1993年退休后,投入到俄中友好協會、俄羅斯老兵協會和莫斯科老兵協會的社會活動中?,F為俄中友好協會副主席和兩個老兵協會附屬的蘇聯對日作戰(zhàn)老兵團隊隊長。在《戰(zhàn)斗在敵后》[58]一書中對88旅在蘇聯出兵東北、結束中國東北的戰(zhàn)事所做出的特殊貢獻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經過遠東方面軍嚴格訓練的88 旅官兵,是抗擊日本侵略軍的一支高素質的戰(zhàn)斗部隊。他們被指派到遠東地區(qū)進行軍事偵查,為蘇軍結束遠東地區(qū)對日作戰(zhàn)提供了準確的情報,大大減少了蘇軍的傷亡”,受到蘇軍遠東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的高度贊揚。
東北戰(zhàn)事結束后,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發(fā)來熱情洋溢的賀電。他說:“第八十八旅英勇的中國戰(zhàn)士們,感謝你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情報,為我們遠東軍進攻中國東北起了重大的作用,特別是對日本關東軍戒備森嚴的要塞、堡壘進行的偵查和營救活動,高度體現了中國戰(zhàn)士的優(yōu)秀品格和頑強的戰(zhàn)斗精神。我代表蘇聯人民感謝你們并向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59]。
1945年9月12日,蘇聯普爾卡耶夫將軍簽發(fā)遠東第二方面軍部隊第043/н號嘉獎令[60],獎勵百余名遠東第二方面軍的偵查官兵,其中劉山宗(Лю Шаньцзун)榮獲三級光榮勛章;列兵蘇玉齊(Су Юйци)榮獲紅星勛章;杜長齊(Дун Чанци)、古齊山(Гу Чишань)、王喜富(Ван Сифу)、王明多(Ван Миндо)、王家山(Ван Цзяшань)、朱志海(Чжу Чжихай)、周德林(Чжу Дэлинь)、張文學(Чжан Вэньсюэ)、叢慶吉(Цун Цинцзи)、佟德順(Тун Дэшунь)、柳希權(Лю Шицюань)、柳京哲(Лю Цзиньчжэ)、閆旺友(Янь Ванъю)、于明盛(Юй Миншэн)、舒鳳奎(Шу Функуй)榮獲戰(zhàn)功獎章,他們少則在東北執(zhí)行幾次任務,多達十余次,閆旺友從1943年進入遠東第二方面軍司令部情報處,被派往東北執(zhí)行偵查任務多達15次。
由于戰(zhàn)爭形勢的變化,東北抗聯教導旅按照蘇軍指示取消配合遠東第二方面軍進攻佳木斯的計劃,而是在蘇軍占領區(qū)發(fā)揮作用。根據與蘇方的約定,中共東北委員會決定組成57個進駐工作組,中等以上城市由10人以上人員組成,大縣城3—5人,小的縣城只有1人。從9月5日到9月10日,東北抗聯教導旅330名官兵在周保中、李兆麟的率領下,先后分四批從蘇聯哈巴羅夫斯克乘飛機或者火車返回東北,在蘇軍的支持和幫助下,搶占大、中、小城市等12個戰(zhàn)略中心點,計57個戰(zhàn)略要點。其中黑龍江地區(qū)有哈爾濱、齊齊哈爾、海倫等7個戰(zhàn)略中心點,哈爾濱由李兆麟負責,齊齊哈爾由王明貴負責,海倫由張光迪負責,綏化由陳雷負責,北安由王鈞負責,佳木斯由彭施魯負責,牡丹江由金光俠負責[61]。
此時,東北抗聯教導旅的首要任務是盡快恢復與中共中央中斷多年的聯系。魏拯民同志給中共代表團的報告中提到,“自1936年后期在哈爾濱接到王明同志著《為獨立自由和幸福的新中國而奮斗》的文件以來,前后六七年間沒有收到任何文件”。[62]日本也已掌握“東北滿的各匪團以前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在1936年時候,聯絡中斷,接受蘇聯直接或者間接援助和指導的事實是確鑿的”[63]的資料。赴蘇整訓前后,周保中多人曾多次嘗試與中共中央取得聯系,一直未果。1943年1月,周保中再一次寫信給王新林,請求蘇軍幫助與中共中央進行聯絡,“向中共中央寫信報告關于東北中共黨組織和抗日斗爭的情形”,希望能和中共中央建立直接通信聯系??墒菛|北抗聯教導旅在編制上已經隸屬蘇軍,蘇聯方面多方阻攔,無法與中共中央取得聯系。出兵東北后,周保中迫切希望與中共中央恢復聯系,9月18日,新成立的中共東北中央局在沈陽開始辦公,獲得這一消息后,9月25日,周保中與崔石泉立即向東北局領導“報告整個工作”[64],并移交了東北黨組織關系。彭真、陳云向周保中等人傳達了黨中央關于“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控制東北的戰(zhàn)略方針,對東北創(chuàng)建根據地和擴大武裝作出重要指示。這支與中共黨組織失聯9年的部隊,成為聯系中共東北中央局和東北黨委的橋梁,成為東北57個戰(zhàn)略要點“三建”工作的核心力量。
遠東蘇軍司令部為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發(fā)放蘇軍軍官證,統(tǒng)一著裝,東北抗聯教導旅官兵以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副司令、東北抗聯和進駐地中國共產黨組織的三重身份開始建黨、建軍、建政工作,甚至以當地普通居民身份加入地方自衛(wèi)隊,加快東北根據地的建設步伐。
他們著手開展黨組織創(chuàng)建活動,尋找失去組織關系的黨員和走失的抗聯戰(zhàn)士,恢復建立東北黨組織,指導各地黨組織活動。周保中率先恢復長春地區(qū)黨組織,組建中共長春地區(qū)委員會,陸續(xù)建立伊通、雙陽、公主嶺、扶余、乾安、德惠、九臺等縣委;李兆麟建立中共松江地區(qū)委員會,建立了中共黑龍江地區(qū)委員會、中共佳木斯地區(qū)委員會、中共牡丹江地區(qū)委員會,組建阿誠、方正、延壽、無常、通河等縣委;馮仲云建立中共沈陽地區(qū)委員會,建立遼東、安東、大連、遼陽、沈陽鐵西等黨組織。東北抗聯教導旅建立以長春、沈陽、哈爾濱為核心,立體交叉、輻射周邊市縣的黨組織。9月中旬,中共黨組織遍布東北各地,加強了黨對東北各地的領導。
他們大力發(fā)動和組織群眾,動員東北人民就地參軍參戰(zhàn),以抗聯部隊為骨干,組建東北人民自衛(wèi)軍,迅速擴建武裝。僅在黑龍江就建立嫩江軍區(qū)、黑龍江軍區(qū)、松江軍區(qū)、合江軍區(qū)、綏寧軍區(qū)5個省軍區(qū)。王效明回憶,部隊建成后又3次擴軍,僅在吉林市就擴大了8000多人。[65]截至1945年10月下旬,東北人民自衛(wèi)軍人數達4萬以上。[66]東北各省各地方的武裝力量迅速建立和發(fā)展,沉重打擊國民黨及日匪殘余勢力,維護社會治安,為中共接收東北創(chuàng)造了條件。到10月15日,各地抗聯部隊收繳來的日偽武器共有:步槍約6萬支、輕機槍2000余挺,重機槍800余挺,擲彈桶500余個,迫擊炮20余門,山炮、野炮共5門,彈藥1200萬發(fā),[67]以及部分蘇聯新式武器,支援了新四軍,解決武器裝備不足的難題,為保衛(wèi)新生革命政權發(fā)揮積極作用,為解放戰(zhàn)爭提供武器裝備保證。
他們積極動員逃離的居民返回家園,宣布蘇聯紅軍具有保護和平居民的生命和財產的權利與義務,動員城市居民向衛(wèi)戍司令部上繳武器、彈藥、無線電、發(fā)報機等,敵偽憲特及日軍殘余份子應立即到衛(wèi)戍司令部登記,所有居民要幫助蘇聯紅軍盡快恢復各地經濟,修理橋梁和道路。他們設法恢復城市的正常生活,滿足居民的日常經濟需要,并對城市衛(wèi)生管理等提出具體要求,維護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活動區(qū)的秩序,擴大蘇軍衛(wèi)戍司令部在當地影響力,為中共黨組織進駐并接收東北創(chuàng)造一切條件。伍修權回憶:“周保中熟悉東北情況,對蘇軍的行動起了顧問作用 。”[68]
為了建立東北戰(zhàn)略根據地,中共中央先后派二十多名中央委員、候補委員及二萬名干部、十萬大軍進入東北。東北抗聯教導旅做好八路軍和新四軍的迎接安置工作,并協同八路軍、新四軍搶占東北,迅速接管政權,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發(fā)揮了先導作用,加快東北解放的步伐。
由于東北抗聯教導旅的成員組成復雜,有抗聯官兵,還有蘇聯人、朝鮮人,以及鄂倫春、赫哲(蘇聯稱那乃族)等少數民族,多國、多民族部隊的政治思想工作略顯薄弱。雖然部隊由蘇聯遠東方面軍事委員會主管,但是機構配置由中蘇人員組成,因此作戰(zhàn)部署、軍事派遣、軍事學習訓練等方面有局限性,但是它的影響和貢獻是巨大的。1945年10月12日,遠東軍區(qū)第042號密令,在本年10月15日至12月10日期間對遠東軍區(qū)第88獨立步兵旅進行解散,為此還成立了以旅長、中校阿尼金(Аникин)為主任的清算委員會。密令對第88獨立步兵旅人員、物資、財產、檔案等進行明確要求和分配,汽車、汽車配件以及完好的工具交由第110號汽車修理組裝站;武器(戰(zhàn)斗的和教學的)、示范的和教學的器材、儀表、炮兵器材、拖拉機和拖車交由國防部人民委員會第74、第75軍事倉庫(紅色小河);通訊物資交由第125號軍事倉庫;醫(yī)療衛(wèi)生物資交由區(qū)肅反委員會第8獨立通信旅,政治教育物資交由第3183號軍事倉庫。除此之外,“清理委員會還銷毀了徽章的、膠泥的和火漆的公章和印章,部隊及其隸屬部隊的總務和現金文件的公章,焚燒銷毀了該旅的全部公文”[69]。1945年12月11日,東北抗聯教導旅正式撤銷。
結語:東北抗聯教導旅的歷史評價
東北抗聯教導旅是中國人民14年抗日戰(zhàn)爭中迎敵作戰(zhàn)時間最早、堅持抗戰(zhàn)時間最長、生活條件最艱苦、所處國內外環(huán)境最特殊的一支英雄部隊。共產國際、聯共(布)和中共中央給予客觀公正的評價。
東北抗聯教導旅先遣部隊提供的準確情報,減少了蘇軍的傷亡,1945年7月,遠東蘇軍司令部情報處處長丘維林、第二方面軍司令部情報處副處長安庫季諾夫向華西列夫斯基元帥提交報告,建議對第88獨立步兵旅官兵進行表彰,“在抗日戰(zhàn)爭中表現優(yōu)秀的50名抗聯官兵,25名中國和朝鮮培訓軍官,協助抗聯游擊隊工作并將其組建為蘇軍聯合部隊第二方面軍司令部情報處的部分官兵授予蘇聯國家勛章、獎章;派到東北、朝鮮軍事司令部擔任副軍事代表的中朝士兵授予官銜,授予大城市軍事司令部副職的軍官以更高的軍銜”[70]。
1945年8月29日,遠東第二方面軍簽署命令,授予“遠東第二方面軍第八十八獨立步兵旅旅長周保中中校、政治處副旅長張壽篯(李兆麟)少校、營長金日成大尉、營長王效明大尉、營長姜信泰大尉、營長王明貴上尉等10人紅旗勛章;授予政治部指導員曹世傳、上尉張光迪等45人紅星勛章;授予上尉樸德山等51人勇敢勛章;授予徐寶英等149人戰(zhàn)功獎章”[71],共有255名官兵獲得嘉獎。[72]
這支部隊得到共產國際的認可,共產國際認為東北抗聯(包括東北抗聯教導旅)在抵抗日本法西斯和保衛(wèi)蘇聯的過程中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即“滿洲的游擊戰(zhàn)起了重大的作用,致使日本法西斯軍閥至今不敢發(fā)動反蘇的反革命戰(zhàn)爭”[73]。1948年1月1日,中共中央東北局稱贊東北抗日聯軍的斗爭“是中國黨光榮歷史不可分的一部分”[74]。
東北抗聯教導旅是中共軍史上唯一一支被整編為蘇軍的跨國多民族部隊,除了在中國現代史上留下了一段段神秘、傳奇和感人的佳話之外,它更為中共軍史留下了一段極其特殊并且鮮活的寶貴篇章。原東北抗聯教導旅參謀彭施魯回憶東北抗聯與蘇聯遠東軍的關系是在“國際主義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發(fā)展史上具有特殊意義”[75]。其特殊性在于這支部隊曾與共產國際、聯共(布)、中共中央具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由于東北抗日聯軍是在中共滿洲省委直接領導下建立起來的,中共滿洲省委和中共中央通過駐共產國際的中共代表團取得聯系,因此東北抗聯是聯系中共中央、中共滿洲省委與共產國際、聯共(布)的橋梁和紐帶。東北教導旅在蘇聯整訓期間,成立獨立的中共東北委員會(17)抗聯赴蘇整訓后,北野營選舉產生中共臨時委員會,姜信泰為書記。資料來源:趙俊清:《周保中傳》,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45頁。1941年3月,中共吉東、南滿野營委員會合并為中共南野營委員會,書記為季青。1942年9月13日,教導旅召開全體中共黨員大會,成立中共東北黨組織特別支部局,亦稱中共東北委員會,書記為崔石泉。特別支部局是中共中央失去聯系情況下,全東北黨組織的統(tǒng)一臨時最高領導機關,負責教導旅的黨務工作。資料來源:中國抗日戰(zhàn)爭軍事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東北抗日聯軍綜述》,解放軍出版社 2015年版,第217-218頁。,[76][77]東北抗聯教導旅為中國共產黨和東北民主政權培養(yǎng)了大批的軍事和政治干部。趙一曼、周保中、李延平等抗聯干部都曾在聯共(布)領導下的莫斯科中山大學、國際列寧學校學習過,他們成為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傳播力量,也是中共在東北各地區(qū)和各級層的主要依靠力量。
東北抗聯教導旅在中共軍事發(fā)展史上具有特殊的意義。整訓后期部隊多次組織軍事演習、步兵營進攻和步兵連防御的對抗演習,每年由遠東軍司令部派出檢查團到野營逐個科目進行考核。官兵接受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掌握先進的軍事技術,具有豐富實戰(zhàn)經驗,他們反攻東北后,在反擊日寇、剿匪、解放戰(zhàn)爭中展現出色的指揮作戰(zhàn)能力和建軍能力。
在新中國成立后,彭施魯、王效明等人把軍事理論知識用于軍事院校實踐教學中,為部隊革命化、現代化、正規(guī)化建設做出了貢獻,他們在海軍建設以及軍校軍事訓練以及現代化軍事國防建設方面做出突出的貢獻,對于我國軍隊的發(fā)展和建設以及培養(yǎng)軍事人才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