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瀟
劉震云曾說 :“(如果)我今天想 起來一個事兒我明天就去寫, 那積淀肯定是不夠的,我覺得 一步一步用笨的辦法來做,肯 定比用聰明的辦法來做,做出來的東西會更 醇厚一些?!彪x開家鄉(xiāng)延津40多年,他一步 一步用笨辦法磨出來的“鄉(xiāng)愁”,最終成了 一部長篇小說《一日三秋》。這部作品,在 2021年年底的各大好書榜單中斬獲頗豐。
《一日三秋》的尾聲部分,年近五十的 陳明亮回延津老家遷祖墳,住在小旅館里。 夜里,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來敲門,挎著籃 子,里面裝滿紅柿子。陳明亮意識到這人就 是家鄉(xiāng)傳說中要聽人講笑話的花二娘。但陳 明亮白天忙事,忘了準備笑話。
他趕忙給花二娘看身份證 :這些年,他 早已入籍西安了。花二娘卻說陳明亮生在延 津,又在延津生活了20年,當然算是延津人。 延津人的白天不歸她管,可到了晚上,她會 提一個裝滿紅柿子的籃子進到人的夢里來討 笑話。若是把她逗笑了,便相安無事,如果 笑話好,還會送這人一個紅柿子。但若是沒 笑話可聽,花二娘便讓這人背著她去喝胡辣 湯。這花二娘在延津待了3000年,早在宋 朝時便化作了一座大山。人去背她,便被壓 在山下。第二天,這人便已在床上咽了氣。
生死關頭,陳明亮急中生智,想起一個 笑話,花二娘笑了,送他一個紅柿子,算是 過關。第二天,陳明亮回到早已去世的奶奶 家,打聽到院里那棵200年的棗樹芯被做成 了一塊牌匾。陳明亮遍尋不得,悻悻回去。
因為這塊牌匾,這天夜里,他夢回延津, 花二娘又來了?;艁y中,陳明亮用老婆過去的一段糗事糊弄過去,并保證 :以后不回延 津,夢里也不回來。猛然醒來,出了一身冷汗。
《一日三秋》里,陳明亮的故鄉(xiāng)延津縣 城貼著黃河,劉震云真實的故鄉(xiāng)延津縣離開 黃河還隔著封丘縣。但就和劉震云在前言中 寫他六叔生前創(chuàng)作的畫一樣 :延津背后是層 巒疊嶂,面前是氣勢洶涌的黃河。六叔的畫, 以延津人事為題,既有日常也有神鬼,六叔 死后,六嬸燒了他所有的畫。出于紀念,作 家以記憶中六叔的畫為母本,寫下了這部小 說,寫下延津人的戲里戲外、夢里夢外。
現(xiàn)實生活中,劉震云經?;乩霞已咏?。 他的小說中總會出現(xiàn)敲梆子的、剃頭的、搓 澡的、開餐館的這些形象,這與他喜歡與這 些人聊天有關。
劉震云寫延津人 :平日里嘻嘻哈哈,笑 話不斷 ;每逢佳節(jié),個個板起面孔。板起面 孔的延津人才是常態(tài),“冷峻就是親熱,嚴 肅就是輕松”,而笑話則是縈繞在他們心頭 的包袱。延津人人都隨身揣著幾個笑話,以 備花二娘入夢來時之需。
這部寫延津的小說也由此而充滿了黑色 幽默,劉震云寫出現(xiàn)實與想象中的人性、土 地、命運,既是魔幻,也是現(xiàn)實。與30年 前他將“一地雞毛”打造成一個人們耳熟能 詳的俗語相仿,《一日三秋》賦予了“一日 三秋”更新的意義。同時,又用“一句頂 一萬句”的笑話,道破生活的嚴肅與輕松, 瞬間與永恒。
著名編劇宋方金將這部小說比作一壺好 酒 :一腔心事,八方蒼茫,往事歷歷,迢遞 縱橫,思接千載,視通萬里。人間多少事, 兩三笑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