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軍 常運高

一、背景

近年來，中小型液貨船在港作業(yè)期間事故險情頻發(fā)，典型的為汽油船泵艙泄漏、載運瀝青和燃料油船導熱油鍋爐（間）起火、LPG船安全閥（取樣口）漏氣等，引起廣泛關注。典型案例如下：

（1）2005年12月21日，“金旺油2”輪在港裝載汽油期間，左右貨泵進口濾器頂蓋密封墊圈破損，25 t汽油進入泵艙和機艙。

（2）2013年7月19日，“興龍舟569”輪在港卸載瀝青期間，因管路導熱油泄漏噴濺，引發(fā)導熱油鍋爐間火災。

（3）2016年10月20日，“豐盛油8”輪在港裝載石腦油期間，石腦油在右貨油泵濾器密封圈處泄漏，經穿艙電纜管流入機艙，引發(fā)火災爆炸，造成人員傷亡。

（4）2017年11月8日，“紫云1”輪在港卸載瀝青期間，導熱油鍋爐間導熱油泄漏引發(fā)火災。

（5）2020年6月4日，“光匯616”輪航行途中，混合芳烴和甲基叔丁基醚在泵艙大量泄漏，并進入機艙。

二、原因分析

上述事故險情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其成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液貨船結構存在高風險

油船泵艙設備管路使用頻繁，負荷較重，汽油對承運船舶的貨物管系、法蘭、閥門等也具有一定的腐蝕性[1]，加之泵艙相對狹小、管路密布、設備眾多，給日常巡查和維護保養(yǎng)造成一定困難，導致泵艙發(fā)生汽油泄漏的風險較高。如泵艙與機艙間的縱向艙壁氣密性失效，泄漏的汽油會殃及機艙，引發(fā)火災、爆炸等重大險情事故[2]。

導熱油鍋爐是裝卸重質貨油、瀝青等高黏度貨物所必需的供熱來源，為滿足快速換熱需要，其中的導熱油壓力較大[3]。導熱油鍋爐長期在高溫高壓工況下工作，其管線、閥門、密封件可能因老化、材質不良、維護保養(yǎng)不善等原因導致泄漏事故，加之導熱油鍋爐及其管線高溫，極易引發(fā)火災事故，因此導熱油鍋爐間事故風險很高[4]。

（二）液貨船安全管理體系存在漏洞

結合險情事故和筆者現場監(jiān)督實踐，發(fā)現多數液貨船安全體系存在漏洞。具體表現為對高風險部位的辨識不全面、不充分，相關安全制度設計上存在漏洞；未制定泵艙巡查制度；泵艙巡查制度中巡查內容、職責、頻次不完善或不合理；未對導熱油鍋爐間火災風險進行辨識，也未制定導熱油鍋爐間巡查制度；制度執(zhí)行“兩張皮”現象嚴重，對于重點部位的維護保養(yǎng)不足、巡查不到位；公司的岸基支持不足，發(fā)現問題和隱患后未能及時整改消除。管理體系中制度和執(zhí)行的漏洞致使重點部位的小問題和小隱患不能及時被發(fā)現，最終釀成大險情、大事故和人員傷亡等失控局面。

（三）船岸安全檢查表不夠完善

船岸安全檢查表制度由國際油輪油碼頭安全論壇和國際航運工會在總結液貨船安全規(guī)律和經驗教訓的基礎上聯(lián)合推出，列明了液貨船作業(yè)期間船岸自查、互查和重復檢查項目，可操作性較強，在預防作業(yè)險情事故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队痛痛a頭安全作業(yè)規(guī)程》（GB18434—2001）引用了該制度，《船舶載運危險貨物安全監(jiān)督管理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運輸部令2018年第11號）進一步確立了該制度的法定地位。遺憾的是，現行通用的《船岸安全檢查表》（ISGOTT 5th ed.）對液貨船高風險部位檢查要求得仍不夠全面，如對泵艙僅有通風檢查要求、未將導熱油鍋爐間列入檢查條目等，導致國內航行小型汽柴油船舶泵艙的風險識別防控檢查工作存在不足。

（四）國內航行小型油船技術存在先天不足

目前國內航行小型油船船齡老化趨勢明顯，沿海5 000載重噸以內的油船多為2005—2007年建造，是2008年前航運大景氣背景下“大干快上”的產物，造成此類船舶在設計、造船工藝、材質、質量控制方面存在不足。同時，此類船舶適用的檢驗規(guī)范標準要求低，對泵艙等重點部位的檢驗重視不足，如要求此類船舶泵艙可燃氣體探頭報警極限為30%LEL，但由于泵艙可燃氣體探頭位置大多在花鐵板以上，如有少量可燃氣體泄漏，花鐵板以下封閉區(qū)域內揮發(fā)油氣很快被機械通風抽出，花鐵板以上可燃氣體濃度很難達到探頭報警低限，如其報警，則大概率是可燃氣體已經大量泄漏。當前此類船舶已步入運力更新期，因預期價值不大，船東投入不足，因此船舶技術狀況落后，存在較大安全風險。

三、“雙確認”制度的構建

液貨船重點部位船岸聯(lián)合檢查“雙確認”制度是為有效管控液貨船重點部位的高發(fā)風險而設立的，主要依據《船舶載運危險貨物安全監(jiān)督管理規(guī)定》第二十六條（從事散裝危險貨物裝卸作業(yè)的船舶和碼頭，應當遵守安全和防污染操作規(guī)程，建立并落實船岸安全檢查表制度，并嚴格按照船岸安全檢查表的內容要求進行檢查和填寫）和國家標準《油船油碼頭安全作業(yè)規(guī)程》（GB18434—2001）關于泵艙安全作業(yè)的規(guī)定，結合風險分級管控與隱患排查治理“雙重預防”機制要求，將自查、互查和重復檢查理念引入對液貨船重點部位的風險管控上，更具針對性地指導、推動企業(yè)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落實。

（一）實施主體

“雙確認”制度將汽油船泵艙和重質貨油船導熱油鍋爐間列為液貨船重點安全部位，由船岸雙方按照約定開展高頻次的聯(lián)合檢查，檢查由船員與碼頭值班人員具體實施并相互監(jiān)督，對結果進行共同確認，從而克服單人檢查盲區(qū)，使對重點部位的檢查更準確、全面和客觀。海事和港航管理機構對制度落實情況進行指導。制度不影響船舶和碼頭為落實企業(yè)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而采取其他適當的風險管控和隱患排查治理舉措的執(zhí)行。

（二）檢查項目

對裝卸汽油、石腦油、柴油、二甲苯等輕質液貨的船舶，重點對貨泵艙進行聯(lián)合檢查。檢查內容包括貨泵、管線、閥門、法蘭、濾器等有無跑冒滴漏，可燃氣體濃度是否在允許范圍之內，有無異常油氣味，花鐵板以下液位變化情況等。對裝卸重質貨油和瀝青的船舶，重點對導熱油鍋爐間進行聯(lián)合檢查。檢查包括導熱油鍋爐及附屬裝置相關管線、閥門、法蘭有無跑冒滴漏等，地坪是否清潔無油污，是否堆存可燃雜物，是否有裸露電纜，是否有起火可能等。

（三）檢查要求

檢查自船舶靠妥碼頭泊位開始至解纜離泊結束。在此期間船岸雙方對船舶重點部位應開展持續(xù)性的聯(lián)合檢查和復查確認。檢查必須切實開展，不得走過場、“兩張皮”，檢查結束后由船岸雙方檢查人員共同在記錄表中簽名，不得提前填寫、事后補填或他人代填。液貨船靠泊期間重點部位巡查檢查記錄表應放置在易于拿到的地方，以備管理機構抽查。

“雙確認”制度中對重點部位的檢查要求為最低標準，鼓勵對靠泊船舶采取更高的要求。制度還要求船岸雙方充分做好船岸安全檢查表制度、碼頭對作業(yè)船舶風險評價、作業(yè)程序和信息確認制度等的溝通、理解與執(zhí)行，在船岸雙方達成一致意見前不得開展任何作業(yè)。

四、應用價值

（一）完善和創(chuàng)新船岸安全檢查表制度

針對現行《船岸安全檢查表》中沒有明確要求對泵艙與導熱油鍋爐間等高風險部位進行檢查的問題，“雙確認”制度細化明確了相關檢查要求和執(zhí)行方式，并對“現場核實、共同確認、實際檢查、重復檢查”理念進行提煉，形成了針對重點部位、時間間隔較短、持續(xù)性聯(lián)合檢查的制度設計。有利于督促船岸雙方高度關注液貨船作業(yè)易發(fā)風險，減少對探測報警系統(tǒng)的過度依賴。通過增加檢查頻次，縮短檢查時間間隔，及時發(fā)現、處置問題隱患，避免大泄漏、大險情、大事故的發(fā)生。

（二）為兩個責任的落實提供可行路徑

“雙確認”制度中明確規(guī)定了檢查要求、檢查內容和具體實施方式，明確了液貨船重點部位誰來查、查什么、什么標準、怎么查、如何處理，為液貨船在港期間船/岸雙方對重點部位的檢查工作的開展提供了明確依據。還通過持續(xù)檢查、記錄、反饋，實現了檢查工作的全過程留痕和閉環(huán)管理，有效提升了船岸雙方抓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的能力，有利于堵住管理漏洞，不斷提升落實安全主體責任的能力。

海事部門發(fā)揮電子設備遠程監(jiān)控作用，通過回放或者遠程直播等方式查看“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在現場監(jiān)督中，對“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進行抽查、驗證、考核，查看船方與碼頭人員對于重點部位檢查情況。交通港航部門通過回放或者遠程直播等方式查看港口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通過實地檢查的方式抽查港口對于“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海事、港航部門對于船岸雙方的“雙確認”制度執(zhí)行情況進行及時反饋，促使船岸雙方加快規(guī)范船岸檢查行為，及時排查并消除安全隱患，有效提升科學監(jiān)管水平。

（三）實現安全收益與投入的高“性價比”

“雙確認”制度是對船岸安全檢查這一船岸雙方法定義務的創(chuàng)新，充分考慮了當前內貿中小型液貨船平均船齡較長、公司管理水平和船員素質都有待提高的實際。在制度設計中無須船岸雙方額外配置人員和設備，而是通過提升檢查的針對性和科學性實現了較高的安全收益“性價比”。

五、實施成效

液貨船重點部位船岸聯(lián)合檢查“雙確認”制度在山東省日照市嵐山區(qū)沿海港口實施以來，取得了良好成效，切實保障了汽油、燃料油等重點民生物資的海上運輸安全。具體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船岸安全意識不斷提升

“雙確認”制度實施以來，船岸雙方對于重點部位出現風險和隱患等的重視程度不斷加強，使船岸雙方樹立了正確的安全理念，夯實了安全理論基礎，提高了安全專業(yè)素質，強化了船岸雙方預防液貨船安全事故的相關知識。

（二）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能力提升

“雙確認”制度實施以來，船岸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的能力不斷提升。明確了液貨船重點部位誰來查、查什么、什么標準以及怎么查，規(guī)范了船岸安全檢查行為，使液貨船重點部位巡檢制度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到位，實現了對液貨船高風險部位可能存在的隱患及早排查、定時排查、聯(lián)合排查，有效提升了船岸雙方抓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的能力。制度實施以來，推動開展泵艙等重點部位聯(lián)合檢查“雙確認”液貨船500余艘次，船岸雙方發(fā)現和糾正安全隱患210余項，包括貨泵機械密封滴漏、管線閥門滲漏、泵艙閥門應關未關、可燃氣體探測和高液位報警裝置失靈等較大隱患，打通了落實主體責任“最后一公里”。

（三）提升船舶重點部位安全性

“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提升了液貨船泵艙等重點部位的安全性。船岸雙方對安全隱患做到了早發(fā)現、早處理，從源頭上杜絕“小隱患”發(fā)展成“大險情”。及時發(fā)現并有效處置了“東城油××”輪泵艙沙眼汽油滴漏、“華晨×××”輪泵艙濾器柴油滴漏、“日油×”輪貨泵機械密封柴油滴漏、“潤玖×”輪鄰貨泵機械密封二甲苯滴漏等5起泵艙滴漏險情。該5起泵艙滴漏險情均是在執(zhí)行“雙確認”檢查時被第一時間發(fā)現并得到成功處置，確保了液貨船泵艙等重點部位的安全。

（四）落實監(jiān)管責任有抓手

“雙確認”制度實施以來，海事部門落實監(jiān)管責任增添新抓手。發(fā)揮電子設備遠程監(jiān)控作用，通過CCTV監(jiān)控錄像回放或者遠程直播等方式查看“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設置高清攝像頭對準到港船舶泵艙口，選取特定時間段，查看船方與碼頭人員有無進行聯(lián)合檢查；對于不能及時巡查的船方與碼頭人員及時通報，要求查找原因，及時整改；發(fā)揮現場核查作用，對“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進行抽查。海事執(zhí)法人員通過現場巡查或者現場監(jiān)督檢查等方式，查看相應記錄表格，對于泵艙、導熱油鍋爐間等重點部位進行現場檢查，查看船方與碼頭人員對于重點部位檢查情況，如果發(fā)現相關安全隱患，要求其及時整改排除。

“雙確認”制度有利于交通港航部門更好地落實監(jiān)管責任。通過監(jiān)控錄像回放或者遠程直播等方式查看港口“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通過實地檢查、抽查港口對于“雙確認”制度的落實情況，及時排查船岸之間的安全隱患，實現船岸界面間風險分析管控到位，將安全隱患排查整改到位，督促碼頭提升自身管控風險的能力。

六、結語

液貨船本質安全維護涉及船舶建造、產品質量、檢驗認證、維護保養(yǎng)和監(jiān)督管理等多方面，需要各相關領域和部門單位協(xié)同配合。在當前形勢下，“雙確認”制度的有效實施，能最大限度降低液貨船險情事故，提升液貨船本質安全，有力督促企業(yè)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確保海事、港航等職能部門監(jiān)督責任落實有抓手，具有較高的推廣價值。同時，“雙確認”制度目前主要適用于裝卸汽油、石腦油、柴油和二甲苯等輕質液貨的船舶以及裝卸重質貨油和瀝青等船舶，而在載運危險貨物的船舶中，液化氣船舶的壓力安全釋放閥、取樣口和壓縮機間等重點部位因為易發(fā)生險情事故而越來越受到關注?！半p確認”制度設計理念中對于重點部位持續(xù)性的關注與檢查，也有助于提升液化氣船舶的作業(yè)安全。因此，“雙確認”制度在適用場景方面十分廣闊，值得進一步研究與探索。