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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兒

2022-02-14 01:12:48光宇
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 2022年10期
關(guān)鍵詞:食品廠老爺子

光宇

離濱河不遠(yuǎn)處,有一個占地兩畝多的三層獨立別墅,樓雖不算高,但視野開闊。因為這一帶都是百年前的老建筑,最高的也只有兩三層,所以站在別墅的露臺上,北可以看到鐘鼓樓,東可觀濱河兩岸的風(fēng)景,這地方該是濱河少有的風(fēng)水寶地。在別墅寬大的客廳里,金老爺子正戴著他那金絲邊老花鏡,坐在茶幾旁,不緊不慢地挑揀著剛從自家院子里采來的野菜。他一直堅信春天的這頭茬野菜比啥藥都好,消炎祛火,養(yǎng)肝清心,平肺明目,好處多多,真可謂“金不換”。他不僅自己吃,還要分給孩子們一起來享用。這不,他把擇好的野菜分成四份,自己和每個孩子各一份,當(dāng)然,出國的兩個女孩沒在其列。

此刻的金老爺子心情特別愜意,倒不是因為采摘的野菜,而是為大兒子梓軒和老三梓墨感到驕傲。自從他們哥兒倆接管家族企業(yè)后,兩年多的時間,業(yè)績指標(biāo)直線上升,特別是梓墨更勝一籌。金老爺子打心眼兒里為他們高興,更佩服自己的眼力。哥兒倆的成就,讓老爺子特別有面兒,知子莫如父嘛!至于那家里的傳家寶給誰,好像心里也有數(shù)了。高興之余,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定軍山》中老黃忠出場的唱詞:“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

兩年前,77歲的金老爺子因家業(yè)越來越大,而自己的精力卻越來越不濟,決定把打拼了多年的家族企業(yè),一部分交給了梓軒,另一部分交給梓墨。金老爺子有五個孩子,老大、老三、老五是兒子,老二、老四是女兒,三男兩女,注定金老爺子多子多福。但這也讓金老爺子在選定接班人的問題上著實費了一番心思。首先排除了兩個女兒,她們都在國外。只能在三個兒子中間選擇,若只選一個兒子怕扛不動,最好兩個。掂量來掂量去,老大和老三算是讓老爺子比較中意的,老五是警察,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金老爺子就這樣決定讓老大和老三辭職回家接了班。

兩個兒子雖然性格各異,但干活兒的拼勁兒和做人的本分都隨金老爺子。老實憨厚的梓軒,從國有大企業(yè)回歸家族企業(yè),秉承著老爺子“和氣生財、賺錢有道”的教誨,參照正規(guī)企業(yè)的一系列嚴(yán)格管理措施,把兩個酒店和十幾個連鎖食品超市干得紅紅火火。腦筋活絡(luò)的梓墨,更將他多年在合資企業(yè)學(xué)到的營銷本事運用到海城和北京兩個食品廠的拓展經(jīng)營上,突顯出他的才華。在保持原有產(chǎn)品種類的基礎(chǔ)上,梓墨不斷開發(fā)新產(chǎn)品、注冊新專利,甚至一度出現(xiàn)新開發(fā)產(chǎn)品供不應(yīng)求的景象。哥兒倆在生意上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但實際上也在暗中較勁兒,看誰能得到老爺子的更多賞識。賞識度越高,被老爺子視為“命根子”的傳家寶貝,就有可能落入誰的囊中。再者,從企業(yè)長遠(yuǎn)發(fā)展方向看,他們隱約感覺老爺子將來有可能會把食品廠、酒店和食品超市合并為一個企業(yè)集團,所以,誰得到老爺子的青睞,誰就可能是未來集團的“印把子”。金老爺子早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嘴上不說,但心里有數(shù),對兩人的表現(xiàn)都非常滿意。兩年來,梓軒經(jīng)營的酒店、超市純利潤超過五千萬元,梓墨管理的企業(yè)利潤額則突破了一個億,這樣的業(yè)績比老爺子自己做董事長時幾乎翻了一番。

可爭強好勝又好面兒的梓墨,并不滿足于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發(fā)展,總想力拔頭籌。他不僅進一步加快新品研發(fā)速度,而且還在市場拓展方面也加大了力度。在全面占領(lǐng)海城本地市場后,他又相繼向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挺進,市場銷售形勢一片大好,這一系列舉措使金老爺子對他更加青睞。市場擴大了,隨之問題也來了,產(chǎn)品供不應(yīng)求,需要擴大再生產(chǎn),可食品廠回款慢,資金一度出現(xiàn)緊張。梓墨這下犯了難,他實在不敢違背金老爺子“有多少錢干多少事兒,不貸款做買賣”的嚴(yán)訓(xùn)。沒轍,他只得到家里來找老爺子想辦法。金老爺子聽了梓墨所述的情況后問他:“你需要多少錢?”“五百萬?!辫髂卮?。金老爺子一聽,這還算事兒?他隨即便從酒店和連鎖超市調(diào)集了五百萬資金給食品廠。老爺子發(fā)話了,梓墨得到了大哥的資金支持,擴大了廠房面積,更新了設(shè)備,兩個食品廠形勢可謂蒸蒸日上。

為了盡快回款并保持市場穩(wěn)定,梓墨出差的機會越來越多,結(jié)交的范圍也越來越廣。梓墨到廣州找代理商王天催要欠款,王天不敢怠慢,在白天鵝賓館宴請梓墨。吃飯時,王天帶來一個叫袁博的人作陪,并介紹說他是一位民國名人后裔,梓墨對此并沒當(dāng)回事兒,只是向?qū)Ψ蕉Y貌地客氣了一下,白胖的臉上閃現(xiàn)出一絲淺笑。心想:就吹唄。坐定,王天向袁博介紹:“金總家在海城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民營企業(yè),資產(chǎn)近十億,生意遍布大半個中國?!边@兩句話讓袁博心里一顫。席間,觥籌交錯,不到50歲的梓墨氣場壓人,話雖然不多,但每句話都有很強的震懾力。再看那袁博,雖借酒勁兒,滔滔不絕地講著他玩收藏的故事和趣聞,但眼神卻時不時地瞄著主賓位置上的梓墨。梓墨對眼前的這一切根本不屑一顧,只管自己盡情地吃喝。

酒足飯飽,三個人還沒盡興。于是,王天又拉著梓墨去了洗浴中心做按摩。在為袁博按摩時,按摩小姐嫌他戴的玉墜礙事,便隨手摘了下來,丟在茶幾上。袁博見狀不由得大發(fā)雷霆:“小心點兒,摔壞了,你賠得起嗎?”在一旁的梓墨心想:小氣鬼,為了一塊破石頭至于嗎?老子一塊手表就值三十多萬呢!到了更衣室,那袁博還在抱怨:“剛才她差點兒把我的玉墜摔壞了,心疼死我了。”梓墨始終未接話茬兒,他從心里看不起袁博。

送梓墨回賓館的路上,袁博又嘮叨起自己這塊羊脂玉的玉墜,并遞給梓墨看仔細(xì)。梓墨嫌他貧氣,但又不好推辭,只得隨手接過來佯裝端詳。梓墨雖然不懂行,但近處細(xì)看,確實覺得這玉墜挺精致圓潤,便順口問了句:“這玉墜有啥講究?”袁博看到梓墨好奇的樣子,一直緊繃著的臉才又有了笑容。于是便揚揚得意地炫耀起來:“您看這玉墜的成色和雕工絕對上乘,玉墜上是只蝙蝠,它落在這個方孔上面,顧名思義就叫‘福在眼前’。別看這玩意兒小,它寓意深厚,少說也能值二十萬。”梓墨聽了心中不悅:“袁總,這么貴重的東西,您趕緊收好,別讓我一不留神給摔了?!闭f著就把玉墜還給袁博。袁博好像感覺到了什么,趕忙說:“金總言重了!瞧您說的,這個小玩意兒,沒有什么的,我才不怕您摔哪!您要不嫌棄,算是我的一點小意思,做個見面禮啦!”“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我可接受不起。”他們在車?yán)锿苼硗迫?,一個堅持要給,一個堅決不要。此刻,王天在旁邊發(fā)話了:“金總,您就給他個面子啦,難得他出回血喲!”“就是就是,金總,這些小玩意兒,我那里還有許多,咱就是干這行的嘛!”袁博討好地對梓墨說。

到了這個地步,梓墨也只好收下了,隨后用手輕輕拍了拍袁博的肩膀,說:“謝謝袁總,讓你破費了!”說著,梓墨白胖的臉展顏一笑,讓袁博減輕了不少心理負(fù)擔(dān)?!敖鹂?,認(rèn)識了就是朋友,咱多聯(lián)系啦!”袁博借機說?!氨仨毜?,必須的?!辫髂捯魟偮洌├^續(xù)操著帶有廣東味的普通話說:“討張金總的名片啦!”梓墨打開手包,隨手遞了張名片給他。

這種事,在生意場上算是常有的,梓墨并沒有當(dāng)回事。直到后來,在海城文物鑒定家馮良先生那里才知道,這的確是塊好玉,市場流通價格一般在五十萬左右,看來袁博還真沒吹牛。

從廣州回來兩個月后,梓墨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這電話是王天打來的,說他和袁博最近要來北京,找故宮博物院的專家鑒定幾件文物,順便到海城來看看他,梓墨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這主要源于和王天這幾年愉快的合作,以及袁博送他的那個玉墜。此時的他,覺得王天、袁博都算是實在人,夠朋友,特別是那個袁博,一見面就給了自己那么貴重的禮物,無功受祿,倍兒有面兒。同時,善鉆營的梓墨,也想豐富豐富文物方面的見識,便對王天說道:“您定好具體時間地點,告訴我一聲,我到北京去接你們,同時也跟著去開開眼?!眱扇嗽陔娫捓锵嗷タ吞字?/p>

約定的日子到了,梓墨開著自己的奔馳S600,并特意穿了身新款的西服,一本正經(jīng)地來到酒店。他按響了9999房間的門鈴,前來開門的是一個身材魁梧足有一米九的大個子。梓墨隨著大個子走進房間,看到房間中的陳設(shè),見過世面的他,心里還是不由得一驚。這是一套豪華的總統(tǒng)套房,至少有六個房間。王天正在一間寬敞氣派的大會客廳與一高個兒年輕男子閑聊,見梓墨進來,立馬起身迎了過來,相互擁抱后,恭敬地請梓墨上坐,并沒有正式介紹兩位大個子,只是隨意說這是兩個小老弟。不一會兒,袁博從里面的房間出來,邊走邊熱情地跟梓墨打招呼:“金總好金總好!不好意思,剛才內(nèi)急,我在洗手間?!毕嗷ズ押?,便倚在沙發(fā)里一邊喝著路易十三一邊聊天。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門鈴再次響起,大個子再次去開門。袁博和王天均站起身,梓墨也隨之起身站立。這時,只見進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六十多歲,戴金絲邊眼鏡,身著唐裝,腳蹬千層底兒布鞋,花白須發(fā)的長者,一看就是大家,渾身上下帶著范兒。緊隨其后的是一位身材高挑,身穿白色繡花旗袍,二十多歲端莊艷麗的女孩。袁博見到他們誠惶誠恐,躬身上前連稱“戴院長好”。被稱為戴院長的老人家向大家點了點頭,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客廳的主座。隨后給大家介紹起跟他來的女孩:“這是我的助理黃奕?!迸⒋蠓降皿w地向大家點頭致意。這時,袁博也不再喝他的路易十三了,趕緊吩咐人給戴院長沏上特意托人從武夷山弄來的大紅袍。這時剛剛落座的戴院長忙擺手:“喝茶不急,我倒是想早點見識見識你弄到的寶貝?!彼炔患按卣f。聽戴院長這么一說,袁博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引導(dǎo)戴院長來到另外一個房間;然后,吩咐兩個大個子分別拎出個大密碼箱,輕輕放在寬敞的老板桌上。此時的梓墨才明白兩個大個子的身份——保鏢。打開密碼箱,里面是黃綢子包裹的幾件戴院長所說的寶貝。袁博親自將黃綢子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打開,梓墨從遠(yuǎn)處觀看所謂的寶貝,不過是幾件土得掉渣并不起眼的陶器。只見戴院長捋著胡須圍著桌子不停地轉(zhuǎn)圈,前后左右仔細(xì)地端詳,還時不時地拿起放大鏡觀察比對。袁博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忐忑得七上八下的。約莫兩袋煙的工夫,臉上漸漸洋溢出喜悅笑容的戴院長,頻頻點頭并自言自語道:“好東西,好東西呀!”然后,故作神秘地向眾人解釋:“先秦時期的東西,沒想到保存得如此完好,絕對價值連城?!贝藭r,大家惶恐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來。接著,戴院長又沖著袁博得意地一笑,說:“你發(fā)大財了,隨便一件就得幾百萬哪!”袁博聽了這番話,就像得到了大人獎賞的小孩,美得屁顛屁顛的。一邊頻頻向戴院長作揖,一面諂媚道:“經(jīng)您老這慧眼把過關(guān),我就踏實了,咱們晚上一定好好地慶賀慶賀!”

梓墨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些蒙,心中暗想:什么跟什么呀!隨便一件就幾百萬,真值那么多錢嗎?他沒有作聲,靜觀其變。此時,梓墨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這個電話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他怕掃大家的興,一頭鉆進了洗手間。電話是海城的食品廠廠長打來的,說環(huán)保局的人到廠里來檢查,提出廠子排出的廢水有污染,要罰款。梓墨一聽,不耐煩地對廠長交代:“你們看能整改的,先按要求整改。不行,跟檢查的人商量,能少罰點就少罰點?!比缓螅s緊撂下電話回到房間。

晚宴是在地安門附近一個具有中式園林風(fēng)格的飯店內(nèi)進行的。雖是在北京,但庭院里的小橋流水在幽幽燈光的映襯下,凸顯出南國的迷人景色,加上餐桌上的鐵蓋茅臺和燕鮑翅,著實體現(xiàn)出主人高規(guī)格的安排。席間,袁博等人眾星捧月般輪流敬戴院長酒,梓墨則不冷不熱地隨聲附和著。老爺子不勝酒力,每次都點點卯而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戴院長指著始終少言寡語的助理黃奕說:“大家這么盛情,你代表我敬敬大家?!崩蠣斪影l(fā)令了,黃奕起身敬了大家一杯。袁博他們一看戴院長發(fā)話了,于是紛紛起哄:“美女敬一杯可不行,怎么也得打一圈?!秉S奕是個見過世面,皇城根兒下長起來的北京妞,見這陣勢也不含糊,爽快地打了一圈,大家又回敬了一圈,這樣一來二去,黃奕可就喝多了。醉意蒙眬的她,在夜晚燈光的映襯下,白凈的臉頰透著紅暈,別有一番風(fēng)韻。特別是美酒讓美人拋去了白天的矜持,更顯妖嬈嫵媚。戴院長借機說,“太晚了,就到這兒吧!”“黃小姐喝多了點,后院有休息的地方,您二位要不先休息會兒再走?”袁博巴結(jié)道。戴院長看了看略有醉意的黃奕,順坡就下:“小黃是有點兒喝多了,休息一下也好。”袁博心領(lǐng)神會,立馬親自領(lǐng)著戴院長來到一處配有全套明清家具的房間,隨后知趣地離開了。

再說梓墨,接完電話心里總是有些不踏實,雖沒有在大家面前表露出來,但細(xì)心的王天還是看出點端倪,就問梓墨:“金總,飯前電話里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沒有沒有,廠里的一點瑣事?!辫髂鸬馈M跆斓倪@一問,彰顯了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更讓梓墨感覺王天、袁博夠意思講面兒,于是便想回報一下,為他們結(jié)下賬。他讓服務(wù)員把賬單拿來,一看三十多萬的飯費單子,頓時有點見傻:吃頓飯會是這個價。他暗自叫苦,心里真有點舍不得。之前在海城請客吃飯,吃出花兒來,也不過一兩萬,他過去的確沒見過這陣勢。就在梓墨猶豫的剎那,袁博正好趕回來,一把搶過梓墨手中的賬單交給手下人:“這點兒小錢,金總就甭管了,我賣個小物件,錢就全回來了?!彼麑﹁髂腴_玩笑說。隨后,他們來到了棋牌室。牌桌上,袁博又不由自主地炫耀起來,“近來財運不錯,這幾件我看不準(zhǔn)的東西,戴院長‘咬了牙印兒’,少說也能賺個千八百萬,實在開心!”大家盡興地聊著玩著,梓墨贏了不少錢,王天直夸他手氣好。袁博則接過話茬:“熬燈費油弄這點小錢,對金總來說,就是灑灑水啦!陪咱們消遣。不過金總,您要喜歡玩兒,也可以業(yè)余時間玩玩文玩古董,那才叫有意思……”

臨近午夜時分,戴院長和黃奕興致勃勃回來了,此時的黃奕早已醉意全無。見他們回來,袁博趕緊吩咐大個子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密碼箱,說:“戴院長,這是點兒車馬費,不成敬意,請笑納啦!”戴院長半推半就客氣一番,便讓大個子把箱子直接放到自己車?yán)?,與黃奕上車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這次,袁博的一系列舉動,不禁在梓墨心里激起了一片漣漪。一方面,增進了對袁博的好感;另一方面,他感慨不同行業(yè)之間賺錢方式有那么大的差別。自己幾百上千口人拼死拼活,忙活一個月,弄好了也不過就是掙千八百萬。袁博一個人跑跑腿,倒騰倒騰,輕輕松松就能賺這么多,這公平嗎?再有,讓梓墨感觸最深的,那就是只有錢來得容易,才花著大方,袁博這一天的開銷至少也得百八十萬?。?/p>

接下來,在海城接待王天和袁博的過程中,梓墨暗下決心絕不能丟面兒,必須對得住朋友。頭頓宴請,梓墨出于對第一次來海城做客的王天和袁博的尊重,還特意把金老爺子請了出來。王天和袁博知道信兒后,激動不已。他們知道老爺子是商場上的老前輩,見到仙風(fēng)道骨、神采奕奕的老爺子,如同見了親人一樣,伯父長伯父短地叫個不停。王天、袁博為此專門準(zhǔn)備了一個手感圓潤充滿包漿的老玉貔貅手把件送給金老爺子。老爺子雖不懂古玩是怎么回事,但作為經(jīng)商之人,對貔貅的寓意他還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格外高興。特別是聽了袁博忽悠的倒騰古玩的那些故事后,金老爺子更是開心,高興之余又唱起了他熟悉的《定軍山》片段:“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

王天、袁博一行在海城玩了兩天,雖然比不上北京的消費檔次,但梓墨也算是費盡心思。在他們回廣州之時,重義氣的梓墨,還是覺得差點意思,又分別給王天、袁博兩人各送了一幅海城最有名望的畫家孫佛先生的四尺整張花鳥畫。袁博見狀,覺得不好意思,推辭道:“我只懂瓷器,不懂字畫,您還是留給懂行的朋友吧!”梓墨聽了有點著急,王天怕梓墨嫌不給面兒,趕緊給梓墨臺階下:“互通有無,互通有無。”此時,袁博這才不得不收下。

說來也巧,幾天后,一個偶然的機會,文物鑒定家馮良先生到金老爺子家來串門。馮先生和梓墨關(guān)系比較特殊,梓墨的夫人是馮良先生的外甥女,因為這種關(guān)系,自然走得比較近乎。閑聊中,金老爺子說起近來得了個老玉貔貅,馮先生當(dāng)即表示想看看。老爺子便拿出了貔貅,馮先生打眼一看眼睛直放光,嘴里連聲問道:“這玩意兒哪兒來的?”老爺子隨口回答:“朋友送的。”馮先生聽了,驚得手中剛點上的煙差點掉在地上。“好家伙,這可是明代宮里的東西,這玩意兒保守價也得在百萬以上呀!”金老爺子聽了高興壞了,轉(zhuǎn)念又覺得王天、袁博這份人情太重了。于是,他囑咐梓墨一定記著,將來給人家補回去。

市場大潮瞬息萬變。一年后,梓墨的兩個食品廠面臨的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壓力越來越大,銷售網(wǎng)絡(luò)不僅沒能進一步拓展,反而還一度出現(xiàn)了萎縮。為了鼓舞大家的干勁兒,北京的食品廠五一節(jié)組織員工去旅游,卻傳來了不幸的消息,車輛發(fā)生了側(cè)翻,死傷十多人。事故發(fā)生后,督辦工作組進駐了食品廠,梓墨全天候配合調(diào)查搞安全整頓,這讓他不勝其煩。

這天晚上,梓墨實在睡不著覺,他思前想后,企業(yè)在激烈的競爭中,市場開拓越來越難,環(huán)保要求越來越高,安全生產(chǎn)就更甭提了,生產(chǎn)成本也成倍提高,利潤額卻越來越低,越想越悲觀。此時的他,真的特別羨慕袁博從事的古玩生意。他撥通了袁博的電話,兩個人聊起古玩淘寶的事兒。梓墨以少有的謙遜態(tài)度向袁博求教,袁博便從瓷器、陶器的種類談到器型,從品相又談到了斷代,講得滔滔不絕娓娓道來。梓墨聽得如癡如醉,徹底忘卻了廠子里發(fā)生的那些煩心事兒。梓墨是個從小就善學(xué)習(xí)愛鉆研的人,他從袁博的講述中,不停地汲取相關(guān)知識的養(yǎng)分,在知識的海洋中,他看到了指引事業(yè)發(fā)展的一片光芒。這電話一打就是三個多小時,袁博淵博的專業(yè)知識和豐富的文化底蘊,徹底征服了梓墨,使他腦洞大開。從那以后,梓墨有空就打電話請教袁博,也不分白天還是晚上。梓墨原本就是科技大學(xué)畢業(yè)的高才生,有很好的學(xué)習(xí)能力,他在袁博的指導(dǎo)下,在網(wǎng)絡(luò)上惡補了大量專業(yè)知識,但覺得還不解渴,于是又買來專業(yè)書籍學(xué)習(xí),大有當(dāng)年備戰(zhàn)高考的勁頭兒。為了印證所學(xué)效果,梓墨還經(jīng)常拜訪同城居住的文物鑒定家馮良先生。你別說,梓墨的學(xué)問還真見長進,更印證了金老爺子說過的那句話:“我們家老三想干的事,就沒有干不成的?!睕]出半年,他對古玩如何辨?zhèn)巍啻约跋嚓P(guān)知識就都有了基本了解。

梓墨再次撥通了袁博的電話,這次不為別的,是告知袁博,近日要到廣州處理點事情,順便去看看他和王天。到了廣州,再次受到王天和袁博的熱情款待。梓墨不忘金老爺子的叮囑,這次非要拜見二位家中的老人,可是王天的雙親早亡,袁博也僅有老母親在穗。梓墨在探望袁母時,留下了一張存有五十萬的銀聯(lián)卡。袁博一看就急了,操著帶有廣東腔的普通話問梓墨:“你這是要干什么?是要和我清賬嗎?哪有你這么干的?”“孝敬老人的見面禮,一點心意!”梓墨紅著臉答道。還是王天在中間打圓場:“這是金總的一番心意,這樣,就留十萬吧!我這里正好有一張十萬的卡?!痹┻€是覺得有點尷尬,強調(diào)道:“說實在的,老太太這個年紀(jì)花不動錢了,雖說我比不了您有錢,但賺的錢也足夠我們娘兒倆花了?!薄澳绣X是您的,這是我表達的心意?!辫髂栽趫猿帧M跆煲姞?,把梓墨剛才留下的卡握在手里,連拉帶扯地離開了袁家,出了門兒又把那張卡還給了梓墨。

到了晚上,梓墨有意和袁博單獨聊一會兒。于是他們來到一處酒吧,邊喝邊聊,梓墨說了自己想嘗試做點古玩生意的想法。袁博雖然以前說過讓梓墨也玩玩古董的話,但一看梓墨要來真格的,所以非常鄭重地叮囑梓墨:“金總,這個活兒看似簡單來錢快,但風(fēng)險極高啦,有時像坐過山車,您可得三思??!”“謝袁總,我先小試一下,不是還有您幫我掌眼把關(guān)嘛!”梓墨謙恭地說。“這樣也好,初期賠了算我的,賺了算您的,咱們起步階段可以一起玩,畢竟金總初試嘛!”袁博中肯地回答,梓墨連連道謝。不過,梓墨心里明白,袁博夠朋友、有面兒,自己不能不知趣,買賣本身就有賠有賺,真是賠了,也不能算人家的。其實,梓墨此次廣州之行真正的目的,就是向袁博表明態(tài)度,決心要小試牛刀,跟著他一起摻和摻和做點古玩生意。而梓墨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不找馮良先生一起干呢?因為他對馮先生太了解了,作為一個老學(xué)究,他太多書生氣,更不善經(jīng)營,討厭商場上的爾虞我詐。

說干就干。梓墨先要開個古玩店,為確保自己的想法實現(xiàn),他首先考慮的是如何過金老爺子這一關(guān)?因為沒有老爺子的認(rèn)同,他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设髂览蠣斪邮且粋€因循守舊的老古板,從嚴(yán)厲的家規(guī),到做生意不坑人不害人的原則,都證明了這點。他這跨行業(yè)經(jīng)營的想法能不能通得過,他心中實在沒底。好在上次袁博他們來海城,與老爺子見面侃大山時聊起過古玩的那些事兒,也算是為他做了鋪墊。于是,梓墨憑借從小在家受寵和自己能言善辯的優(yōu)勢,用了小半天兒就把老爺子忽悠得差不多了。平心而論,金老爺子覺得梓墨辦事還是靠譜的,他聰明伶俐,也能把控自己,雖然沒有老大梓軒那樣穩(wěn)重,但也不會出大格。老爺子回想梓墨這幾年的經(jīng)營管理業(yè)績,應(yīng)該說是不錯的,但是,老到的金老爺子還是沖著梓墨說:“老三哪,讓我想想,再給你回信兒?!辫髂睦锩靼?,老爺子14歲出來學(xué)徒,私營、國營到自己干個體打拼了一輩子,干的都是食品生意,這跨行經(jīng)營,總得容他好好考慮考慮?!昂?,那我聽您信兒?!逼鋵嵗蠣斪觾?nèi)心里是同意的,只是想再周全一些,征求征求大兒子梓軒的意見。

在金老爺子的鼎力支持下,梓墨跟梓軒哥兒倆商量好,在連鎖食品超市的總店劃出一塊地方,干起了聚寶齋,將從袁博那兒躉來的一些小物件放在店里售賣,同時也收購一些名人字畫和文玩玉器。自從聚寶齋開業(yè)后,金老爺子逢人便吹,店里的一些物件都是袁博祖上傳下來的,件件都是珍寶上品,而且有故事。沖著老爺子的口碑,一些生意場上的朋友送個禮什么的,都到店里來淘換。這樣來回一倒騰,聚寶齋倒也賺了不少小錢。

“你從哪里來?我的朋友……”梓墨的手機鈴聲響起。電話是遠(yuǎn)在廣州的袁博打來的:“金總,我朋友手中有個玩意兒,想勻出去,有興趣嗎?可以過來看看?!辫髂鼻械貑枺骸熬唧w是啥玩意兒啊?”對方回答是把老算盤,白料。袁博所說的白料就是象牙的,梓墨一聽就明白了,他覺得可以一試?!昂煤茫荫R上訂機票,明天見?!?/p>

梓墨見到袁博,顧不得吃飯就要急匆匆去看東西。“袁總,您上過眼了嗎?”梓墨問?!拔也皇钦f過了嗎?我只懂瓷器、陶器,不懂其他的,但是金總您放心,這位朋友絕對可靠,也是個厚道人?!痹┗卮稹!霸僬f了,我曾向您表過態(tài),在您起步階段賠了算我的,賺了算您的,咱們這話還算數(shù)!”“對方說價了嗎?”梓墨接著問。袁博先伸出大拇指,接著把整個手掌張開,表示十五萬。

到了主家,沒說上幾句話,梓墨便催著要看東西,而袁博略有所思地只顧喝茶。梓墨剛才的這一舉動其實有點兒露怯,行里最忌諱這種著急忙慌,人一慌,就容易看走眼判斷失誤,而一失誤,便等于飛蛾撲火呀!待主家拿出算盤,梓墨趕緊湊上前去,嘴里不自覺地發(fā)出驚嘆??刹皇锹?!這把象牙算盤,顯然是個老物件。它是雙人打的算盤,有3尺多長。他細(xì)觀重瞧,按照書本上的標(biāo)準(zhǔn)斷定,應(yīng)該是真貨,不會有錯,便對主家說:“您開個價吧!”對方如袁博所說,報出了一口價十五萬。梓墨因心中有底,順嘴道:“高了點,高了點?!庇谑潜犬嬃藗€十二萬的手勢?!拔沂钦娴戎缅X,不然就是二十萬我也不會出手。金總,你我都是袁總的朋友,咱就別討來還去了,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何必再浪費時間?晚上我請吃飯就是了。”主家這樣一說,讓梓墨不好意思起來:“好好好,說得對,我們都是袁總的朋友,真的用不著推來還去,就這么著吧!”于是這單交易就這樣干凈利索地成交了。

聚寶齋開業(yè)時間不長,收獲頗豐,這讓金老爺子和梓墨心里美滋滋的。特別是從廣州淘來的象牙算盤,很快就出了手,賺了三倍還多。老爺子高興,梓墨更是沒事偷著樂。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這個心煩的人就是老大梓軒。他不高興自然有他的道理。首先,開聚寶齋的地方,是他連鎖食品超市的一塊寶地,占用了他的資源不說,也影響了創(chuàng)收效益,心中難免有些不痛快。其次,踏實干事的他,認(rèn)為一家人都是干實業(yè)的,干古玩空對空是外行,萬一哪一件看不準(zhǔn),可就賠大發(fā)了。再有就是,他總覺著被說得玄玄乎乎的袁博,有一種讓人放心不下的感覺??伤植贿^自家的老爺子和弟弟梓墨,更不敢和老爺子說個“不”字,只能心里暗自憋屈。

時間過了不長,袁博又打來電話,告訴梓墨,他的一個朋友要出國定居,家里有一些青銅物件不便帶走要出手,想讓梓墨過去看看。梓墨上次得了大便宜,一聽就來了精神,答應(yīng)袁博過兩天就到。

梓墨絕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上次賺了錢,他沒有忘了袁博。此次去廣州,特意給袁博帶去一幅著名書法家米小民先生的書法作品。袁博知道他準(zhǔn)是賺錢了,也沒推辭就收下了。梓墨這兩次來穗沒提要見王天,為此心里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可他哪里知道王天和袁博真正的關(guān)系哪!

梓墨跟著袁博來到朋友家,好家伙,一看東西還真不少。只見屋里擺放的有太保鼎、喝酒用的尊盤、提梁銀罐等都非常漂亮。但大部分是青銅器,體積大,分量重,可不是帶不走嘛。袁博的朋友見面也不拿梓墨當(dāng)外人,更沒有生意場的含蓄,開門見山就直奔了主題;“金總,袁總和我介紹您是一個爽快人,這幾件東西,我實在拿不走。三百萬全給您,怎么樣?”要不說機會都是給有準(zhǔn)備的人,正好前幾天,梓墨與海城博物館的領(lǐng)導(dǎo)小聚,領(lǐng)導(dǎo)知道他喜歡古玩,便邀請他去博物館參觀館藏,愛鼓搗古玩的梓墨還就去了,里邊正好有一尊鼎與這尊太保鼎相似,造型獨特,紋飾優(yōu)美,魅力非凡。所以,梓墨一眼就盯上了太保鼎,就沖它,三百萬也值。心中有了譜,這面子必須給袁博。梓墨一改以往討價還價的風(fēng)格,豪放地拍了拍那哥兒們的肩膀,說:“沒問題,袁總讓我來,就是幫您來的,您得好好謝謝袁總。您這些玩意兒都是好東西,也虧不到哪兒去,我全包了。”梓墨回答得漂亮,把袁博的面子實實在在地給足了。

回到海城,梓墨再次請來馮良先生,讓他給把把關(guān),馮先生的結(jié)論跟梓墨的判斷一樣。這太保鼎是難得的青銅珍品,商周時期的典型器物,青銅尊盤和提梁銀罐則是戰(zhàn)國時期的東西,也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梓墨聽后,激動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跳了出來,他欣喜若狂地將好消息告訴了金老爺子。老爺子聽了,不僅跟著他一起高興,心里還默默地夸贊梓墨:這小子真是個全才呀!干什么像什么,傳家之寶非他莫屬了!

梓墨淘到寶貝的消息不脛而走,許多人聽到消息都來賞鑒。沒出一周,金老爺子的一位好朋友就買走了提梁銀罐。聽到消息的博物館領(lǐng)導(dǎo)也趕來觀看,這一看不要緊,領(lǐng)導(dǎo)馬上讓梓墨不要再賣了,博物館全部收購。但領(lǐng)導(dǎo)事先聲明,國家收購給的錢不會很多,封頂一千萬,但是會發(fā)收藏證書的。頗有心計的梓墨,腦筋轉(zhuǎn)得飛快。心想,三百萬的東西國家收走了,立馬就給一千萬,外加單獨賣的提梁銀罐,一下就賺了差不多一千萬,國家還又發(fā)證書。這既得名又得利的事兒,何樂而不為?于是梓墨便將剩下的幾件東西全都給了博物館。為此博物館還搞了一個隆重的文物交接儀式,金老爺子和梓墨代表聚寶齋出席了儀式并接受了媒體的采訪,真是風(fēng)光無限。晚上,在老爺子的別墅,爺兒倆一邊喝酒一邊聊著古玩那些事兒。酒喝到興奮處,老爺子又唱起《定軍山》:“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

金老爺子自從把權(quán)力移交給兩個兒子之后,便退隱幕后,過上了“太上皇”的日子。在家總待著也悶得慌,要么到自家的食品廠、酒店和各處連鎖店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要么就去參加一些社會活動。要說參加社會活動,老爺子還真是積極主動。本來嘛!他前半生默默無聞,甚至靠夫人的家底支撐一家人的生計。退休創(chuàng)業(yè),趕上國家的好政策才算事業(yè)有成。為此,他在盡享改革開放紅利的同時,不忘回饋社會,做了大量公益事業(yè),因此獲得了許多榮譽和頭銜。金老爺子對此十分珍惜。其曾經(jīng)經(jīng)營的企業(yè)作為海城的代表性企業(yè),也受到各方面領(lǐng)導(dǎo)的格外關(guān)注:今天這個市長來視察連鎖店,看是如何實施“連鎖六統(tǒng)一”的;明天那個局長帶人到食品廠參觀工廠是如何把好食品衛(wèi)生質(zhì)量關(guān)的。這樣一來二去,金老爺子不僅使自己成了社會名人,而且還結(jié)識了分管海城的市領(lǐng)導(dǎo)和各行各業(yè)的許多朋友,這讓金老爺子感到無比光榮,很有面兒。

幾單生意下來,大獲全勝的梓墨更加自信了。他開始鐘情古玩、著魔古玩,食品廠業(yè)務(wù)也不怎么過問了,還一心想再進一步擴大聚寶齋的經(jīng)營面積。這天下午,梓墨到酒店來找大哥,梓軒正在與客戶洽談合作事宜。待客戶出去,梓墨拿出一幅裝裱精致的榜書作品《安康》,展示給大哥看,并說是書法協(xié)會會長親筆為梓軒題寫的好東西。本來內(nèi)心就對梓墨有成見的梓軒,不屑地掃了一眼書作,說:“沒看出好來。你有事兒?”梓墨看到大哥不冷不熱的樣子,自己點上一根煙,先緩和一下氣氛,隨后不可一世地答道:“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聚寶齋的地方現(xiàn)在有點兒小了,想讓您再給騰點兒地方?!辫鬈幰宦?,打心眼兒里就更不愿意了,于是搪塞道:“這不剛跟幾個新客戶談妥,他們要在店里設(shè)專賣柜,地方還不夠用呢?!苯o了梓墨一個軟釘子,把他駁了。順風(fēng)順?biāo)畱T了的梓墨,哪里吃過這一套?碰了釘子的他,馬上就去搬救兵,到家里去找老爺子。

金老爺子午睡剛起,正在客廳里興致勃勃地看著戲劇頻道的《定軍山》,電視里小唱他大唱,好不得意。沒好氣的梓墨進門就向老爺子告黑狀,抱怨梓軒不支持他。正在興頭上的老爺子非常掃興,認(rèn)為老大不懂事兒,立馬打電話讓梓軒到家里來。梓軒急匆匆趕來,進屋一看梓墨也在,而且老爺子臉色面沉似水,就知道梓墨告刁狀了。待梓軒坐定,老爺子對梓軒虎著臉說:“現(xiàn)在聚寶齋生意火爆,你趕快再騰點地兒給梓墨?!绷?xí)慣逆來順受的梓軒,這次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一口咬定就是沒地方。老爺子也急了,追問:“那么大的總店,怎么就騰不出來塊地方?”最后擠對得笨嘴拙舌的梓軒半天憋出一句話:“您總不能讓我把連鎖店的總店干沒了吧?”梓軒的話,著實戳到了金老爺子的肺管子,一時竟悶了口:終究那個總店是金老爺子起家的地方。

從金老爺子那兒出來,心高氣傲的梓墨并不甘心,心想:大哥不給我騰地方,我也要干。他賭氣從食品廠拿出一層臨街的樓房做藏品展廳。面積一擴大,就又出現(xiàn)了新問題,藏品顯得少了。梓墨便讓袁博幫忙想想辦法,袁博立馬答應(yīng)了梓墨的請求,讓他等信兒。約莫過了半個多月,袁博來電話說:“金總,還記得戴院長為我鑒定的那批東西嗎?就是那家貨主,他手里又弄到了新貨,咱可以過去看看?!辫髂牶笙翊蛄穗u血,馬上和袁博定日子出發(fā)。當(dāng)天晚上梓墨還做了個夢。

經(jīng)歷了幾次合作,梓墨不僅沒有吃虧,而且還占了大便宜。從那時起,袁博在梓墨心目中就如同圣人一般。他從內(nèi)心里感激袁博,一直默默地念著袁博的好,決心今后一定好好報答他。

袁博從廣州飛到海城,梓墨到機場接上他,直接奔了山西。車在河北境內(nèi)還好開,進了山西地界多是顛簸的搓板路,大都是拉煤車軋的,開了七八個小時,才來到忻州界內(nèi)的一個小村莊。車停在一座兩層小樓院門前,這座帶院的兩層小樓,在還閉塞著的北方小村落里顯得格外扎眼。袁博在車?yán)锎螂娫?,告知對方到了,他才和梓墨下車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趕緊將二人迎進院內(nèi)。此時,早已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光頭男人在樓門口迎候袁博和梓墨。這個光頭男人的穿衣打扮和普通農(nóng)民并無兩樣,甚至堆滿皺紋的臉更顯滄桑。袁博向梓墨介紹了眼前的兩個人,原來他們是父子倆。寒暄了兩句,袁博便向光頭男人提出去看貨。光頭男人馬上讓兒子去備車,梓墨聽了直納悶兒:“貨不在家里???”袁博和光頭男人相視一笑說:“那么貴重的寶貝怎能放在家里?”袁博邊說邊上了光頭兒子開的一輛頂配大路虎,梓墨則上了自己的車緊隨其后。車子在塵土飛揚的鄉(xiāng)村土路上開了約莫一刻鐘,來到鄰村村邊的一個破舊院落。梓墨進去一看,院里十分荒涼,到處堆放著廢舊農(nóng)具,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幾個人來到一處停放農(nóng)村架子車的地方,挪開架子車,撬開一塊約一米見方的青石板,露出一個洞口,好像是個菜窖。年輕人先下去,然后幾個人依次下到洞里。梓墨進洞定睛觀察,這確實是一個改造過的菜窖,里面大約有十平方米,水泥抹面,還通了電。倒是簡易貨架子上擺放著的眾多玩意兒,讓梓墨看了眼前一亮。袁博看他驚詫的樣子,便對梓墨說:“用什么,您盡管選。”梓墨心里暗暗數(shù)了數(shù),這些東西大概有六十件,他滿心想都吞下,但心里還是不踏實,悄悄地湊到袁博的耳邊說:“東西對嗎?多少錢能要?”“東西應(yīng)該對,但底價不好說,我覺得至少也得四五個億吧!”袁博貼著梓墨的耳朵說。梓墨一聽四五個億,這弄好了翻倍沒問題。但心里也不停地糾結(jié)著:賺,一回頂食品廠十年賺的;賠,弄不好就要傾家蕩產(chǎn)。何去何從?梓墨的腦子像計算機一樣飛速地運轉(zhuǎn)著,并聯(lián)想起了頭天晚上的那個夢。夢里,有位鶴發(fā)童顏的仙人把他引到一座山上,這山似曾去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山頂有座涼亭,涼亭里設(shè)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有琴有茶,涼亭云煙繚繞,一切都那么愜意。他隨仙人坐下,仙人前指指后點點,梓墨像小學(xué)生一樣隨著仙人的手觀察著山周邊的一切,哦,一覽眾山?。≈皇窍扇司烤拐f了些什么,他沒有聽清,又好似不是世間的語言,真是急死人,這一急便醒了。他自己解析這應(yīng)該是個好夢,分明是告訴自己能夠掌控一切。想到這里,梓墨大著膽子向光頭男人詢價:“我要都包了什么價?”光頭男人聞聽大喜,操著當(dāng)?shù)氐目谝糌Q起大拇指說:“大哥好爽快,那我就讓讓?!眻蟪鲆豢趦r三億兩千萬?!拔摇粒∵@也太高了吧!”梓墨故意這么說。對方聽了忙解釋:“您知道這些玩意兒怎么來的嗎?那可都是俺爺兒倆用小命兒換來的。”在商場闖蕩多年的梓墨,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對方開價,自己必須還價。所以故意為難地解釋道:“我這才開始玩,不像袁總那么有錢有經(jīng)驗,您再降降?!彼亓藗€兩個億的手勢。光頭男人見此,先是皮笑肉不笑地一笑,瞬間面露猙獰,臉比翻書還快,那純樸善良的農(nóng)民本色一掃而光?!按蟾缒阃嫖夷模恳詾檫@是蘿卜白菜,一刀就砍一億多,開什么國際玩笑?”然后,狡猾刁蠻的光頭男人又質(zhì)問袁博:“袁總,這是您的朋友嗎?這也太黑了,咱這可都是真玩意兒?。 痹┮妶雒嬗悬c兒僵,就勸光頭男人:“你別太較真兒,金總玩古董時間不長,有些事兒還不清楚,你看在我的面兒上,再關(guān)照關(guān)照他,多讓一點,今后還得打交道的啦!”隨后,袁博又把梓墨拉到一旁,低聲問:“金總,您真的想都要?”梓墨認(rèn)真地點點頭。梓墨一邊盤算著價位,一面思忖著籌資計劃:一下子哪兒去弄這么多錢?袁博看出梓墨在猶豫,就說:“他們爺兒倆和我都是好朋友,價錢好商量。”光頭男人見狀,態(tài)度也緩和了許多,隨聲附和道:“我們和袁哥是莫逆之交,您既是袁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價錢沒問題,您就是別太狠了?!痹┱\懇相助,讓梓墨再次為之感激,不由得想起前幾次成功的合作,特別是“象牙算盤”和“青銅器物”的交易,袁博讓他賺了不少,這回也應(yīng)該可信。

經(jīng)過袁博的一番撮合,梓墨與光頭男人最終以兩億八千萬成交。梓墨當(dāng)場交了五百萬定金,隨后向光頭男人保證,其余的錢半個月之內(nèi)到賬,并立了字據(jù)。梓墨見完事大吉,隨手拿了個小物件,他是這么想的,一方面,搭小玩意兒是行里常有的事兒,另一方面,從一大堆器物中拿一個回去也讓別人掌掌眼,這點事兒,袁博心里有底兒。財迷的山西光頭男人見狀卻又翻臉了,說:“不行,這東西都快頂押金了?!薄拔也皇秦澬”阋说娜?,帶個小物件,好去籌錢呀!”袁博明白梓墨的心思,從角落里取了個帶點兒泥土的玩意兒,說:“送一件給金總,他們家老爺子可喜歡了,那才是真正的財神爺呢!”袁博這么一說,光頭男子也沒再吭聲。交易大功告成,光頭男人的臉又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他見天色已晚,說“村里條件太簡陋,你們都是大城市來的尊貴客人,咱們今晚住到縣上,那里條件好一點?!庇谑撬麄冓s往縣城,住進最好的賓館,酒桌上喝了個一醉方休,然后做起了黃粱美夢,唯有梓墨興奮得有點睡不著。天近四更時,似睡非睡的梓墨,好像來到一個非常開闊的廣場上,他如同一尊佛坐在一個圓形的坐墊上,屁股還沒坐穩(wěn),坐墊就變成一個碩大的氣球騰空而起。升騰中,氣球底部噴出的烈焰格外耀眼,廣場上萬人注目,當(dāng)然都是羨慕的目光。他興奮極了,盡情地享受著無限榮光。突然,徐徐上升的氣球速度越來越快,他緊張地抓住氣球的繩索,猛然低頭往下看,太高了,嚇得他打了個激靈。迷迷糊糊的梓墨被驚醒了,他心里暗解,這是要騰飛的預(yù)兆吧!

梓墨回到海城,馬上讓兩個食品廠為他籌錢。由于近期他對食品廠疏于管理,兩個廠經(jīng)營得都不太好,生產(chǎn)上不去,貨款也追不回來,兩家加起來才湊了八千萬。梓墨十分懊惱,但也沒有辦法,只好再次鼓動金老爺子去找大哥籌錢。精明的梓墨,平時很會來事兒,為哄金老爺子高興,經(jīng)常使出一些雕蟲小技:今天老爺子過生日,給拿來個萬壽瓶,炫耀是從哪位達官貴人家里淘來的;明天不知哪陣風(fēng)又送來兩把太師椅,吹噓是從宮里弄出來的,能值幾百萬,忽悠得老爺子有點兒五迷三道。由于梓墨功課做得足,金老爺子對他可謂絕對信任,言聽計從。

金老爺子越是信任,梓墨就越怕出意外,好在他從山西帶回一個物件來,抽空兒來到馮良先生家。馮先生一面觀察一面講解:“東西對,是上好的玩意兒,當(dāng)叫‘和氣生財’,應(yīng)該是宋末的吧!這塊玉雕的圖案是一個和尚背著一棵白菜,栩栩如生?!薄爸靛X嗎?”梓墨問?!斑€行,這料塊頭大,成色好,該值個百八十萬吧!”在一問一答中,梓墨更增添了自信心。到家轉(zhuǎn)手就送給了金老爺子:“爸,這是我從大堆器物里帶回的,讓馮先生看了,東西百分之百,少說得值一百五十萬?!辫髂盟侨绮粻€之舌哄老爺子,為讓他高興,好辦事兒。

金老爺子聽信了梓墨,他叫來了梓軒,怕像上次一樣碰釘子,先給老大來個甜棗,將酒店和連鎖店的管理夸贊了一番,然后說起拿錢的事。梓軒聽了,馬上就急了:“老爺子,我干的是酒店和食品店,不是印鈔廠,說拿兩個億就拿兩個億?!辫鬈幱只剡^頭,指著梓墨的鼻子直言不諱地問道:“你這么喜歡玩,怎么不從你的食品廠拿錢?”看來這次是真的把梓軒逼急了。梓墨自知理虧,不好意思說這段時間食品廠經(jīng)營不好,所以只含糊其詞地強調(diào)回款慢,并解釋道:“我只是臨時拆借,貨款回來第一時間就還。”梓軒主意已定,堅決不拿錢。老爺子在一旁看著梓軒那倔強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站起身,拍著桌子怒喝:“真是無法無天了,什么你的我的,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還說了不算是吧?”一貫孝順的梓軒,看老爺子還在替梓墨說話,也不甘示弱:“您就聽他的吧!干脆把酒店和連鎖店都賣了,讓他去買那些破壇子罐子吧!”說完,梓軒摔門揚長而去。金老爺子在家哪兒受過這樣的頂撞,這次真是把他氣壞了,只見老爺子一捂胸口,便倒在了梓墨送他的太師椅里。這下可把梓墨嚇壞了,他趕緊打電話找大哥,梓軒聽到信兒也害怕了,急匆匆?guī)еt(yī)院的大夫又趕了回來,一通忙活,終于將老爺子搶救過來。

老爺子雖然緩了過來,但是錢的事兒誰也不敢再提了,怕再惹他生氣??设髂饝?yīng)了山西的文物販子15天內(nèi)交齊全款,急得是嗷嗷叫。他沒辦法,只好自作主張,打破金老爺子做生意“有多少水和多少泥,不得借錢做生意”的老規(guī)矩,瞞著老爺子偷偷去銀行辦貸款。可從銀行貸款哪有那么容易?一要有抵押物,二要走審批程序。需要抵押還好辦,梓墨把海城的食品廠作了抵押物。可走審批程序,還需要個把月的時間,真是急死了。怎么辦?先找朋友拆借。梓墨首先想到的是干房地產(chǎn)的發(fā)小兒文松,于是他把文松請到聚寶齋,來看他收藏的寶貝。面對琳瑯滿目的寶貝,文松看得是兩眼發(fā)直。隨后,梓墨給文松精心挑了一塊紅彤彤的雞血石,祝他生意興隆。

兩人離開聚寶齋來到食品廠。梓墨親自支上爐子給文松烤串吃,哥兒倆邊吃邊聊,回憶當(dāng)年在路邊吃“馬路砂鍋”的情景。聊著聊著,梓墨話鋒一轉(zhuǎn),問文松:“兄弟,你看我店里的東西怎樣?”“好呀!三哥,你真是大手筆,太高大上了,我羨慕死你了。”文松恭維地說。梓墨接著文松的話茬兒,面露無奈:“就是東西少了點?!薄霸龠M點不就行了嘛!”文松說。梓墨皺著眉說:“我最近倒是看上點兒東西,就是廠子回款慢,錢有點緊?!睘槿撕浪奈乃蛇B腦子都沒過,就說:“那還不好辦,我先給你點?!薄疤昧耍称窂S回款后,我馬上就還你,再給你百分之十五利息?!睆男∫黄鸸庵ü砷L大的文松,平時非常敬佩梓墨的為人和能力,認(rèn)為金家家業(yè)那么大,還錢肯定沒問題。所以,他出手很大方,一下子就答應(yīng)拿出五千萬。梓墨非常高興,但還是感覺有點杯水車薪。“能再多點嗎?小松?!薄安恍辛?,三哥,我近來賣房回款也難呀!”話說到這,梓墨也沒再勉強,便要給文松打借條,重哥兒們義氣的文松拍著梓墨的肩膀說:“三哥,咱們誰跟誰呀!不用了?!甭犃宋乃傻脑?,梓墨感激不已,心里想:這兄弟夠哥兒們!

還差一億五千萬怎么辦?梓墨試圖再找?guī)讉€朋友湊,但沒有一個像文松那樣慷慨的。此時的梓墨,真是被逼到窮途末路,為此,他不得不動用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金老爺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副市長陸全來。這天他給陸市長秘書小李打了個電話,得知陸市長在,他便獨闖市長辦公室。陸市長看到梓墨,熱情地招呼他坐下,詢問了金老爺子近期的身體狀況,隨后問梓墨有事嗎?梓墨道出食品廠面臨的困難和貸款難等問題,陸市長聽后,叫秘書小李一一記下并囑咐說,金氏企業(yè)是海城改革開放的一面旗幟,企業(yè)遇到困難,政府有責(zé)任幫著解決。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不到十天工夫,梓墨的一億五千萬貸款就下來了,且利息從優(yōu)。于是,梓墨帶著錢和食品廠幾個膀大腰圓的工人當(dāng)保鏢,開著兩輛車去忻州把六十多件寶貝拉了回來。

東西拿到手,梓墨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立馬將食品廠另辟的聚寶齋展廳再次進行裝修布展,并安裝了先進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加強安保。萬事俱備一切落定后,梓墨這才告知金老爺子。聽說東西到手了,金老爺子顧不得身體有恙,便急急地讓梓墨拉著他去看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到了展廳,老爺子看到那些裝點門面的寶貝和氣勢恢宏的場面,情不自禁連連叫好。

八月八日開業(yè)那天,金老爺子和梓墨分別請來了不少要好的官員和商界朋友,來捧場的眾賓客看了陳列的藏品后,也都跟金老爺子一樣覺得挺震撼,大家紛紛向他們爺兒倆表示祝賀!

開業(yè)二十來天,來店里看寶貝和問價的人不少,但沒有一個成交的。是價定高了嗎?可價調(diào)低了,也不見動靜,這讓梓墨心里有些不太踏實。正在沉不住氣之時,他想到了馮良先生,想讓他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馮先生架不住梓墨舅舅長舅舅短地叫著,便隨他來到了店里。馮先生拿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瞅瞅這件看看那件,始終不說話,幾乎把六十多件寶貝都看了個遍,馮先生也沒說一句話。陪在一旁的梓墨,見馮先生不說話,心里可就沒了底,本來店內(nèi)22攝氏度的室溫很舒適,可他頭上和后背還是出了很多汗?!鞍ィ髂。∥疫@幾天‘鬧眼’,看不好,越看越花,讓你失望了?!薄芭?,是嗎?不著急,先喝點茶再看吧!”梓墨隨著馮先生走出柜臺?!安缓攘耍闼臀一厝グ?!”“到飯點了,咱去外面吃點東西?”“我身體不太舒服,還是回去吧!”梓墨只好悉聽尊便。一路上,馮先生半閉著眼還是一句話沒說,梓墨就這樣把馮先生送到了家。

回來的路上,梓墨心里五味雜陳。馮先生為什么不說話呢?他要是“鬧眼”,為什么又跟我來呢?一定是東西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一連串的問號,在梓墨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他一邊開車一邊尋思,一不留神就將車開到逆向車道,差點與對面的車撞上,驚出一身冷汗。

回到店里,梓墨倒了杯茶喝下去,好像清醒了許多。他抄起電話打給袁博,對方的手機關(guān)機了?!耙鍪拢 彼睦锊挥X打了個冷戰(zhàn)。于是又撥打了王天的電話,還好,電話通了?!巴蹩?,袁總最近忙什么哪?怎么手機老關(guān)機?”“哎,他家老太太過世了,這幾天是不是悲傷過度,自我封閉了?”梓墨聽了王天的一番話,懸著的心稍稍平穩(wěn)些。“老人去世了,那我得隨點禮??!電話打不通可怎么弄???”“我告訴你他老婆的電話?!辫髂绔@至寶,馬上撥通了王天給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正是袁博的老婆,一聽是找老公的,便將電話遞給袁博。梓墨先是安慰他節(jié)哀順變,并表示要打點禮金過來,可被袁博婉言拒絕了。袁博在電話中客氣地問:“金總還有什么事情嗎?”梓墨急得有點失態(tài),便簡要地把想請北京戴院長做鑒定的想法全盤托出。要在平時,梓墨絕對不會在人家悲傷的時候說這些,可現(xiàn)在他難以把持了。袁博在電話里爽快地答道:“沒問題,我會盡快安排,爭取本周內(nèi)和戴院長一塊去海城?!惫粵]過幾天,袁博就把戴院長請到了海城,戴院長給出了明確結(jié)論:“藏品沒問題,東西全部都對,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辫髂袒蟮男目偹惴诺搅硕亲永?,虛驚一場。戴院長在海城被好吃好喝招待一番,完事大吉,揣著鑒定費回了北京。

東西鑒定完,梓墨覺得不那么愁了,心想有那么多好東西還愁錢?大不了上嘉德春拍。

春節(jié)一過,嘉德發(fā)出春拍公告。梓墨挑了幾件自己認(rèn)為不是太好也不太次的藏品,去報名參加拍賣??赡萌サ臇|西經(jīng)拍賣行指定的專家一鑒定,毀了,東西全部不對!梓墨又聯(lián)想到當(dāng)時馮先生看完東西不表態(tài)的情形,頭嗡地一下大了起來,差點兒暈過去。他急忙撥打袁博的電話,關(guān)機!再打王天的電話,一樣也是關(guān)機。一連串問號再次不停地在梓墨腦海里浮現(xiàn),東西是假的,袁博不會跑了吧?不對呀!他為什么不拿到錢立刻就跑,而到現(xiàn)在才跑呢?是他母親去世的緣故,還是他算計到了我不會馬上識破……梓墨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這步田地,梓墨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得連夜從香港趕到廣州,可連續(xù)三天根本找不到袁博和王天的人影。梓墨又突然想到了打袁博老婆的手機,但也打不通,關(guān)機狀態(tài)。梓墨這回真的傻了,自己都不清楚后來是怎么從廣州回的海城。

回到家,梓墨不敢聲張,第一時間找來當(dāng)警察的五弟梓琰,商量下一步如何辦是好?梓琰聽了梓墨所說的一切,嚇得全身汗毛都奓了起來,心想梓墨這次禍闖大了,被騙的事兒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他非得氣死不可。為了防止家里其他人知道,梓琰親自陪梓墨到當(dāng)?shù)嘏沙鏊鶊蟀福浇訄蠛笫种匾?,分幾路緊急出擊,在山西警方的配合下,很快找到了光頭男人。光頭男人被抓進局子,他還算老實,交代了一切。說這騙局都是袁博讓他做的,東西也是袁博提供的,并講好事成之后給他一百五十萬。也就是說,光頭男人僅僅當(dāng)了一回臨時掌柜的,所有的款項,都被袁博卷走了。

再說聯(lián)系不上的袁博和王天,警方按照梓墨提供的線索,倒是找到了王天,他在廣州并沒有跑,據(jù)他講,前一陣子手機丟了,外加最近討賬的電話比較多,所以啟用了新號碼。至于袁博的情況,他表示也不知道,更不清楚袁博和梓墨后來的生意情況。是呀!梓墨在與袁博打得火熱之時,他并沒有再聯(lián)系王天。關(guān)于袁博的去向,警方通過技術(shù)偵查手段和調(diào)取的出入境記錄,最后鎖定了袁博已逃往澳大利亞。警方為此發(fā)出通緝令。話又說回那個戴院長,其實他并不是什么故宮博物院的副院長,而是民間一個不正規(guī)研究院的玩家,只要給錢,干啥、說啥都行,最后也進了公安局。

面對這一切,梓墨覺得丟盡了臉面,栽了大面兒,玩鷹的讓鷹把眼啄了。他不敢出門,更不愿見人,覺得人們都在恥笑他,人人都在指責(zé)他。他自知對不起金老爺子寄予的厚望、更對不起老爺子含辛茹苦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他想到了金氏家族的未來,想到了妻兒,想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更多地還是想到了自己的信譽和可憐的面兒。他偶爾也想起在做那筆生意時的兩個夢,如今有了新的詮釋:那仙人說的話,不是自己聽不清,而是他東南西北根本就道不明;至于第二個夢,那不是升騰,而是在玩火,升得越高摔得越重。梓墨就此一蹶不振,整天躲在家里借酒消愁。

金老爺子最后還是知道了梓墨的事情,他為盲目信任梓墨曾偷偷扇過自己的臉,后悔偏聽偏信而錯怪了老大梓軒。特別是梓軒忍辱負(fù)重,經(jīng)受住了各種考驗,守住了金家的半壁江山,這讓老爺子非常感慨,也算是對金老爺子的最大安慰,金老爺子為此毅然決然地把那傳家的寶貝傳給了梓軒。其實那寶貝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就是一份家訓(xùn),也是一份做生意的守則。是當(dāng)年他學(xué)徒時的老板、后來也是自己的岳父傳給他的,裝在金絲檀匣里,從不示人。之所以傳給了他,是因為岳父把他當(dāng)成了親兒子。金老爺子決定把傳家的寶貝傳給梓軒,還有一層含義就是,家里不能再出第二個梓墨了。

梓軒將家訓(xùn)請回家,打開仔細(xì)品味其中內(nèi)涵。家訓(xùn)里講的并不單單是做生意的簡單規(guī)矩道理,其中還蘊含了許多教育后人“輕財重義”的人生哲理。看后,梓軒思緒一下子豁然開朗,決定要重振金家往日雄風(fēng)。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幾個月來,梓軒看著日益消沉,整天醉生夢死的梓墨,心里非常難受,不忍再看著他這樣沉淪下去。

這天傍晚,梓軒提著剛剛買來的海鮮來到梓墨家,叩開家門。侄子把大伯迎進屋,“你爸在嗎?”“在書房呢?!薄暗苊媒o炒倆菜,我晚上在這兒吃,和老三喝點嘮嘮?!比缓螅鬈帍街眮淼綍?。梓墨看到大哥走了進來,一臉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是因為梓軒不計前嫌到家看望自己而受感動,還是因早前干的那些事兒對不住大哥而不好意思。梓軒見到平日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梓墨,如今蓬頭垢面,穿著個老頭衫、大褲衩的邋遢樣子,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袄先?,你別老在家悶著了,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誰還沒摔過跟頭,關(guān)鍵是摔倒了還要爬起來,吃一塹長一智。老爺子囑咐了,咱們哥兒倆還得一起干。你看食品廠需要多少錢能恢復(fù)生產(chǎn),我從酒店和連鎖店給你籌,咱把損失補回來不就行了嘛!”哥兒倆喝著聊著,梓軒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梓墨聽了百感交集,真不知說點什么好,只得在心里暗下決心:不能再辜負(fù)親人們對自己的期望,一定要重振食品廠的雄風(fēng)。

八年后,袁博被抓獲,他供述自己也只是個馬仔,真正策劃這場鬧劇的主謀是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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