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厚偉
疫情暴發(fā)以來,我奉命駐廠疫情防控半月有余,白天巡查企業(yè)疫情防控,順便隨手拍下周圍的美景,晚上讀書。廠里條件比較艱苦,沒有什么娛樂實施,只能自找其樂,百無聊賴之際,幸好能靜下心來重讀唐詩。讀到杜甫的《旅夜書懷》,感概萬千,寫一點粗淺的感受聊以自慰。
旅夜書懷
[唐]杜甫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杜甫是唐代的一位絕律圣手,他的詩,幾乎每一首堪稱教科書式的典范,特別是他晚年的作品更是“人詩俱老”,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因此被后人譽為“詩圣”,他的詩也被稱為“史詩”,和李白成為大唐文學(xué)星空的一對光彩奪目的“雙子星座”。我獨愛他那沉郁頓挫、厚重典雅之詩風,在燦若星辰的大唐詩壇,杜甫的詩宛如夜空的明星,璀璨奪目、光芒四射。每一首詩,都是他的心血之作,這首詩是杜甫晚年的一首五律經(jīng)典力作。
這首詩寫于詩人孤獨地顛沛流離之時,詩人用細草、微風、危檣、孤舟、星空、月亮、大江、沙鷗等為意象,像一位素描大師,寥寥幾筆,向我們勾勒出一幅意境悠遠、凄涼悲苦的圖畫。咀嚼他那凝練雋永的文字,掩卷沉思,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悲情的梵高,杜甫的《旅夜書懷》和梵高筆下的名畫《星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讓人對宇宙人生產(chǎn)生了無限的遐想與深思。杜甫和梵高都是善于仰望星空的偉大藝術(shù)家,他們都有過同樣的煎熬、孤獨和痛苦,筆底才會涌出天才一般的曠世佳作、人間絕唱,正所謂“胸中藏塊壘,筆底見波瀾”。
康德說“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這首詩開篇就把星空下的孤獨描繪得淋漓盡致。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一個老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煢煢孑立,望著星空,吹著微風,倚著危檣,守著孤舟,這是怎樣的一種孤獨與寂寞?。?/p>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星垂原野,空曠寂靜,水天一色,月色如水,物我兩忘,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況味與體驗?。?/p>
“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在這一葉孤舟之上,沒有任何人做伴,年老體衰,疾病纏身,一生歷經(jīng)官宦浮沉、悲歡離合,這是詩人的悲哀還是時代的悲哀!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獨守孤舟,仰望星空,俯瞰大江,睹物思人,聯(lián)想到自己凄苦的處境,猶如一只離群孤單的沙鷗,在這蒼茫的夜空中獨自奮飛。
讀完全詩,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杜甫《登高》中的句子:“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兩首詩都是他晚年的心血之作,都是異曲同工。與此同時,讓讀者在他厚重的字里行間想到了宇宙人生,“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總相似”。浩瀚的星空之下,我們每一個人何嘗又不是一只沙鷗?面對當前的疫情,在一定程度上講,人和病毒一樣渺小,心中難免會騰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生命孤獨感。
全詩筆法細膩,深邃雋永,風格沉郁,感情激越,形象鮮明,境界宏闊,盡顯詩人“老來漸于詩律細”之功力。史料記載,杜甫晚年最為悲慘,生命之燈最后竟然熄滅在湘江一只小船中,大唐夜空一顆璨璨之星就這樣在孤獨中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