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明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關(guān)于月牙泉的夢。醒來后一想,可能是頭一天晚上與一位微信昵稱叫“月牙泉”的朋友相聚有關(guān),不然,怎么會做一個千里之外的夢?
這個夢,竟然讓我穿越了古今,看到了月牙泉的前世,甚至還有未來。這該是怎樣的一個想念之夢?
在夢里,我忽然解開了月牙泉的由來。隱約中看到,月牙泉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汪“圣水”,落地后,隨即與附近的黨河串聯(lián)在了一起,織就了密密細細的沙漠滲泉,便有了彎曲如月的月牙泉。從此沙漠不再孤單,敦煌不再貧瘠,莫高窟便在此屹立。而這汪“圣水”就像傳說中的那碗“灑圣水”,在釋迦牟尼的干預(yù)下,忽然轟隆一聲,捧出了一灣月牙泉。這樣的由來,看似是夢,也是最能解釋月牙泉前世今生的說法。因為,它的確神秘,令人遐想聯(lián)翩。
“英雄不問出處”。好在一切美的東西,人們都不太在意它的來處。奇怪的是,在夢里,并沒有當(dāng)下月牙泉的蛛絲馬跡,倒有了對月牙泉未來的描繪。
在未來,月牙泉的泉水、沙漠、建筑、植被,全被上了保險,月牙泉的來歷也被科學(xué)破譯,水位一直保持著亙古不變的位置;沙療、沙漠沖浪、沙漠蹦極、沙幕體驗、滑翔跳傘、騎駝漫游、水中望月等等,應(yīng)有盡有,成了永不落幕的自然奇觀。
夢醒時分,便是照見。月牙泉對我來說依然是一個迷人的泉。說起來,我和月牙泉的緣分是不淺的,數(shù)一數(shù),來過不是一次二次了。記得第一次是1986年4月,那時旅游還挺稀罕,月牙泉也少有人問津,依稀是一處千古荒野的模樣。路,是自然的一段沙土路;沙漠,是原封未動的沙丘;明月閣,就像地雷針的塔尖,十分孤單地佇立在月牙泉旁邊;草木更是十分鮮見。倒是月牙泉的泉水確實異樣的清洌,水面也不輸一處高原湖泊,怎么也比現(xiàn)在大2到3倍。但因四周沉寂荒涼,不見人氣,又恰逢那天沙塵暴來襲,沒看幾眼就在匆匆中離開了,或者說是像逃跑一般的逃了出來。匆忙之中也就沒覺得這地方有多好。典型的一副“少年不知金子貴”的窘迫經(jīng)歷。
之后,我又到過數(shù)次。但印象最美好的還是離現(xiàn)在最近的一次。那是2018年10月17日,我到敦煌參加第四屆敦煌文博會。這天,風(fēng)和日麗,我陪一位嘉賓走進了月牙泉,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回,至今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進園后的第一感覺,便是浩瀚。滿目的沙漠,與其說是沙的海洋,不如說是沙的家園,沙漠在這里得到了充分的人文關(guān)懷。地面上,人挨人,連沙漠的盡頭,都有人的身影。人頭攢動,與滾滾灑灑的熱浪,交相輝映。如此熱鬧非凡的場景,我只在2000年第一個五一長假時見過。當(dāng)時北京的故宮,人們像是從深山出林似的,齊刷刷地涌向了城市、走進了景區(qū),目及所到全是人。這天的月牙泉,一點也不輸那時的北京。
從人群中擠出來后,我們就來到了一棵樹冠極大的獨立樹旁。這時,樹下已有不少人在此歇息,脫鞋甩沙,動作極富一致性。既像是在甩掉塵埃,又像是在感嘆奇跡。情景不說是酣暢,也是頗有到達此地的暢快。這種隨意間的舉動,其實是對沙漠的親近,是對就要到達月牙泉的一種整裝出發(fā)。我們也一樣,站在樹下甩了甩腳上的沙粒,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就朝著月牙泉進發(fā)了。
沿路上,車、馬、人交織穿插。有同行的,也有相向而行的。尤其是一隊隊駝隊,你方唱罷我來喝地變換著隊形,聲勢甚為浩大,仿佛它們才是沙漠的主角。不過,細究起來,這是肯定的,它們生來就是沙漠的伙伴,享受著彼此的溫度。想起來,真該為它們喝彩,不然,誰來生生世世地陪伴沙漠呢?
就要走到接近月牙泉時,路邊的一塊刻著“水靜印月”的石頭吸引了我們,像是在提醒我們應(yīng)該拐進去看看;廊道橫梁上掛著的“水映流沙”的字樣,也像是在說著“此處有佳意”。
進去一看,實說不錯。有一截廊道,有一片蘆葦,有一處涼亭,有幾許詩意與浪漫在其中搖曳。金黃色的蘆葦與遠處的赭色沙漠,形成了多重色相,展示了和而不同的風(fēng)貌與意味?;蛏罨驕\地解釋了沙漠不死的生命力,提前導(dǎo)引了月牙泉就在不遠處的事實。
這樣的妙處雖是設(shè)計出來的,但你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匠心。在就要到達月牙泉之前,能看到一片蘆葦,幾件寓意頗妙的物件,顯然是個不錯的謀面,至少說明此處有水,與月牙泉有關(guān)。再往前走不到二百步,那灣月牙泉就像新娘的紅頭蓋,依依地顯露在了眼前,緊靠泉邊的那一扇弧形的沙丘也清晰可見,寫著“第一泉”的石牌就立在了身邊,似乎在炫耀月牙泉獨一無二的存在;再移步往前,一個真實的月牙泉,便毫無掩飾映入了眼簾,瞬間被裝進了心里。也因此第一次真切地產(chǎn)生了對月牙泉的熱愛,有了想把它揣進懷里看個夠的愿望,甚至期望能走進泉中,洗卻塵埃與心靈!可這顯然是癡人說夢。因為,不高不矮的麻繩圍欄,已經(jīng)明確告示看它的人,應(yīng)止步于此。況且,面對冰清玉潔的月牙泉,誰又會玷污?
到了此時,眼前一切的一切,盡是月牙泉!就像一面鏡子,泉水在周圍沙漠的簇?fù)硐?,更加湛藍,有了觸及人靈魂的深邃觸動;倒映在泉水里的沙丘,連綿起伏地映在了泉里,就像海市蜃樓撞擊了我的神經(jīng);河邊的水草,不像是草,而像是護佑在它周圍的經(jīng)幡不容侵犯;一處的幾棵松柏青綠可人,猶如泉中的水一樣,清新自然。
可就是這般,還是覺得應(yīng)站在高處俯瞰才好,于是就干脆登上了明月閣。不用說,月牙泉盡收在了眼底,泉水清澈如許,不見絲毫的歲月痕跡;月牙形的形狀,一覽無余,清晰可辨,與我們平時看到的月牙別無二樣,很像是天上一輪款款有致的月牙,被恰到好處地鑲嵌在了沙漠之上。可看著看著,竟使我有了不敢再長久直視的感覺,生怕這汪泉水被我的濁眼污染了,而選擇了離開。
離開月牙泉,當(dāng)然只能是物理的距離,而我的心卻從此留在了那里,以至于經(jīng)常會唱起田震的“它是天的鏡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樂園……”這首歌?;靥m州后,我很快以月牙泉為題材,畫了三張“路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的水墨畫,過些日子后我再嘗試作畫,卻怎么也沒有找到表現(xiàn)它的靈感,沒能再畫出月牙泉“沙漠之眼”的神韻。
可能也正是心中的這份“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才有了想念月牙泉的夢,才有了我對月牙泉的朝思暮念。漢代蔡邕曾說: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便與我此時想念月牙泉的心十分相似。
想是幸福,念是愛。一份夢很炫、思念很甜、愛很美的幸福便有了落腳點,相互間的一種希冀與祝福便能存于心,而無須流于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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