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李希龍
不經(jīng)意間,深秋已經(jīng)悄悄地來了,攜著一襲蕭瑟秋風(fēng),給樹葉的紋理鍍上一層金黃,紅了梧桐,黃了柿子,也黃了家中的銀杏樹。
老家種了許多果樹,櫻桃、杏子、桃子、柿子……每到成熟之際必然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果腹之余當(dāng)然不會忘記這當(dāng)中的功臣——我的爺爺。爺爺熟知每一種果樹的習(xí)性,將果園打理得井井有條。什么時侯澆水,什么時候修枝,他都有獨特的門道。然而,眾多果樹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仍是那棵粗壯的銀杏樹。
記憶里,所有果樹里,爺爺盡心盡力付出最多的、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就是這株銀杏了。銀杏生長速度緩慢,需要定期修剪刺激其生長,每到春秋時節(jié),爺爺總會舉著一把如螃蟹前肢的巨鉗,將分叉剪斷。銀杏喜陽,爺爺數(shù)次移栽,用草把加石灰水裹緊它的根系,保證它能最大限度地吸收陽光的滋養(yǎng)。兒時的我不理解爺爺為何會偏偏鐘情于這一棵樹,雖然葉子猶如蝴蝶,長的也算茂盛筆挺,但一年四季也從未看見它開過花,結(jié)過果。所以貪吃的我,相比那些可以果腹的果樹,它著實讓我提不起興趣。
“無花果,無花果,要等它開花結(jié)果,才有得吃……”爺爺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將我抱起,用他花白的胡子輕輕蹭著我的臉蛋。
“鋪錦見知一寸丹,肯將金色灑故園。癡情仍戀鐘情處,故遣黃蝶舞碧天?!惫旁娍偸菍y杏描繪成金色的精靈,是精致的美,典雅的美。確實,銀杏是一種質(zhì)樸而又古雅的樹,雖然渾身是寶,但成長極為緩慢,要二十年左右才會開花結(jié)果。而銀杏為銀杏科唯一生存的種類,被稱作活化石的泰斗,是珍貴的藥材和干果樹種,對研究裸子植物系統(tǒng)發(fā)育甚至第四紀冰川氣候有重要價值。
深秋,萬物蕭瑟之時卻是它最美的時候。秋風(fēng)徐來,金葉搖曳,風(fēng)過處,娉婷的金黃,像極了一襲芬芳、玉手弄云鬢的婀娜女子在竊竊私語。頷首低眉間,眉黛如水顧盼撩人,姝娥錦簇。葉子摩擦聲輕撫你的耳膜,并未有一絲蕭條的感覺。
每每這個時節(jié),爺爺便會開始第二次修剪它的枝葉。每當(dāng)這個時候天生貪玩的我最高興,紛飛宛若金色蝴蝶的銀杏葉在爺爺揮舞著的剪刀下翩翩飛舞,我便激動地在樹下追逐著,拾起一片片落葉,將它們由一個個小手掌拼成一個大大的手掌。累了,爺爺會休息片刻,泡上一杯銀杏葉茶?;蛟S是清香撲鼻太誘人,或許是沒有嘗過無花果,希望能從葉子中嘗到一點它的味道,我總會搶著爺爺?shù)牟韪缀壬弦豢凇?/p>
今時今日,又到了秋風(fēng)一再催促的時候,銀杏葉再次抖擻銀身,金葉如同翩翩的蝴蝶,紛紛飛舞墜落。道路旁,枯叢中,到處都是黃燦燦的鴨掌葉。十幾年過去了,這樹銀杏已經(jīng)如此粗壯,卻依舊沒有開花結(jié)果。金色的銀杏葉宛若枯葉蝶,打著旋,裊裊飄落,這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恍然間也觸動了內(nèi)心深處那份柔軟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