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振
語文課程改革提倡高階思維,針對的是“碎片化”傾向,代之以“情境化思維”,“發(fā)掘文本的思想活力”,“喚醒學生的認知體驗”,“最大限度地提高學生認知的發(fā)展、思維品質(zhì)的提高”。
目標可謂天經(jīng)地義,問題在于如何落實。關鍵在于,改變“碎片化”的“情境化”,不是抽象的,而是全面的:首先,經(jīng)典文本的情境是歷史的情境,與學生經(jīng)驗在時間和空間上距離遙遠,情境化的首要任務是將之還原出來,縮短心理距離,讓學生感覺得到;其次才是學生當下的情境化。
“富有層次的教學設計”應該建立在二者結合的基礎上。
超越單篇文本,擴展思維空間,需要比單篇教學更為廣博的學養(yǎng),更需要高度的概括能力。至于深入文本,則需要精細的分析能力。從嚴格意義上說,二者就是研究能力,這對習慣于碎片化操作性模式的教師無疑是嚴峻的挑戰(zhàn)。
局限于單篇經(jīng)典教學,可能導致碎片化,缺乏廣泛學養(yǎng)準備;概括和分析能力不足,則可能導致高階思維落空。
為了說明這一點,筆者突破單篇分立的個案,選擇一個角度(笑和哭),對李白、杜甫的經(jīng)典作情境化的解讀,至于是否達到“高階思維”的層次,則有待歷史去檢驗。
一
李白和杜甫的個性、詩風如此不同,但從根本上而言他們是很一致的,那就是都有安邦定國、拯救黎民的政治抱負。李白是“奮其智能,愿為輔弼”,當宰相甚至當軍事家,“為君談笑凈胡沙”,輕松地平定叛亂。杜甫則更多希望從道德上,從意識形態(tài)上,讓帝王和百姓的精神達到最高的境界,“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但是他們兩人又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在科舉方面缺乏應試的能耐。李白可能是不屑,而杜甫則是考了兩次,同輩的詩人連賈至、李頎、李華都考上了,他卻名落孫山。滿懷真誠的理想?yún)s在現(xiàn)實中被碰得頭破血流,杜甫就此流落民間,差不多成了一個普通老百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為讓一家子活下去而發(fā)愁,寫了那么多為國運飄搖民生艱難血淚交流的哀歌。
相比杜甫,李白除了流放那一段時間,其他時間活得很滋潤,所以能笑對人生。當然,他也有很深的家國情懷,對百姓的痛苦也感同身受。“安史之亂”爆發(fā)后,他在奔亡途中仍為黎民百姓的痛苦而憂思:“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中夜四五嘆,常為大國憂”。但是,李白在政治上、軍事上碰了兩鼻子灰,差一點被判處死刑,幸而有人搭救,成了流放犯,噩運當頭之際幸運從天而降,中途遇赦。命運這樣悲慘,但李白比杜甫多了一點道家的游仙的念頭,活在詩仙的幻想里??墒遣坏饺?,他就一命嗚呼了。傳說是酒醉之時,水中捉月而死。當然,甚至在去世前不久,李白還要上書李光弼,希望施展才華。在《臨終歌》(“終”亦作“路”)中說自己“大鵬飛兮振八裔”,以水擊三千里的大鵬自比,當然,不能不承認自己已經(jīng)筋疲力盡。而杜甫則在最后的作品中寫自己:“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背劣舳鵁o奈。垂翅無力的大鵬,漂泊在天地之間的沙鷗,恰好是這兩個偉大詩人人生最后的象征。
即便如此,在李白的詩中,這樣垂頭喪氣的心態(tài)是很罕見的。不管多么郁悶,他總是很灑脫。不管多么失落、倒霉、郁悶、孤獨,他總能與其共處、搏斗。即使孤獨對月,他也會舉杯邀月,對影而舞;即使沒有月亮,只有一座空山,眾鳥高飛而去,連云都沒有,依然“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哪怕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對著一座空空如也的山,他也會享受與之長久凝視的默契。這就使得他永遠笑對人生。從現(xiàn)實的厄運中解脫,在詩化的境界里獲得快感。就是對苦難的回憶,他也自有選擇,他不大記得自己流放受苦,只記得自己如何得意,流放之后作的《江夏贈韋南陵冰》,顯示了他得意時的率性:
不然鳴笳按鼓戲滄流,呼取江南女兒歌棹謳。
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
赤壁爭雄如夢里,且須歌舞寬離憂。
李白詩的另一個特點更加與眾不同,那就是他的笑,他總是笑對人生的苦悶,而且與瀟灑的動作結合在一起:“手持一枝菊,調(diào)笑二千石”“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舉杯向天笑,天回日西照”。
他的人生觀就是笑對人生:“大笑同一醉,取樂平生年。”“取樂平生年”,好像要笑一輩子。即便被流放了,寫了許多詩,他也沒有哭,還是游山玩水,吟詩作對。其中所表達的更多是戰(zhàn)勝憂愁的勃勃英氣。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圣,復道濁如賢。
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據(jù)考此詩寫于長安,因政治上不甚得意,他在酒里獲得解脫,達到圣賢和神仙的程度:“自古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無限地飲酒,從字面上看好像是麻醉自己,實際上是自己與環(huán)境的對立不能和解,只能在超越現(xiàn)實的境界里安慰自己。一旦他與環(huán)境和解了,當他得到皇帝征召的時候,他就“仰天大笑出門去”?!秾m中行樂詞》之類的詩,他一寫就是八首,許多文學史家連提都不愿意提。就算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也還有一條路可走——歸隱,“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也比他粉飾太平的詩要精彩得多。本來,他就向往《俠客行》中的那種瀟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币蚨?,“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即使沒有動作,他也會笑,笑他人不理解他的心靈境界:他沒有與環(huán)境和解,退一步,他與自己和解了。這樣他就能釋放心頭的郁悶。不管多么失落,也不妨礙他保持笑對人生的姿態(tài)。
這是一個悲劇的時代,詩人們都為民族為自己的厄運而悲嘆、哭泣甚至流血,但李白是不大會哭的。在他留下的九百多首詩里,只哭過兩三次:一次是被皇帝打發(fā)出來,不得意了,“淚沾襟”了;另一次是為戰(zhàn)亂之中平民的苦難,淚水把衣襟都打濕了;還有一次是回憶自己被流放,“悲作楚地囚,何日秦庭哭”
李白永遠自我感覺良好,他是一個被天才的幻想寵壞了的大孩子。
二
與李白相反,杜甫則是被家國憂患,被民族的災難,被百姓的痛苦,被自己的責任,壓得直不起腰來。
杜甫的詩可以說大部分浸在痛苦的淚水里,原因很多,有個性方面的,還有社會地位、經(jīng)濟條件方面的。他們兩個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他們在不同時期都在長安生活,但是,李白生活在上層,而杜甫生活在底層。
李白有個朋友叫元丹丘,是跟他一起做道士的,很有錢。李白通過他連接上了玉真公主的關系。李白在長安時并不常常住在城里,而是住在玉真公主的郊區(qū)別墅里。通過玉真公主的關系,他在皇帝身邊謀得一個職位。就是在流放期間,杜甫以為他慘到“世人皆欲殺”的程度,可在沿途還是有人請他看風景,請他寫詩。那時沒有稿費制度,但饋贈是少不了的。李白雖然犯了大罪,但他畢竟是郭子儀救過的人,還是高適的朋友,并且受帶兵的宋若思賞識。大赦以后,李白游洞庭湖時,陪同他的人都是有一官半職的。
李白從來就沒有像杜甫那樣為自己的衣食犯愁。李白的家世據(jù)說是比較富有的。他從四川出來的時候帶了很多錢,他自己說,在揚州不到兩年就花了三十萬金去救濟朋友。當時沒有鈔票,這么多錢怎么帶的呢?這到現(xiàn)在還是個謎??赡苁抢畎椎母赣H在他出川時給了他一筆錢。我曾經(jīng)問過電視劇《李白》的編劇北村,他說李白的父親在各地都有企業(yè),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拿錢。
李白還有一個經(jīng)濟來源,他結了好幾次婚,其中頭兩次是跟宰相的女兒結婚。第一次是跟高宗時期的宰相許圉師的女兒,第二次是跟武則天時期的宰相宗楚客的女兒,她們肯定都有嫁妝。
另外一個收入來源,他寫文寫詩應該是有報酬的。當時沒有稿費制度,主要看名聲大小,有時候代人寫首詩、寫篇文章,會給作者一些贈品,例如質(zhì)量非常高的墨,或者送狐皮大衣之類的,這些都不值錢,有的時候也會給錢。李白代人家寫文章,題目上多有“代”字,人家求上門的,可能給不少錢。
這里有一個旁證。白居易給他的朋友元稹寫墓志,元家給多少錢呢?六十萬!李白那么闊氣,在揚州不過花了三十萬,如果有人請他寫墓志,一下就賺回來了。白居易倒是比較清高,把這個錢捐出來,造了個香山寺。由此可見,當時寫一篇文章的報酬可以造一座寺廟。
杜甫沒有那么高的身價,他的詩作時時為生存而歌哭,被眼淚和民眾的鮮血浸透了。李白在長安出入豪門甚至宮廷,而杜甫在長安則活得很狼狽:“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安祿山攻陷長安時,李白正在永王那里被奉為上賓,長安來不及逃走的王公大臣不少被殺害了,王維被俘并押送到了洛陽,而杜甫的官職實在太小,人家沒有把他認出來。他對國運感到如此悲痛,“少陵野老吞聲哭”。此后杜甫逃到新即位的皇帝那里,衣服都破破爛爛,官至左拾遺,只有空頭銜。書呆子氣的杜甫不識時務,他的朋友房琯打了敗仗,他去辯護,碰了釘子,最后被貶為華州司功參軍,負責祭祀、禮樂、學校。華州那么小,俸祿之微薄可想而知。杜甫養(yǎng)不活一家老小,只好棄官而去。這以后就顛沛流離,從賣藥到拾橡粒,什么都干,能混飽肚子就好,可還是餓死了兩個孩子。
李白可以豪情滿懷地唱“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而杜甫則只能喝“濁酒”,“酒債尋常行處有”,欠下酒債累累。同樣是在岳陽樓,李白飄飄欲仙地飲酒,恨不得洞庭湖水都變成酒——“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而杜甫卻伏在欄桿上痛哭——“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既為國,也為家、為民哭。與李白相比,杜甫是笑不起來的,他的眼淚太多了,甚至把眼淚都哭干了。這個時代太悲慘了,直接出現(xiàn)在《新安吏》中的,不是眼淚,而是哭聲。
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
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
山河都在哭,就是花也會哭——“感時花濺淚”。但是,杜甫卻勸人不要哭了,再哭,老天都無動于衷,哪怕“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老天也是無能為力的。
中國古典詩歌語言很講究優(yōu)美、含蓄,不是什么語言都可以入詩的,入詩的話就要用委婉語,溫柔敦厚,實在要寫就用典故??奁?,是可以寫的,叫作淚沾襟。可以寫淚,但是很少寫哭,如《詩經(jīng)》“涕泗滂沱”,屈原“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白居易“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當然,可以在典故里寫到哭,可以寫到“淚沾襟”,但很奇怪的是,哭偶爾在典故里出現(xiàn),往往是沒有聲音的,最多是嗚咽,“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而杜甫敢于把哭聲大張旗鼓地寫出來:“野哭千家聞戰(zhàn)伐”“路衢唯見哭,城市不聞歌”“哀哀寡婦誅求盡,慟哭秋原何處村”“自說二女嚙臂時,回頭卻向秦云哭”“萬古一骸骨,鄰家遞歌哭”“應沈數(shù)州沒,如聽萬室哭”“戰(zhàn)場冤魂每夜哭,空令野營猛士悲”“慟哭蒼煙根,山門萬重閉”“上有行云愁,老弱哭道路”“征戍誅求寡妻哭,遠客中宵淚沾臆”“慟哭松聲回,悲泉共幽咽”“親朋盡一哭,鞍馬去孤城”……這些哭聲,都是國運的飄搖,生民的血淚,難得的是,他自己也哭:“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天邊老人歸未得,日暮東臨大江哭”“臨風欲慟哭,聲出已復吞”。
杜甫之所以被譽為詩圣,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的詩篇浸透了平民的血淚和他自己的悲痛。
為什么杜甫的眼淚這么多?這實在是個不能不令他長歌當哭的時代。“安史之亂”之前,唐朝已經(jīng)有五千二百多萬人口,七年之后,“安史之亂”結束,只剩下不到一千七百萬。(《唐書·代宗紀》)七年多時間死了三千多萬人。這么多人可能并不都是戰(zhàn)死的,還有很多是餓死的。而活著的人,什么時候餓死都很難說。
在我們的印象中,唐朝是我國歷史上最為強大的朝代,但就是在這頂峰時代,發(fā)生了“安史之亂”。從中央王朝的角度看到的是英雄豪杰平定叛亂的豐功偉績,而從平民百姓的角度看,這是民族陷入了空前的災難。在這個災難當中,平民面臨的是生死存亡的命運。這血與火的民族災難中,杜甫和百姓一起在煎熬忍受,寫出了“三吏三別”那樣真正的詩史。杜甫作詩史,他的家國情懷并不僅僅停留在家上,他更把國運放在第一位。在《新安吏》中,官軍打了敗仗,人口驟減,降低征兵年齡。在這種情境下,杜甫忍住內(nèi)心的悲郁,出于民族大義,對這些孩子強顏勉勵:
況乃王師順,撫養(yǎng)甚分明。
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
在《垂老別》中,杜甫寫及他年老而主動從軍,雖悲且壯
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
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
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
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干。
雖然家庭殘破了,但是,還要義無反顧地承擔起對國家的責任。忍悲而壯,悲中有義,慘而有志。杜甫顛沛流離多年,到了成都,幸有高適、嚴武的照顧,安定下來,在成都建了個草堂,很破,屋頂還經(jīng)常被風吹掉。他依靠的官員嚴武不在了以后,他就待不住了,想沿途下江回到長江下游,到江蘇、浙江、安徽一帶過太平日子。他日日夜夜考慮糧價,“為問淮南米貴賤,老夫乘興欲東流”。
杜甫與李白相比,真是天壤之別。一個是窮得要餓死的人,一個是把喝酒當作職業(yè)的人,生命體驗不同,詩歌的風格當然也就不可能相同:一個是現(xiàn)實主義的詩人,一個是浪漫主義的幻想家。
三
如此不同的杜甫與李白,代表著我國詩歌史上的盛唐氣象,是兩座無可逾越的高峰,在當時世界文化的天宇上如日月并出。其時,阿拉伯帝國正經(jīng)歷著改朝換代和分裂,公元751年的怛羅斯之戰(zhàn),為唐軍所戰(zhàn)敗;拜占庭帝國茍延殘喘;西歐才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印度仍然處于分裂。8世紀中葉,盛唐是世界上最強大、最繁榮的國家,文化天宇上星漢燦爛。繪畫有吳道子、李思訓、閻立本、韓干、王維、孟浩然……特別是雕塑,洛陽龍門石窟最西部無名氏所雕的盧舍那大佛像,至今仍然是中國古代雕塑的最高標志。書法家有顏真卿、柳公權、張旭、懷素。音樂更是融合了西域的樂曲,唐明皇、王維都是音樂家,歌唱家李龜年、雷海青皆名噪一時。中國詩的格律絕句、律詩已經(jīng)高度成熟,詩人有詩仙李白、詩圣杜甫、詩佛王維、詩鬼李賀,詩國的天宇上燦如星海。此時,歐洲還處在中世紀的黑暗中。而東亞朝鮮、越南還沒有自己的文字,他們的知識分子只能到中國來考取功名,因而他們的古典詩歌就是漢語詩歌,日本的留學生在漢字基礎上建構了日語文字,以漢字寫詩蔚為大觀。
幾百年以后,在地中海的一個西西里小島上,才出現(xiàn)文化的一線曙光,后來盛行于歐洲的十四行詩才用西西里方言草創(chuàng),到但丁、彼得拉克那樣的巨星冉冉升起,歷史還要等待好幾百年。直到20 世紀初,美國詩人驚異于漢語詩歌不是像他們那樣長篇大論地追求哲理升華,而是以密集的意象思維寫就,于是師承中國古典詩歌,產(chǎn)生了意象派,其旗幟性人物龐德還成了美國的偉大詩人。雖然意象派時間不長,但是美國最富有美利堅民族性格的大詩人弗羅斯特在 1965 年之前,就曾總結了中國詩學文化對美國詩人的影響,并認為這種影響波及歐美三代詩人:第一代以龐德為代表,第二代以他自己為代表,第三代則以金斯伯格為代表。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寫作的詩人,他們繼承了前人已采用的中國詩歌的話語范式。歷史的發(fā)展有時很怪異,20 世紀初,當意象派和歐美詩歌向中國古典詩歌學習的時候,我們的新詩開拓者胡適卻把古典詩歌當作鐐銬打碎,把西方意象派當作典范來學習。一百年來,新詩至今仍然不被國人普遍接受,古典詩歌經(jīng)典仍然保持著不朽的生命力,千秋功罪有待具備古典詩歌修養(yǎng)的人們作科學的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