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 楠
雨總是一刻不停。
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個星期,江南的雨季一來,晴天總是見不著影,卻也不怎么打雷,只是多少會有水珠從天上掉下,像女媧補天遺落的洞。
我們在一個月的綿綿陰雨里學習,等著天晴。我愛在晚自習時望向窗外:夏日黃昏的天空,會看見厚重的云。有時是燦爛的,被夕陽映著,像西方的油畫,厚重而有質(zhì)感;有時是淡的,天藍得讓人呼吸都輕了下去。可總是沒多久,云就聚起來了,雨就來了。
我將頭靠在窗沿,可以看到對面教學樓的扇形窗戶上映著夕陽瑣碎的光,云朵偷喝了酒,于是醉成晚霞。
今日無雨,天還晴著,浮著沒有厚度的薄云,那薄云如嫦娥飛天時脫下身上的蟬紗一甩而成的。
窗外還會有飛鳥掠過樹梢,恍惚記得泰戈爾有一句詩“天空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但我已飛過”,記不太清,也不知背得是否正確,但很符合此時的意境。
它們的翅膀沒有鐵鏈與枷鎖,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擁風而眠,御風而行。
我會幻想自己在意大利上學,街上是各色建筑,充滿羅馬氣息,有斑斕的屋子和藍眼睛的少年。
窗外的風偷偷溜進教室,比電風扇的風要輕柔,還帶著溫度。
歷史課,風吹動書就是紙的革命,清脆又儒雅的聲音。紙的生命無疑是脆弱的,但偉大只在脆弱中生長,不過它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承載了文明與智慧,無比光輝的過往,是破除黑暗的劍。
我看見生活中無數(shù)有趣的人:成熟到令人震驚的小孩,半瘋半癲的極端主義詩人,向往腐爛深淵的變態(tài),快樂的任性老太太,老實巴交的天才,學富五車的乞丐……太多了。
每次抬頭小憩,窗外的顏色都會深上幾分,對面窗上的夕陽漸漸落了,光在慢悠悠地隨著時鐘挪動。
云在不知何時匯聚,茫茫一片,沿著天邊,沒入對面屋檐下,被紅瓦遮掩。
暮色漸濃,而月亮啞著光,像是生了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