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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地”與徽宗時期的宋夏戰(zhàn)事

2022-02-22 15:53
西夏學 2022年1期
關鍵詞:西夏

尚 平

關于北宋徽宗時期(1101—1125)史事,由于現(xiàn)存最重要的北宋編年史文獻《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缺失嚴重,因而對于這一時期西北邊疆的歷史而言,能見的資料便更為零散①[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中華書局,1992年),徽宗朝史跡全缺。[宋]楊仲良《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對大觀二年(1108)以后的西北戰(zhàn)事未能收錄,但對崇寧三年至大觀二年(1104—1108)的河湟用兵記錄較詳細,參見卷一三九“收復湟州”、卷一四〇“收復鄯廓州”“收復洮州積石軍”(另,卷一四〇列有“收復銀州”一節(jié),然較為簡略);[宋]李埴撰、燕永成校正《皇宋十朝綱要校正》(中華書局,2013年)所記徽宗朝史事有五六卷,相對較多,但研究者關注較少。。迄今,研究者所論述的北宋邊疆史事的整體面貌也還不夠清晰,如對徽宗時期隴中北部的活動關注不多②李華瑞《宋夏關系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仍是這一時期宋夏關系研究的重要成果;任崇岳《宋徽宗、宋欽宗》(吉林文史出版社,1996年)對徽宗時期的西北戰(zhàn)事介紹較為扼要,尤其是宋夏關系的變化階段梳理較為清晰;王天順《西夏戰(zhàn)史》(寧夏人民出版社,1996年)從西夏視角出發(fā),注重地理因素對各個時期宋夏戰(zhàn)爭介紹較為全面,其中對徽宗時期的宋夏戰(zhàn)爭的介紹重點較為突出;曾瑞龍《拓邊西北——北宋中后期對夏戰(zhàn)爭研究》(中華書局,2005年)、方震華等雖對北宋西北邊疆問題有所開掘,但關于徽宗朝的史實論述偏少(方氏自2002年至2019年完成、發(fā)表的宋夏關系史方面的8篇論文統(tǒng)一收錄在《和戰(zhàn)之間的兩難——北宋中后期的軍政與對遼夏關系》一書中,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伊佩霞著、韓華譯《宋徽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對徽宗朝的西北戰(zhàn)爭和宋夏關系討論尤少。此外,這些研究對于地理空間的關注相對薄弱。米壽祺圍繞天都山地帶的宋夏爭奪問題進行過討論,但涉及徽宗時期的活動較少。參見米壽祺《宋夏對峙時期的天都山地區(qū)》(《固原師專學報》1988年第4期)李進興從西夏角度出發(fā),關注到蕭關等地“西夏南疆”,并認為宋夏在此進行過多年的拉鋸戰(zhàn)爭,這一看法值得注意,但未對這一地區(qū)宋徽宗時期的宋夏軍事活動做具體探討。參見李進興《西夏在南疆蕭關地區(qū)的城堡化經(jīng)營考略》(《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本文試對北宋在天都山以北、以河南地為目標的經(jīng)略史實略做探討,以求正于方家。

一、“河南地”——元符二年之后北宋西北拓邊的新目標

北宋人所議論的西北“河南”之“河”,大致以黃河、無定河為參照,“河南”實際上所指稱的區(qū)域也并非一處。一是指河湟地區(qū)的河南,主要包括大里加山、太子山外側,以廓州(青海貴德)、溪哥城(青海尖扎)、一公城(甘肅夏河北八角城城址)、洮州(甘肅臨潭西)為主要據(jù)守地的吐蕃控制區(qū)域。二是指橫山以北、無定河以南地區(qū)。三是指天都山以北以及由會州(甘肅靖遠附近)東北方向通往靈州、興州的黃河以南地區(qū),本文所探討的“河南地”即為這一區(qū)域。天都山以北、黃河以南的這個地帶在宋神宗后期至徽宗時期的宋夏隴中戰(zhàn)事中逐漸變得重要,這與宋朝西北拓邊的過程和邊疆軍事地理有關。

(一)寶元元年至元符二年(1038—1099)北宋拓疆活動的空間變化

在地形上,北宋與西夏的邊面可以以隴山(廣義的六盤山)為界限,劃分為東、西兩大區(qū)域。神宗朝以前,宋夏主要在隴山以東區(qū)域展開疆域的爭奪,涇原路、鄜延路、環(huán)慶路是宋方經(jīng)營的重點。神宗即位后,宋夏圍繞隴中、河湟地區(qū)的控制,競爭日趨激烈。哲宗、徽宗時期西北用兵的地理空間延續(xù)了這一變動,由于宋朝的邊面遼遠,地理復雜,攻取的主要目標地帶也在不斷調(diào)整中。

繼仁宗寶元、康定年間宋夏爆發(fā)大戰(zhàn)后,宋朝雖在慶歷四年(1044)與西夏議和,但此后一直在積極備戰(zhàn)。為了扭轉邊疆危機,宋的制夏思想和策略經(jīng)過多年探索后逐漸變得明晰,其中以慶歷三年(1043)前后范仲淹、韓琦所倡導的經(jīng)營橫山以制夏的思路影響深遠。宋人和后世將其主張稱之為“橫山戰(zhàn)略”①關于宋仁宗至神宗時期北宋士人對于制夏思路的討論和認識上的變化,方震華《從和戎到拓邊——北宋中期對外政策的轉折》有較為清晰的梳理。該文原刊于《新史學》2013年第24卷第2期,第35—69頁,收入《和戰(zhàn)之間的兩難——北宋中后期的軍政與對遼夏關系》第一章,第4—34頁。。由于橫山地區(qū)主要集中在鄜延路和環(huán)慶路安撫使轄區(qū),所以在仁宗、英宗朝時,宋人對西北邊防關注的重點是隴山以東的區(qū)域,其中鄜延路屬于重中之重。神宗繼位后,宋朝在西北方向全面謀取主動的攻勢戰(zhàn)略,當時,橫山方向仍為攻取的重點。朝廷派兵迅速占據(jù)了綏州(陜西綏德),進而發(fā)動了啰兀城戰(zhàn)役,試圖由無定河谷向西夏的橫山以及夏州(陜西靖邊東北白城子)、宥州(內(nèi)蒙古鄂托克旗城川古城)推進。盡管在仁宗至神宗時期,橫山是宋夏爭奪的焦點,但是宋朝西北邊疆經(jīng)略的空間已發(fā)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從熙寧四年至元豐八年(1071—1085),神宗采納王韶建議,實施熙河開邊,斷西夏右臂的戰(zhàn)略行動。通過持續(xù)用兵,宋朝很快控制了熙州(甘肅臨洮)、河州(甘肅臨夏)蘭州和隴中南部,對西夏的邊面也獲得了極大的延伸。因而,橫山地區(qū)雖然也仍在開拓中,但宋朝的軍事活動空間在大范圍向西擴展,整體上,西北邊疆經(jīng)略的重心逐漸在向隴山以西偏移。

哲宗紹圣(1094—1098)以后,宋朝開始以密集的寨堡修筑為主要手段,向東至河東路的黃河兩側,向西至青唐城(青海西寧),在這樣一個遼闊的邊面上,向西夏境內(nèi)進行了大范圍、快速的進占行動。尤其是在元符二年(1099),隴山以西的宋朝疆界拓展至天都山以北,進而占據(jù)了隴中的大部。同時,對洛水上游谷地的進占與實現(xiàn)河東、鄜延路和麟府路的聯(lián)通,使宋朝控制了橫山的大部分地區(qū)。占據(jù)天都山后,宋朝距離靈州(寧夏吳忠北)、興慶府(寧夏銀川)更近。紹圣四年(1097),宋軍在葫蘆河河谷修筑了平夏城,若從平夏城正北的蕭關(崇寧四年宋軍修寨于此)出發(fā),沿河谷大川北至西夏軍事重鎮(zhèn)靈州僅約320里①據(jù)[唐]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卷三,唐原州“北至靈州五百里”,其境內(nèi)有蕭關縣“南至州一百八十里”(中華書局,第58、60頁)。因唐蕭關縣與北宋平夏城以北蕭關基本為同一地,在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海原縣高崖鄉(xiāng)紅古村。參見周振鶴主編、郭聲波:《中國行政區(qū)劃通史·唐代卷上》,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00頁。北宋平夏城“北至蕭關一百三十五里”。參見[元]脫脫等:《宋史》卷八七《地理志三》,中華書局,1977年,第2160頁。。不過,在湟水流域方向,由于宋軍于元符二年(1099)針對吐蕃用兵遭遇失敗,熙河地區(qū)仍處于吐蕃和西夏的威脅之下?;谶@樣一個背景,徽宗即位后,宋朝西北邊疆經(jīng)略的重心仍不得不維持在隴中和河湟地區(qū)。顯然,元符二年(1099)以后,長期以來被人稱道的橫山戰(zhàn)略已經(jīng)不能涵蓋此時宋朝用兵的意圖。在邊疆開拓的地理指向上,“河南地”“西涼”和“右?guī)亍惫ト「邮艿街匾暋?/p>

(二)攻取“河南地”設想的提出

攻取河南地的設想起初來自李憲。元豐四年(1081),任熙河路帥臣的李憲在參與了興靈北伐后不久,便提出由定西、蘭州出發(fā),經(jīng)關川河谷北上,占據(jù)會州,進而攻占河南地的制夏思路。他建議道:“臣觀河南故地,惟蘭會至靈州,川原寬廣,土脈膏腴。今蘭州賊中窖積,悉經(jīng)官軍開發(fā),所余無幾。今若扼其川口,據(jù)其上游,并出銳兵討殺,使左右前后不得耕獲,則靈州一帶窖積既空,復無歲望,賊黨離析。”李憲的設想是涇原路、熙河路的宋軍合并進攻靈州,其中熙河路方面進兵的目的和路線在于控制西夏的河南經(jīng)濟發(fā)達地帶②[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二一,元豐四年十二月戊寅,中華書局,1992年,第7761頁。。神宗對此建議的回復是“得所奏邊策,善無以加”③[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二一,元豐四年十二月戊寅,中華書局,1992年,第7761頁。,但這一設想并未在元豐年間得到進一步的推動。

哲宗元祐六年(1091),隨著北宋在隴山以西開拓的深入和朝廷中對西夏采取攻勢的主張不斷增多,秦鳳路經(jīng)略使呂大忠延續(xù)李憲的思路,建議熙河、秦鳳、涇原三路分別在通往天都山的交通要道上修筑大寨,以全面控制隴中。呂大忠等邊路帥臣對西夏軍事要害之地的分析也由橫山擴大到天都山、馬銜山以及河南地。

夏國賴以為生者,河南膏腴之地,東則橫山,西則天都、馬銜山一帶,其余多不堪耕牧。若于熙河路相近定西城北石峽子外、秦鳳路相近淺井、涇原路相近沒煙峽口各置一大寨,鄜延、環(huán)慶兩路利害不甚詳悉,乞下逐處相度。羌情戀土,憚于遷徙,必皆歸順,就而撫之,便為籬落,更不消外設亭障。兼有山林所沮,沙漠為限,中國為援,彼既失此地利,當自困弱,他日雖欲猖狂,不可得也。此為上策。①[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四六六,元祐六年九月壬辰,中華書局,1992年,第11129頁。

呂大忠認為宋朝如果占據(jù)了隴中,西夏則失去了聚集之地,“上策守而不戰(zhàn),謂限以沙漠,西人無水草嘯聚之地”。紹圣三年(1096)四月,樞密院給出了攻取天都山進而攻占河南地的指示:

仍自會州卻入打繩川建置堡寨,直截與鼐摩會相接,即與涇原通徹,互相照應近便,河南之地,夏賊無由更敢爭占。將來耕墾稍及分數(shù),則芻糧豐賤,邊費減省,方為久計。②[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四八五,紹圣三年四月壬辰,中華書局,1992年,第11523頁。

元符元年(1098)六月,宋朝制定了熙河、涇原、秦鳳三路合攻天都山的計劃,這一計劃的目的在于占據(jù)天都山、會州至靈州一線的黃河以南地區(qū),“來春便可于天都及打繩川進筑,以次據(jù)會州,則河南之地皆為我有”③[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四九九,元符元年六月甲申,中華書局,1992年,第11873—11875頁。。可見,宋朝在制定攻取河南地的計劃時充分考慮了涇原路軍防地理的因素,明確提出以占領黃河以南為目標。至元符二年(1099)時,宋軍順利占領了天都山附近的要害城寨,天都山以南的隴中地區(qū)全部成了宋朝的內(nèi)地,這為下一步攻取河南地,進逼興、靈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三)隴中北部的地理與元符二年(1099)之后的軍防形勢

關于天都山的重要性,《宋史》中有一段精彩的說明:“有地曰天都者,介五路間,羌人入寇,必先至彼點集,然后議所向,每一至則五路皆竦?!雹埽墼菝撁摰龋骸端问贰肪砣迦稄埵逡箓鳌罚腥A書局,1985年,第11140頁。天都山北麓地形平闊,水草豐茂,其地北鄰黃河,可通往河套和景泰草原,西南可聯(lián)通蘭州、榆中,東南與涇原路相接,歷來是游牧民族南下集結之地。北宋在天都山筑城,即實現(xiàn)了對這一地區(qū)的初步控制。元符二年(1099)四月,南牟會城被賜名為西安州。

天都寨及其附近寨堡進筑完成后,朝廷百官“賀于紫宸殿”。哲宗宣告道:“夏羌弗庭,命將進討,復我境土,據(jù)賊要沖,道阻悉通,邊防永固。與卿等內(nèi)外同慶。”知樞密院事曾布對此前宋朝拓邊的成績進行了總結,認為自宋神宗以來,經(jīng)過向熙河地帶的拓邊行動,才逐步形成了現(xiàn)今的大好局面。

西安建州,包括天都,自天都至秦州甘谷城南北一直五百里,幅員殆千余里。當時得熙河止是木征地。今所開拓乃夏國地,兼據(jù)險要并河,足以制其死命。西人常恭順則已,若更作過,則趨興、靈不還矣。此功熙河可比。然不得熙河,則涇原亦無由開拓。今涇原進據(jù)天都,熙河自汝遮建城寨至會州,故兩路邊面相通接,而秦州遂為腹里,兼先帝建熙河蘭會路,今日方得會州,乃成先帝之志。

“不得熙河,涇原無由開拓”,曾布的這一總結和評價非常中肯。元符二年(1099),宋軍進筑天都山后,宋朝在隴山以西的邊面獲得了空前的延展。當涇原路與熙河路相接,秦鳳路成為腹地的情況下,盡快在漫長的邊面上充實邊防也成為當時的迫切任務,加之天都山、會州距離西夏的腹心地帶更近,隴山以西的軍防壓力也隨之大為增加。

宋軍雖然迅速占領了天都山,但西夏軍隊并未全部退出天都山以北的平原。在天都山以北至黃河之間仍有面積超過天都山平原數(shù)倍的一片平原區(qū)域為西夏所控制,這片區(qū)域基本以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中衛(wèi)市興仁鎮(zhèn)為中心。興仁的這片平原地帶,其東面與葫蘆河河谷相接,向西有平坦的道路通至會州黃河南岸,西北與景泰草原相連,北部依靠于黃河河谷的鳴沙之地(此處為西夏農(nóng)業(yè)發(fā)達區(qū)域,元豐四年(1081)時,宋軍圍攻靈州城,從這里獲得大量窖藏糧食),朝東北可通往靈州、興州、韋州。據(jù)《懷戎堡碑記》,懷戎堡(今靖遠縣打拉池鎮(zhèn))“東北去壽監(jiān)軍一百五十里”,可知,宋軍占領天都山后,原來駐扎西安州一帶的西壽監(jiān)軍司退往懷戎堡東北150里處,該處即為興仁平原的北部。明代在興仁平原北部曾修建有一座重要城堡——蘆溝堡。興仁平原一帶土地平沃,歷來為隴中北部經(jīng)濟富庶地帶,戰(zhàn)國至唐代墓葬、遺址甚多①國家文物局主編:《中國文物地圖集·甘肅分冊》,測繪出版社,2001年,第156—157頁;《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118—119頁。。據(jù)《宋史·地理志》記載,西安州下屬寨堡眾多,其中通會堡、啰沒寧堡、山前堡等存有里程和方向提示,今所見宋夏寨堡遺址中也有與這些記載符合的情況,如海原縣西安鎮(zhèn)的古關寨堡址,可能是通會堡,方家嘴東南處的堡址為啰沒寧堡②參見新版《海原縣志》。另外,這兩處寨堡未被《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所登記。。從地形和交通條件觀察,這兩處寨堡都位于興仁平原通往西安州的平原的重要道路上,應當屬于宋西安州防御興仁方向西夏來敵的外圍寨堡。因而,駐守興仁平原的西壽監(jiān)軍司仍能夠屏護河南地,并對宋軍立足不久的西安州、會州等城寨、據(jù)點構成很大的威脅,同時,與興仁平原相通的葫蘆川河谷大道仍是西夏軍隊南下的重要通道。

為了進一步穩(wěn)固宋朝對天都山地區(qū)的控制,徽宗即位后不久,必將在這個區(qū)域繼續(xù)投入兵力、物力,修筑寨堡,以鞏固哲宗拓邊所取得的成果。

(四)徽宗前期宋朝在隴中北部的經(jīng)營

崇寧四年(1105)前,宋朝在西北用兵的重點是河湟地區(qū),與西夏的直接對抗較少,但由于隴中北部局勢的迅疾變化,也不得不促使宋朝首先得重視這一地區(qū)現(xiàn)有防線的充實。

崇寧元年(1102)三月,涇原路宋軍進筑了綏戎堡(寧夏海原關橋鄉(xiāng))和懷戎堡(甘肅靖遠打拉池)。涇原路鈐轄郭成在筑城中染病而死,郭成墓志反映出當時朝廷督促筑城的命令十分緊急。朝廷“命諸將合力筑綏戎、懷戎二堡,而命公(即郭成)獨以本將兵城合流平。會天大雪,督工不息,暴露得疾歸,四月一日卒于平夏城(寧夏固原黃鐸堡古城),享年五十有六”。綏戎堡扼守的正是由葫蘆河谷進入天都山平原的山口,宋朝急于修建這一寨堡顯然是為了加強對天都山北側的控制①[宋]王之望:《漢濱集》卷一五《故客省使雄州防御使涇原路兵馬鈐轄兼第十一將郭公行狀》,《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9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874—875頁。。懷戎堡位于會州與西安州(寧夏海原西安州故城)之間,是打通兩地的最重要的寨堡,也是會州周圍的重要寨堡。據(jù)《建設懷戎堡碑記》記,崇寧元年(1102)三月懷戎堡修成②[清]陳之驥修:《【道光】靖遠縣志》卷六《碑記》,《中國地方志集成·甘肅府縣志輯》(第十六輯),鳳凰出版社,2008年,第212頁。。懷戎堡為今打拉池城址,在靖遠縣共和鄉(xiāng)③2017年5月筆者和于志霖(現(xiàn)為北京大學2017級宋史方向博士生)對綏戎堡和打拉池進行了實地考察。。懷戎堡所在的位置比較平坦,耕地較多,至今也是靖遠縣至海原縣之間公路上人口最多的一處村鎮(zhèn)。據(jù)碑記,堡西南不遠有泉水,泉水成湖,在宋代亦可灌溉。

懷戎堡的位置十分重要?!端问贰さ乩碇尽贩Q“懷戎堡,崇寧二年(1103)筑,屬秦鳳路。東至涇原路分界定戎寨地分二十二里半,西至本堡管下水泉堡二十里,由香谷至會川共六十里,南至會川城分界三十五里,北至柔狼山界堠四十里,系與夏國西壽監(jiān)軍地對境。經(jīng)由枯柴谷至柔狼山,有險隘去處”。碑記中也說明了該堡位置的重要性:

西南白草原,通會州;北有寶積山,產(chǎn)石炭、甘鐵;東北去壽監(jiān)軍一百五十里;西北去馬練城八十里。堡之西南百余步,有泉眼涌出,泓澄甘冽,止而為湖,不徒有玩賞之景,民田灌漑實賴其利。大觀三年(1109)己丑春廢寨主,將兼領之,安泰(即張安泰)與是年仲冬到官,布爾(耳)目、備戰(zhàn)守。

碑記提及懷戎堡以北的兩座西夏城寨,馬練城和西壽監(jiān)軍司駐地。顯然這兩地西夏的據(jù)點正是懷戎堡防御的對象。對照《宋史·地理志》中崇寧以后的寨堡記錄,可知會州附近德威城為原來的清水河新城。該城對面是西夏卓啰和南軍司駐地,德威城西北黃河對岸二十余里為西夏馬練城。聯(lián)系到懷戎堡西北八十里的馬練城,可知馬練城是西夏與宋會州、懷戎堡對境的重要軍城。此外,懷戎堡東北距離西夏西壽監(jiān)軍司一百五十里,通過崇寧以后西夏卓啰和南、西壽兩監(jiān)軍司的位置推測,可能在宋朝控制蘭州、深入鄯湟、占據(jù)天都山后,西夏卓啰和南監(jiān)軍司和西壽監(jiān)軍司的駐地有調(diào)整和移動。西壽監(jiān)軍司在元符二年(1099)遭到宋將折可適、郭成打擊后,殘部可能退往懷戎堡東北一百五十里駐扎。卓啰和南監(jiān)軍司的駐地在蘭州以北的莊浪河谷,但是其轄地可能延伸至會州黃河對岸地區(qū)。所以,宋朝在崇寧二年(1103)修建懷戎堡是為了應對、防御兩個監(jiān)軍司,因為它們對會州、祖歷河河谷、天都山具有攻襲的交通便利。可見,在崇寧四年以前,隨著北宋軍隊對祖歷河、天都山的控制,西夏方面為了適應隴中北部軍防形勢的變化,卓啰和南軍司的軍防范圍不僅僅局限在蘭州附近,其與后撤的西壽監(jiān)軍司構成了共同壓制隴右宋軍的態(tài)勢。兩處的西夏軍隊經(jīng)會州一帶渡過黃河后,既能進入祖歷河谷和蘭州,也可以轉向東南進入天都山平原的西側。在這一背景下,會州因位于天都山以西、祖歷河與黃河匯合的谷地,其軍事地位便自然突出了起來。崇寧二年(1103),宋朝在會州以東、懷戎堡以西同時修建的寨堡有兩座(水泉、正川二堡①水泉、正川二堡在《宋史·地理志》中有簡略說明:“水泉堡,系懷戎堡管下,距本堡二十里,不系守御處。正川堡系德威城管下,啰迷谷口新移正川堡距本處三十五里,不系守御處。”第2160頁。),目的是“通古會”,加強涇原路、西安州與會州之間的防線,以提高兩地之間的策應能力。

崇寧三年(1104)十月,西夏自葫蘆河河谷向南向宋涇原路發(fā)動了一次規(guī)模較大的進攻,“是月,夏人犯涇原,分兵圍沒煙、平夏城引大兵自葫蘆川入,直犯鎮(zhèn)戎軍,趨渭州,略數(shù)萬口而去”②[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中華書局,2013年,第446頁。,這次事件的背景是蔡京主政后宋朝對西夏采取了更為強硬的政策。當時,鄜延路帥臣陶節(jié)夫“在延安日久,蔡京、張康國從中助之,故唯京意是徇。夏人欲款塞,拒弗納,放牧者執(zhí)殺之,夏人怨怒,大入鎮(zhèn)戎軍,殺戮數(shù)萬口”。陶節(jié)夫很快獲得了經(jīng)制環(huán)慶、涇原、河東邊事的權力,“遂陳取興、靈之策”③[元]脫脫等:《宋史》卷二四八《陶節(jié)夫傳》,中華書局,1985年,第11039頁。。宋朝有意向西夏腹地發(fā)動大規(guī)模進攻。

西夏攻擊渭州的另一個間接原因是這一年宋軍進入了湟水流域,攻滅了唃廝啰政權。唇亡齒寒之際,西夏自然無法坐視,試圖從西寧州以北的北川河河谷和邈川以北的大通河河谷出兵,干預宋朝的行動,后被宋朝擊退,雙方傷亡頗眾。唃廝啰的滅亡使西夏失去了重要的抗宋盟友,這是西北軍事局勢的重大變動,預示著宋夏之間的關系朝著更為對抗性的方向發(fā)展。對于西夏十月在隴中方向的攻襲,宋朝也進行了報復。十一月,宋將折可適攻入夏境,“斬五百余級,擒大小首領統(tǒng)軍等十余名,牛羊駝馬七萬”①[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崇寧三年十一月戊子,中華書局,2013年,第447頁。,宋夏在河南地一帶的戰(zhàn)事激烈起來。后來,西夏的報復使涇原路有所損失,該路官員受到責罰。②[清]徐松:《宋會要輯稿》職官六八之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

由此來看,在崇寧四年(1105)以前,宋朝在會州以北、天都山以北和葫蘆河河谷的平夏城以北推進幅度不大。這一時期修筑的寨堡數(shù)量也不多,其中最重要的懷戎堡、綏戎堡都介于屈吳山及天都山的北麓平原與興仁平原之間。綏戎堡是最靠北的寨堡,但距離天都寨也僅“六十五里”③[元]脫脫等:《宋史》卷八七《地理志三》,中華書局,1985年,第2161頁。。所以,宋朝和西夏在隴中北部大致上保持著僵持的局面。但是到了崇寧四年(1105),童貫開始統(tǒng)領西北軍務,宋朝為壓制西夏,勢必調(diào)整攻取目標,天都山、葫蘆河北段對境的河南地自然成為戰(zhàn)爭更為敏感、關鍵的地帶。

二、從“河南地”到“右?guī)薄鐚幩哪曛笏纬陔]中的經(jīng)略

崇寧三年(1104),宋朝攻滅唃廝啰。隨著河湟戰(zhàn)事趨于緩和,宋朝可以抽調(diào)更多兵力填補比較空虛的會州至蕭關一線。對于西夏而言,河湟吐蕃的瓦解使西夏喪失了重要的牽制力量和攻擊方向,西夏面對著宋朝在隴右步步逼近的更大壓力。崇寧四年(1105)正月,童貫為熙河蘭湟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④[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崇寧四年正月丁酉,中華書局,2013年,第448頁。,宋朝準備對西夏進行用兵,但閏二月時,在遼朝的干涉下,宋朝暫時停止了行動,但宋夏關系已經(jīng)趨于緊張。宋朝在這一時期提出了壓制西夏“右?guī)钡淖鲬?zhàn)目標。宋夏在隴山附近及其以西地區(qū)爭奪的區(qū)域由“河南地”向西擴展至隴中北部和景泰草原,隴中地區(qū)的宋軍多由會州渡河作戰(zhàn)。

(一)從“河南地”到“清水河”:崇寧四年至大觀二年(1105—1108)的進筑

崇寧四年正月,宋詔熙河路發(fā)河南五州步兵二萬五千、騎兵一萬人赴會州,“同涇原、秦風兵馬筑娘?城及光羊口”⑤[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崇寧四年閏二月乙亥,中華書局,2013年,第448頁。。崇寧四年(1105)三月、四月,西夏聯(lián)合河湟吐蕃對宋朝發(fā)動了攻擊,宋朝反擊成功,七月,西夏請命,戰(zhàn)事告一段落。但是僅過一年后,崇寧五年(1106)五月,宋軍再由會州一帶向西夏發(fā)動了攻擊。童貫派劉法率軍入夏國界,“破席經(jīng)河、大鐵泉兩堡及攻馬練川城,破之”⑥[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崇寧五年五月是月,中華書局,2013年,第454頁。??梢?,隴中北部的會州方向成了宋朝進攻西夏的前沿地帶。

在宋夏戰(zhàn)爭升級的情況下,崇寧時期涇原路、會州一帶的拓邊計劃似乎更為浩大,當時涇原路廣設都倉,儲備糧草,廣修城寨?!坝陉兾鹘ㄋ亩紓}:平夏城曰裕財,鎮(zhèn)戎軍曰裕國,通峽寨曰裕眹,西安州曰裕邊。自夏人叛命,諸路皆謀進筑,陜以西保甲皆運糧。后童貫又自將兵筑靖夏、制戎、伏羌等城,窮討深入,凡六、七年。至宣和七年(1125),饋餉空乏,鄜延至不能支旬月。”①[元]脫脫等:《宋史》卷一七五《食貨志上三》,中華書局,1985年,第4248頁;[清]徐松:《宋會要輯稿》食貨五四之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7238頁。陜西四都倉的選址基本位于葫蘆河河谷和天都山北麓,這一地帶都倉密集,其指向顯然是河南地和右?guī)?。繼崇寧二年(1103)修建懷戎堡之后,在涇原路和會州設置的城寨也有明顯增加,如崇寧四年(1105)設置的蕭關(海原縣高崖鄉(xiāng)草場古城②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2頁。)、崇寧五年(1106)賜名的通安寨(西吉縣田坪鄉(xiāng)駝昌村③國家文物局編:《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469頁。)。崇寧五年(1106)十月,涇原路在隴中修建了甜井寨,賜名甘泉堡④[宋]李埴撰,燕永成點校:《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一六,崇寧五年十月辛酉,中華書局,2013年,第455頁。(會寧縣翟家所鄉(xiāng)張城堡村東⑤國家文物局編:《中國文物地圖集·甘肅分冊》,測繪出版社,2001年,第94頁。)。甘泉堡位于天都山以南的隴中腹地,其主要功能是打通靜邊寨至祖厲河河谷的通道。當時,會州的地位凸顯,宋朝的兵力向會州一帶,沿黃河調(diào)集、駐防,以抵抗景泰草原方向和天都山西北方向的西夏軍隊,因而秦鳳路的宋軍和涇原路南部的宋軍需要更加通暢有效的支援路線。甘泉堡的興建很可能是為了更有效地銜接隴中南部和北部。

徽宗時期宋朝經(jīng)略河南地最顯著的事件是大觀二年(1108)在平夏城設置懷德軍。懷德軍“以蕩羌、靈平、通峽、鎮(zhèn)羌、九羊、通遠、勝羌、蕭關隸之。增置將兵,與西安、鎮(zhèn)戎互為聲援,應接蕭關”⑥[元]脫脫等:《宋史》卷八七《地理志三》,中華書局,1985年,第2159頁。。從懷德軍轄區(qū)范圍和設立時間來分析,可看出其設置是為了控制指向葫蘆川河谷北去的路線。在地形和交通上,自西安州沿今麻春河或者賀堡河河谷出今關橋鄉(xiāng)即可與葫蘆川河谷接通,道路十分通便。蕭關便位于這些道路出葫蘆川河谷的山口附近。所以,宋軍占據(jù)蕭關,西夏軍隊則無法沿葫蘆川大川進入天都山平原的西安州,哲宗時期修筑的西安州和平夏城更為穩(wěn)固。據(jù)《宋史·地理志》記載,勝羌寨在通峽寨北八十里,北至蕭關六十里,勝羌寨可能在葫蘆川河谷中⑦[元]脫脫等:《宋史》卷八七《地理志三》:“通遠寨,東至龍泉谷三十五里,西至臨羌寨六十五里,南至通峽寨五十里,北至勝羌寨三十三里?!敝腥A書局,1985年,第2160頁。。《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中標注有同名宋代寨堡遺址,位于李旺鎮(zhèn)李旺村北⑧國家文物局編:《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370頁。。

同樣在大觀二年(1108),宋朝在會州方向也有重要的軍事行動。這一年河湟地區(qū)溪哥城、洮州吐蕃發(fā)生抗宋事件,西夏可能與吐蕃有所呼應,襲擾了宋境。為打擊西夏,宋朝選擇在會州作為出發(fā)地攻入西夏境內(nèi)。宋將劉法“屠和爾提克泉、略烏爾戩川,乘冰堅踰河,躪蹂四百里,俘斬萬計,余皆麕鹿散,不思自?!?。烏爾戩渡靠近清水河,《定功繼伐碑》稱“清水河逼烏爾戩渡,壓賊右?guī)?,可見,劉法是自會州一帶出兵渡過黃河,深入西夏境內(nèi)四百里的。由于天都山以北和葫蘆河大川的地勢都比較平坦,宋夏在這一帶容易形成僵持,而會州方向作為側翼對雙方而言,都具牽制對方的地理優(yōu)勢。宋軍在會州方面的行動也是為了打破天都山和葫蘆河正面形成的僵持局面。

宋朝對會州的經(jīng)營與經(jīng)略河南地關系緊密。元符二年(1099),熙河路宋軍為了與涇原路方面實現(xiàn)邊面上的聯(lián)通,在唐會州城以西另外選址修建了新的會州城。曾布在闡述會州等城的重要性時將其與平夏城相提并論:“自紹圣以來,進筑沿邊城寨,深入敵境,瞰臨夏人巢穴,以至會州正扼其右?guī)R道路,及自來如天都、淺井之類,西人點集人馬之地,皆為朝廷有,乃所以制西人之死命。若常效順,則各守新邊;若稍跋扈,則稍有舉動,即逼近其巢穴矣。然新城寨須常為固守之計,若萬一夏人侵犯,如向者攻圍平夏城,十八日不能破,然后西人計窮力屈,卑辭請命。異時守備新壘,須悉如平夏不可破,則今日所得新邊悉可保守,若一處破壞,則邊計可憂矣?!雹伲鬯危菰迹骸对z錄》卷七,《叢書集成續(xù)編》第276冊,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第135—136頁。但因宋哲宗對會州城修建的工期要求急迫,該城選址過于倉促,新城并不利于駐防。據(jù)負責建城的宋將苗履反映,新會州城“去河三百余步,矢石不及,不可系橋。又河中有灘磧,自中灘至河北岸五里,懸崖陡岸,無可置關之地”②[宋]曾布:《曾公遺錄》卷八,《叢書集成續(xù)編》第276冊,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第154頁。。元符三年(1100)六月,又有官員認為會州城地處鹽堿地,城壁脆弱,“醋醎,不可為城,乞以青南訥心(會川城,今靖遠縣郭城驛)為州”③[宋]曾布:《曾公遺錄》卷九,《叢書集成續(xù)編》第276冊,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第216頁。。即宋軍推進至隴中北部后,會州附近的邊防并未得到足夠的充實,因而,徽宗時期在宋朝黃河南岸醞釀修建新的軍城。

宣和元年(1119)六月,宋夏罷兵后,尚書右丞王安中撰寫了一篇頌揚北宋開邊功績的碑文《定功繼伐碑》。該碑碑文被收入王安中《初寮集》,全文600余字,記錄了徽宗時期西北拓邊的重要軍事活動以及宋夏、宋蕃關系的變化④[宋]王安中:《初寮集》卷六,《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2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108—113頁。。《定功繼伐碑》稱:“(政和)四年(西夏)始上誓表,設詞讕謾,報以優(yōu)詔,使人置于保安傳舍而去,更入鈔略造為兵端?!笨芍退哪辏?114)時,宋夏邊界出現(xiàn)爭端,宋徽宗“始命以諸道兵討之”⑤[宋]王安中:《初寮集》卷六,《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2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108—113頁。。《定功繼伐碑》中對于北宋在政和四年到六年(1114—1116)的軍事意圖有所說明,其中清水河城的選址和用途顯然是經(jīng)過了認真的計劃:

先是,上嘗以御賊形勝語諸將曰:古郭隆,地下瞰西涼;清水河逼烏爾戩渡,壓賊右?guī)?,城此則賊在吾股掌中。于是法(即劉法)出樂州,據(jù)古郭隆,筑震武軍;仲武(即劉仲武)出會州,據(jù)清水河,筑德威城。賊悟來爭,擊敗之,禽其酋領,斬馘數(shù)千。⑥[宋]王安中:《初寮集》卷六,《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2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111頁。

可見,古骨龍城和清水河城是當時作戰(zhàn)策劃中最重要的兩座新建軍城。清水河城顯然是為了切斷河南、河北西夏軍隊之間的聯(lián)系而修筑的。懷德軍的設置和劉法自清水河向西夏右?guī)帽?,這都是大的軍事行動,都發(fā)生在大觀二年(1108),這說明相鄰的會州與懷德軍之間的聯(lián)系更為緊密了,自會州東北行可進入興仁平原,若渡河則可切斷景泰草原上西夏兵力與興仁平原之間的聯(lián)系,所以宋軍原先針對河南地的用兵目標也自然擴大到會州以北。

(二)政和、宣和年間會州、涇原路方面的激烈戰(zhàn)事

在政和六年至宣和元年(1116—1119),北宋對夏有過一次大攻勢,在河南地外圍仍修筑了一批城寨。

會州和涇原路因為針對西夏的河南地和右?guī)?,彼此相接,宋朝在這些地段營建了大量的寨堡。政和六年(1116),會州清水河城竣工。據(jù)《宋史·地理志》里程信息可知其在靖遠縣附近。從德威城距離馬練川城的里程和方位記錄來分析,并結合懷戎堡距離馬練城的里程和方位進行推測,可以發(fā)現(xiàn)德威城位置接近于唐會州城。在今白銀市平川區(qū)水泉鎮(zhèn)有一處唐代的古城址——柳州古城,2015年,李并成教授認為該城為唐會州城址①李并成:《唐代會州故址及其相關問題考——兼談對于古代城址考察研究的些許體會》,《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6年第3期。。在該城址附近均發(fā)現(xiàn)多所西夏城址,如三灘鄉(xiāng)的西夏三角城(靖遠縣三灘鄉(xiāng)中一村西)、苦水堡堡址(靖遠縣東升鄉(xiāng)上埫村南)、磨子溝三角城城址(靖遠縣五合鎮(zhèn)尚樹埫村南磨子溝)②張啟芮、周文龍:《靖遠縣境內(nèi)古城遺址述略》,《絲綢之路》2017年第10期;張啟芮:《靖遠縣磨子溝三角城初探》,《絲綢之路》2011年第16期。。另外,在今平川區(qū)水泉鎮(zhèn)東南仍有大、小馬蓮溝地名。柳州城城址中也發(fā)現(xiàn)有宋夏時期的文物。由于磨子溝三角城、苦水堡城址都位于興仁平原外圍及其與懷戎堡、柳州城聯(lián)通的交通要道,加之《懷戎堡碑記》中提及,宋軍曾有“通古會”的進筑計劃,而柳州城、懷戎堡距離水泉鎮(zhèn)(馬蓮溝)的里程與宋人記錄十分吻合,所以德威城的位置很可能與柳州城有關。譚其驤版《中國歷史地圖集》中所標繪的清水河城在靖遠縣城西南,且相距較遠,與距離馬練城的里程并不符合。馬練城距離懷戎堡八十里,距離德威城四十里,由此推測,德威城當在靖遠縣城以東(繆熹平也認為德威城在靖遠縣城以東)③繆喜平:《北宋涇原路古城遺址考察及邊防地理研究》,西北師范大學中國史碩士學位論文,2019年。,故《中國歷史地圖集》所標示位置或有誤。由于經(jīng)今靖遠縣平川區(qū)可聯(lián)通景泰草原和興仁平原,宋軍若控制此地,便可切斷兩地西夏軍隊的聯(lián)系,進而攻擊西壽監(jiān)軍司駐扎的河南地的西側。政和年間,宋朝在擴大對西夏戰(zhàn)爭的背景下,在會州以東修筑新的軍城,其意圖或可得到解釋。

同年,在更靠近河南地的渭州境內(nèi)宋朝還修建了靖夏城?!端问贰さ乩碇尽贰拔贾荨睏l下稱:“靖夏城,政和六年(1116),賜涇原路席葦平新城名曰靖夏。未詳屬何軍州,姑附此?!睋?jù)《宋史·折可適傳》,可間接獲得靖夏城的方位信息?!霸t節(jié)制諸路兵往城席葦平,方授工而夏人坌至,據(jù)葫蘆河堅壁,欲老我?guī)?。公陳于河滸,若將決戰(zhàn)者,潛遣偏將、趙樸徑出橫嶺,俾諜者揚言‘漢兵至矣’,賊方疑顧,而折可世潛出其后,姚仲率精騎急擊之,賊大潰。斬首五千級,獲橐駝牛馬萬計、符印數(shù)方。魁首阿山比精僅以身免。城成而還?!笨梢姡赶某强拷J河川。清代方志稱該城在平?jīng)隹h①[清]穆彰阿等修《嘉慶大清一統(tǒng)志》第94冊(《四部叢刊續(xù)編》,上海書店,2015年,第87頁),卷二五九“平?jīng)龈袍E”記述同;[清]顧祖禹撰,賀次君、施和金點?!蹲x史方輿紀要》(中華書局,2005年,第2788頁)卷五八《陜西七》稱:“靖夏城,或曰在縣東北?!绷?,楊蕤《西夏地理研究》(人民出版社,2008年)涇原路寨堡未收錄靖夏城。。今在同心縣有一處宋夏時期的古城址,名為張二水城址。該城址雖然破壞嚴重,但西面甕城和寨墻遺址清晰。據(jù)測量,該城規(guī)格僅次于西安州、平夏城規(guī)模,而略大于其他天都山一帶的宋朝寨堡②筆者按:天都寨、蕩羌寨、綏戎寨、定戎寨等寨址都為矩形,甕城一側城墻長度多在250—320米左右,但張二水城址的甕城一側城墻長度據(jù)衛(wèi)星地圖測距為350米(《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該條文字簡介中所注明的長度與衛(wèi)星地圖測距不符,有待進一步考察)。。該城址距離葫蘆河很近,同時位于通往韋州的要道附近,很有可能是靖夏城城址③國家文物局編:《中國文物地圖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分冊》(文物出版社,2010年,第323頁),“張二水城址,在同心縣王團鎮(zhèn)張二水村東南500米,時代為北宋、西夏。該城址“建在三面環(huán)山的洼坡地上,平面呈長方形,東西長332米,南北寬250米。城墻黃土夯筑,殘高2—4米,底邊寬4—6米。東西兩面辟門。地面散布宋、西夏時的鐵鉞、陶瓷片、方磚等文物。破壞嚴重。”。政和七年(1117),涇原路在平夏城管下修筑威川寨(疑在同心縣預望鄉(xiāng)境④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0頁。)、在乾興寨管下修筑飛井寨⑤[清]徐松:《宋會要輯稿》方域一九之二〇至二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9661頁。。飛井寨疑在寧夏彭陽縣北境⑥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1頁。。

《宋史·地理志》中記錄了宋徽宗時期與西夏河南地、右?guī)貙车逆?zhèn)戎軍、會州、懷德軍所屬寨堡,對照這些寨堡的地理位置和分布,就可以看出當時宋軍進筑的方向和目的。

這些寨堡除了前文所列舉能明確進筑的時間之外,仍有些寨堡與上述寨堡臨近,如水泉堡(靖遠縣小水鄉(xiāng)⑦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6頁。)、正川堡、臨川堡(海原縣高崖鄉(xiāng)北紅古城⑧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3頁。)、通關堡、山西堡、同安堡等,它們很可能修建于徽宗時期。從這些寨堡的分布來看,宋徽宗時期涇原路寨堡修筑的意圖似乎有三點:一是銜接會州與西安州,如懷戎堡(含水泉堡)。懷戎堡聯(lián)結的是屈吳山、天都山以北的東西路線,好像還包括了祖厲河河谷地帶經(jīng)天都山以南與西安州城銜接的寨堡,如通安寨、同安堡;二是向蕭關方向推進,如設置懷德軍,筑蕭關⑨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2頁)認為蕭關城在寧夏海原縣高崖鄉(xiāng)草場古城址。(管下有臨川堡⑩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3頁)第八章西夏沿邊堡寨一章,記錄臨川堡在寧夏海原縣高崖鄉(xiāng)北紅古城。、通關堡、山西堡)和綏戎堡;三是充實會州附近及黃河南岸的防御,如清水河新城(德威城)、正川堡、靜勝堡(通泉堡)等。此外,威川寨、飛泉寨似乎在乾興堡附近,或為配合蕭關方向推進,由乾興寨方向向北延伸所筑的寨堡①王天順《西夏地理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71頁)第八章西夏沿邊堡寨一章,記錄飛泉寨“疑在今寧夏彭陽縣北境”,威川寨“疑在今寧夏同心縣預旺鄉(xiāng)境”;據(jù)[元]脫脫等《金史·地理志》(中華書局,1975年,第170頁)鳳翔路條,威川寨為金夏分界地。。從遺留的記錄來看,威川寨、飛泉寨所管轄的寨堡數(shù)量不少,可能是充實平夏城、鎮(zhèn)戎軍與渭州之間的邊防②[清]徐松:《宋會要輯稿》方域一九之二〇至二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9661頁。。同時,也是逐步向韋州方向推進,以配合向河南地攻取的行動?!端问贰さ乩碇尽穼Φ峦且粠дさ奈淖纸榻B尤為詳細,說明當時以會州城為中心沿黃河南岸延伸修筑了不少寨堡,這條防線的意義比較重要,是應付來自景泰草原、中衛(wèi)地區(qū)盤踞的西夏軍隊和部族的??梢姡茏谠辏?099),宋朝涇原路邊界大致在臨羌寨至西安州城、會州城一線,徽宗時期推進到靖夏城、蕭關、綏戎堡、懷戎堡、會州城一線,也就是說將西安州北部的平原地區(qū)都覆蓋了。從空間密度上看,會州城附近和蕭關附近的寨堡數(shù)量最為集中,一定程度暗示了針對河南地、右?guī)氐囊鈭D。

將西夏逐往河北是哲宗在元符初年(1098)的設想,徽宗時期涇原路仍在按照這一思路往前推進。盡管宋朝極力向河南地推進,修建了大量的城寨,但從這些寨堡所控制的新的疆土面積來看,所推進的幅度并不大。蕭關距離平夏城僅135里,蕭關西側的綏戎堡距離天都寨僅65里,西安州距其正北面最邊緣的寨堡啰沒寧堡也就35里③[元]脫脫等:《宋史》卷八七《地理志三》,中華書局,1985年,第2160頁。。所以,從寨堡的分布來看,相比于哲宗時期而言,北宋徽宗時期在隴中北部基本上仍是固守天都山北麓平原地帶,并未深入興仁平原,會州一帶仍固守在黃河南岸。

宋朝在河南地方向積極地進行蠶食式的開拓,自然也引發(fā)了西夏的頻頻反擊??v觀北宋晚期與夏戰(zhàn)事激烈的地點,也基本是與河南地、右?guī)睾凸ト∥鳑龅穆肪€有關。政和六年(1116),劉法在仁多泉城對待援無望而投降的三千西夏兵進行了屠殺。西夏為了報復,于宣和元年(1119)猛攻渭州北部的靖夏城,破城后,也進行了屠城。同年,在靠近卓羅和南軍司的統(tǒng)安城,熙河路經(jīng)略使劉法戰(zhàn)死,宋軍損失十萬,涇原路軍也參與了此次戰(zhàn)役。靖夏城被攻破,說明宋朝攻取河南地的行動仍面臨著很大的困難。宣和元年(1119)六月,“夏國遣使納款”,宋徽宗“詔六路罷兵”④[元]脫脫等:《宋史》卷二二《徽宗紀四》,中華書局,1985年,第404頁。。但在宣和二年(1120),涇原路禁軍從葫蘆河河谷攻擊至西夏鳴沙,都統(tǒng)制與殿前劉延慶、步軍劉仲武“出蕭關,夏人棄永和、割沓兩城而遁。師及鳴沙,無所見而還”⑤[宋]王稱撰,孫言誠、崔國光點校:《東都事略》卷一〇七《種師道傳》,齊魯書社,2000年,第914頁。,這也是宋軍在鞏固天都山以北后向河南地發(fā)動的一次攻擊。至宣和六年(1124)時,涇原路帥臣仍強調(diào)天都山“最為沖要”“深契事機”⑥[清]徐松:《宋會要輯稿》食貨四〇之一〇,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6282頁。。

結 語

童貫在宣和元年(1119)就西北各路對夏作戰(zhàn)的整體戰(zhàn)績向朝廷有所報告,在《宋會要輯稿》中存錄了蔡京對這份報告的引述,可以窺見當時戰(zhàn)事的梗概:“進兵出塞,由涇原路自蕭關入生界斗敵,進筑八百步寨一座。又,兩日共獲二千五百余級,奪到精野寨,并糧草、孳畜、物色等,捉到生口外,斬獲約二千七百級,內(nèi)有首領五千余人,奪印匣等(續(xù)據(jù)何灌申:擒捉五千余人)。又,鄜延進兵入西界三會川,斬獲數(shù)千。又奏:環(huán)慶路前去西界,殺到一百余級,降到西人百口。又,斬獲二千余級,生擒偽宥州正監(jiān)軍、大小首領六十余人,及奪到衣甲、器械、牛馬駝畜,不知其數(shù)。兼已蕩平城寨了當?!雹伲矍澹菪焖桑骸端螘嫺濉繁凰闹栔炼唬虾9偶霭嫔?,2014年,第8890—8891頁。從這一記錄來看,涇原路宋軍主要的攻擊方向確實是蕭關以北的葫蘆河河谷地帶,而且所取得的戰(zhàn)績略高于鄜延路??梢?,直至北宋末年,宋朝為了壓制西夏,仍在會州、涇原路一線極力經(jīng)營??傊?,宋朝在徽宗時期有意鞏固會州、平夏城、西安州一線所開拓的疆土,但蕭關和綏戎堡以北至黃河南岸仍為西夏控制范圍,宋軍在涇原路正面還不能將疆域推廣至中衛(wèi)附近的黃河岸邊,實現(xiàn)與西夏隔河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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