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治娜
論人自是無須問出處、問性別。但有的人,比如她們,正因其出處——雙擁戰(zhàn)線,更因其性別——女性,從而生發(fā)出耀眼奪目、滌蕩世俗的光芒來。
——題記
每趟邊關之行,于我,注定行前及行后都要反復無數(shù)次的潸然淚下。虎年春天的這一趟——麻栗坡雙擁主題采訪亦不例外。采訪活動已經(jīng)結(jié)束一個多月,就在今天,2022年2月20日,我只是不經(jīng)意瀏覽儂迪霏的朋友圈,就瞬間又被她破防了。
今天,從大年初四就換防到邊境線臨時卡點開展疫情防控的儂迪霏在朋友圈更新出這樣一句話:“這一夜把攜帶的衣褲全部穿身上,還是冷得一陣陣打冷顫,翻開朋友圈,才知下雪了”。還有幾幅圖:以霧凇為背景,她們住的簡易藍色帳篷四個頂檐掛滿冰條;粉紅色桃花裹著厚厚冰衣;無名黃色花兒裹著厚厚冰衣。
我反復凝視那幅桃花圖。那枝桃花被冰衣重重包裹,自身的美非但沒有被遮掩,反而因冰衣之晶瑩透徹,不僅顯得粉琢玉雕、玲瓏剔透,更折射出一種鉆石般精心奪目、堅韌剛毅的氣質(zhì)來,傳遞著春天的美好、溫暖,給人信心和希望。
冰桃花!這不就是儂迪霏本人的真實寫照嗎?才情斐然卻低調(diào)內(nèi)斂,不茍言笑卻長于演講,外表文弱秀麗卻內(nèi)心強大。
別疑惑,真的,她不是一個矛盾的人!這樣的疑惑我也曾有過。上個月,即1月11日的那個黃昏,在麻栗坡烈士陵園公墓管理中心辦公室,我們采訪儂迪霏已二十分鐘,一直淡然微笑、眼神溫和的她都沒有向我們說出更多能打動人心的話。即便讓她說說關于剛剛獲得的全國退役軍人服務保障先進個人,她也沒有更多的感想。天色漸漸暗下來,后來,我們置身于麻栗坡烈士里,盡管暮色四合,但視線所及之處依然清楚看到周遭900多尊烈士墓森森然列滿這個山坡。我強忍心底正在翻涌的悲愴,問儂迪霏:晚上值班要做哪些工作呢?她說:“比如,和其他同志一起巡邏,就像現(xiàn)在一樣走。”她還是的語氣風輕云淡、眼神溫和,像談及生活里的尋常事,邊說還邊自然地扭頭向挺立于其左身側(cè)的那座烈士碑上的照片凝神看了一眼——那是烈士葉小乖。也就這一眼,我的眼淚由此滑落。
在任麻栗坡烈士陵園公墓管理中心主任之前,儂迪霏曾經(jīng)當過7年的老山作戰(zhàn)紀念館講解員。作為能夠晉級“致敬國家豐碑”全國紅色故事講解員全國選手120強(退役軍人事務系統(tǒng)50強)的她,作為親自編寫起草《為烈士尋親》短視頻腳本的她,絕對算得上才情斐然、繡口錦心。
在“致敬國家豐碑”全國紅色故事參賽視頻里,儂迪霏這樣說:“我在尋找一種感人的力量,這股力量,一定來源于我的內(nèi)心,從而才能打動聽眾的內(nèi)心”。
靜水流深。估計儂迪霏自己還沒有意識到,起初她為當好一名講解員,為打動聽眾而努力尋找一股力量,后來,她找到了,并且,她自己本身也成了那股力量的一部分,感染、感動、溫暖、激勵著那么多和她相遇的每一個人。
這,她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儂迪霏大年初四去卡點換回的是唐飛。她倆性格差異真的太大。唐飛善談、健談,群眾工作、農(nóng)村工作,生活上,思想上……,隨便切換一個主題感覺她都是個行家里手。特別是談到本縣的雙擁工作,她如數(shù)家珍、信手拈來,果真省級“愛國擁軍模范”就是不一樣。在一份事跡材料里這樣說她:不折不扣當好政策的落實者、千方百計當好問題的解決者、全心全意當好優(yōu)撫對象暖心人、真心誠意當好現(xiàn)役軍人貼心“紅娘”。
用太陽花來比擬唐飛應該是妥帖的,她熱情、開朗、踏實、樸實、陽光、向上……所有太陽花的優(yōu)點,都可以盡情用在她身上。她以縣退役軍人事務管理局副局長的身份隨同我們一路采訪,通過她那沙啞的聲音的講述,我們對雙擁工作的了解漸漸全面了起來。2018年,在猛硐“9.02”搶險救災中,作為接受捐贈第一聯(lián)系人的她接聽電話2000多個以后,導致嗓子發(fā)炎、說不出話,后來,音樂色就由原本的清亮變成了現(xiàn)在的沙啞。
1月12日,采訪的最后一站。還是在黃昏,還是在烈士陵園——猛硐鄉(xiāng)烈士陵園;還是暮色四合,只是,我必須要湊近,才能看清這陵園的守護人、70歲的祝德翠指給我看的碑上的名字。祝德翠和她老伴張明友感情篤厚,兩老一起守護這個安放著27名烈士的陵園。祝德翠是遺腹子,她指給我看的是1952年去老寨執(zhí)行剿匪任務犧牲的她父親的名字。我看清了,祝光龍,一個只要看清就在人心里留下深深印跡的名字,黃昏里沐著冷冷的冬雨,在碑上閃著灼灼金光。我往左移幾步,看又一烈士碑上的名字,看清了,是六個字——無名烈士之墓!似晴天一霹靂,擊得我淚花四濺。又往左移幾步,碑上還是那觸目驚心的六個字!緊挨著我的唐飛看出我的痛徹,趕緊告訴我:“都有人管都有人管!縣里的規(guī)定,每個公職人員都要管兩名烈士,這兩名烈士就是我管的呀,去年的清明節(jié)我來祭掃了的……”
我的眼淚由此止住,翻騰的心海漸漸平復。讓烈士親人止住眼淚、思念之心得以安然一些,這大概就是雙擁工作的一個重要意義吧。
是的。在卡點,不分日夜巡邊守防之余,唐飛跳廣場舞、民族舞,但最多的,是唱軍歌。有一個視頻,隨著她那有些沙啞的歌聲《相會在攀枝花下》悠然響起,她穿一身迷彩戎裝緩緩邁步而來,歌聲飽含深情、期待和堅守,仿若她所演繹的就是自個兒的軍旅生涯。
從小到大見證了那場持續(xù)十余年的守土衛(wèi)國戰(zhàn)爭,所以唐飛對我們說,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成為一名軍人。但唐飛還說,她的父親和愛人都是退役軍人,她也知足了。
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到,盡管沒能如愿成為一名軍人,但在唐飛心里她早已為自己戎裝加身,并早已把自個兒深深楔入在維護祖國邊關穩(wěn)定發(fā)展的愛國擁軍事業(y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