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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大悟曾經(jīng)是一名樂團大提琴手,卻陰差陽錯地成了一名入殮師。
曾催淚無數(shù)人的電影《入殮師》,時隔13年,4K修復版又重新回歸大銀幕。2008年《入殮師》上映,第二年就不負眾望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可以說是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
此次4K修復版強勢回歸,海報設計界的“天花板”黃海老師還親自操刀了定檔海報《生如夏花》——橫豎兩看,亦是生死兩態(tài),橫看生如夏花之絢爛,豎看逝如秋葉之靜美,影迷們稱之為年度最佳海報之一。當我們再次重溫當年的經(jīng)典,依然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影片的主角小林大悟(簡稱小林)曾經(jīng)是樂團的一名大提琴手,卻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一名入殮師。
從陽春白雪般的工作到入殮師,最開始時小林十分不適應。更糟糕的是,他第一次與社長一起工作,就是為一位去世2周才被發(fā)現(xiàn)的老奶奶入殮。尸體腐爛的臭味,滿是蛆蟲的屋子,讓小林心生厭惡。但社長的一句“你抬腳”,讓小林不得不一邊干嘔一邊干活兒。
這樣的體驗,讓小林產(chǎn)生了退縮的想法,于是社長掏出了“安慰金”讓小林回家了。在公交車上,小林因衣服上染上了尸臭而受到了別人的猜疑和嘲笑。小林跑進了澡堂,拼命地清洗自己。
作為一部以殯葬業(yè)工作者為主角的電影,“死亡”是《入殮師》無法回避的一個話題。然而,“死亡”絕非影片真正的主題,它在這里單純地只是一個窗口,透過這個窗口所看到的,是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入殮的工作與在樂團拉大提琴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不甘心、困惑、面對死亡的恐懼等所有的情緒都涌上了心頭。但在河邊的一次散步中,一位老者與小林的對話讓他改變了這些想法。
他們看著拼命游向岸邊的鮭魚,小林發(fā)出感慨:“真可悲啊,拼命游上來就是為了去死。”而長者卻說:“它們想回家,回到出生地?!边@句話讓小林對死亡與入殮有了重新的思考,好像入殮也并不是多此一舉,更多地是讓死亡也成為一種儀式。
在這之后,小林跟著社長進行了多次入殮工作。他看著社長為一位積勞成疾而去世的年輕母親入殮,而這也成為了他對于自己現(xiàn)在這份工作態(tài)度的轉(zhuǎn)折點。
社長溫柔地觸摸逝者,為其擦拭身體、穿戴整齊、上好妝容,細心嫻熟的手法,好像“生命”再一次以某種形式復活。社長的動作緩慢而干凈利落,充滿了對于死者的尊重與體貼,小林在一旁怔怔地看著,好像也感同身受。
在所有工作完成、社長要蓋棺之時,死者的丈夫在一旁痛哭失聲:“這些年,你辛苦了!”
觀摩了整個儀式的小林心中肅然起敬并被深深感動,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入殮儀式勾起了親人對死者的回憶,雖然離開是痛苦的,但存在的感情讓生者更加堅定地活著。他也意識到,入殮師重塑的不僅是遺容,更是喚回差點冷卻了的愛與回憶。多少曾經(jīng)熱血澎湃的愛,在平淡的日子中,漸漸被淡忘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對方的需求,甚至對對方只有要求和苛責。直到你真的失去對方,才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的爭吵是多么可笑和可惡。
另一位逝者——一個裝扮如女孩的男孩,應該是一個跨性別者,父母在靈前的爭吵說明,他生前很可能從未得到過他們的理解。最終,母親執(zhí)意給兒子化上女妝上路,父親跪謝入殮師成全了孩子的體面,一家人在痛哭中達成和解:“即使扮成女孩子,也還是我的孩子啊!”
對愛人,對家人,對親人,我們在平時總是難以恰如其分地表達愛意。所以,在真正告別的那一刻,才會生出無限留戀、愧疚、感激和遺憾。別讓所有愛在失去后才被珍惜!眼前的人,才是此生中彌足珍貴的。
在我們的人生教育中,似乎沒有學過“告別”這一課,大多數(shù)的體會,來自于被動的接受。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們終于懂了:人生中有太多告別,與夢想,與愛人,與情感,甚至與過去的自己。
在一次次告別中,我們有著遺憾的失落,但更應該重燃起對今后生活的希望與勇氣。因為在這場向死而生、結(jié)局注定的人生旅程中,為夢想的掙扎,對愛人的感恩,為情感的付出,與自己的和解,都是我們的收獲與遺憾,都讓我們的人生如此豐富而完整。
在一次次與社長共同完成的入殮儀式中,小林好像具有了勝任這份工作的信心。
小林繼續(xù)做著入殮師,但偏見一直存在。發(fā)小在得知他成為入殮師后滿臉嫌棄,甚至在路邊遇見時不屑于向妻女介紹他,勸他換份“正經(jīng)”職業(yè)。他的妻子在發(fā)現(xiàn)他是入殮師后失望至極,執(zhí)意要回娘家,拼命掙脫開丈夫,大叫:“別碰我,臟!”
小林獨自在曠野中拉起大提琴。藝術(shù)家和入殮師,這種身份的極端轉(zhuǎn)換讓他的生活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但不變的是,人在天地之間依舊那么渺小。
事情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發(fā)小母親猝然離世的那一天,這讓小林妻子的思維有了轉(zhuǎn)變。
發(fā)小母親是小林夫婦都熟知的人,她突然離世,小林決定以入殮師的身份送她最后一程。當小林妻子目睹了小林工作的全過程,那種對死者的尊重、讓死者體面謝世的做法,讓她似乎理解了小林堅持做這份職業(yè)的原因。
小林遵照程序,像社長那樣懷著對逝者的敬意,悉心整理她的儀容,雙手輕撫的每個動作,似乎都像是在替生者訴說對死者的哀思。全程中小林是如此平和而專注,發(fā)小和小林妻子無不動容。其實,活人哪能真正感受死亡呢?人們對于死亡,總有天然的厭惡和畏懼,正如小林當初不理解社長為何選擇入殮師這個職業(yè)一樣。
5年前,社長入殮的第一位逝者,正是自己的妻子。應該說,因為妻子的早逝,讓他開始做這份工作。用雙手親自送妻子最后一程,看著她優(yōu)雅地上路,這讓社長即使現(xiàn)在回憶起來,雖奈何不了生死,卻深情地與故人做了最后一場告別,心中的悲傷也能得到些許寬慰。
與尸體打交道絕非污穢之事,而是把失去的人“重新喚回”,賦予永恒的美麗。這個過程平靜、細致而溫柔,重要的是因為充滿愛,讓每一次的生死離別舒緩和完美。所以,不費一言一語,只要見過入殮師認真工作的模樣,便能深刻體會到人對于人生的終極關懷,隔閡和偏見也就逐漸化解。小林在社長的感染下,對這份工作充滿敬意和熱愛。妻子在小林的感染下,可以驕傲地對別人說:“我的丈夫是入殮師?!?/p>
因為成為入殮師,小林見證了太多家庭的悲喜。在死亡的映襯下,愛與恨、笑與淚,這些情感是如此真實而濃烈,但又灰飛煙滅。
影片中,小林最后一次入殮工作是為自己的父親做的。30多年未見的父親——小林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都忘記了,再見面時,是以入殮師和亡者的身份。
在小林是個孩子時,父親愛上了另一個女人,離開了他與母親,再沒有回來。從此,父親成為小林口中“沒用的家伙”和“很糟的父親”。
歲月流逝,父親的樣子已經(jīng)在小林印象中模糊,再次見到他時,他身體冰冷,面容蒼老,陌生得沒有任何氣息。本以為父親早就兒孫滿堂,沒想到他是在貧困潦倒中孤獨離去,甚至沒留下任何遺物。小林心中仍有恨意,所以神情冷淡,喃喃自問:“這一生,到底算什么呢?”
然而,小林的情緒卻在抬尸人粗暴對待父親遺體時爆發(fā),既出于職業(yè)習慣,更是為了維護父親的尊嚴。這也是性格溫厚的小林唯一一次發(fā)火。他趕走了他們,跪坐在父親身邊,親自為他入殮。在這個過程中,小林也漸漸看清了他記憶中一直模糊的父親的樣子。當他掰開父親僵硬的手掌時,一塊鵝卵石落下,那是小時候小林送給父親的禮物,承載著父子間所有的美好回憶。這一刻,小林頓時放下了多年對父親離開他們的怨恨。
原來,父親從沒忘記過他,心里滿是對兒子的思念、歉意與懺悔,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能帶走的只有對小林30多年的虧欠。小林眼含淚光捧起父親的臉,記憶中的面龐漸漸清晰。原本他以為自己心中仍有恨意,可是身體里的血脈親情,怎么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哪怕他真的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哪怕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子關系,在最后的告別中,小林還是流下了身為人子的淚水。雖然談不上原諒,但在這場真正的別離中,也沒有再留下遺憾。他用這種方式治愈了自己。
死亡是一種和解,不過代價太大。人生一世,最大的對手不過是自己的執(zhí)念。愛恨情仇,無論再怎么輾轉(zhuǎn)和善變,面對生死,過盡千帆,只有釋然。
社長的動作緩慢而干凈利落,充滿了對于死者的尊重與體貼,小林在一旁怔怔地看著,好像也感同身受。
小林與妻子拿著那塊父親手中緊攥著的石頭,并觸碰了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小林與自己的過去達成了和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完成了3代人的血脈相承,也讓我們看到生命的不斷傳遞——生老病死是一種過程,而愛永不磨滅。
短短的2個小時,通過主角一次又一次的入殮儀式,我們看到了他的成長,也看到了他周圍的人對于“入殮師”這份職業(yè)從誤解到尊重的過程。
影片中4次響起的久石讓的配樂《Memory》以及小林用大提琴奏起的音樂,都好像是人們與死亡達成的溫柔和解。
一切疊加起來,讓我們有勇氣去面對影片中的那句話:死亡,就是一扇門,它不意味著生命的結(jié)束,穿過它,就進入了另一個階段。
《入殮師》本身是個單純的故事,但其背后拷問的卻是生命以及怎樣面對死亡的殘酷。即使過去了13年之久,影片依舊被熱議。
影視劇終究是影視劇,當它照進現(xiàn)實又會如何呢?日本的《跟你去你家可以嗎》也曾真實地記錄了一位了不起的女入殮師,她白天做演員,而晚上的工作就是入殮師。
在采訪中,她為節(jié)目組介紹了她工作時所用的工具:有用于止血的繃帶和止血劑,也有可以干洗頭發(fā)的精油、會使面色顯得更好的粉底等。問她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職業(yè),她說因為媽媽就是入殮師。起初她也反對媽媽做這份工作,但如今,更多的是敬佩和驕傲。
入殮師用他們的方式嘗試與死者對話,像是拉開窗簾,讓陽光投射到?jīng)]人敢靠近和觸碰的角落,他們渺小又偉大。這不是“晦氣”的職業(yè),而是換了一種角度看待人生。
在東方的傳統(tǒng)文化中,死亡話題是人們忌諱的,避而不談。我們從小就沒有死亡教育,很難去面對與正視它,一旦觸碰到,內(nèi)心就充滿惶恐與不安。《入殮師》為我們補上了這一課,它并沒有否認死亡存在的悲劇性,而是更真切地表達了出來。
給死者以尊重,給生者以安慰。讓活著的人在一次入殮儀式中感受到確實存在的情感,獲得積極的力量去面對生活。這是悲傷的,也是樂觀的。在這種微妙的平衡當中,我們也學會了“一邊相遇,一邊告別”。
(責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